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
摘 要:本文通过举例说明,从叙事的起点、叙事的剪裁和叙事的节奏三个方面来讲述对于一篇文章及诗词的解读。
关键词:叙事;笔记;阅读
诗歌阅读和教学讲究一个切入点,教师的首要任务是把学生引入一个合适的诗歌情景,展开联想,进行必要的艺术分析。诗歌分叙事、抒情、哲理,作为我国古代最长的一首叙事诗,叙事自然是本诗重要的特点,也是这首诗歌教学最基本的切入点。既然是一首叙事诗,这首诗是如何叙事的?叙事的特点是什么?叙事和情感表达的关系是什么?……都理应成为叙事诗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因此笔者从叙事的起点、叙事的剪裁、叙事的节奏三个方面作为《孔雀东南飞》这首诗歌的教学侧重点,也算一次小小的教学尝试。
一、叙事的起点
叙事类作品中起点不同,终点各异,主题有差。是场景渲染、对话推动、还是画外提示、议论起笔,叙事从何处开始,从何处下笔,都决定着情节逻辑走向、人物刻画甚至主题呈现。一部好的叙事作品总是驱动着我们思考:“是谁或者是什么,对事件的发生负责?这又如何结构和定型整个叙事?”
传统教学中我们经常引导学生从“十三能织素……及时相遣归”一段中总结出刘兰芝多才多艺、聪明能干、勤劳有教养、不卑不亢等等这些概念化的形象概括,其实这些形象概括都忽略和脱离开刘兰芝自叙这一具体语境,既空洞乏味,又流于肤浅,学生在概念上流连忘返,很难抵达文本的“真实”意图。正如宇文所安所说:“虽然我们总是可以说这个人物的行为是他的性格的结果,但是这些行为不再是那么直接的性格反映了。”(《他山的石头记·叙事的内驱力》宇文所安P58页)因此既然是刘兰芝自己说的话,显然在内容上具有说话人的主观性,自话自说无法作为人物形象的“客观”评价标准,既然“行为是人物个性的结果”(宇文所安语,同上)从这个思路出发,笔者在教学中对人物形象(刘兰芝)分析果断按暂停键,把精力放到刘兰芝说了什么,为什么刘兰芝会这么说,这么说带来的情节(结果)方面的“化学反应”是什么……
作为乐府诗的代表作,这首诗的伟大之处恰在于诗歌精妙的开头,一个叙事的起点!情节的首要任务是要在事件的发展中表现出人物行为的矛盾冲突。一次在丈夫面前极正常的撒娇、埋怨似的倾诉苦衷,一段日常的牢骚之语,把包含有委屈不满也是无力求助情绪的夫妻之间的私密谈话,从一个由心生不满但矛盾尚未激化的婆媳之间的矛盾,经由性格单纯低情商的小公务员府吏与阿母仓促鲁莽的对峙,将这个矛盾转移成母子之间、婆媳之间的复杂的伦理矛盾,由此把每一个普通家庭都会遇到的小矛盾引向一个社会、伦理困境下的大悲剧。
二、叙事的剪裁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这是全诗承上启下的一段,刘兰芝对焦仲卿的临别赠言。有三层意思:一、你一定要回来。二、我们发誓不变心。三、我心中有强烈的预感,未来不容乐观。刘兰芝既然发了誓,又有要求焦仲卿回来迎我回归的强烈强烈诉求。可是内心却被不祥的预感所煎熬。从正常的情节推进上,焦仲卿应该给予刘兰芝坚强的回应打消顾虑。但是刘兰芝说完话后,镜头直接转向两人依依惜别的情景。显然,这里是有情节上的有意识的“脱漏”,但正是这种有意为之的“脱漏”显示出诗歌高超的叙事剪裁艺术。其实无论焦仲卿给予刘兰芝多么强烈的安慰与回应都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爱情的悲剧命运,刘兰芝强烈的预感恰恰是两人爱情悲剧走向的内驱力。事实情节的走向证明了刘兰芝预感的正确性,所以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在加入府吏的对话回应。这就是叙事的剪裁,简洁不拖沓。这样的叙事技巧是学生在作文中值得学习和借鉴的!这样的具有承上启下重要意义的典型剪裁是需要教师在课堂上做重点引导和分析的。
当然这样的剪裁艺术在诗歌中还有多处,比如面对媒人到刘兰芝家提亲,阿母和阿兄的不同反应,前者在叙事处理上平缓而有耐心,后者就显得短促而严厉,这种详略对比不仅反映出性格差异,描写篇幅的减少并不影响阿兄的话对事件进程的强大推力。而且阿兄发完牢骚之后,刘兰芝并未辩解,因为从新妇谓府吏一段中已经能寻找到最佳答案。
三、叙事的节奏
“一个故事就是一次行动,在相关的时间长度上展开;是一种魔法,左右时间的流逝——要么把时间收缩,要么把时间稀释”,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新千年文学备忘录》中简明扼要点醒了叙事的重要特点——叙事的节奏。叙事就是讲故事,讲述故事的快慢张合不仅决定了故事讲述的效果,因为一个张弛有度的讲述节奏可以避免拖沓累赘或者平淡寡味;同时也会影响读者对人物关系、心理状态,作品主题等的把握。《孔雀东南飞》就是这样一首有着高超叙事节奏的诗歌。
正如卡爾维诺所说,故事往往跟时间长度有关,《孔雀东南飞》一诗的高超之处在于用特定的诗歌表现手法将节奏控制的游刃有余。笔者在教学中发现赋比兴的使用,尤其是“赋”的使用——赋的作用和分析在实际教学中往往容易被忽视——在叙述节奏上起到重要作用。
诗歌教学不能生硬地分析赋比兴手法的运用。何时用“赋”,为何用“比”,如何用“兴”都要结合具体语境分析,教师要善于引导学生在具体情境中体味手法运用的精妙,如果只是流于机械分析很容易将学生的学习思维和学习能力引上绝境。本诗中集中用赋铺陈至少四五处,这些手法的运用让讲述有了起伏和节奏,起到了情节前进节拍器的作用。
诗歌开头刘兰芝自述“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这种“赋”加“互文式”的使用将说话时间拉长,让我们能够感受到刘兰芝强调自身重要性和多才多艺的同时为委屈不满的宣泄以及无助求助的情绪抒发的淋漓尽致。
刘兰芝本意是向焦仲卿求助,却让一句“及时相遣归”的埋怨之语换来“遣去慎莫留”的残酷结果。府吏信誓旦旦说“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刘兰芝回应“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读者通过这几句赋的描写完全可以想象女主人公“何言复来还”的悲怨之气以及告诫府吏莫要再娶的不卑不亢。这每一句话都是对时间的稀释,每一句话对男主人公都是真真的煎熬,因此读起来是缓的、慢的,这才是具有高度个性化的人物语言!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缓慢、克制、煎熬到“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的快速、轻飘、谐趣的叙述节奏转变增加了诗歌的变化,也增加了读者对刘兰芝形象和感情的立体化想象。
诗歌中还有精彩的一段叙述:
[1]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2]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3]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4]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5]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媒人去数日……承籍有宦官”课下注释为“这里可能有文字脱漏或错误,因此这四句没法解释清楚。”(《语文》第五册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段无法解释清楚的文字,恰恰给我们提供了想象和思考的空间。从叙事的节奏上看[1]部分属于匀速直线运动的正常叙事节奏,刘兰芝母亲委婉拒绝提亲的媒人。如果转化成电影语言[2][3][4][5]则可视作蒙太奇式的快速闪回:[镜头一]媒人离开,郡丞还请。[镜头二]兰芝阿母托辞回绝。[镜头三]换主簿来传话继续游说。[镜头四]主簿进一步游说。这样的变化既可以看出刘兰芝不乏追求者的这一事实,也能读出阿母作为母亲对于刘兰芝选择的理解和竭力维护,叙事节奏一下子变得轻巧快速,既激发了读者的想象空间,节奏中的变化又变相拉长了“县令遣媒人”求亲的“时间长度”,这样就与阿兄的决绝“急促”形成了鲜明对比。学生就很容易理解阿兄在家庭中的伦理地位以及阿兄是造成焦、刘爱情悲剧重要因素了。
教学需要突破“常规”,给学生来点儿新鲜的刺激和阅读思维的锻炼,笔者认为这堂课我做到了。
参考文献
[1]高星华.合理的悲剧——浅析《孔雀东南飞》中“孝”与“爱”的悖论[J].语数外学习(高中版中旬),2019(02):23.
[2]李绍仝.《孔雀东南飞》蕴含的古代文化常识探析[J].学周刊,2019(07):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