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富
2019年以来,国家高职教育政策亮点频出,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简称“职教20 条”),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高职院校扩招100 万,“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简称 “双高计划”)启动,高职教育正在进入大改革大发展的新时代。高职院校扩招后,将会带来生源多样、管理复杂、教学变革、师资加强、财政增多等诸方面变化,而确保扩招后的人才培养质量将成为一个核心环节。因此,充分认识高职教育的质量问题,推动高职院校构建更高效的质量保障体系,是保证扩招后高职教育质量不滑坡的关键。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高职教育经历了从创办到改革发展的历程,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至2018年,全国高职院校招生数达368.83 万人,占高等教育阶段招生总量的46.6%[1],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超过45%,形成了世界最大规模的专科层次全日制高等职业教育,对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作出了重大贡献。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规模是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人民大众教育需求以及政府宏观政策引导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形成的,是分析高等职业教育发展的最直观的窗口。总体来看,改革开放以来,高等职业教育大体经历了四个阶段,目前正在进入“质”“量”同步提升的新阶段。
图1 我国高等职业教育招生数变化情况(1978-2019)
第一阶段:1978年至1991年,高等职业教育初步兴起,规模较小。1978年,专科层次的招生数为12.4 万人,至1991年,年招生人数达到29 万人,增长幅度达到135%。13年的年均招生人数为20.6万人,年均增长率为6.8%,总体的特点是规模小、有所增长。
第二阶段:1992年至1999年,高等职业教育稳步发展,规模小幅跃升后平稳发展。1992年,专科层次的招生数为40.4 万人,比上年增长39%,至1999年,年招生人数达到61.2 万人,增长幅度达到51%。8年的年均招生人数为47.9 万人,是第一阶段的2.3 倍,年均增长率为5.3%,规模出现了第一次跃升。
第三阶段:2000年至2006年,高等职业教育快速发展,规模大幅跃升。2000年,专科层次的招生数为104.6 万人,比上年增长71%,至2006年,年招生人数达到293.0 万人,增长幅度达到180%。7年的年均招生人数为199.2 万人,是第一阶段的9.7 倍、第二阶段的4.2 倍,年均增长率为15.9%,规模出现了大幅跃升。
第四阶段:2007年至2018年,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发展,规模相对稳定。2007年,专科层次的招生数为283.8 万人,至2018年,年招生人数达到368.8 万人,增长幅度为30%。12年的年均招生人数为338.0 万人,是第一阶段的16.4 倍、第二阶段的7.1 倍、第三阶段的1.7 倍,年均增长率为2.3%,总体特点是规模大、发展基本稳定。
第五阶段:2019年,高等职业教育开始高质量发展,同时开启规模扩招。根据扩招要求和最新统计资料初步估算,2019年高职招生人数将比上年度增加27%。与此同时,“职教20 条”明确提出,要推进高等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也就是说,高职扩招不是资源摊薄下的“数量型增长”,而是重“量”也重“质”的“质量型增长”。
高质量是新时期高职教育改革发展的关键。高职教育定位一线岗位的培养目标、以及超过90%的直接就业率,对优化高等教育结构、人力资源结构和产业结构具有重要意义。此次扩招成为“多管齐下稳定和扩大就业”的重要举措,被列为2019年政府工作任务的宏观政策层面,体现了国家对高职教育的认可和期待。大扩招将推动高职教育进入大改革大发展的新时代,形成“面上发展”和“点上引领”并进的新局面,一方面,大扩招将注重夯实基础、形成高原,促进高职教育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双高计划”将注重凸显优势、打造高峰,引领现代职业教育发展,推动形成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培训高地、国际技术技能创新高地。与此同时,统领两者发展的基本导向就是高质量。
“职教20 条”明确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的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高职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就应有类型教育的质量,而保障质量的前提则是充分认识其质量的内涵。所谓质量,实质上是对于某一客体是否能够满足特定主体需要及其程度所作出的肯定性价值判断。质量的有无及其高低,取决于客体本身的性状和特定的主体需要[2]。可以看出,质量反映了“客体性状”对“主体需要”的满足程度。质量可以应用于不同领域、不用产品,其在教育领域的表达即为教育质量。教育从本质上看是一种培养人的社会活动,表现出的是一种教育服务,教育质量则是对教育作为“社会活动”的价值判断,是对教育作为“传递过程”有效性的反映。
具体到高等职业教育,在我国,高等职业教育是教育改革发展中产生的高等教育新类型,横跨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两大领域,高等职业教育既属于职业教育(教育类型),又属于高等教育(教育层次)。一方面,从教育类型上看,高等职业教育要面向行业、职业,传递知识、技艺和能力;另一方面,从教育层次上看,高等职业教育建立在中等教育的基础上,强调专业化。全面分析高等职业教育质量,可以先从“客体性状”和“主体需要”两个维度解析高等职业教育的特性。
维度一:“客体性状”,高等职业教育具有职业性、技术性[3-4]和高等性。一是职业性,职业是职业教育的基础,是规范职业教育专业、课程和评价的标准。按照职业的规范、过程、要求和逻辑而不是按照学科来重组知识和技术,职业教育的基础才能坚固。二是技术性,技术演变影响职业教育发展的结构、层次、规模、课程和方法等,职业教育教学要体现技术属性,体现技术传授的规律和要求。三是高等性,高等职业教育同样需要立足高等教育追求“学术发展”的功能,促进技术科学、职业科学发展,在突显自身职业性和技术性的基础上更好地体现高等性。
维度二:“主体需要”,高等职业教育具有教育性、经济性和社会性。一是教育性,高等职业教育最根本的功能是人才培养,立德树人,让每个人都有条件尽可能充分发展他的潜能,让每个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这是一种良好的公共政策和政治哲学。二是经济性,职业教育与经济产业发展密切相关,经济性是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的重要体现,服务地方、服务行业正在成为我国高职教育的基本特征。三是社会性,服务社会是职业教育的宗旨,正如黄炎培先生所言:职业教育“从其本质说来,就是社会性;从其作用说来,就是社会化”。在过去一百多年中,人们更多地是从“社会平等、公正”“机会均等” 等出发来发展职业教育,通过这种教育,使社会处境不利者获得一谋生技能,以改变他们所处的不利社会地位[5]。
如布鲁贝克所言,“在20世纪,大学确立它的地位的主要途径有两种,即存在着两种主要的高等教育哲学,一种哲学主要是以认识论为基础,另一种哲学则以政治论为基础”[6]。从教育哲学的角度看,高等职业教育“客体性状”维度的职业性、技术性和高等性,更多体现了高职的认识论基础;“主体需要”维度的经济性、社会性和教育性,更多体现了高职的政治论基础。
综上所述,高等职业教育质量是对高职教育是否能够满足相关主体需要及其程度所作出的肯定性价值判断,体现了高职教育的水平高低和效果优劣,反映了高职教育传递高度专业化行业、职业的知识、技艺和能力的有效性,是一种全方面立体化的教育质量。高职教育应该要建立一种综合质量保障理念:一是反映主、客一体的高等职业教育质量,既能彰显高等职业教育职业性、技术性和高等性的“客体性状”,又能彰显高等职业教育具有的经济性、社会性和教育性的“主体需要”。二是反映现代人文主义、实用主义等的价值诉求,高职教育既要充分尊重“人性”,满足学生发展的需要,也要关注教育投入与产出,反映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工具性价值。三是反映认识论和政治论的思想,高等职业教育既要提升自身能力,形成“合法性”“合理性”存在的基础;也要提升服务能力,满足国家治理与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实际上,这也体现了高职教育作为类型教育的论断,强化了“职业教育是国民教育体系和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7],反映了“职教20 条”的“三个转变”[8],职业教育将不再参照普通教育的办学模式,而是要有自己鲜明的专业特色。
此次高职院校扩招100 万,成为解决国家“创新和完善宏观调控、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的重要一招,正是对高职教育所彰显的综合质量的认可和期待。近年来,国家重视高职教育质量评价与保障工作,通过实施督导评估、诊断与改进、质量年度报告等举措,引导高职院校加强质量建设取得成效。高职院校开始重视建立保障体系,加强对专业设置、培养目标、培养方案、实习实训、教材质量和教学过程等方面的质量把控,但高职院校质量保障所涉及的基本分析单位、基础组织架构与核心价值理念等方面仍有优化完善的空间。在此情况下,高职教育质量保障工作需要围绕新时期的科学质量观,更多关注综合质量、关注标准体系的建立、关注流程再造和效率提升等,更好地促进新时期高职院校的高质量发展,以加快培养国家发展急需的各类技术技能人才,让更多青年凭借一技之长实现人生价值,让三百六十行人才荟萃、繁星璀璨。
质量是高职教育的核心问题,确保质量不滑坡是高职扩招的基本导向。面对新形势新要求,基于高职教育综合质量观的分析,高职院校亟待聚焦保障内容、保障主体、保障方式以及保障成效等,形成立体化多层次的新型质量保障体系,以切实保证高质量实现扩招100 万。
内部质量保障是学校提升教育教学的重要举措,对学校而言,质量保障体系建设首先要回答的是保障什么,也就是保障的目标与标的物。从学校质量保障体系建设的根本目标看,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提升教与学的质量,二是提升学校管理的能力,三是提升学校整体办学水平。因此,学校质量保障体系建设要涵盖教学、学生、后勤、安全、科研、人事、财务、资产等相关方面,并与战略规划与资源配备相结合,重点聚焦影响教学质量的关键要素,通过监控、评价、反馈与改进等手段,形成人才培养质量持续改进和提升的循环系统。在此过程中,围绕关键要素制订学生学习质量、教师教学质量、学校管理质量等评价标准,形成质量标准体系是一个关键环节,要按照“职教20 条”明确的“三个对接”加以完善,即专业设置与产业需求对接、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对接。
1.学生学习质量标准。要以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为导向,配套扩招背景下的“注册制”“学分制”等,改变传统以考试为主要手段的单一学业成绩评价,将毕业生就业质量、企业满意度、创新创业水平等作为评价核心指标,充分反映出市场对学生的认可质量。引导学生开展创新性学习、合作性学习、体验性学习、情境性学习,营造新时期培育“工匠”的氛围。
2.教师教学质量标准。要以提升教师的教学能力和社会服务能力为目标,有效发挥专兼职教师队伍的教学潜力,重点围绕教学设计、教学组织、课程开发、实训指导、技术研发、技术服务等方面,设计具体的评价标准与操作规程。同时,要改变传统自上而下的单一专家评价,综合采用学生评价、教师自评和同行评价等多种方式,从不同维度全方位立体化地呈现教师教学质量。
3.教学管理质量标准。要从学校实际出发,围绕生源多样化带来的管理挑战,制订各行政管理部门的工作质量标准,明确部门职责与岗位要求,对教务部门、二级院系、科研、人事、财务等部门的教学教辅管理能力和服务水平实施评价,形成管理育人、服务育人的良好态势,推动教学管理走向教学治理。
1.建立全员参与的体系。树立合作育人、过程共管理念,建立内外两个部分构成的多层次多类别质量保障主体。其中,内部主体包括学校督导部门、教务部门、教研部门、专业教师、不同来源的学生代表等;外部主体包括政府部门、行业企业、第三方等。同时,要明确各质量保障主体的职责,制定教育教学各环节的质量监控点,并采取措施促进利益相关者的实质参与,创造机会使其能够真正参与质量评级与保障的各环节。
2.健全全流程的质量管理。围绕学校教育教学通常涉及的投入、过程、结果、效益等流程和环节,健全由教师教学质量、课程教学质量、专业教学质量、学校教学质量组成的递进式多层次质量管理评价体系。发挥质量保障体系在诊断教育教学质量、改进教育教学方法、提升整体办学水平、回应利益相关者问责等方面的作用。
3.提高质量保障专业化水平。加强质量保障的队伍建设,设立质量保障的管理协调机构,打造一支专兼结合的、具有高素质和经验丰富的教学质量保障队伍,提高学校质量保障的专业化程度。同时,要促进质量保障各主体与各部门之间的协作互动与协同创新,使各方同向同行,形成提升教育教学质量的合力。
1.建立多元化系统化的评价模式。质量保障体系目标的实现是通过多元化、系统化的工具来实现的,学校需要根据发展定位与自身实际,设计、采用一系列能够体现高职教育特色、具有学校特点的质量保障工具与推进实施方法。从实施主体的角度看,常用的评价模式包括校内督导评价、教师评学、学生评教、同行评价和校外评价等等;从评价对象的角度看,常用的评价方式包括课堂评价、课程评价、专业评价、学生能力测评、日常状态评价、就业质量评价、毕业生就业跟踪等。
2.实施纵横交叉的网络式推进路径。实施方法上,应注重多种工具和措施的交叉使用,推动量化评价与质性评价相结合、个别性与整体性相结合、短期性与长期性相结合、学校内部标准与外部标准相结合等;评价对象上,应注意不同评价模式的针对性,形成系统化、分层次、多样性的评价内容体系,既要有“统一”也要有“分散”,既要服务于学校整体水平的提升,也要服务于院系、专业的特色化、多元化发展;评价主体上,发挥不同主体的独特优势,开展合作评价、共享评价,提高质量保障的整体效能。
1.形成公开透明的信息反馈改进机制。围绕校内不同主体、不同层次的质量保障,建立信息准确、渠道通畅、可操作性强的信息反馈系统;围绕校外的行业企业、第三方评价等,通过走访、问卷、电话、网络、座谈等多种形式,广泛收集它们对专业设置、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改革、毕业生工作等方面的质量建议,推进和加强教育教学改革。同时,建立社会联系与反馈网络,全面收集社会评价信息并定期开展信息反馈。
2.搭建信息技术平台支撑。依托智慧校园、智能校园建设,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构建“互联网+质量保障”平台,把教学全过程、各个环节、各种资源与主体有机整合在一起,对教学过程和结果进行监督、检查、分析、评价和反馈,形成一个权责、任务明确、教学各因素相互联系和相互促进的良性系统,实现教学管理全过程的网络化、实时化、动态化、现代化。同时,稳步推进人工智能最新成果的应用,争取早日形成“人工智能+质量保障”平台。
3.塑造校园整体质量文化。积极引导学校质量保障,加强各相关主体的有效沟通和对话,形成大家普遍认可的质量保障体系目标、标准、规范与程序等,转变质量保障的思想观念与价值理念,从“要我评”转变为“我要评”,让自我监测、自我保障成为学校全体师生的自觉行为,并进而凝练升华成为学校的质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