中国电影的类型消费、演变及其前瞻

2019-09-10 07:22唐映雪
文艺论坛 2019年5期
关键词:文化研究中国电影

唐映雪

摘  要:当前,中国电影已然形成商业化的主体结构,类型电影的重要性与日俱增。近二十年来中国电影在北美市场的发行数量增多,电影的类型消费也发生了明显变化。2006年之后,具有东方文化的武侠/动作片的北美市场认可度有所下降,转而剧情片拥有更大的消费市场。此外,喜剧、科幻、惊悚等类型电影异军突起,但总体上,票房情况并不理想,尚未形成较稳定、具有优势的消费类型。北美市场的消费困境需要兼顾情节内容、叙事策略,尊重既定的规则的前提下,进行“反类型”叙事。

關键词:中国电影;北美市场;类型研究;文化研究

在市场全球化的影响下,中国电影在北美发展多年,为更好地获得北美观众的认同,打开海外市场,其类型也在不断丰富、变化。简言之,电影消费与接受过程实为一种文化活动。在这一活动中,电影类型的多样化发展、电影市场的消费偏好折射出电影自身艺术价值、叙事逻辑,受众的观影心理等重要文化信息。因此,将这一问题置于文化研究的视域下,考察中国电影在海外(以北美为主){1}的类型消费情况,探析其文化意义,能够更好地调整电影内容生产策略,促进中国电影走出去,赢得更大的海外市场。

一、中国电影北美市场消费情况

为了更好地认识中国电影在北美市场的情况,我们需要对2001年至今电影在北美市场的总体情况进行量化分析。关于2001年至2018年中国电影北美外语片的票房记录,可参考下表。

从表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电影的类型消费演变与发展情况。整体看来,从2001-2018年,电影的发行策略从以动作、武侠、剧情为主到坚持多类型的发行模式。具体将“时间”与“类型”两栏结合来看考究电影的类型变化。2001年到2006年,中国电影北美市场上的发行数量较少,最大发行量仅为10部(2004年)。六年间,电影类型以动作、剧情两类为主,其中动作类影片数量大于剧情类。2006年之后,电影类型增加了犯罪片以及喜剧片,但剧情片仍旧占据主要地位。到2011年,动作类型电影“回归”,发行数量占据首位,此后稳居前列。具体来看,2011年出现两部历史类的影片《战国》和《建党伟业》,但收益并不理想(北美平均票房收益110133美元,二者均排一千名以外)。结合“影片总数”一栏来看,2011年之后,我国电影发行数量大幅增长,发行量基本处于20部左右,一些年份甚至达30部。2012年出现奇幻类型影片(《画皮》),同种类型的影片在 2014至2018年都有发行。其中票房最高的《西游伏妖篇》(880346美元)以及位于第二的《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709982美元)皆是以具影响力的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为创作来源,一定程度上其题材知名度增加了票房的收入。到2013年,《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代表青春爱情片首次出现在北美市场,但北美票房仅为11186美元。票房虽低,但就国产爱情类影片发行北美市场而言,其仍是起了开头作用。具体表现在之后的2014年,北美市场上的爱情片共发行了8部,成为同年发行量最大的电影类型。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后,电影类型更为多样,出现了纪录片(2013年《高科技,低生活》、2016年《南海之后》、2017年《二十二》),甚至出现综艺节目的“大电影”(《奔跑吧兄弟》)。不仅如此,随着类型电影的不断发展,近几年的电影类型逐渐细化,各类型之间彼此交织、借鉴,单个影片的类型划分不再绝对明晰。此时的武侠类型已经融入了爱情、喜剧等多种元素。这种处理增强了影片的通俗性与商业性,但对于提高北美观众认可度作用不大。2013年至2017年较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是,总体上动作片的发行数量处于各类型影片的首位。

从“年度最高票房/排名”来看,2001年至2006年居同期票房首位的均为动作类。且由“平均票房”一栏可知,这一期间动作类电影的整体认可度优于其他类型。较为特殊的是2002年北美市场上映影片仅为剧情片,因而该年票房首位为剧情片《幸福时光》。而2006年以后,虽也有武侠/动作片的出现,但其票房已经失去以往的佳绩,被强调现代题材、伦理的剧情片所取代。剧情片的主题交织了爱情、喜剧的元素,故事内容落在了现实生活,围绕平凡人物展开叙事。但剧情类影片内部的具体片子之间反馈结果不一,排名差距很大,最高处于前一百名,而最低的已掉出一千名外(2010年《三枪拍案惊奇》为第1023名)。电影“平均票房”一栏显示各类型电影整体市场认可度。在各类电影角逐中,由于动作类型的制作经验相对更成熟,平均票房贡献率最高。2013年后电影消费类型新增了喜剧、爱情片,以及惊悚片、犯罪片,这类“轻电影”{2}的票房明显落后于其他类型。其与作为后期类型影片缺乏经验相关,但最为根本的是电影过于商业化。爱情题材虽是描述了普遍的人生经历,但最终的落脚点未能免俗。或是以俗套的大团圆结局收尾,或是安排煽情的桥段,流于表面。从以往的票房情况看,惊悚片与犯罪片的情况也不如意。两类电影都融入动作片的打斗,偶尔穿插喜剧元素,电影成分丰富,但惊悚片偏于强调感官刺激而立意较浅,观众在满足了视觉快感后极易产生审美疲倦感。而犯罪片本身具有鲜明的立场与价值导向,容易陷入“好人”“坏人”的二元对立之中,具有明显的说教色彩,影片的票房收益与口碑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二、电影类型消费情况的文化意义

以上对近二十年来中国电影在北美市场情况进行了梳理,直观地了解到中国电影整体发展情况与各类型电影的消费变化。接下来,笔者将从类型影片自身出发,兼顾观影主体、外部场域两个因素,探究各类型影片消费背后的文化意义。

根据以上表格,我们可以大致归纳出武侠/动作类型消费情况的三次变化:第一,早期为特有武侠文化(异文化)的消费,北美市场认可度高;第二,与第一阶段相比,此时的武打融入玄幻元素,侧重景观的形式效果,但市场认可度下降;第三,动作片拓宽叙事思路,引入“普世性价值”的同时,故事本身涉及多国,且发生地点扩展到国外,这时的市场认可度有所回升。三次变化的产生原因关乎类型电影自身与北美市场偏好的改变。得益于中国本土武侠文学/侠文化传统,动作/武侠片最早进入北美市场,发展经验较其他类型影片丰富。这种本土文化气息浓厚的类型電影作为东方文化的典型符号,在国外市场具有高度的可辨识性;加之它承载了特别的民族记忆,在国外上映往往引人关注。从中国电影进入北美市场以来的几年间,依靠这种特殊性,该类型电影的票房一直稳定于前排。但国外观众在满足了异国文化的猎奇心理后,希望看到新的电影表达形式。因此,该类型电影需要一种促发思考的艺术表达或是主题来维系观影的兴致。但随着动作/武侠片的逐渐发展,该类型采取的叙事路径却逐渐趋于狭隘,它们或是遵循以往的故事框架进行叙事,主题思想过于单一、表面化;或是以否定性方式表现极端的人性丑恶一面,注重电影视觉形式感。如古装电影《三枪拍案惊奇》,故事讲述了人对人的压迫、暧昧关系以及人的贪婪、精明等。其把人性之丑恶一面集中暴露,电影的价值观念设置偏离主流的向善、向美的价值观。此外,影片将故事置于大漠中的客栈,制造出荒漠的沉重感。大漠与黑夜两个场景的形式处理不乏精细之感,但仅制造一种视觉奇观,与叙事粘合度低。种种原因都影响了它在国外市场的认可度。随着电影技术的发展,动作/武侠电影的视觉效果得到提高和强化,但只是增强感官刺激而不在故事内容上打磨,并未能解决低票房的问题。如《狄仁杰》系列电影在动作/武侠片的基础上加入奇幻的元素,提高了观影的快感,但与之前的武侠/动作片相比,票房则每况愈下。(2011年《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票房为459836美元,2013年《狄仁杰之神都龙王》为87783美元,2018年《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为262964美元)。虽然其中的合拍片《英雄》《长城》等大片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但“合拍”这一外部因素在票房收益上的作用远大于电影自身。该类型电影认可度日益下降的情况下,2013年《一代宗师》的成功(北美票房为6594959美元,为2013年最高票房排名53)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启示:该片不再是中国武侠文化的刻板反映,而是将感性的情感与历史理性交织,将哲学融入武侠之中。具体来说,它不仅展现个人的缠绵情感,还表现了历史厚重感、严肃性。观众在武侠的语境中得以感受人物情感的分寸、矛盾,“江湖”规矩的尺度,以及影片整体构成的中国哲学韵味。我们便可发现,在国外观众缺乏侠义文化传统的情况下,武侠/动作电影仅凭简单的“文化景观”呈现已难以争取到国外票房。考虑到市场的商业性而增强电影视听体验虽是必要,但电影的重心还应是将动作/武侠文化上升到哲思的层面,让影片的故事存在深层的文化意蕴,使其不是“轻体验”的艺术。反观国内市场,武侠/动作片属于较为传统的题材,在当下过于追求娱乐性的消费市场中,更需要积极培育多元化的观影趣味。具体来看该类型的第三个发展阶段,此时动作片类型主题有所转变,影片通过展现国家的国际担当与责任,体现出本国在国际上的正面形象和高度责任感,典型代表有《战狼2》和《红海行动》,主题的改变反映出,该类型电影由迎合国外市场输出特有的文化经验,转变为以主动者身份向异国呈现自己的形象。出于观影者的爱国情怀,以及世界政治格局变化的影响,影片在国外市场上获得较高的认可度:从票房收益来看,《战狼2》北美票房为2721100美元,排名168。《红海行动》票房为1543547美元,排名306)这表明,与2011年的《战国》《建党伟业》两部片子立足国内视野的格局不同,该类型片塑造本国的大国形象,在国外上映虽易形成对异国的否定,但贯穿影片始终的普适性价值观(如强调国际责任)削弱了影片的排他性,可说是在国内外消费市场上寻找到了一个共通之处。

剧情片在北美市场的发行时间与动作片一致,近二十年来其在北美市场一直拥有消费空间。以发行数量和平均票房来看,从2007年起,剧情类电影超越动作片,成为类型电影发行重心与消费主流。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动作类型电影自身发展问题显露,另一方面是“北美市场发生了明显的‘剧情片转向’,即从20世纪90年代注重的‘文化奇观’、新世纪初期的‘动作奇观’转向了故事情节所标志的戏剧性消费,20世纪90年代以来罗曼蒂克式文化态度渐渐淡出,电影市场回归到自身的艺术传统(戏剧是西方艺术重要传统),带来了强调思辨深度与情感强度的审美体验”。{3}虽然北美观众对贴近现实生活的剧情片保有期待,但从发行以来,市场并不景气,每年的平均排名几乎都处于千名以外(近二十年来,2001年北美市场平均排名最高,但仅仅排在726名)。近二十年来,我国在北美市场上发行的剧情片以微观叙事方式,讲述了日常生活或小人物的故事。电影主题多样,涵盖了亲情、父爱、友谊,人生抉择等。起初在北美“剧情片转向”潮流中,剧情片如《幸福时光》获得不错的口碑,票房达到两百多万美元。但近来剧情类型影片市场性受到强化,剧情类电影的喜剧、爱情元素所占比重增加,该类型电影总体出现重快感消费的趋势,如电影《前任三》选取现代都市爱情题材,投合观众情感宣泄的需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紧跟国内市场热点与消费走向,忽视电影质量。作为以质取胜的类型影片,剧情片的票房与口碑二者相关度最为紧密,剧本的制作水平十分关键。总体而言,该类型的创作者对剧本的打磨往往是浅尝辄止,很少深入到个体的存在状态、情感体验,故事缺失了戏剧的冲突性与严密的叙事逻辑结构,显得寡淡无味,如《你好,之华》等影片。综上,当下剧情片虽以微观叙事方式,表达具普遍性的人生经验,但其提供的剧情体验、叙事逻辑都与北美观众的期待视野相悖,因而很难拥有北美观众的市场。

从2013年以来,喜剧片异军突起,包括了动作喜剧和爱情喜剧。细究这一类型电影,我们会发现其商业性大于思想性、艺术性。现实语境的复杂性使它如此:第一,主要观影群体的变化。国内电影的消费群体逐渐向年轻群体靠拢。第二,消费时代下,快节奏的生活使人们渴望低压力的生活,享受生活的愿望较之以往更为强烈。电影在市场上的发行需要照顾社会现实状况,考虑观影群体的审美需求和口味,但跟随消费大流明显是制作策略上的失策,它所造成的效果可以通过北美市场的观票房情况证明。爱情、动作喜剧自2013年发行北美以来,总体票房收益较之国内相去甚远。海外观众与本国观众、海外环境与本国环境相异的情况,消解了消费心理与社会环境相同这一基础,最终支撑影片获得认可的因素就是电影自身的艺术含量。面对相异的海外市场,该类型影片明显存在几个不足:第一,喜剧的趣味性元素多产生于特定文化的笑料,诸如当下国内的流行语、热点等,在北美市场上不能产生相似的喜剧效果;第二,动作喜剧往往以夸张的打斗场面吸引观众,同时伴随着矮化人物形象的情节设置,营造喜剧效果。第三,喜剧自身对现实的讽刺、反思深度不够,喜剧主题不十分明确。而作为竞争对手的美国喜剧,自身的喜剧内部则具有明确的类型划分,喜剧电影制作品质精良,并且喜剧彰显的价值观迎合主流文化。明显地,与北美喜剧电影市场的同类电影相比,我国喜剧片的竞争优势不足。与喜剧片相似,惊悚类型电影在国外的消费热度也不高,这同样反映了北美观众的观影需求并不仅是停留在获得感官刺激,获得幻想满足之上。即使是商业性浓厚的惊悚片也需要精心的设置悬念,安排情节,而非单纯地制造恐怖画面效果,给予观众直接的惊吓。喜剧、惊悚类型片的消费状况共同说明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影片的思想、文化内核才是打破观影者的相异性,获得认可的重要要素。

三、促进类型电影消费的策略

电影自身存在的问题构成其海外市场的发展阻力,但不论哪种类型电影的消费困境都启示我们,作为一种文化产业,电影消费始终是内容消费(即,故事情节),意义消费(即,世界观、价值观),因此,需要加强具有差异性的文化意识,增强电影的可辨识性。质言之,中国电影需要在特殊的电影叙事中传达具有自身特殊内涵的价值观,而贯之这一启示的方式就是注重影片的叙事策略。比如,剧情片本身擅长微观叙事,描写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事”或反映“已经发生的事”。假定性的电影敘事方式描述小人物的生活,勾画出与日常生活相似的人生经验,为不同身份的观影者提供了理解的前提和可能。如此,该类型片可用特有的文化逻辑对普遍性的经验(这一内容)进行处理,最终讲述出具有在地特质的故事。这样一来,电影一方面给观众提供了一种异文化的观影体验,另一方面又让观众比较和思考异文化逻辑,最终很好地构建出影片意义。比如李安“家庭三部曲”就恰当地处理了中国文化与西方逻辑思维的相异性,并突出了中国特有的价值观念。而在实践具体的叙事策略时,假定性叙事手段需要恰当利用。在喜剧片中极易出现颠覆历史、穿越年代的故事情节,安排无厘头的桥段或笑点以达到喜剧效果。但这种假定性的运用需要建立在树立主流、正面的价值观的基础上。生活喜剧电影《心花路放》,落点于人物的温情,关乎现实生活,以幽默方式表达了生活的艰难一面,总体传达的是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幻想类影片的假定性与想象性最强,因此所拥有的意义空间也足够大。取材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的幻想类电影,完全可以在保持本国民族文化的同时,在细节之处掺入本国经验,使得影片故事有深层的思想、文化意识可以依靠,反复拍摄的《西游记》系列就可在这一方向上努力。就科幻片而言,不仅受众广、与现代科技紧密结合可给观众提供视觉体验的新鲜感,而且由于假定性高而拥有一个庞大的隐喻场。因此,意识形态、政治话语、在地经验在场域内的诠释更加自如;也因此科幻片具有较大的拓展空间。如开年广受好评的《流浪地球》被视为范例,其将商业片的通俗性与主旋律电影的严肃性融合,将好莱坞科幻元素与本土化的叙事逻辑结合,把属于中国的价值观与文化内核演绎出来。

第二,武侠、动作类型电影发展的第三阶段消费情况启示我们,应该抛开专注国内题材的狭隘性思路,注重人类共同关注、与当下现实密切相关的全球性话题。不管是《红海行动》《战狼2》还是年初广受好评的《流浪地球》,它们的叙事视角不再是围绕中国内部的问题,而是立足于解决人类面临的难题。市场反应也说明了这样的叙事方式是可取的。一方面,伴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对于北美观众来说,电影中反映的中国不仅是他们想要了解的,现在发展进程中的“中国形象”,而且一定程度上也可折射出发展中国家在发展进程中面临的一些问题。这样影片对于海外观众来说,就具有观影的意义。另一方面,对于本国来说,这种电影叙事也是观照人类命运,树立本国形象的电影叙事尝试。但最根本的,它可以在保持电影艺术性的同时,更好地满足国内外两个市场的需求。

第三,把握类型电影的自身特征,遵循类型电影的叙事规律,在理清主要的类型元素构成的基础上,注重诸多元素的交叉与互文,一定程度上调整既有的叙事规则,进行“反类型”叙事。北美市场的消费情况反映,一直以来剧情片在北美拥有较大的市场需求,但中国剧情片中的逗笑、爱情等元素并不符合其审美诉求,特别是面临其他电影强国,内容的“无巧思”“无新意”使其缺乏竞争力。剧情片应遵循该类型创作规律,以及北美市场的观众偏好,增强剧情片的“冲突性”。我们知道,影片的冲突性是吸引观众的内在原因,它能“激起极强烈的惊异之情”。{4}而冲突性产生于巧妙的情节安排。诚如亚里士多德在其《诗学》中所论述的一样,情节是悲剧引起恐惧和怜悯之情的动因。而靠“戏景”(是戏剧成分之一,指戏剧演出的服装、道具等营造的视觉效果)来产生此种效果的做法,缺少艺术性,它引起的仅仅是简单的快感。此外,情节需要完整,承载人物的行为、性格。{5}而深挖近来的剧情片我们认为,普遍的情节设置无法深入人物性格、心理的内部矛盾,只是以其行动的表层意义,直接满足观影群体的娱乐、情感宣泄的需求。如《前任3》,展现的不外乎是男女关系、自由爱情等现代电影主题。但这些元素对于西方观众来说,早已没有新鲜感可言。并且影片对于故事的处理落入俗套,男女间的矛盾发展与观众的预判差别不大。可以说,加强冲突性对剧情片尤为重要。

第四,针对我国喜剧类型电影的几点不足,我们认为应更加明确喜剧类电影的思想主题,电影传达的文化观念要符合主流文化,要表达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时,注重电影的故事结构与喜剧风格。周星驰的《美人鱼》在北美市场上排名139名,取得了323万美元的票房。这一成绩的获得来自电影传达的人与自然的主题、喜剧叙事空间的处理,以及周星驰喜剧的风格化。另外,应合理设计喜剧中的“笑点”,增强喜剧对现实问题的批判性。西方审美传统中对喜剧的“笑”的严肃性一面有所要求。在我国,喜剧对现实的批判性多通过“荒诞性”表现,诸如电影《无名之辈》,该电影上映在国内也获得了较高的认可。综上,加强喜剧对现实的反思深度符合大众审美需求,是对争取海外与国内市场认同的可取之道。

总之,电影的类型消费不仅是电影内容体验的消费也是意义的消费。当前类型电影欲图在海外获得更大的市场和良好的口碑,就需要从这两点上发力。中国电影若能以恰好的电影叙事情节、逻辑作为外在的构架,以包容深厚的思想、文化意义,传达出具有普遍性價值的中国经验,那么,势必能够真正地拓展海外市场,在世界范围内将中华民族文化传播开来。

注释:

①陈林侠:《新世纪北美外语片市场与华语电影的国际竞争力——基于北美外语片市场的实证研究 (2000—2012 年)》,《学术研究》2014年第5期。

②轻电影:结合《新生代 :“轻”电影与思想能量——“2013 中国(北京)电影学术年会”综述》一文对此概念的界定,我们认为,轻电影是注重电影的感官体验,弱化电影思想深度,具有明确市场定位和商业性的一类电影,例如《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小时代》等。其以中小型的制作成本、类型化的题材选择,清新的影像风格,贴近观众的特质,最大限度地满足大众的审美需求。

③陈林侠:《北美市场与当下中国电影的文化折扣分析》,《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4期。

④⑤亚里士多德著,陈忠梅译:《诗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82页、第105页。

*本文系2016年国家哲学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基于海外动态数据库的中国电影竞争力研究(1980-2014)”(项目编号:16BZW15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山大学中文系)

本栏目责任编辑 孙 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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