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凤
摘要:钦努阿·阿契贝(1930-2013)是尼日利亚著名的小说家、诗人、评论家,被誉为“非洲现代小说之父”,《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被公认为是他最好的作品,展现了非洲伊博文明在殖民者的影响下土崩瓦解的过程。本文从解构主义视角对文本进行分析,剖析奥贡喀沃内在柔弱与外在坚强、男尊与女卑、父与子的二元对立关系,探讨作者纠正殖民主义偏见,重塑黑人形象的写作意图。
关键词:钦努阿·阿契贝;解构主义;《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二元对立;重塑
钦努阿·阿契贝1958年出版了小说《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这是他的第一部小说,是用英语写成的,小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展现了伊博族这一非洲传统部落的生活状态及风俗人情,第二部分主要描述了主人公奥贡喀沃因擦枪走火杀人全家被流放到母亲的家乡恩邦塔的七年时光,第三部分讲述了奥贡喀沃结束七年流放生活回到故乡乌姆奥菲后面对白人的统治反抗无望后毅然自杀的悲惨故事。
作为一部享誉世界的后殖民时期的作品,《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这部小说也吸引了很多国内研究者的眼球,本文试图从解构主义视角,剖析《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中的二元对立,进一步探讨作者的写作意图。对《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的文本进行仔细研读和深入研究后,可以发现其中存在多个二元对立项,比如奥贡喀沃内在柔弱与外在坚强的对立、男尊与女卑的对立、父与子的对立,但小说没有停留在二元对立的展现层面上,作者呈现二元对立的目的是为了纠正殖民主义偏见,重塑黑人形象。
一、《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中的二元对立
(一)奥贡喀沃外表刚强与内心柔弱的二元对立
奥贡喀沃是小说的主人公,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运。年纪轻轻就数次身经战场并斩获五个敌人的头颅,在邻近的九个村子都享有很高的名声,作为本村的外交代表去邻村为本村妇女被杀害事件进行讨伐时受到极高的待遇。在摔跤比赛中动作灵活、身手敏捷,打败了连续七年无人能敌的摔跤能手。通过自己的辛勤劳作成为家境殷实的农民,娶了三房太太,粮仓装满木薯。在贫困与不幸的磨难中成为了一名年轻的氏族领袖。
奥贡喀沃是小说里的一位传奇人物,其人生经历可用“非同一般”来形容,他有着极其坚强的外表。他的父亲生前懦弱、懒散,只醉心于长笛,死后没有给奥贡喀沃留下一点财产,甚至连一颗木薯种子都没有留下,还负债累累,导致死后不能埋葬,成为全村热的笑柄。奥贡喀沃选择不了自己的父亲,但面对重重困难他选择了坚强应对,他向村子里一个富有的人求得了木薯种子,经过自己的辛勤劳作充盈了自己的谷仓,养活了一大家子人。众人眼里的奥贡喀沃极其刚强,却很少有人窥探到他内心的柔弱。他在田间不知疲倦地劳作,拔草、耕种、收获,其实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中,“他恐惧失败,恐惧软弱。他对失败和软弱的恐惧比他对恶魔、对反复无常的神、对魔法、对森林、对爪牙上沾满鲜血的心怀恶意的大自然的恐惧还要深。”这是奥贡喀沃对自己的恐惧,唯恐别人认为自己跟父亲一样,所以“他父亲乌诺卡所爱好的一切,他都痛恨,其中之一是温和,另一种就是懒惰。”奥贡喀沃自始至终却没有意识到他的恐惧其实就是因为内心的柔弱,柔弱之心定会有恐惧之忧。
乌姆奥菲村的女子去赶集在恩拜诺村遭到杀害,恩拜诺村出于对乌姆奥菲亚村的恐惧,为了避免双方交战,把伊克美弗纳献给乌姆奥菲亚村,交给奥贡喀沃看管,伊克美弗纳在奥贡喀沃家生活了三年,一步步融入了他的家庭,而且跟他的儿子恩沃依情同手足,并称奥贡喀沃为“父亲”。后来在氏族决定处死伊克美弗纳时,大家建议他不要参与,但他不愿让人看到他的软弱的一面,于是也走在送伊克美弗纳去死亡地点的队伍中,当别人对伊克美弗纳举起刀时,伊克美弗纳嘴里喊着“父亲”扑向奥贡喀沃,向“父亲”求助,但他却在众人瞩目下举起了砍刀。刀起人倒显露的坚强却阻挡不了伊克美弗纳的死带给奥贡喀沃的悲伤,他一连几天没有吃东西,只是不停地喝酒,“他的眼睛又红又凶…夜里他睡不着觉,他尽力不去想伊克美弗纳,可是越不去想,反而越会想到。有一次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到院子里去走走。可他浑身乏力,两腿几乎迈不动步子。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喝醉了酒的巨人,在用蚊子的腿走路,他不是感到头顶发冷,全身也跟着哆嗦起来。”这一系列身体和心理上的反应都在形象地展示着他的巨大悲伤,他内心其实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喜欢他称自己为“父亲”。伊克美弗纳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干活,听他讲故事,爷仨在农闲时候一起修缮墙壁,没有言语的交流,却有心灵相通的愉悦感,而且他很欣赏伊克美弗纳的男子汉气概和行为方式。一颗柔弱的心才会有感情,有温度,面对死亡才会如此的悲伤。
(二)男人与女人的二元对立
读完文本会很明显地感受到伊博文明是一个父权社会,有着一夫多妻制的传统,男人在社会和家庭中享有绝对的主导权和话语权。女人被视为男人的财产,所以当地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不管怎样富足,如果一个人掌管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特别是女人),那他就算不上男子汉。”女人在生活中不仅要伺候好男人,还要受到男人的掌控。每个妻子做饭的木薯都是由男人分配给的,饭做好后先端给男人。一次,奥贡喀沃的第三个妻子奥几乌果因为去编头发没有给丈夫准备晚饭而遭到一顿暴打。村里的富人恩瓦基比在聚会上赐给他妻子安纳西酒时,妻子接过酒后要单膝跪地喝下,以示对丈夫的崇敬和顺从。男人与女人,尊贵与谦卑的二元对立无不在这些细节中显露至极。
(三)父与子的二元对立
奥贡喀沃一生坚强、勤奋、勇敢,而他的儿子恩沃依埃却性格柔弱,與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人,对妈妈常常给他讲的那些故事念念不忘。奥贡喀沃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会有他最恨的父亲的影子,于是常用打骂的方式,企图驱散儿子身上笼罩的祖父的影子。恩沃依跟伊克美弗纳两人情同亲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受伊克美弗纳的影响,恩沃依也知道男人应该强悍、勇猛,如果说恩沃依面对父亲的期望还做过一些努力与挣扎的话,在伊克美弗纳被杀的那一刻所有的希望都熄灭了,他心里某种温情的东西垮掉、崩断了,父子间隙愈发深重,以致后来恩沃依决绝地与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皈依了基督教。
二、重塑黑人形象
作者在小说中展现了多项二元对立,其用意绝不仅仅是为小说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本身,其真正用意是要纠正殖民主义偏客观描述了殖民入侵及其对尼日利亚社会及文明的影响见,重塑黑人形象,所以作者身为土生土长的伊博人却选择站在客观者的角度客观地讲述自己的文明,其客观叙述足以从以下两点中窥见。一是作者對伊博文明的描述并非一味的赞扬,伊博文明确有很多闪光点,也存在很多致命的弊端,比如关于双胞胎的非人性习俗,如果生了双胞胎会被认为是可怕的事,生了双胞胎要把他们扔到凶森林里去。二是小说结尾对于主人公奥贡喀沃的死并没有花很多的笔墨描述其他人的悲伤,只是交代了他自缢而死亵渎了地母,亲友不能帮他收尸。从这一结尾中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伊博文明的土崩瓦解不只是殖民入侵导致的,其自身局限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在作者的客观描述中,我们可以领略伊博这一古老文明的魅力,一改我们心中对黑人固有的观念,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与欧美人描述的不一样的非洲。作为伊博族待客必不可少的食物—柯拉果在文中多次出现,已经成为伊博族的一种文化象征,切开柯拉果被认为是一项崇高的礼节,一般由长者或尊贵的人来进行,所以人们拿出柯拉果待客时会相互谦让。可见非洲社会并非野蛮、粗俗之地。文本中关于村民恩格巴弗和丈夫乌佐乌鲁的矛盾经由九个村祖先的神灵组成的团体进行调节,虽然带有迷信的色彩,不可否认的是伊博社会中存在的一种秩序和规则,人们自觉遵守这些秩序和规则。一夫多妻制也没有带来很多家庭争吵或不和,相反,家人之间相处和谐,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没有争吵,妻子们之间也少有矛盾,奥贡喀沃的第三个妻子奥几乌果出去编头发惹奥贡喀沃不满时,他的第二个妻子爱喀维菲还维护她,第一个妻子还常常夸赞第二个妻子的女儿“埃齐格波”(好孩子),邻里之间也少有争吵打骂发生,家庭和社会比较和谐。人们互相帮助,奥贡喀沃流放的七年里,他的好朋友奥比埃里卡帮他经营庄稼,管理田地,前往流放地看望他,这些无不体现着伊博文明的温情。
作者阿契贝用了很大篇幅描写伊博文明,从家庭到社会,从婚礼到葬礼,从农忙到农闲,从天气到耕种,从亲情到爱情,从习俗到信仰,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真实的非洲,这里并非不可拯救的黑暗之地,黑人也并非不开化、愚昧无知的形象,伊博文明尽管在基督教的冲击下瓦解了,但不应对其存在文化歧视,每一种文明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三、结语
《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用伊博人的故事来反映整个非洲社会,通过对文本中奥贡喀沃内在柔弱与外在坚强、男尊与女卑、父与子的二元对立的解读,对人物角色的理解更加饱满,对非洲文明的了解更加深入,阿契贝用客观的描述向我们展现了一副非洲文明的伟大画卷,给读者一种新的认识与感知,重塑了我们心中对非洲文明的观念,黑人以一种崭新的形象出现在读者眼中,阿契贝用手中的笔杆向世界传播着非洲文明。
参考文献:
[1]姚峰.阿契贝的后殖民思想与非洲文学身份的重构[J].外国文学研究,2011(03):126-134.
[2]钱镇.一曲本土文化的挽歌——钦努阿·阿契贝的《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J].中国投资,2017(22):88-89.
[3]钦努阿·阿契贝.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M].高宗禹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
[4]谌盼.阿契贝小说中的父子冲突探寻——以《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和《神箭》为例[J].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7.
[5]张新新,杜志卿.阿契贝《瓦解》研究述评[J].外文研究,20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