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原油期货市场制度完善的路径研究

易国勇

◆摘 要：随着我国对原油依存度的与日俱增，在“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下，我国与沿线国家的贸易日渐紧密，原油资源作为重要的战略能源在区域合作中正发挥着愈发重要的作用，国内外原油期货市场相互促进，将逐步实现国内外互联互通。然而我国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过高、原油市场发展缓慢等问题依然存在。结合我国实际国情，为了防范我国原油期货市场法律风险，促进市场繁荣、稳定发展，我国可以在“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采取力争国际石油定价权、完善原油期货市场体系、加强国家石油战略储备等对策。

◆关键词：原油期货；交易市场；制度研究

原油是现代经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能源和化工原料，享有“工业血液”的美誉，在全球政治、经济中，原油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2016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作了关于推进“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讲话，再次强调携手打造绿色、健康、和平的“丝绸之路”，并将能源战略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一带一路”建设可以推动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将对变化中的国际能源格局带来重大影响。

一、我国原油期货市场发展之困局

1.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过高

目前，由于我国对原油的需求过度依赖于进口，我国以国际市场原油价格作为国内市场油价的基准，被动跟踪国际市场来对国内原油进行定价，从而导致调价时间滞后，这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国内原油市场投资者的投机倾向，使国内原油市场的供求关系难以得到体现，使正常的原油市场交易秩序难以得到维护。

（1）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节节攀升

随着我国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的与日俱增，原油安全问题日益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如果原油安全得不到保障，将给我国原油现货市场与我国原油期货市场带来巨大的风险。在10年前，我国是原油净出口国，出口总量约为1700万吨左右，而之后一年，我国则变成了原油净进口国，原油净进口量约为25000万吨左右，按照净进口量计算，我国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在60%左右，这表明我国原油消费需求对国际原油市场过于依赖。而根据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最新发布的报告预计，到2020年，我国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将在2010年的基础上提升近10%，到2030年，这一比例可能升至70%；与之相反，美国原油对外依存度正在逐年递减，这与我国原油需求对外严重依赖的情况恰恰相反，美国原油需求对外依存度已经从十几年前的80%左右下降到45%以下。

（2）被动接受国际石油价格波动

在大多数情况下，国际原油价格会影响我国国内原油价格，国际原油价格的波动已经深刻影响到我国国民经济的稳定发展。我国的基准油价跟随美国纽约商品交易所的WTI原油期货和英国洲际交易所的BRENT原油期货油价走势。美国纽约商品交易所的WTI原油期货和英国洲际交易所的BRENT原油期货是全球主要期货合约品种，其交易量在世界所有原油期货品种中位居前列，并且WTI和BRENT原油期货交易量正在快速增长，其增速快于全球能源衍生品的增速。此外，印度大宗商品交易所（MCX）原油期货也迅速增长并成为全球重要的原油期货品种，而上海原油期货交易所的燃油期货交易价格与MCX的原油期货交易价格波动的关联性很大。

在世界范围内，原油勘探难度的不断增大使提高原油产能变得更困难，因为原油资源的稀缺性引发了全球原油价格的上涨。此外，在世界范围内，各种不确定因素经常影响和渗透到原油市场，从而容易引发国际原油市场价格的震荡，我国国内原油价格也随之震荡。我国每年原油进口量达2亿多吨，一旦错误判断原油价格波动，会给原油现货市场及原油期货市场带来巨大的法律风险，进而对我国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因此，面对国际原油市场价格的高位振荡，我国应积极应对。

自1998年起，国家计委根据国际基准油价来制定国内油价，其中，我国政府会结合多种因素，每月根据国际油价变动情况对国内成品油价格进行一次实时、动态的调整。在1998年以前，我国政府主要盯住新加坡、纽约、鹿特丹成品油价格，在1998年以后，转而盯住迪拜、布伦特、米纳斯等成品油价格。然而我国政府无论采取何种措施对国内成品油定价机制进行调整，仍然保留着政府管制特征。不过，“政府盯住国际定价”模式存在以下两大问题：其一，调价仍然具有滞后性，难以对市场供需关系做出及时的反应，国内油价上涨易而下跌难；其二，放大了我国原油期货市场预期，容易诱发原油期货市场投机套利等行为，因而经常出现国际油价波动剧烈、成品油价格与原油价格倒挂、中国原油进口“买涨不买跌”以及“国内越油荒、成品油出口越多”等现象。总而言之，我国国内原油市场真实的供求关系很难得到客观反映，使得国内油价跟随国际油价的变动而变动，因而我国一直难以取得国际石油定价权。因此，“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为我国改革国内原油定价机制、完善国内原油市场体系、争取国际石油定价权提供了契机。

（3）原油储备量有待进一步增加

适度的石油储备有助于我国对国内原油现货市场以及国内原油期货市场进行风险防范。美、德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都拥有100天以上的石油储备，尽管我国的石油储备已在逐步增加，从过去的几天增加到2011年的30多天，比之以往，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过相較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我国的石油储备仍有相当大的差距，我国石油战略储备还远远达不到国际能源署（IEA）对其成员国制定的石油总战略储备标准（90天）。石油储备不仅包括政府战略石油储备，还包括民间商业储备。西方国家的民间商业储备占比较大，美国甚至超过了50%。目前我国石油战略储备以政府石油储备及国有企业商业石油储备为主，由于不少民营油库难以取得油源，并且库容使用率很低，因而不少民营油库甚至长期处于空闲状态，发展艰难，“藏油于民”政策还难以得到落实。

2.原油现货市场改革推进缓慢

（1）历史遗留下的“桎梏”

原油现货市场发展缓慢也一定程度上受制于计划经济体制遗留下的历史“桎梏”，从而给原油期货市场造成不利影响。在计划经济体制背景下，我国缺乏《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等相关法律规范，原油市场领域的行业协会也未被建立，同时缺乏律师与司法机关相互之间的良性互动，一旦中石油、中石化等资源垄断型国企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将严重扰乱我国原油现货市场公平竞争秩序，从而使我国原油期货市场蕴含大量的法律风险。国家发改委对我国石油产业和石油市场进行了严格管制，形成了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垄断我国石油产业的基本格局，这导致了我国石油市场主体过于单一、进口贸易垄断、区域贸易垄断、陆海分割等问题阻碍了民营企业进入石油领域，上世纪90年代初，国务院决定关闭各地的石油交易所，根据“统一价格、统一配置、统一流向”的原则，进行石油分业经营，石油采矿、石油冶炼、海洋石油、石油进出口业务分别被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化垄断。尽管国有石油公司对石油产业的垄断经营格局在后来的发展中进行了一些调整，但基本格局一直未变。

（2）以政府定价为核心

目前我国的原油市场价格仍然以政府定价为主，离真正的市场化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市场效率的高低是衡量制度好坏的关键性标准，好的制度设计必须充分考量行动者的偏好，而非管理者的偏好，因此，提升原油现货市场以及原油期货市场效率，亟需充分发挥市场经济自主调节机制，由政府放权于市场，只有当出现市场的“负外部性”、强势主体滥用市场优势地位导致市场失灵时，才需由政府这双“有形之手”对原油现货市场及原油期货市场进行调节，维护其良好的运营秩序。

尽管我国正在不断调整原油价格管理政策，但核心仍然是政府管制和政府定价。国家发改委在国际基准油价的基础上制定国内油价、后期修正模式，始终被动地滞后于国际原油市场价格的变动。由于没有国际原油定价权，使我国原油市场众多主体的现实需求与动态需求难以得到满足。因此，我國当前的原油价格形成机制还远非真正的市场定价机制。

（3）市场化进展缓慢

由于国内原油市场发展迅速，制度建设滞后于市场发展，全国出现了原油交易市场发展混乱的局面，主要原因在于我国原油现货市场发展的基本特征是“管制太多，垄断太重”，我国原油产业发展缺乏市场化的环境、市场主体单一。资源垄断型国企和民营企业在原油市场上处于严重的不对等地位，政府对于处于市场弱势地位的民营企业扶持力度远远不足，同时对于在原油现货市场、原油期货市场上进行投资者的消费者合法权益保障力度也有待提高。而我国《反垄断法》又将“垄断豁免权”赋予了这些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资源型国企，此时，利益受损的其他市场主体难以通过律师维权、司法救济等手段获得救济。

2002年以后，原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逐步对石油进口国营贸易实施宽松的政策。而2003年以后，原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不再对国营贸易企业从事原油进口实施配额限制，国营贸易企业可根据市场需求自由组织进口。与之相对，石油民营贸易则需要获得商务部特批，此外，民营贸易有中石油和中石化炼厂排产证明、进口配额的两大限制。第一，民营贸易企业进口原油时需先由中石油或中石化出具排产证明，进口原油不能在市场流通，需由中石油、中石化的炼厂负责加工。第二，获得成品油民营贸易进口配额的民营石油流通企业不能用配额进口汽油、柴油，只能用配额进口燃料油。这给民营原油贸易企业的原油经贸活动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使之在与国营原油贸易企业的竞争中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对民营原油贸易企业的歧视性政策导致国有大企业垄断原油进口，民营贸易进口的配额不是都由民营油企分享，很多都被国营原油贸易企业拿走。中石油、中石化这样的垄断型国企基本不给民营炼油厂排产证明，这将导致进口原油后都需要返销给两大集团（中石油、中石化），销售由其统一安排。由于中国对国内成品油价格实施严格管制，国际油价高企之时，进口原油进行冶炼亏本，原油非国营贸易进口配额往往被转让或浪费。

二、力争国际石油定价权

1.“一带一路”战略之驱动

“一带一路”背景下的能源合作响应了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的互惠互利外交政策，是惠及沿线国家的外交策略。对沿线能源富集的国家来说，有助于促进彼此间的区域能源合作，也有助于促进本国的基础设施建设、经济发展要求，因此，“一带一路”战略在构建能源市场新格局中发挥着愈发重要的作用。就我国而言，开展能源贸易合作有助于填补我国消费缺口，有助于实现资源优势互补以及要素的最佳配置，有助于保障我国原油市场安全，从而降低原油市场法律风险。目前，越来越多的国内外学者们对能源合作可能带来的市场风险、挑战进行了研究，并提出了应对策略，但从互惠互利、共同发展的立场，学者们对沿线国家经济增长与原油供需关系的研究较少。由此可见，“一带一路”战略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把各类原油交易者集中在一起，形成一个统一、公开的市场，从而促使我国原油期货市场进行更优化的资源配置。此时，我国真正的原油供求关系才能得以体现，我国原油期货市场交易秩序才能更公平、更公正，这有助于我国争取国际石油定价权。为了实现上述目标，我国正在逐步推进石油定价体制改革。一国的国际地位、综合国力的强弱往往以该国是否拥有国际石油定价权来进行评判。如果一国的石油期货市场能对国际市场产生巨大的影响力，那么该国的石油交易价格就会以该国的期货市场价格为基准。东亚地区缺乏强有力的石油期货市场，所以更需要“一带一路”的战略去推动。因此，为了适应我国目前高石油生产量和消费量的现状，我国亟需在“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大力发展原油期货交易市场，这既有助于我国对争取国际石油定价权，也有助于避免因我国石油需求过度依赖于进口而造成的巨额损失。

2.全球公司制改革之所趋

从20世纪末以来，随着大国之间竞争的加剧和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的逐步增强，国际原油期货交易所之间的跨国并购明显增多，全球主要原油期货交易所围绕并购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因此，为了顺应时势所需，我国亟需在“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加强同国际间的接轨，与各国在原油市场领域进行更深入、更广泛的合作，我国可以在原油期货市场领域采取公司制改革。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国需要完善相关的公司制法律规范，并通过培养公司法业务方面的专业人才，例如律师、法官、检察官、仲裁员等，在法律上与这些“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共同建立律师协会，并促使律师协会与各国的司法机关进行良性互动，从而降低法律风险的发生，充分保障我国原油期货市场的交易安全。

国外原油期货交易所之所以开展并购，主要原因如下：其一，原油期货交易所由传统的会员制正逐步走向公司制，公司制促进了原油期货交易所之间的并购。市场竞争的日益加剧以及技术的不断革新都要求原油期货交易所大量融资以促进交易所的持续发展。在会员制下，融资渠道有限、融资不便利等问题日益突出，因此，会员制已经难以适应当今原油期货交易所发展的需求。然而在公司制下，原油期货交易所则可以通过公开发行股票向公众筹集资金，而且筹资成本较低，这使交易所之间的并购变得比以往更加方便，收购者可以通过购买足够比例的目标原油期货交易所股份来对其进行控制。在此背景下，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IPE）与芝加哥商业交易所（CME）分别于2000年、2001年正式完成了公司制改造；在2008年，东京工业品交易所（TOCOM）改制为公司；而新建的石油期货交易所，例如阿联酋迪拜商品交易所（DME）、印度大宗商品交易所（MCX），从成立伊始就采用公司制的组织形式。其二，公司制原油期货交易所股东构成呈现多元化，例如阿联酋迪拜商品交易所（DME）、印度大宗商品交易所（MCX）一直采取公司制，而且股东构成多元化，包括本国金融投资机构、全球金融投资机构、国内外的交易所集团、石油公司等。大多数原油期货交易所是某个交易所集团的成员。交易所集团旗下一般拥有多个交易所，且实力雄厚并能为投资者提供多样性的交易品种。交易所集团的出现反映了交易所行业正在不断走向融合，资源也在不断整合中得到了更优化的配置。其三，主要原油期货交易所交易主体类型具有多元化特征。主要原油期货交易所交易主体具有类型多元化的特征，既包括出于套期保值目的而进行交易的投资者，例如生产商、商业商、加工商、用户，也包括出于投机目的而进行交易的投资者，如管理基金、掉期交易商等。目前，全球大型原油期货交易市场有很强的市场控制力，例如美国西德克萨斯轻质原油（WTI）和布伦特原油（BRENT）的交易集中度均很高，在WTI和BRENT合约持仓中，最大4个交易商占比近20%，最大的8个交易商占比近30%。其四，原油期货交易所之间的并购能带来规模效应。原油期货交易所之间的并购在扩大自身规模的同时，可以在短期内削减昂贵的交易系统投资费用及其维护费用，并便利投资者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投资交易，此外，并购带来的规模效应也增强了原油期货交易所的信誉度及对投资者的吸引力，因此，该规模效应使交易量、流动性都能有所提高。其五，全球主要原油期货交易所之间的并购一定程度是大国之间政治博弈的体现。对原油期货交易所的争夺既是大国对经济资源的争夺，也是大国对资本市场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