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鹞，慢性子造快火车

文/坚果

郭鹞

从“一张白纸”到总设计师

2002年，郭鹞从中国人民解放军通讯指挥学院计算机专业毕业后，选择乌克兰国立航空大学继续深造，主修航空无线电技术。2009年，顺利完成学业的郭鹞落户唐山，成为中国中车集团有限公司唐山公司的一名设计师。

航空和铁路，天壤之别，巨大的专业差距激起了郭鹞的斗志。入职后，郭鹞被分配到系统集成室，负责整理会议纪要，学习绘制原理图。公司里老师傅绘图作业时，郭鹞会恭敬地递上水杯，然后在一旁静静地观察，或是拿来成稿悄悄研究。一年后，公司启动“高速检测列车动车组”国家863项目研发。郭鹞成为第一个获准参与项目设计的新人，他被安排负责绘制电气位置图。

郭鹞的工作室连续几天灯火通明，当他忐忑不安地把第一份“作业”交给项目主管姜东杰时，主管满意地点点头，又轻轻地摇摇头。

“绘制电气设计图，是对车体内核进行创作的过程，图纸质量是动车组顺利进行下一道工序的基础。所以，图绘得好不仅取决于设计师的态度和经验，更取决于他对位置图的整体解读，以及对每个功能部件的深入了解。”主管的一席话让郭鹞感觉脸有些发烫，回到办公室，他陷入了沉思。

2012年，郭鹞参与的项目通过验收，他用了一年时间，完成了从一名普通的工程师到电气项目主管的蜕变。此后他逐渐成长为经验丰富的动车组总体设计师，这一路上的每一个脚印都像是刻下来的那样深。

从生活中寻找灵感

2017年7月1日，一列时速350公里、16辆编组的“复兴号”动车组列车在京沪线首次开跑，因为她身披金色腰带，被人们称为“大长今”。在全世界时速超过350公里的高铁中，“大长今”是最长的一款。

“和谐号”载客量1026位，“复兴号”载客量增加了167位。因此，“复兴号”不仅要加宽加高整车断面，还要增加功能需求部件。按照设计要求，每个车轴承重要低于17吨、人均能耗须保持在百公里3.8千瓦，这些看似简单的数据，却是“复兴号”不能逾越的红线。郭鹞和他的技术团队，必须在保证整车功能、强度和速度的基础上，在车体、旅客界面、设备舱防护的材质上下功夫，逐一进行指标分解。

“发什么呆？夹菜啊！”妻子的嗔怪让郭鹞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筷子停在盘子上空已经很久了。那时他正被“复兴号”铝合金车顶减重问题困扰。

“叮咚……”妻子的快递到了，签收完毕，孩子们急切地帮妈妈打开包装箱。看着被丢在一边的包装箱，郭鹞眼前一亮，连夜召集设计团队，分享设计灵感。

众人注目之下，郭鹞用小刀轻轻裁开箱体，露出内芯。“看出奥妙了吗？”郭鹞微笑着环视大家。“蜂窝状设计可以大幅降低车体重量，但强度、使用寿命能达到设计要求吗？”有人提出质疑。

创新和前行总是伴随着质疑，没有谁的观点完全正确。郭鹞没有急于下结论，而是把由铝板、碳纤维等不同硬度材料做成的新型蜂窝状铝合金送进实验室。经过实验后，证明蜂窝状铝合金满足设计要求。

郭鹞

追求尽善尽美的方案

蜂窝结构的车体焊接完毕，在喷漆车间穿上亮白色外衣，又进入调试车间联调联试。

“各单位请注意，列车进入开关门试验。”调试员下达指令，问题却紧跟而至，“郭总，控制系统显示，最后一个车门没有正常关闭，原因不明。”

郭鹞到达现场，发现最后一扇车门有一道缝。技术团队认为是这扇车门有问题，郭鹞下令立刻更换车门和控制器，问题轻松解决。

可是随后的几次测试，郭鹞发现每次都会有某扇车门偶尔无法完全关闭的现象。单独测试，这些问题车门都能单独关闭，说明问题不是出在车门上。经过反复排查，郭鹞确定不是系统问题，也不是机械故障。

下班回家，郭鹞在客厅陪孩子们玩积木。外面起风了，窗帘飞舞，卧室门也被吹得砰砰作响。两个孩子懂事地起身，姐姐关窗，弟弟闭门。

弟弟的动作快，抢在姐姐之前关门，任凭他小脸憋得通红，卧室门却执拗地不愿意复位。姐姐咯咯笑，弟弟哇哇叫，郭鹞眼前却灵光一现。

“室内外压力差导致卧室门关不上，车内外压力差会不会导致车门关不上呢？”经过检测，故障原因找到了——测试时，空调不间断给各个客舱送新风，导致车内外压力差超过了50千帕的压力标准要求。而“复兴号”所有车门都配备自动感应安全系统，车门关闭时遇到阻力会自动弹回。由于信号传输延迟，所有车门不会同时关闭，最后一个接受关闭指令的车门只好承受整列车车厢的空气压力，最终触发自动感应安全装置。

郭鹞找到一个既能关门又不影响送新风的方案，在关门指令下达的同时，给空调系统一个信号暂时关闭新风，车门正常关闭后，再反馈给空调系统一个重新送风的信号，问题就解决了。

复兴号总设计师的快与慢

快与慢，看似矛盾的状态，却成了郭鹞身上辩证存在的一种别样特质。

紧张忙碌是郭鹞的标准工作状态。每天早晨8点，郭鹞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查看列车设计图纸，处理各种信息。上午10点，郭鹞准时巡查车间，他边走边看手机，及时处理各项事务。他的步伐看似不大，但后面的员工往往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同事眼里的飞毛腿，在妻子眼里却是个慢性子。“她说我性子慢，说话慢，反应也慢，但实际上我在思考细节。”

“复兴号”整体测试前夕，新采用的高速传输以太网通信接口出现问题。信息传输是整个车辆控制的关键，网络传输出现问题，电动机、空调等多种系统传感器信息没有回应，收不到停车指令，列车会一直奔驰下去。

半个多月时间，上百次测试，最终问题得以解决，惜时如金的郭鹞认为很值。他说：“花半个多月处理问题不算长。尽管动车组生产标准化、机械化程度已经很高，但不能随便处理问题。在实践中，任何追求速成的做法都是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