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省际OFDI促进了出口吗

2019-09-10 07:22杨巧
湖北经济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省际效应出口

:“走出去”战略提出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增长迅速。从理论上看,对外直接投资既可能促进出口,也可能抑制出口。本文利用我国2004—2017年的省际面板数据,使用空间杜宾模型实证分析了我国省际OFDI与出口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从全国层面来看,省际OFDI对出口具有显著的直接促进作用和正向空间溢出效应;从分地区样本的回归结果来看,不论东部地区还是中西部地区,省际OFDI对出口都存在显著的直接促进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与全国层面回归结果一致;相对于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OFDI的出口创造效应更为显著;此外,分时段的回归结果显示,与2004—2008年这一时期相比,我国省际OFDI的出口创造效应在2009—2017年间明显更强。

OFDI;出口;空间杜宾模型;直接效应;空间溢出效应

F752.6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的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日益增强。为了更好地利用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发展同世界各国平等互利的经济合作,中央在“引进来”的基础上,提出了“走出去”战略。自“走出去”战略提出以来,越来越多的企业纷纷走出去,到海外投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增长迅速,从一个引资大国逐渐转变为对外投资大国。据商务部发布的统计数据表明,2002—2017年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年均增速高达31.2%,其中,2017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为1582.9亿美元,是2002年流量的58.6倍,在全球参与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家(地区)中的排名由2002 年的第 26位上升至2017年的第3位。與此同时,2017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为18090.4亿美元,是2002年存量的60.5倍,在全球参与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家(地区)中的排名由2002 年的第25位上升至2017年的第2位,仅次于美国。《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7年末,中国境内投资者在境外设立对外直接投资企业3.92 万家,分布在全球189个国家和地区;在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者中,中央企业及单位仅占13.5%,各省区市地方企业投资者占86.5%;在地方企业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存量的区域分布中,东部地区一家独大,占比高达84.1%,而且排名前十位的省(自治区、直辖市)依次为广东、上海、浙江、北京、山东、江苏、天津、辽宁、福建、海南,均为东部地区省级行政区域,也就是说,从空间上来看,中国OFDI 呈现出较明显的向东部地区集聚的特征。

与此同时,近年来全球经济总体复苏乏力,国内经济下行压力较大,我国的对外贸易发展进入新常态。尽管形势严峻,我国的对外贸易还是取得了一些瞩目的成绩。目前我国已经是全球第一大货物贸易国和第一大出口国。2017年,我国货物贸易出口总值达到15.33万亿元人民币,比2016年增长10.8%,扭转了此前连续两年下降的局面。然而我们也应注意到,在当前世界经济复苏缓慢、需求整体低迷的情况下,外部环境依然复杂严峻,不确定因素依然较多,我国面临的外贸形势不容乐观,尤其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及其引发的跨国贸易战,更可能对我国的出口造成较大的冲击。因此,如何稳定出口增长,推动出口结构调整和动力转换是接下来我国外贸领域要关注和解决的重要问题。从我国各省份近年的出口情况来看,出口额排在前十位的省份(自治区、直辖市)分别是广东、江苏、浙江、上海、山东、福建、北京、辽宁、重庆和天津。我们发现,这些出口较多的省份(自治区、直辖市)及其邻近地区也基本上是我国OFDI比较集聚的区域。

那么,地理空间因素到底会不会影响OFDI和出口?研究这个问题对于全面认识OFDI和出口的关系,更好发挥OFDI和出口的良性互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从学术界的现有研究来看,大多数文献基本上都是从母国对主要东道国(地区)的直接投资对母国出口的影响这个角度来研究OFDI和出口,很少有学者利用省际面板数据来考察各省份的OFDI与出口之间的关系,也鲜有学者从地理空间的角度运用空间计量方法来进行考察两者的关系。在当前“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中国的省际对外直接投资和对外贸易将面临着更大的发展契机,有鉴于此,本文将立足于省级层面,利用中国省际面板数据,使用空间杜宾模型,实证考察中国省际对外直接投资与出口之间的关系,以期更为全面、准确地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的影响效应。

OFDI和出口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国内外很多学者对此问题进行了研究,也得出了一些具有启示性意义的结论。早期的理论研究认为OFDI对出口具有替代效应。为满足产品的国际需求,企业既可以选择出口方式,也可以选择通过OFDI方式直接在目标国进行生产和销售。企业实际选择出口方式还是OFDI方式取决于这两种方式的成本大小。事实上,企业如选择出口方式,会面对包括生产要素成本、物流成本、关税甚至贸易壁垒等在内的较高的产品成本,而企业如选择OFDI方式,则会面对较高的初始投资成本。因此,当产品的国际需求较小时,企业一般倾向于直接出口,而当产品的国际需求较大时,企业则更倾向于OFDI方式。特别地,当面对实施贸易保护政策的目标国的潜在市场规模很大时,企业更有动力对目标国进行OFDI,显然这种以市场获取为特征的OFDI必定会对出口产生替代效应。在实证研究方面,Helpman等(2004)基于38个国家52个产业层面数据的实证,以及欧定余和魏聪(2016)基于2003—2013年中国对41个样本国家和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国别数据的实证,结果均发现对外直接投资与出口贸易呈相互替代关系。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广度和深度的不断提升,国际贸易开始更多地显示出国际分工垂直化、产业内贸易和跨国公司内部贸易日益常态化的特征。在此背景下,更多的研究开始转向支持对外直接投资促进出口的论断。持该观点的学者认为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跨国公司相对于东道国的公司而言往往拥有更为先进的研发能力、生产技术、管理模式和经验,为维护这些特有的优势,避免被竞争对手模仿和学习,跨国公司在国外不大愿意进行外部市场交易,而是通过OFDI带动资金、人力资本以及技术等各类生产要素进行跨国或跨地区转移,寻求跨国公司内部贸易从母国购进机器设备和中间产品,这会促进母国的出口增加。在实证研究方面,Lipsey和Weiss(1981)对美国对外投资的出口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结果发现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了出口。他们认为,美国的跨国公司在打入国外市场后,其品牌效应会提升当地消费者对其产品的需求,从而增加出口。国内学者中,张春萍(2012)使用1996—2010年中国对18个国家(地区)直接投资与进出口贸易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中国对主要东道国(地区)的直接投资具有明显的进出口创造效应。王恕立和向娇娇(2014)、乔晶和胡兵(2015)等大多数研究也得到了类似结论。值得注意的是,国内文献在研究方法上大多建立引力模型对中国OFDI的出口贸易效应进行实证分析,也有学者运用倍差法实证检验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出口效应。

此外,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以及异质性问题,OFDI和出口的关系并不明确,不能一概而论。Svenson(2004)的实证研究发现,对外直接投资与进出口之间并非仅存在单一的替代关系亦或互补关系,实际上这两种关系同时存在,并且二者之间的替代关系亦或互补关系是由产品分类来决定的。Blonigen(2005)研究发现OFDI与出口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替代还是互补取决于贸易形式是最终產品贸易还是中间产品贸易。还有一些学者认为OFDI与出口之间的关系受到东道国经济、制度等方面的异质性影响,林志帆(2016)基于2003—2014年中国对155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中国对发达国家的OFDI对出口存在着轻微抑制效应,但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则轻微促进出口。

综上所述,由于所处的经济背景、研究视角、研究对象、研究样本期以及研究方法等的不同,目前学术界关于OFDI与出口关系的研究并没有得出统一的定论。大多文献都是把中国作为对外直接投资母国,从整体上探究中国OFDI影响出口贸易的机制及效应,方法上大多运用了传统的非空间面板模型和引力模型,而且大多数文献都是直接分析两者之间的关系,这些研究鲜有将空间因素纳入OFDI和出口之间关系的研究中,这种忽视地理空间效应的传统面板回归不能准确全面地诠释OFDI对出口的作用机理以及实际效应。有鉴于此,本文将利用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04—2017年的面板数据,建立空间杜宾模型探析OFDI对出口的直接效应及其空间溢出效应,以期更好地揭示OFDI对出口的影响。

从实践来看,根据OFDI的动因可以将其分为市场寻求型、效率寻求型、资源寻求型和技术寻求型四类,本文根据这四种不同类型的OFDI来探讨其对出口的直接效应。

市场寻求型的OFDI是母国企业为了扩大市场和规避贸易壁垒而进行的直接投资,企业为了规避贸易壁垒或扩大市场份额,在东道国设立分公司生产和销售产品,这会对母国的出口产生替代效应,在东道国的投资和生产越多,对母国出口的替代效应就越大,也就是说OFDI和出口呈现出此消彼长的关系。

效率寻求型的OFDI的母国多出于降低生产成本的目的选择在具有劳动力资源优势的东道国投资,母国在东道国投资需要大量的原材料、生产设备和中间投入品,由于东道国和母国之间存在比较成本的差距,使得中间投入品和资本、技术等多种生产要素从母国向东道国转移,促进了母国出口,这被称之为“引致出口”。

资源寻求型的OFDI的母国到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投资,首先会带动资源开采、加工设备和相关服务出口的增加,同时企业为了更好地在东道国开采资源,也会在东道国进行能源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也就带动了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产品的出口;其次,公司开采的自然资源出口到母国后,母国利用这些资源进行生产加工,促进了母国资源密集型产品的出口。

技术寻求型的OFDI是母国企业为了获取东道国先进的生产技术、工艺以及管理经验等创新资产,通过并购东道国高新技术企业、研发部门或者新建企业、研发机构的方式进行直接投资,公司在当地吸收的技术和先进管理经验对母公司和同行企业产生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提高了母国的技术水平,提升母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促进了母国产品出口的增加。

技术溢出效应。与资本、劳动力、土地等有形生产要素不同,技术作为一种无形生产要素在社会生产、商品流通、消费等各环节均具有显著的正外部效应,也即技术外溢效应。技术创新以及由此引发的技术外溢和扩散深刻地影响了人类社会的进步,推动了经济社会的飞跃式发展。国际投资理论与实践均已表明,国际技术外溢路径一般包括FDI、进口贸易和OFDI三种。与FDI和进口贸易一样,OFDI也是一国或地区获取国外先进科学技术的重要手段,技术落后国家的母公司通过OFDI不仅能够将技术领先国的先进技术吸收和转移至国内母公司,进一步提高母公司的研发能力和产品技術含量,同时通过国内企业之间的交流、贸易往来和技术与人才等要素的流动带动国内其他企业研发思想革新、生产效率提升和科技创新能力提升,最终实现本国整体的技术进步。从OFDI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来看,技术落后国家的某一地区进行的OFDI不仅能促进该地区的技术进步和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同时也能促进其他地区的科技创新水平和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进而同时推动这些地区的出口扩大。

政府支持效应。与国内投资不同,企业进行OFDI往往面临东道国政治、风俗文化、制度环境等诸多不同于国内的因素的制约,也就是说,企业进行OFDI常常面临着比国内更大的风险。显然,如果政府等相关主体能够为企业进行OFDI面临的高风险成本进行补偿,那么企业“走出去”的积极性必然大大提高。已有研究表明政府支持是发展中国家企业进行OFDI的重要内部推动力。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分权化的不断推进,中国地方政府在财政激励与政治激励的双重约束下,具有极大的动力推动地区经济增长。由于OFDI能够同时利用国际和国内两个市场,通过规模效应、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地区资本积累、技术进步、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以及出口扩张,进而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因此地方政府具有推动当地企业OFDI的内在激励。为积极响应“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地方政府积极谋划,主动作为,将推动地方企业境外投资与地区经济发展目标和发展战略相联系,以财税金融等政策工具为依托,对特定产业进行规划和扶持,引导资源要素流向有较强实力和竞争优势的产业和企业,推动企业进行境外投资,进而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服务于地区经济转型升级需要,进而提升区域经济增长绩效。显然,在推动地方经济增长的内在压力下,如果某一地方政府制定和采取相应政策支持当地企业“走出去”,不仅可能对当地出口产生影响,而且这一信号也会传递给其他地方政府,致使其他地方政府也纷纷支持当地企业进行海外扩张,进而也会对其他地区的出口产生间接的外溢影响。

我们以中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为研究对象,基于省际层面实证分析OFDI对出口的影响。变量的选取如下:

出口(EX)。出口是计量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本文中的出口数据是各省份历年的出口额,其数据来源于各省的统计年鉴。

对外直接投资(OFDI)。OFDI是计量模型中的核心解释变量。OFDI既有存量的概念,也有流量的概念。考虑到存量意义上的OFDI相较于流量意义上的OFDI对出口的影响更为持久,而且OFDI相关文献的实证设计多用存量意义测度OFDI,因此本文中的OFDI数据是各省份历年的OFDI存量,OFDI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外商直接投资(FDI)。FDI也是影响出口的一个重要因素,考虑到很多外商投资企业都以从事加工出口行业为主,外商直接投资可能会带动出口增长,因此吸引FDI较多的地区一般来说出口也会比较多。与OFDI用存量意义测度一样,本文中的FDI变量也用FDI存量表示。历年FDI存量的测算使用永续盘存法,参考陈国亮和陈建军(2012)的做法,FDI折旧率设置为6%,其中FDI流量数据来源于各省历年的统计年鉴。

研发投入强度(R&D)。本文借鉴任志成等(2015)的做法,选取研发投入强度指标来反映技术创新对各省出口的影响。新要素禀赋理论认为研发活动会决定一个国家的比较优势和产品的出口类型,而研发投入强度是衡量技术创新能力最常见的指标,这个指标是使用各省历年R&D经费内部支出额。R&D 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

劳动力要素禀赋(POP)。考虑到过去劳动力一直都是我国的丰裕要素,而且我国出口的商品也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因此本文选择了劳动力要素禀赋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之一,采用各省份年末就业人数来衡量这个变量,数据来源于各省历年统计年鉴。

进口(IM)。进口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出口,在一个地区的进口结构中,有一部分是生产资料,如果一个地区进口的原材料、机械设备、先进的生产线以及引进的技术越多,那么越有利于扩大该地区的出口,因此本文引入进口变量,数据来源于各省历年统计年鉴。

由于上述变量均为数值型而非比率型变量,因此为了减少计量模型可能存在的异方差问题,各变量全部进行对数处理。表1是对取对数后的相关变量的具体描述性说明。

计量模型的设立要考虑是采用非空间面板模型还是空间面板模型。这有赖于利用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方法来检验变量的空间自相关性,一般是通过Moran’s I指数及其散点图来揭示变量在相应空间范围内的自相关特征。Moran’s I指数是一种常用的表示全域空间自相关性的指标,用来检验整个研究地区中邻近区域之间是空间正相关、负相关还是相互独立的。如果Moran’s I值为正,则说明存在空间正相关,Moran’s I值越大,正相关程度越强;Moran’s I值为负说明存在空间负相关,其绝对值越大,空间负相关性越强;Moran’s I值等于0则说明不存在空间自相关。然而测算Moran’s I指数面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选取恰当的空间权重矩阵。大量的空间计量实证研究通常采用0~1空间权重矩阵、地理距离权重矩阵或经济权重矩阵。但是0~1空间权重矩阵默认只有彼此相邻的区域才可能存在空间相关性,不相邻的区域不存在相关性,这明显不符合事实。而地理距离权重矩阵或经济权重矩阵承认了不相邻地区可能存在的空间相关性,但是它们将两个不同地区之间的相互影响强度同等看待也不完全符合实际。事实上,相对发达的地区对落后地区的空间辐射与影响作用更大,如东部省份对中西部省份的影响强度要显著高于中西部省份对东部省份的影响强度。基于此,本文建立双向影响非对称的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具体形式如下:

式中,为地理距离权重矩阵,为考察期内地区i实际人均GDP的均值,为考察期内所有地区实际人均GDP的均值。通过构建的经济距离权重矩阵可以发现,如果一个地区经济相对更发达,其对周边相对落后地区的空间影响强度也相应更大,因此这种权重矩阵更符合实际。

在建立经济距离权重矩阵的基础上,根据Moran’s I指数的计算公式,我们测算了2004—2017年中国省际出口水平与OFDI的空间Moran’s I指数值,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2004—2017年间,全国省际出口的全域Moran’s I指数在所有年份均为正值,且都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全国省际OFDI的全域Moran’s I指数在所有年份均为正值,除个别年份外,全都通过了至少10%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全域空间自相关性检验说明我国省际出口和OFDI并不呈现完全的随机分布,而是存在显著的正向空间自相关性,具有明显的空间自相关特征。

此外,本文还进一步绘制了省际出口和OFDI分别在2004年和2017的Moran散点图(图1—图4),用来考察二者的空间集聚特征。从Moran散点图可以观察到:大多数省份的出口和OFDI观察值位于第一象限和第三象限,也就是分别位于高-高(HH)型集聚区域和低-低(LL)型集聚区域,空间集聚特征明显。通过比较2004年和2017年的Moran散点图,可以发现2017年省际出口和OFDI的空间集聚程度相比2004年有了进一步提升。

从空间自相关性检验可以得出,我国省际出口和OFDI的空间自相关性比较显著,说明空间因素是影响出口的重要因素。如果忽视省际出口和OFDI的这种空间正相关性将导致OFDI出口效应估计结果的有偏性,甚至由此提出错误的政策建议。因此,接下来我们将纳入空间因素,构建空间计量模型来考察OFDI对出口的影响效应。

常见的空间计量模型包括空间滞后(自回归)模型、空间误差模型和空间杜宾模型。其中,空间杜宾模型将因变量和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一并纳入计量模型,可以同时分析因变量和解释变量所产生的空间溢出效应。本文的研究目的之一在于考察中国省际OFDI对出口的空间外溢效应,因此本文构建的计量模型为空间面板杜宾模型。此外,为了缓解和降低如变量间的反向因果关系等给计量模型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参照大多数学者的常见做法,本文将所有的解释变量取滞后一期。本文设定的计量模型的最终形式为:

在上述计量模型中,EX和OFDI分别表示省际出口额和对外直接投资额,X为一系列控制变量,包括外商直接投资(FDI)、研发内部支出(R&D)、劳动力要素禀赋(POP)和进口额(IM)。用来衡量其他省份的出口对本省出口的影响,用来衡量省际OFDI对出口的直接影响,用来衡量省际OFDI对出口的空间溢出效应。

在利用构建的经济距离权重矩阵以及空间杜宾模型的基础上,对全部样本进行空间面板回归,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从表3中R的统计值可以看出,模型的拟合度较好,回归可信度较高。观察核心解释变量对外直接投资(OFDI)的系数,系数值为正,且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我国省际OFDI对本地出口具有直接促进作用,这与王恕立和向姣姣(2014)等的结论是一致的。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学者都是基于国家层面而非省际层面得出的研究结论。值得注意的是,W*OFDI的系数值也为正,且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我国省际OFDI对其他地区的出口还存在着间接促进作用。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出口创造效应为何会存在?第一,境内企业通过内部贸易的方式将产品转移到东道国,实现了交易成本的下降,同时也促进了中国对东道国的出口。第二,从我国参与对外直接投资的境内投资者的行业分布来看,据《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的数据表明,制造业位列首位,占境内投资者总数的30%以上,其次为批发和零售业,占境内投资者总数的27%。我国制造业领域的对外直接投资目标多为市场寻求型,而制造业OFDI在开拓东道国市场时,也带动了我国原材料、生产设备等中间产品出口。也就是说,OFDI促进了出口增长。此外,批发和零售业作为一种商业服务业,在海外提供了大量的销售和售后服务,把母国的一些产品推向东道国市场,扩大了海外市场对母国产品的需求,促进了母公司和母国的出口。第三,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主要分布在发展中经济体。根据《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的数据,截至2017年底,中国在发展中经济体的投资存量占比高达85.8%,其中對哈萨克斯坦、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老挝、泰国、越南、柬埔寨、巴基斯坦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快速增长。中国对发展中经济体的直接投资目的主要以自然资源寻求和市场寻求为主,而建筑、矿山、冶炼加工等行业需要大量的原材料与机器设备。但这些自然资源丰富的东道国大多是经济不发达、工业基础薄弱的国家,这些国家相关配套产业发展不成熟,难以提供符合企业质量标准和要求的原材料等中间产品和机器设备,因此在东道国进行投资的中国企业还需要通过公司内贸易等途径从国内购进所需的中间投入品和机器设备等,从而促进了中国对这些东道国出口贸易的增加。

由于空间杜宾模型中各解释变量的系数值并非其实际值,不能直接说明其对因变量的实际影响,为此将各解释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效应分解为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来进行判断。其中,直接效应衡量的是本地影响,间接效应衡量的是外溢影响。就核心解释变量OFDI对出口的效应分解来看,在其他影响因素不变的情况下,直接效应(Direct)值为0.0733,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这说明本地OFDI增加1%,会带动本地出口额提高0.0733%;间接效应(Indirect)值为0.4556,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这说明省际OFDI具有显著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本地OFDI增加1%,会带动其他地区出口额平均提高0.4556%;总效应(Total)值为0.5289,且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实证结果表明,省际OFDI的增加不仅能显著带动本省份出口额的增加,也能显著带动其他省份出口额的增加,也就是说省际OFDI在总体上对出口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此外,通过对比OFDI影响出口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可以发现OFDI对出口增长的间接效应远大于直接效应,这反映了OFDI对出口增长存在极大的空间溢出效应。

其他解释变量外商直接投资(FDI)、研发投入强度(R&D)、劳动力要素禀赋(POP)和进口(IM)的回归系数符号都为正,且都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总体上符合理论预期,说明这些影响因素也都对出口具有显著的促进效应,或者出口创造效应。其中,本地吸收的FDI对于地区出口具有显著的推动作用,从直接效应来看,FDI显著促进了本地出口的增加,间接效应的系数值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反映出FDI对其他地区的出口也具有间接推动效应。研发投入强度(R&D)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分别对本地区和其他地区的出口都具有显著的直接促进作用和正向溢出效应。劳动力要素禀赋(POP)也会从直接效应和间接溢出效应两个层面显著促进出口增长。从IM的直接效应回归系数符号可以看出,进口(IM)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促进了本地出口,同时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也显著促进了其他地区的出口,因此进口(IM)在总体上体现为促进出口增长。

考虑到中国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禀赋、OFDI、出口规模等存在显著差异,接下来把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划分为东部和中西部地区进行分地区的样本回归,以此反映我国省际OFDI对出口影响的区域性特征。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从表4中分区域的回归结果来看,不论是在东部地区还是在中西部地区,省际OFDI对出口都具有非常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从回归系数值的大小来看,东部地区OFDI对出口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的回归系数值都明显大于中西部地区。这一结果表明,相对于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OFDI对出口具有更为强劲的促进作用。原因可能在于东部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和对外直接投资经验等都要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因此其出口创造效应也更强。在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方面,以2017年为例,上海、广东、浙江等东部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金额占地方对外直接投资额的比重高达78.4%,随着东部地区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不断累积,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的促进作用愈发明显,而广大中西部地区由于对外直接投资规模较小,对出口的拉动作用也相应小一些。在对外直接投资经验方面,东部省份是改革开放以来最早参与外向型经济的地区,也是最早响应“走出去”号召,在境外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地区,其在长期的外向型经济发展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吸引外资和对外投资经验,也更善于合理地利用好国内和国外两个市场,通过参与对外直接投资实现扩大出口,促进经济快速增长的战略目标。

(三)基于分时段样本的回归结果及分析

本文的样本考察期为2004—2017年,在此期间,2008年发生的全球金融危机无疑是冲击范围广泛、冲击力度强劲的全球重大经济金融事件,这一危机对我国的OFDI和出口带来了比较明显的影响,危机前后我国的OFDI和出口状况存在显著差异,因此本文以2008年为时间节点,将全部样本分为2004—2008年和2009—2017年两个时段进行回归,以揭示OFDI对出口在不同阶段的影响特征。

表5中分时段检验结果揭示了我国省际OFDI对出口在不同时间段的影响强度的差异。两个时间段OFDI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的回归系数符号均为正,但是OFDI回归系数值在2009—2017年间明显要大于2004—2008年的,而且均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下的统计检验,显著性也要高于2004—2008年间的。这表明,我国省际OFDI对出口的直接影响和空间溢出效应的作用强度在2009—2017年更强。在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后的2009—2017年,伴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步伐的加快,中国企业海外直接投资的快速积累,再加上我国政府对于OFDI和出口的政策引导,OFDI对出口显现出较强的促进作用,而且在地理空间上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然而,2008年以前我国的OFDI规模相对于我国的出口规模较小,每年不足百亿美元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与只有数百亿美元的投资存量难以对万亿美元的出口贸易额形成太大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外投资步伐的加快,投资存量不断增大使得其对出口的影响越来越大。同时,在2008年以前,我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动因不一,而不同动因的OFDI对出口的影响是不同的,因此相反的效应可能有一个相互中和,导致最后的促进效应相对较小。

以上实证结果是基于总量层面回归得出的,那么人均水平层面的回归结果是否与之一致呢?这一问题关系到本文实证结论的稳健性。接下来,我们把被解释变量和所有解释变量都按各省人口数量取均值(劳动力要素禀赋POP除外),然后用取均值后的人均变量重新进行空间杜宾面板回归,全国样本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

我们比较表6和表3,表3是基于总量层面的回归结果,而表6则是基于人均水平层面的回归结果。观察主要解释变量OFDI在表3和表6中回归系数的符号和估计值,发现基于总量层面与人均水平层面的所有变量回归结果除系数值存在一定差异外,符号完全一致,且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这说明不论是基于总量层面还是人均水平层面,省际OFDI对出口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再观察其他解释变量,整体的回归结果与表3都比较一致,这进一步说明本文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随着近年来中国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纷纷走出去,到海外去寻求技术、资源、市场等,这对中国的出口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也成为很多学者非常感兴趣的研究议题。本文利用中国2004—2017年的省际面板数据,使用空间杜宾模型回归方法,分别从全国层面、地区层面和分时段层面全面分析了省际OFDI對省际出口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研究得出了以下结论和政策建议:

1.全国层面的非空间面板回归分析结果表明我国省际OFDI对出口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全国层面的空间杜宾面板回归也显示,除了外商直接投资、研发投入强度、劳动力要素禀赋和进口等因素外,OFDI不仅直接促进了本地出口的增加,而且对周边省份的出口也有间接的空间溢出效应,带动周边省份的出口,而且这种空间溢出效应甚至超过了直接效应,这说明在采用经济距离加权后,OFDI的出口(EX)创造效应主要原因在于OFDI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

2.通过分区域的空间杜宾面板回归发现,东部地区的OFDI和中西部省份的OFDI都增加了本地出口,同时也存在空间溢出效应,但是东部地区的OFDI对出口的直接创造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比中西部地区更显著。从分时段的检验结果来看,我国省际OFDI对出口的推动作用在2009—2017年的时段回归中更强,在2008年以前我国的OFDI规模相对我国的出口规模较小,每年不足百亿美元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与只有数百亿美元的投资存量难以对万亿美元的出口贸易额形成太大的影响;而金融危机之后尤其是近年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快速积累,再加上我国政府对于OFDI和出口的政策引导,OFDI对出口显现出较强的促进作用和空间溢出效应。

1.在当前全球经济不景气,需求整体萎缩和贸易保护主义升温的背景下,鼓励我国有竞争力的跨国公司积极“走出去”,可以减少贸易摩擦,拓展海外市场,发挥企业OFDI对本地出口的促进作用和对周边地区的空间溢出效应,辐射和带动区域出口增长,进而带动经济增长。

2.在国家大力推行“一带一路”的战略背景下,要结合“一带一路”战略,鼓励企业积极走出去。一方面,可以把一些由于劳动力成本上升而在我国已逐步丧失优势的劳动密集型行业转移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东道国,这样可以让我国的资本和技术等要素获得比在国内更高的回报率;另一方面在海外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和投资有助于消化我国部分行业过剩产能,尤其是钢铁、水泥等产能过剩严重的行业。同时,还有利于我国国家政治、经济利益的戰略布局。

3.通过OFDI来促进出口的增长只是促进出口战略的一个方面,OFDI的出口创造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不可能完全解决需求萎缩的问题。我国经济已进入新常态,现在正处在经济转型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时期,过去那种粗放型的增长模式已难以为续,已经不能再靠廉价劳动力的低成本传统优势来取胜,而是要培育新的竞争优势,以更高效、更绿色、更持续的方式积极推动我国要素升级和产业升级,进而推动外贸结构调整和出口贸易的转型升级和发展。

①西藏没有包括在样本中。由于当前能获取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关于OFDI的数据仅更新到2017年度,因此,本文实证样本期设定为2004—2017年。

②东部地区包括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山东、安徽、海南、黑龙江、辽宁、吉林、河北、天津和北京;中西部地区包括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山西、内蒙古、陕西、宁夏、甘肃、四川、重庆、贵州、广西、云南、青海和新疆。

③限于篇幅,基于人均层面的分地区和分时段回归结果没有汇报,但总体与基于总量层面的回归结果一致。

[28]王恕立,向姣姣.创造效应还是替代效应中国OFDI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机制研究[J].世界经济研究,2014,(6):66-72.

YANG Qiao

(Business School of Huanggang Normal University, Huanggang,Hubei 438000, China)

 Since the "going out" strategy has been proposed, the scale of China's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has increased rapidly. Theoretically,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can not only promote the export, but also may restrain the export. Based on the Inter-provincial panel data of 2004-2017 in China, 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s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FDI and export in China by using the spatial Durbin model.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show that: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national level, Inter-provincial OFDI significantly promotes the export and has a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on expor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fferent regions, regardless of the eastern area and western area, Inter-provincial OFDI has a directly promoting effect and positiv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on export,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regression results of national level. However, the export promoting effect is more significant in eastern Regions than in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in addition, sub-period regression results show that, compared with the period from 2004 to 2008, the export promoting effect of Inter-provincial OFDI is more significant during 2009-2017.

: OFDI; export; spatial Durbin model; direct effect;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9Q190);湖北省软科学研究项目(2019ADC075)

:杨巧(1981- ),女,湖北枝江人,黄冈师范学院商学院讲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国际投资。

湖北省黄冈市开发区新港二路黄冈师范学院商学院  438000

杨巧   15387077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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