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争吵时，我们在吵些什么

■ 消失的模因

大家依靠语言宣泄情绪，放飞自我，锻炼了面部肌肉，拓展了肺活量，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HW君：

本名陈宏维，模因论者，个人公共号“消失的模因”，致力于用新视角去看科学、心理和社会现象

人和人总是很难能顺利地沟通，毕竟模因很难在两个波普第二世界之间完整传递。有时候，两个人愿意吵架都算是难得的——至少他们都愿意花力气去争执。最怕一言不发，连反驳对方的意愿都没有。通常的情况是，吵架的两个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却没有吵在同一个频道上，总是他说他有理，你说你也对。这样的吵法也就无所谓谁对谁错了，而是重在参与。大家依靠语言宣泄情绪，放飞自我，锻炼了面部肌肉，拓展了肺活量，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那么，要怎样才能吵得明白一点呢？

首先我们可以先确定好用词。在争论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容易使用类似“谁对谁错”这样的词语。对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词，这里推荐使用真假与好坏这样的词语。

我们对一件事情做判断，可以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事实判断，一种是价值判断。只有事实判断可以用真假来形容，并且是，要么是真，要么是假，不存在10%是对的，90%是错的这样的情况。而价值判断只能用好坏来形容，并且是，好与坏之间是连续的，从最好到最坏中间还存在比较好、比较坏，不好不坏。

如果我们用公式来表达的话，那么：

事实判断输出结果是 { 0 , 1 } ，要么是真，要么是假。

价值判断输出结果是 [ 0 , 1 ] ，是从好到坏的连续集的一个值。

我们需要区分，用于争论的这个话题，适用于事实判断，还是价值判断。通常来说，科学理论是一种事实判断。例如“苹果长在树上”这是一种事实判断，我们可以说它是真的，相应“苹果长在土里”就是假的。但对于“苹果好吃”这句话来说，就是价值判断。它是从“苹果好吃”到“苹果不好吃”的连续集合之间的一个值。并且，价值判断是基于个人的自由意志的。即A认为“苹果好吃“是基于其个人的自由意志做的价值判断。而B认为”苹果不好吃“也是基于个人的自由意志做的价值判断。

这就意味着，“苹果好吃”和“苹果不好吃”这两种矛盾的情况可以同时成立，因为它是价值判断。而作为事实判断的“苹果长在树上”和“苹果不长在树上”则不可以同时成立。我们说“苹果长在树上”是“对的”的时候，其实是说它是真的，而不是好的。而“苹果长在土里”是“错的”的时候，其实是说它是假的，而不是坏的。A和B在对“苹果好不好吃”进行争论的时候，他们所争的对错，其实不是“真假”，而是指苹果的味道在“好的”到“坏的”之间的一个价值判断。而价值判断是基于个人自由意志的，是无法争论出“真假”的。

A和B可以达成共识，但无法否定对方。

当然现实中我们并不会只争论“苹果长在树上”和“苹果好吃”这样的命题，

事实上有些命题是复合的。为了简化我们的计算过程，我们将掺杂着价值判断的命题，都归为同一种类型。因为其一定涉及自由意志，所以可以称其为社会命题（也可称为道德/法律命题）。而对于所有只含有事实判断的命题，则可以归为科学命题。对于一个社会命题，我们吵不出一个是非之分，最多只能达成共识，无法否定对方。而对于一个科学命题，我们可以吵出一个真假之分，正确就是正确，错误就是错误。当然，这里就有一个朴素的自由主义思想。即，你有“认为苹果不好吃”的自由。

当我对着苹果说“好吃”的时候，这个价值判断是大脑直接作出的，无须依赖一个计算装置，但有时候事情太过于复杂，人们无法凭单独的大脑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吵架事情的时候，就需要依赖一套运行在外部的价值判断装置，来辅助进行价值判断。

套运行在人类文化知识体系（波普第三世界）中的，以口头/文字命题的形式存在着的价值判断计算机，我们称之为道德/法律，也叫社会规范。

例如，事件C发生了，

A根据法律X，对事件C做出一个价值判断，得出C是好的。

B根据道德Y，对事件C也做出一个价值判断，认为C是坏的。

于是A和B吵起来了。

当然，场面还可以更加复杂。

作为个人P，他可以基于个人价值观做出直接判断VP，也可以将自己代入某个社会规范Z的代言人角色（例如法官就是法律的代言人），作出「按照某规范的」价值判断VZ。

这样，就出现了如下这种场面：

（1）P认为事件C是好的；而按照P认识到的Z，事件C也是好的；并且，P赞同Z；

（2）P认为事件C是好的；而按照P认识到的Z，事件C也是好的；但是，P不赞同Z，VP=VZ只是此案例上的巧合；

（3）P认为事件C是好的；而按照P认识到的Z，事件C是坏的；但是，P赞同Z，所以P觉得自己哪里搞错了，感到认知失调；

（4）P认为事件C是好的；而按照P认识到的Z，事件C是坏的；但是，P不赞同Z；

（5）P认为事件C是好的；P认为Z不存在，无论Z会把事件C判定为好或者坏；但假如Z存在，P会赞同Z；

（6）P认为事件C是好的；P认为Z不存在，无论Z会把事件C判定为好或者坏；但假如Z存在，P不会赞同Z；

仅仅是区分这6种（或更多）情况其实就不容易。

但我们上面说了，这一类价值判断并没有真假之分，只有好坏的程度。可以达成共识，但无法否定对方。

如果你们在吵这样的话题，且迟迟无法达成共识。那就放松心情，当作活动身体、宣泄力气、锻炼面部肌肉和肺活量，不失为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