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贸试验区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了吗?
——基于中国(上海)自贸试验区的实证分析

2019-08-17 08:07李世杰赵婷茹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19年8期
关键词:高级化控制组合理化

李世杰 赵婷茹

Regression control method

一、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随着全球化浪潮风起云涌和国际贸易的迅猛发展,全球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Zone,FTZ)(以下简称FTZ)的发展日新月异,逐渐成为各国贸易发展的重要平台。在金融危机之后,自由贸易区越来越成为世界各国和地区为扩大国际贸易(Krugman,1993[1])、吸引外国资本(Venables,2003[2])以及振兴本国经济(Feils和Rahman,2008[3])而普遍采用的方法。为了建立一套与国际接轨的创新贸易制度体系,寻求新的增长路径,中国也积极探索自由贸易试验区(以下简称自贸试验区)建设。2013年9月至2018年4月,国务院先后批复上海、广东、天津、福建、辽宁、浙江、河南、湖北、重庆、四川、陕西、海南、河北等13个省份设立自贸试验区,开展对外经济贸易制度创新改革,积极探索与国际贸易投资规则相适应的制度框架(张幼文,2016[4];王利辉和刘志红,2017[5])。上海自贸试验区是中国设立的第一个区域性自贸试验区,其制度创新主要关注政府职能转变、投资领域开放以及贸易发展方式转变等方面。推进政府职能转变,注重事先审批转为事中、事后监管,减少贸易壁垒,促进贸易便利化;通过探索准入前国民待遇,建立负面清单管理模式,扩大服务业开放,促进投资领域的自由化;积极探索监管模式创新,实施促进贸易的税收政策,加强贸易流动对产业结构的带动作用,推动贸易方式转型升级。推进上海自贸区建设,核心任务是探索出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和做法,更好地为全国改革开放服务。因此,研究分析上海自贸试验区的制度效应对其他自贸试验区的建设以及全国范围的制度创新有着重要意义。

现阶段,随着中国人口增长率逐年降低,人口红利逐渐减弱,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主要矛盾已经从总量矛盾转为结构矛盾,而经济结构的矛盾主要是由于产业结构低级和不合理造成的(周茂等,2016[6]),因此如何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是我们最为关注的问题。在改革开放的40年间,中国经济取得了持续高速的增长,经济结构产生了深层次的转变。长期以来,对外经济贸易制度改革对中国产业结构的演变产生影响效应(刘庆林和廉凯,2009[7];简泽等,2014[8])。而自贸试验区作为中国对外贸易制度改革的新航程,势必会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影响。以上海市为例,近10年来第三产业的占比持续上升(见图1)。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8月上海自贸试验区获批成立,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后,上海市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的产值占比发生了波动,产业占比差距在逐渐拉大。基于上述事实,我们在本文中将探讨:自贸试验区的建设究竟如何影响地区产业结构的演变?它是否促进了产业结构的升级?

图1 2007—2017年上海市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占比变化趋势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数据来源于2007—2017年《上海市统计年鉴》。

在现有的研究中,多数学者关注贸易开放与产业升级之间的关系。从实证研究方面看,贸易自由化对于产业升级存在正向推动作用。第一,国际开放有助于企业从价值链低附加值的低端环节向高附加值的高端环节攀升,从而促进企业生产结构的优化和相关产业的升级(Baba等,2000[9]);第二,贸易开放程度扩大将给企业带来更多出口机会进而获得更多利润,因此企业能够有充足的资金进行产业升级(林毅夫,2004[10])。国外学者从不同角度分析了FTZ的产业效应。Krugman(1993)[1]和Venables(2003)[2]认为,自由贸易区的设立对降低国家或者地区间的贸易壁垒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从而降低贸易成本,扩大市场范围,扩大产业规模。Chauffour和Maur(2011)[11]认为自由贸易区可以充分利用资源,打破生产要素、商品及服务流动障碍,导致非第一产业的扩张。国内直接分析自贸试验区建设如何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研究相当少,大多学者关注自贸试验区建设对吸引国外投资、增加贸易流量以及转变贸易方式等方面的经济效应。叶修群(2018)[12]利用双重差分法实证检验了自贸试验区对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然而,利用双重差分法评估政策效果时要求实验组和控制组的选择是随机的,这一点在现实中很难满足(陈林和伍海军,2015[13])。同时,刘秉镰和吕程(2018)[14]认为采用双重差分来评估中国自贸试验区的经济效果时,可能存在遗漏变量和内生性问题,不满足使用双重差分法的前提假定,因此运用合成控制法分别从货物进出口贸易、经济增长、固定资产投资等方面对上海、天津、广东、福建四个自贸试验区成立的经济影响进行评估。而Hsiao等(2012)[15]提出的基于面板数据的方法[注]Hsiao等(2012)[15]提出“A Panel Data Approach For Program Evaluation”即名为“基于面板数据的政策评估方法”。本文借鉴陈强(2014)对此方法的中文翻译“回归控制法”。评估政策效果时不要求实验组和控制组选择的随机性,也不需要设定计量模型,因此,回归控制法是一项强有力的政策效果评估工具。谭娜等(2015)[16]等采用回归控制法,基于我国31个省份的工业增加值增长率和进出口总额增长率的月度数据,对上海自贸区成立的经济增长效应进行了评估。王鹏和郑靖宇(2017)[17]基于回归控制法测算了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设立对不同贸易方式的处理效应,并从政策角度阐释了对贸易方式转型的影响机制。然而尚未有学者直接研究自贸试验区的产业效应。

与此同时,有部分学者针对服务业开放度、贸易便利化、投资自由化以及贸易方式转变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展开了讨论,从而间接证明了自贸试验区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效应。首先,扩大服务业的开放程度,有利于加快服务业市场化,促进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并且通过服务业国际转移促进产业结构的升级(刘庆林和廉凯,2009[7];夏京文和刘彩兰,2011[18])。其次,投资的自由化所带来的竞争效应通过刺激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并且经过市场的优胜劣汰促进资源的优化再配置(简泽等,2014[8];Lu和Yu,2015[19]),进而理论上会对产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作用。再次,贸易便利化程度加大,优化贸易环境,降低贸易成本,促进进出口总量增加,使得企业规模扩大,由此带来的专业化分工有助于促进产业结构由低级向高级化演变(周茂等,2016[6])。最后,自贸试验区在吸引了大批外资企业入区投资的同时,国际贸易正逐步由过去传统的商品贸易逐渐向国际贸易的高端模式——服务贸易转型(申桂萍和王菲,2016[20]),进一步推动了传统的制造环节向生产性服务业等高端环节延伸,以致对地区产业结构产生一定的影响。

综观来看,上述研究依然存在几个值得深入探索的地方:第一,自贸试验区促进投资自由化、贸易便利化和贸易转型升级制度的落地实施对地区产业结构产生一定的影响,然而尚未有文献探索自贸试验区建设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效应。第二,已有的文献大多仅仅是以经济增长、进出口贸易、固定资产投资等宏观指标作为因变量测算自贸试验区的经济绩效,指标过于单一。第三,已有的文献仅仅把自贸试验区的创新制度作为0-1变量进行测算,并没有从制度角度分析影响机制。基于此,本文借鉴Hsiao等(2012)[15]发展的回归控制法,构建上海市如若没有建设自贸试验区的产业结构反事实值,并与真实值对比,由此探究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效应。本文的贡献主要有三点:第一,本文以上海市为例定量地测算了自贸试验区建设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以此肯定了上海在建设自贸试验区中所得到的经验和成果的可复制性。第二,在指标的选取上,本文从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两个层面测算自贸试验区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从而纠正现有文献中所使用宏观指标或者单一指标带来的偏误。第三,本文首次通过对自贸试验区建设制度的解读来分析自贸试验区建设对产业结构影响机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政策建议,以期对其他自贸试验区的建设和全国范围的制度创新提供理论参考。

二、方法、模型与数据

(一)方法选择

现阶段,经济学者常用的政策评估类方法主要有双重差分法(Difference in Difference, DID)和断点回归(Regression Discontinuity,RD)等,这些微观计量方法都存在严格的适用范围。首先,DID方法(Card和Krueger,1994[21];刘瑞明和赵仁杰,2015[22])的使用要求政策实施地的选址是随机的,然而自贸试验区的选址并不是随机的,上海作为全国金融、贸易和经济中心,在上海建设自贸试验区有其特定的历史和区位因素。另外,虽然双重差分不要求实验组和控制组完全一致,但是要求这种差异不随着时间产生变化。其次,RD方法(刘生龙等,2016[23];李明和李德刚,2018[24])需要识别政策制定者在确定政策干预时的门槛,然而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并非超过某个门槛才进入政策范围,因此对于自贸试验区的产业结构效应评估并不适用该方法。最后,从数据的可获得性来看,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成立时间较短,政策干预后的时间序列数据不足,制约了DID、RD等方法在自贸试验区效应评估中的应用。

鉴于此,本文使用反事实的分析思路,基于回归控制法来评估自贸试验区建设对产业结构的影响。Hsiao等(2012)[15]在因子模型的框架下,把政策实施地所组成的实验组和未实施政策的控制组之间的相关关系归结于一些不可评估的公共因子,通过发掘实验组与对照组之间的相关关系来构建实验组未受政策干预的反事实状态,从而与试验组的真实值相对比得到政策实施的处理效应。与常规方法不同的是,Hsiao等(2012)[15]巧妙地避免了探求影响实验组和控制组之间相关关系的不可评估的复杂的公共因子,由此减弱了因子评估所带来的误差,为政策评估提供了新的思路。

(二)反事实框架下的估计模型的构建

(1)

为了解决该问题,Hsiao等(2012)[15]发展的回归控制法通过构造实验组合理的控制组,并利用控制组拟合上海如果没有设立自贸试验区的反事实产业结构值,进而估计出自贸试验区建立对产业结构的净处理效应。该方法成立的前提依赖于实验组和控制组面板数据横截面间的相关性,而这些相关性来源于各个地区间产业结构升级所受到的劳动、资本和技术进步等共同因子的影响(韩颖和倪树茜,2011[25])。

基于因子模型(factor model),结果变量可表示为:

yit=b′i+fl+αi+εit

(2)

(3)

因此,Δ1t的估计式为:

(4)

因此,使用回归控制法估计上海设立自贸试验区的产业结构效应的步骤为:

(三)数据与变量

继2013年9月上海设立自贸试验区之后,2015年4月国务院批复了广东、福建、天津3个省份设立自贸试验区,2017年3月批复了辽宁、浙江、河南、湖北、重庆、四川、山西7个省份设立自贸试验区,2018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宣布在海南全岛建设自贸试验区。与此同时,河北支持以雄安新区为核心建设中国(河北)自由贸易试验区。相比其他试点省份,上海建设自贸试验区最早,试点时期最长,其效应表现较为充分,因此本文选取上海为实验组,选用其他未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的省份作为控制组备选变量,拟合上海产业结构指标。考虑到宏观政策一般存在滞后性,海南和河北刚刚获批建设自贸试验区,政策处理效应不明显,并且本文的数据观测值的时间序列为2007年至2017年,此时海南与河北并未设立自贸试验区,因此也将海南和河北作为控制组的备选变量。基于此,控制组省份分别为北京、河北、内蒙古、吉林、黑龙江、江苏、安徽、江西、山东、湖南、广西、海南、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20个省份。由于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刚过5年,使用年度数据的时间序列较短,因此本文使用上海自贸试验区的试点前后时间的季度数据。其中,政策实施前估计样本区间为2007年第一季度至2017年第三季度,政策实施后的样本估计区间为2013年第四季度至2017年第四季度。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于2007—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

从产业结构演变的动态角度来看,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主要有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两个指标(干春晖等,2011[26];彭冲等,2013[27])。本文从这两个角度对产业结构变迁进行分析。其中产业结构高级化主要表示产业结构由较低级形式向较高级形式的转换过程。主要表现为产业结构中以农业和传统服务业为主的初级产品部门在整个结构中的占比逐渐下降,以高附加值的产业为主的高级产品部分在整个结构中的占比逐渐上升。本文借鉴徐敏和姜勇(2015)[28]的方法,将第一、二、三产业均包含在内,构造了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指标:

(5)

其中xi表示第i产业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这一指数主要反映三次产业之间的高级化状况。TS值越高,则产业结构越高级;TS值越低,产业结构越低级。

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的高低并不是合理化程度高低的充分条件,但是合理的产业结构是产业向高级化发展的充分保证。产业结构合理化是一个不同产业占比不断优化和产业间关联作用程度逐渐增强的过程。产业结构的合理化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内容:(1)国民经济各部门协调发展,能够充分有效地利用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拥有开放型的产业结构;(2)产业结构与需求结构相适应,能够满足有效的需求;(3)获得较高的结构效益,实现人口、资源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是充分考虑生态系统、社会系统和经济系统的内在联系和协调发展的资源节约型和综合利用型的产业结构。本文采用贾妮莎等(2014)[29]的方法,使用结构偏离度对产业结构合理化进行衡量:

(6)

式中,Y表示产出,L表示劳动投入,i表示第i产业部门,n为产业部门总数。其中SR值越大,说明经济与均衡状态的偏差越大,产业结构越不合理;SR值越接近于零,则产业结构越合理。

三、效应评估与结果分析

(一)自贸试验区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影响分析

首先,根据回归控制法的估计步骤,基于回归控制法来拟合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反事实值”,通过与真实值的对比测算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净处理效应,其中选取20个省份中与真实值差异最小排列组合作为最优控制组。首先,以实验期前(2007年第一季度—2013年第三季度)控制组的样本数据进行回归。然后,将得到的回归结果不断与式(1)进行对比测算。最后,比较每一控制组的AIC值,选择AIC值中最小的控制组为最优控制组,列出其权重系数,结果如表1所示。表1中列(2)报告了控制组权重系数,最优组包含了7个省份,AIC值为-223.148,拟合优度为0.98,说明该控制组能解释自贸试验区政策实施前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

表1 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控制组系数值

注:表中的控制组筛选程序由Matlab软件编程得出,由于篇幅限制,此表仅显示进入最优控制组的省份。

由表1可得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最优估计方程如下:

TSshanghai=0.382TSbeijing+0.191TSjiangsu+0.06TShainan

(8.412) (4.432) (1.227)

+0.09TSyunnan+0.527TSshanxi+0.246TSgansu

(9.954) (4.106) (5.601)

-1.246TSqinghai+0.195

(-5.932) (1.495)

(7)

使用最优估计方程拟合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反事实”预测值,该计算结果可估计出2013年8月上海市产业结构在没有成立自贸试验区情况下的高级化表现。表2的列(2)报告了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反事实”值。通过与列(1)真实值相比即可得到上海设立自贸试验区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净处理效应。如表2列(3)所示,从数值来看,自上海自贸试验区2013年8月挂牌至2017年12月,除2015年第二季度和2017年第三季度外,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对产业结构的处理效应均为正效应,并且平均处理效应为0.031,这表明上海自贸试验区的成立促进了产业结构高级化发展。

表2 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处理效应

时间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真实值反事实值处理效应(1)(2)(3)2013年2014年2015年2016年2017年第四季度2.6302.6070.022第一季度2.6102.5960.014第二季度2.6352.6340.001第三季度2.6252.6060.019第四季度2.6882.6180.070第一季度2.6672.6180.049第二季度2.6672.700-0.032第三季度2.6852.6340.051第四季度2.6732.6230.051第一季度2.7042.6630.041第二季度2.7072.6790.028第三季度2.7062.6550.051第四季度2.6902.5950.095第一季度2.7052.6600.045第二季度2.6872.6850.002第三季度2.6702.688-0.017第四季度2.6852.6460.039平均值2.6732.6420.031

通过图2对比结果可以更直观地反映出设立自贸试验区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净处理效应。图2的上图分别描绘实施政策前的时间段(2007年第一季度—2013年第三季度)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真实值和拟合值,由图可知真实值和拟合值基本重合,且重要拐点处也得到了很好的拟合,由此同样可以认为该控制组能够对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拟合值进行准确的预测。图2的下图则展示了建立自贸试验区后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变化,在自贸试验区成立的初期,由于政策实施的滞后性,自贸试验区的政策效用并不明显,真实值与预测值较为接近,从2014年第三季度开始,有了明显的效应,且真实值高于反事实预测值,因此表明,自贸试验区的设立促进了产业结构高级化发展。

图2 实施政策前、后上海市产业高级化指数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比较

(二)自贸试验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影响分析

同样地,根据回归控制法的估计步骤,测算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净处理效应。如表3所示。第(2)列报告了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为因变量的控制组权重系数,同样选择拟合度最优,AIC值最小的控制组变量。最优控制组包含了7个省份,AIC值为-199.279。拟合优度为0.843,说明该控制组能解释自贸试验区政策实施前上海市产业结构的合理化程度。

表3 上海市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控制组系数值

由表3可得上海市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最优估计方程如下:

使用最优估计方程拟合上海市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反事实”预测值,通过与真实值比较,可得到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处理效应。相关计量结果呈现在表4中,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SR值越大,产业结构越不合理;SR值越接近于零,产业结构越合理。因此,当处理效应为负值,即反事实值大于真实值时,意味着自贸试验区的设立促进了产业结构的合理化。观察列(3)可知,在实施自贸试验区前期,即2013年第四季度至2014年第三季度,上海自贸试验区的成立促进了产业结构的合理化,而在2014年第四季度之后,这种促进作用出现了波动。从平均值来看,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平均处理效应为-0.006,由此可见,上海自贸试验区的设立整体上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具有促进作用。

表4 上海自贸试验区成立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处理效应由于分产业就业人数数据只更新至2016年,因此本节测算数据为2007年第一季度至2016第四季度。

时间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真实值反事实值处理效应(1)(2)(3)2013年2014年2015年2016年第四季度0.1260.169-0.043第一季度0.0410.087-0.046第二季度0.0740.104-0.031第三季度0.0390.086-0.046第四季度0.1380.1260.012第一季度0.0760.087-0.011第二季度0.0740.139-0.065第三季度0.1080.0660.041第四季度0.0830.093-0.010第一季度0.1270.0870.040第二季度0.1300.131-0.001第三季度0.1260.0550.071第四季度0.0960.0830.013平均值0.0950.101-0.006

通过图3的对比可以进一步开展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效应分析。图3的上图分别描绘实施政策前的时间段(2007年第一季度—2013年第三季度)上海市高级化指数的真实值和拟合值,由图可知真实值和拟合值基本重合,且重要拐点处也得到了很好的拟合,由此同样可以认为该控制组能够对上海市产业的高级化程度进行准确的预测。图3的下图则展示了上海市自贸试验区设立后产业合理化指数的变化,自贸试验区成立的前期,反事实值大于真实值,上海自贸试验区的成立促进产业结构的合理化,而在2014年第四季度之后,这种促进作用出现了波动。

图3 实施政策前、后上海市产业合理化指数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比较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检验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借鉴已有的研究(范子英和田彬彬,2013[30];刘瑞明和赵仁杰,2016[31])采用变动政策推行时间的策略进行检验。除了自贸试验区设立这一政策变化外,一些其他政策或随机性因素也可能导致产业结构的演变,但这些外在因素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与自贸试验区设立并没有关联,因此为排除掉这类因素的影响,假想上海设立自贸试验区的年份统一提前两年(即2011年9月),如果此时同样表现出真实值高于反事实值的现象,则表明本文的方法尚无法充分分析自贸试验区设立对产业结构的影响。

以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和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作为因变量对产业结构的演变进行测算,在20个省份的排列组合中筛选出最优控制组。不同的是,利用实验期前为2007年第一季度—2011年第三季度控制组的样本数据进行回归。图4和图5直观地反映政策执行时间自贸试验区设立的处理效应。图4和图5的上图分别描绘提前两年实施政策前的时间段(2007年第一季度—2011年第三季度)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真实值和拟合值,由图可知真实值和拟合值基本重合,且重要拐点处也具有相同的趋势,基于此同样可以认为该控制组可以准确地预测上海市第三产业增加值的拟合值。图4下图即为倘若提前两年设立自贸试验区上海市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真实值和“反事实”预测值的比较,可以发现在2013年第四季度之前,反事实值基本接近于真实值,而从2014年之后,反事实值与真实值之间有明显差距,且虚线基本在实线的下方,因此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产业结构有了显著正的处理效应。图5下图显示,在未真正实施(2013年第四季度)之前,真实值大于反事实值,在真正建设自贸试验区之后至2014年第三季度,真实值小于反事实值,因此,此时政策效果得以显现,即自贸试验区的建设促进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在2014年第三季度至2016年第四季度,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数值反复波动,表明政策效果不具有稳态,应持续加大政策力度。

图4 实施政策前、后上海市产业高级化指数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比较

图5 实施政策前、后上海市产业合理化指数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比较(政策实施时间提前两年)

由此可见,将政策实施的时间提前两年之后并不会发现产业结构的显著变化,只有在2013年第四季度(即自贸试验区真正成立的时间)开始,自贸试验区的产业结构效应才会显著表现,因此,本文的结论具有稳健性。

四、进一步讨论与影响机制分析

上述实证表明,首先,上海自贸试验区建设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处理效应为正效应,促进了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发展;其次,上海自贸试验区的建设对与产业结构合理的作用表现为前期促进作用显著,后期不明显。图6将实证结果与上海自贸试验区的制度创新相结合,从制度角度分析其影响机制。

图6 自贸试验区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机制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

第一,政府职能转变,优化贸易环境,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上海自贸试验区在政府职能转变方面的内容主要包括投资准入体制改革、商事登记制度改革以及加强事中事后监管三方面,旨在创新行政管理方式,精简行政审批程序,提高服务质量,提高市场的运作效率,实现“一口式受理,一站式服务”。具体说来,上海自贸试验区新的服务大厅不同以往的办事窗口,已将海关、工商等多个办事窗口在大厅进行统一整合,从而省去企业准备好的材料在多个部门间流转的麻烦。上海自贸试验区以政府职能转变,营造国家化、法治化的营商环境,积极推进综合审批和高效运作的服务模式,极大地提高了贸易的便利化水平。一方面,产业规模的扩大可以使得企业获得更多利润,因此企业能够有充足的资金进行技术创新,从而使产业从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方向发展,促进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发展;另一方面,贸易便利化促进市场规模扩大,进而所带来的专业化分工有助于推动产业结构的升级。

第二,投资领域开放,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上海自贸试验区探索准入前国民待遇,建立负面清单管理模式,这是我国第一次采用负面清单管理外商投资的尝试,先试先行的制度创新降低外商直接投资的投资壁垒,扩大市场的开放程度,也使得外资参与投资的力度加大。一方面,外资的进入带来了资本要素的集聚,从而能够有效地缓解当地可能存在的资金短缺问题,同时,服务业开放程度的扩大,促进跨国企业参与服务业的数量和规模增加,进而促进第三产业的发展,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另一方面,通过外商进入原有的产品市场,以自身的品牌效应、销售经验、先进生产设备技术和分销渠道与自贸试验区内原有产业形成竞争,通过技术外溢效应、产品竞争效应和示范效应“倒逼”本土企业改进生产技术、改善竞争环境、降低生产成本,促进了资源的优化再配置,进而理论上会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生显著的正向作用(徐敏和姜勇,2015[28])。根据《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13年)》显示,负面清单共计190条管理措施,而《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17年)》逐步减少到95条,投资领域的开放程度不断加大。然而,实证结果表明,自贸试验区建设初期对产业结构的合理化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在2014年第四季度之后,这种促进作用出现了波动。出现这种结论的原因可能是,截至2017年,自贸试验区“负面清单”缩短的行业主要涉及制造业,而金融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负面清单不但没有缩减,反而有所增加,因此依托负面清单管理措施扩大投资领域的开放,从制度有到无会使得实施初期有效地协调产业之间协调程度,促进资源的有效利用,有效地促进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到制度实施后期,由于第三产业开放程度有待扩大,亟需新的产业发展机遇,因此制度的实施对产业结构合理的促进作用不明显。

第三,贸易发展方式转变,提高产业附加值,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上海自贸试验区积极推进贸易发展方式转变的制度创新,创新监管服务模式,在贸易领域,遵循“一线(国境线)逐步彻底放开,二线(自贸试验区与境内区外之间的分界线)安全高效管住、区内流转自由”的原则,实施促进贸易的税收政策。进一步开放服务贸易,在商贸服务方面,允许在自贸区内在线数据处理与交易处理业务(经营类电子商务)的外资股权比例至100%;在交通运输方面,放宽外商投资国际运输的股权比例,提升国际航运服务等级;在专业服务方面,法律服务、资信调查、旅行社、投资管理业务、工程设计以及建筑服务将进一步扩大开放。自贸试验区推进贸易发展方式转变的制度创新促进服务贸易规模扩大,服务贸易水平提高,强化市场竞争,服务贸易竞争力加大,促进服务贸易由逆差扭转为顺差,从而对传统贸易方式产生“替代效应”,对加工贸易产生负面冲击,推动了传统的制造环节向生产性服务业等高端环节延伸,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作为中央政府对中国经济改革转型升级的战略决策,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设立不仅对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有重要意义,并且通过试点模式探索并面向全国推广经验。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中国批准的第一个自由贸易试验区,研究其对地区产业的影响效应不仅能够提供相关的理论和经验支持,同时也可以为其他自贸试验区的建设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参考。鉴于此,通过在反事实框架下使用回归控制法,选择2007年第一季度到2017年第四季度的44个季度样本数据,从产业结构升级和产业结构合理化两个方面,分析了建立自由贸易试验区对产业结构的处理效果。实证结果显示:第一,自上海自贸试验区2013年8月挂牌至2017年12月,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处理效应为正效应,平均处理效果为0.031,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建立促进了产业结构的高级化。第二,上海自贸试验区建设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平均处理效应为0.006,这表明上海自贸试验区的成立促进了产业结构的合理化。然而在2014年第三季度至2016年第四季度,真实值与反事实值数值反复波动,表明政策效果不具有稳态,应持续加大政策力度。

从政策运作的角度出发,本文提出了以下三个政策建议:第一,加大“宽进严管”力度,进一步缩短“负面清单”长度,特别是放宽金融业、文化产业等产业的投资限制措施,提高负面清单的质量,减小外商投资壁垒。着眼于当前中国探索自由贸易港建设,给予投资者更大的选择空间,同时加强“事中、事后”的监管力度,突破发展瓶颈,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6月30日,国务院颁布了“自由贸易区外商投资准入管理办法”(负面清单)(2018年版)由2017年版95条缩减至45条,并且重点在金融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领域提出了新的举措,期待该举措能够带来高水平的对外开放。第二,进一步优化交易环境。进一步加大取消和调整行政审批的力度,当前中国市场经济需要大力发挥市场的积极作用,从而推动国民经济的发展和完善,但是在强调市场作用的同时,也要防患市场的负面效应。因此要放、管结合,加强市场监管,强化法制监督,确保政府职能转变顺利进行。坚持法制引领政府职能转变,及时修改、废止有关法律法规,巩固保障改革成果,减少贸易成本,促进结构优化。第三,在贸易流通和产业结构变化中发挥主导作用。促进贸易流通与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互动,并与金融业、航运业和物流业的发展相互作用,促进第二三产业的互动。一方面,带动第三产业的发展;另一方面,以贸易流通促进传统产业的升级,有效地发挥贸易制度创新对于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

猜你喜欢
高级化控制组合理化
合理化建议
城镇化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研究
给商品起名字
我国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差异研究
我国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差异研究
马来西亚华文小学识字教学的字理识字研究
劳动力价格变动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时变非对称研究
合理化建议为交通企业发展注入活力
合理化建议活动在高扬烟草的创新和改进
七年级外来务工子女负性情绪调查与团体心理辅导干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