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大家钱穆先生说:“论中国古今社会之变,最要在宋代。”处于中国历史上重要转型期的宋,在復杂的时代交点,持续找寻着合适的生存之道。
1005年,北宋朝廷与辽达成停战协议:宋放弃对燕云十六州的领土要求,同时辽不得南侵,宋须每年向辽提供10万两银、20万匹绢的岁币作为回报。1129年冬,在金人的穷追不舍之下,整个南宋朝廷龟缩在浙江外海的200艘船只上,漂泊达一个月之久。这些事实的背后,是宋代国力、财力、军事力量的贫弱。与此同时,几项数据引人震惊。每年100万至300万贯的铸币量(最高年铸币量为570万贯,超过明代近300年铸币总量)、每年超过2000万贯的进出口贸易总额(海关抽税近200万贯,明代“隆庆开关”后海关抽税不过几万两银,明代1两银兑1贯)、每年7.5万吨至15万吨的铁产量(相当于1640年英国铁产量的2.5—5倍),都远非其他朝代所及。这些数据的背后,是宋代经济、商贸、科技的昌盛发达。
1079年,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一众博学辨识、卓然高致的文人在林下高谈博古、于松间作画拨阮。1175年,以朱熹为首的程朱理学和以陆九渊、陆九龄为代表的陆王心学在鹅湖边展开了一场君子交锋的巅峰辩论。这些场景的背后,是宋代文人思想的清雅之风。与此同时,平民阶层崛起,一些改变正在发生。11世纪,超过百万人口的汴京,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城中商铺杂陈、行人云集,酒楼、瓦舍、茶坊、医馆、米铺、肉铺等鳞次栉比。12世纪,临安的夜生活热闹非凡,逛街、购物、吃喝之后,还能看上几场吹弹、杂剧、搓弄(戏法)、胜花(魔术)、投壶、说话等表演。这些现象的背后,是宋代都市平民的俗世之乐。
贫弱与发达、清雅与世俗的共存,让宋代充满了矛盾与魅力。守内带来了苍凉,开明带来了开创。当历史车轮轧过,苍凉落幕,开创性的种子却已深植于中国社会与文化。19世纪末,日本史学家内藤湖南率先提出“唐代是中国中世纪的结束,宋代则是中国近代的开始”,引发学界热议,一些学者以“现代的拂晓时辰”“中国最伟大的朝代”等语来凸显宋代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的重要地位。而大众也开始重新审视宋代在积贫积弱的刻板印象之外,展现出的繁荣、开明、通变的另一面。
宋代,离我们那么远,又这么近。远的是时间,近的是渗入血脉之中的近代因子带给我们的无言契合,是繁华城市里同样缤纷生动的生活,是对简约审美不谋而合的追求,更是面对变革一样开放而通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