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肖像画的尝试

谭子鸣

摘要：2017年10月14日-11月19日，北京草场地艺术区龙口空间举办了名为《门闩：肖像画的隐晦目的》的展览。展览名称引用自法国画家弗拉戈纳尔的作品《门闩》，以“肖像画”为展览作品的主要形式，试图在刻意营造出的隐晦私密氛围中探讨“肖像画”定义的边界，将观众的视野引向艺术家隐藏在作品可视元素背后的真正主题。观众在观展过程中会由主动的发现、探索、感受逐渐转变为被发现、被揭露、被侵犯，从而察觉到肖像画的广泛定义：“所有的画都是肖像画。”

关键词：肖像画;私密;色情;个体性

中图分类号：J2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14-0143-02

肖像画（Portrait），是人物画的一种，专指描绘人物形象之画，可分为头像、半身像、全身像、群像等。——这是百度百科关于肖像画的定义。《门闩》这个展览，在我看来是抓住了定义中的“人物形象”一词对其进行挖掘，并找出了它富有弹性的含义——“人物形象”不仅仅是指作品呈现出的视觉图像，而是包含了隐藏在那充斥着观众目光与思维的“空无”之中的，關于人的一切。

肖像画会被观者下意识的去贴合真人的形象，画面的主体会被人仔细打量不断揣摩。与其他类型的艺术作品共通的是，观众被软性的强迫去与画中那个形象进行单方面的交流，并在一片讳莫如深的气氛中带上自我的主观色彩。由此看来，画作像一面镜子，镜子里呈现的反而是观者的肖像。

肖像画会令人不安，因为“过分像了”。在暴露秘密方面，《门闩》中展示的肖像画作的毫不留情。整个展览以“色情”为主基调，入口的封闭空间内摆有沙发，有意无意的营造出一种私人空间感。但是很显然的，这不是属于观众本人的私密空间，当观众以“陌客”的身份步入时，墙上的作品（如劳家辉《窥视2一小》以及谢南星《某人肖像》）和圆形孔洞立刻点出“偷窥”的指向。尤其是在小洞的另一头，男性生殖器官的描绘与窃窃私语的电视录像使空间中的私密气氛愈加浓厚，观众置身其中自然会感到不安。色情的思维感染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参观完一楼的作品之后，观众在走上作品《女人》一旁的幽暗狭长的楼梯时会对其产生性联想。而二楼的作品《我梦见了毛主席》更是以其直白赤裸的内容将色情感受放大，我认为其感染力足以令整个房间的其他作品黯然失色。当“you cannot hide forever”的字样出现在显示屏上时，观众或许会萌生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我们的“秘密”——我们不愿意为他人所知的性欲，窥伺，春梦——早已是全人类心照不宣的东西。

展厅中两个橘红色的封闭空间和白色相对开阔的空间设置也具有深意。暖色系红色调本身带有的肉体和性的暗示与墙面上的作品呼应，白色空间则给人以虚无感。这使我感觉《男人》《女人》这两件作品以其冷静的白色调和几何状描绘反而不会给人色情的印象，而是提供了“群像”的另一个角度。但由于开头与结尾的照应，在参观完毕之后，“色情”几乎占据了“肖像”在脑海中的位置。如导览所言，“所有的画都是肖像画”（伦勃朗），都在试图表达“人物形象”更灵活广泛的含义。“食色性也”之所以被奉为箴言，“性欲”之所以被归为七宗罪之一，皆是因为“只有人才有色情——色情是人的本性”。展览中画面主体为人的肖像画与主体非人的肖像画产生了“互证”的相互作用，就如同弗拉戈纳尔的《门闩》画面右侧的情境与左侧的隐喻性形状之间的关系。非人的是在指人的群像，反之则又被观众代入色情“滤镜”去观看。右下角被吞没，左方的“空无”浮现，因着“色情”的极大感染力，“空无”被那橘红色渲染、填充，形成了毋庸置疑的背景。我们公开的秘密的背景，充满了人性的背景。

色情元素的思维和情绪控制性很强，色情文化的生命力亦令人咂舌，无论古今中外色情文化总能抓住时下最流行的媒介明里暗里蓬勃发展。我突然意识到了网络上或者现实中的段子手是多么频繁地“随时开车”，回忆起了我童年听到的人生第一个黄色笑话——以及在之后的生命里多如繁星的经典黄色笑话。到今天为止，色情文化的藤壶已经密密麻麻爬遍了互联网这艘巨轮，亿万网民在电子显示屏的掩映下肆意的狂欢，至于其诸多表现形式自不必赘述。色情文化从诞生之初就甘当底色，悄无声息的扮演着水面下的冰山，扮演着整个社会潜在敏感的神经末梢，并且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它真的是时代人民避无可避的巨幅肖像。

在个体的存在特殊性被有意识地放大的今天，肖像画背后所涉及的私密也到达一个新的高度。传统肖像画因为这种私密性，不可避免的会将画面主体与观众隔离，使观众将目光放在“个体”身上。而《门闩》中展出的作品或将肖像画扩展到了“标本”，个体被名为“色情”的长针穿过钉在墙上，代表了其下同一界门纲目科属种都具有的特点。

附带一提的是（这感觉也许和《门闩》所要表达的并无多大关系），我在参观完毕、走出展馆、再次进入陌生的草场地时，那隐晦而密密挨挨的建筑布局似乎又将我拉入另一场《门闩》。我投放出去的每一条视线都像在偷窥，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隐私。作为一个全然的陌客，我穿梭在电线网和窗玻璃之间，像是一幅行走的肖像画，又像是行走在无数肖像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