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婧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 文法学院,合肥 230022)
特色小镇,是一个介于乡村与现代城市之间的概念,也是近几年学界的研究热点。人与城市是生命的共同体,人也是通过符号来了解和探索世界,在符号学视野下考察特色小镇的设计空间,能更好地让特色小镇成为“人的诗意栖居”,成为一个“适宜现在和未来生活的城镇”。
国内学者赵毅衡先生对符号的定义如下: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反过来说,没有意义可以不用符号表达,也没有不表达意义的符号[1]。被包裹在符号的世界里,我们创造符号、传播符号、解码符号并且无时无刻都在使用着符号。要想成为一种“符号”,必须符合以下三个条件:首先它应当可以同时满足能指与所指,其次符号应当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后符号应当独立于客观世界的系统。在我们传递一座城市、一个特色小镇、一个文化空间、一个建筑设计的内在精神与文化时,符号的功能显得非常强大。它能够帮助我们确定想要表达的内容与代表物之间的关系,传递精神层面的意义,并在共通的意义空间之中让人产生对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认知,通过符号的编码与解码来实现意义的交换。
特色小镇是指以某一个特定产业为核心、围绕产业链、投资链、创新链、人才链、服务链等多维要素的集聚,融合生产、生活、生态三生空间,注重挖掘和彰显独特的文化内涵、创造一定旅游功能的特定发展平台[2]。从本质上来说,特色小镇就是若干符号的集合,符号是承载小镇意义的载体和传播小镇意义的工具。小镇的空间色彩、肌理、有机形态属于一种小镇符号能指[3],而小镇符号的所指则是人们对小镇的主观认知与综合感受(见图1)。可以说,将符号学引入特色小镇的发展策略上来,可以给我们一个全新的研究视角和切入点。
图1 特色小镇的空间符号结构示意图
索绪尔对符号的研究主张二分法体系,而莫里斯则采用语义学、语用学和语构学三个学科角度,将实用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结合特色小镇的符号应用情况与特点,以莫里斯的符号学基本逻辑进行分析更为合适。
特色小镇空间是一个具备物质空间属性和精神空间属性的综合体,小镇上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一种符号,因为符号就是人们将心中所想逐渐意化的产物。在小镇符号的编码过程中,要确保符号易于识别,与人们对符号形式的解码是一一对应的。符号存在于小镇的二维、三维和四维空间之中,人们通过多重感官可以接收到符号信息并加以解读。具体见表1。
表1 特色小镇的语构学分析
在特色小镇这个小而精的空间中,其符号类型可以简单分为图像性符号、指向性符号、象征性符号和隐喻性符号等[4]。图像符号是一种古老的表达方式,一般认为是采用与模拟对象相似的类比关系来表达特定的含义和意义。图像符号简洁易懂,与地域文化有较强的关联,因而容易引起共鸣,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与情感认同,从而进一步表达空间意义,让符号空间更加具有人文气息。如安徽合肥三瓜公社不卖一只瓜,却采用“冬瓜、南瓜、西瓜”三种大家耳熟能详的蔬菜名称、农家乐的传统菜式、小镇空间的房屋建筑特色等进行符号表达。指向性符号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标志,它与表征对象之间的关系具有实质性的对应关系。如我们生活中常见的指引牌、标志牌、说明牌等,它能够解决我们的实际问题,同时也引导了人们的日常行为。由于特色小镇多带有旅游景点的色彩,因此节假日或活动期间人流量较大,指向性符号的设计显得尤其重要,一方面关系到参观者的有序安全流动,达到引导行为的作用,另一方面指向性符号也是小镇视觉形象空间装饰美化的一个部分,关系到人们对小镇整体风格、定位的认知。象征性符号一般所指的是符号形式与表征对象之间不是非常明显和确定的联系,较前两种符号更加抽象,但象征性符号却是空间设计中采用的最多的一种符号,因为象征性符号的诞生往往来源于长期的文化积淀和公认的某种意义,反映了当地百姓的心理认同并约定成俗成为具有地方色彩的符号表达。比如,安徽黄山宏村村口的古银杏和红杨树,当地习俗中办喜事要绕红杨树一圈再出村,代表新人百年好合,婚姻美满。而如有老人去世则要绕银杏树一圈,代表子孙满堂。隐喻性符号更多是通过暗示的方式,充分发挥人们的联想思维,去表达它本来不具备的内涵。在特色小镇的视觉形象空间中常常出现隐喻性的视觉符号,如传统的色彩、传统作坊、传统习俗的仪式等。如果不了解当地的习俗特色或是历史背景,是无法解读这些符号的。通过隐喻性符号来塑造小镇的视觉形象特色,能够迅速抓住参观者的内心,获得他们的文化认同感。
在城市空间规划和设计行业,语义的构想也运用得十分广泛。符号作为语义内涵与外延意义的统一体,承载着特色小镇整体视觉形象空间的传达系统。从外延性意义来看,特色小镇的视觉形象空间是与人的主观感知密切相关的。基于人的生理特征的稳定性和基本心理规律,特色小镇的传达系统只要符合相关基本原理,就会得到可预知的信息反馈。简单来说就是明快的色彩让人心情愉悦、绿植和鲜花充满生机、传统装饰图案和饰品让人怀旧和感叹等。同时,由于特色小镇充满地域色彩和民俗风情,在空间规划与设计中置入这些元素更加能够突出小镇别具一格之处。如特色小镇三瓜公社,其冬瓜民俗村从古村落的原生文化入手,打造了半汤六千年民俗馆,复修了古巢国遗址,还原传统农村的手工艺,开办了油坊、陶坊、酒坊、烤茶等制作区域。并种植了四季观光型农作物,让人在观光旅游的同时,感受农耕的乐趣,开展认植、认养、认种等体验活动,形成主题农业带。从内涵性意义角度来看,每个特色小镇的功能是较为固定的,以安徽省合肥市环巢湖地区为例,其自然条件较为优越、人文环境氛围浓厚,借特色小镇之契机,打造了生态主导型的三瓜公社小镇、人文主导型的三河古镇和行业依托型的槐林渔网小镇等特色小镇。对于三瓜公社来说,则又根据区块特点,分别定位为冬瓜民俗村、南瓜电商村和西瓜美食村。这就要求每一个特色村都应当尽可能去充实、扩展各自的特征,制定自己的创意法则和符号表征体系,避免落入小镇设计的套路和怪圈。语义学方法要求我们将特色小镇看作一个完整的有机体来进行语义创造,建立起空间使用者的情感共鸣和共同记忆。
语用学探讨的是符号的起源、使用、作用与符号使用者之间的关系。特色小镇空间符号的语用学分析主要是讨论其空间符号系统和使用者之间的关系。这些空间设计符号向人们传达出思想、历史、情结等内容信息,有的是约定俗成的,有的是随时代改变不断创新或是强化的,总之这些符号意义形成一种主题空间或文化空间,达到一种信息沟通的目的。如果空间符号不能得到使用者的认同就是一个失败的作品。因此要全面考虑设计者、编码过程、信道、受众、译码过程和反馈等环节,明确符号体系的使用语境,引导参与者做出积极的行为反应。如日本古川町,当地的建筑都遵循传统式的“白壁土造”方法,通过榫卯结合的木制工艺,完美地将传统建筑符号如斗拱、格栅等形式与能够满足人们现代生活需要的房屋融合到一起,极富民俗特色和观赏价值,实现了建筑文化的再现与传承。
特色小镇的视觉形象设计,如同一个城市一样,都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来赋予其与众不同的个性和生命力。但正因小镇的发展被控制在一定的生长边界之中,因此挖掘小镇特色、明确小镇定位、依托产业发展而建立起有生命力的社区并非易事。小镇既要“小”,为现代城市留白,展现田园景致和诗意的栖居,小镇还要满足人们现代生活的需要,绘制出一种理想的城镇布局与范式[5]。在符号学视角之下,特色小镇的视觉形象设计策略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构成一个城市空间的视觉要素可以概括为节奏、比例和韵律,这对于特色小镇来说也同样适用。节奏是指一种有规则的重复,比例是指整个小镇的体量与空间格局,而韵律则体现在具有规律的连续性变化。大部分特色小镇都是在城乡空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有着相对独立的空间范围。小镇在前期概念规划时,就应当明确两个层面的思路,第一是小镇外部鸟瞰图,第二是建筑内部空间与格局。只有注重整体空间与建筑群像的一致风格,使用一套完整的视觉符号体系,通过细节延展视觉符号,满足小镇造型的均衡性和同调性,才能让人把小镇当作一个整体来感知和体验,在知觉期待感的引导下对小镇的视觉符号元素形成有序解读。小镇上的视觉符号不仅仅要实现有序和谐的结构关系,更要给人传递美好的视觉感受,让人产生一个可预计的审美过程。城市的视觉符号能唤醒一个城市的文化内涵与精神梦想,而特色小镇的视觉符号为人们营造出一个精神世界的港湾。比如,浙江的乌镇,以一句“乌镇,来过便不曾离开”,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视觉识别系统,并借由小镇上合适的载体反复出现,以文化为主题举办多场戏剧节等艺术活动,为人们勾画出一幅水墨般的传统乌镇,宁静、安逸、古朴、悠远,是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交融,直抵人们的内心深处。
一套成功的视觉符号造型语言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是扎根于自己的文化土壤,第二是符号的语意编码系统能够得到正确的解码,即受众能够正确理解和领会系统的内涵。因此如前所述,小镇的视觉符号系统首先应当具备一致性,以降低认知障碍的出现。但特色小镇的个性之处便在于“特”,常态化的符号系统无法满足一个特色小镇的产生和推广需求,因此以地域文化为基础的新的造型表现形式、新的符号载体、新的符号内容都会一一出现。能否让人感受到信息内容的同时,领会其精神内涵和文化价值,是考量特色小镇符号语意传达系统优劣的关键。早期有不少特色小镇置本土文化于不顾,主打“欧洲文化风情”,试图博人眼球吸引游客,最后却只落个无人问津的“孤镇”。事实上每一个小镇都有属于自己的地域文化和历史根系,符号语意传达系统的构建应当从居民们的回忆着手,尊重小镇原生态的环境,保留居民长期生活而积累的特殊符号与回忆。比如,三瓜公社将农产品与电商结合起来,既突出了地域特色又紧跟时代脚步。而合肥崔岗艺术村和音乐小镇,则是针对原有村落进行有计划的改造,通过艺术介入,为合肥地区的艺术家提供一个艺术创作的平台,大力发展文化创意产业,成为安徽首个“文化创意村”。
符号意义的被感知需要借助一定的物质载体,表意没有时空距离的时候,符号的媒介就是载体,即所谓本型载体。表意存在距离时则需要通过媒介传送对意义的感知[6]。在特色小镇的规划、设计和建设过程中,人们不断挖掘、创造和积淀出了常见的媒体类型,如数字媒介、色彩媒体、形象媒体、谐音媒介等。人们对数字的迷信心理可以推及至世界各种文化和各个学科领域,其中蕴含着独特的文化习惯和社会心态。如黄山休宁的道教名山齐云山每逢春季打造出巨型太极八卦油菜花田,在青山绿水中与粉墙黛瓦相映成趣,一跃成为网红菜田。色彩媒介在特色小镇的建设中更为突出,色彩已经超越了一种视觉审美感知,而成为一个地区地域文化的传播载体。如合肥音乐小镇自带滤镜式的蓝白色建筑群像、三瓜公社对冬瓜、南瓜和西瓜颜色的运用等。形象媒介又称具象媒体,它直观地表达出简单易懂的符号意义,包括人工形象和自然形象。前者如音乐小镇中的各类音符、五线谱图案,后者如一些小镇本土化自然形成的符号媒介。上述媒介可以直接用于载体,但一些抽象的如文化溯源、乡愁情结、生态意识等则需要通过现代媒介作一个过渡,将原型媒介隐藏于实际媒体之后,才能实现空间特色载体与意义的链接。如一些小镇打造的百公里健身步道,串联起了绿色、生态、健康、户外运动等多项产业。
人与城市是生命的共同体。特色小镇以产业为支撑,更好地服务了我们的生活与环境。而特色小镇最为独特和永久的魅力,来自历史文化和地域风物。通过立“意”、选“象”和塑“形”,将传统符号与现有原则进行反转处理,让人们通过联想与想象获取完整的场景,直观地感受独特的地域文化,才能把握住小镇的文脉。在我国城镇高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之下,特色小镇需要精研定位,充分运用符号的语义、语构和语义系统来传达内涵,才能成为人们回归田园的诗意栖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