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超常性在新故事创作中的作用

2019-07-09 09:48马玉涛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8期
关键词:情节

【摘要】在新故事创作中,具有超常性的情节和核心细节是创作者们追求的目标,也是新故事有别于其他叙事文学的显著特征之一。事实证明,越是具有超常的、独特的艺术典型,越是容易吸引读者的注意,而这些超常的艺术典型则往往需要通过具有超常的情节或细节来刻画或表现,从而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生活或事物的本质。在当今新故事理论相对匮乏的今天,我们通过对超常性的研究和运用,为新故事创作者反映社会生活的深度、广度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关键词】新故事;超常性;情节

【中图分类号】J954 【文献标识码】A

新故事,是一种口传性很强的文学样式,它横跨文学和艺术两个门类,以情节取胜和见长。然而,所有的叙事性文学都离不开情节这个重要的因素,如小说、戏剧、评书、影视文学等。有人会说,情节和情节见长并不一样,新故事强调的是情节的完整性、生动性、曲折性和典型性……这说得很对,但其他文学样式也有此类要求,这并不能作为新故事和其他文学样式的区分标准。所以说,要想区分新故事和其他文学样式,新故事还应有其更加特殊的要求。新故事的特点是需要传播和流传,要想做到易讲、易记、易传,必须给人们以深刻的、非常强烈的印象以利于记忆,并且有想要传讲的欲望。因此,它对情节的特殊要求还必须是“超常性”的。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到处充盈着常态化或需要常态化的行为、状态、法规、法则等,因为它代表的是一种规律的、本质性的东西。常态化占据我们日常生活的绝大部分,它象征着正常和稳定,需要我们去遵守或遵从。然而,在文学作品中,尤其是新故事的创作中,则更加需要表现和强调的是情节的超常性。所谓超常性,就是超越生活常规的“反常现象”。

人们常说,“狗咬人”不是新闻,因为咬人是狗的本性;“人咬狗”则会引起人的关注,因为非特殊原因,人们都不会去干这样的傻事。人们在进入文学艺术王国的时候,常常怀着憧憬好奇的心理,希望能看到一些奇人奇事以及一些奇情奇趣。就像一个剧作家所说:人们总是喜欢看百岁挂帅而非百歲养老,喜欢看十二寡妇征西而非十二寡妇上坟,喜欢看武松打虎而非武松打狗,喜欢看木兰从军而非木兰出嫁,等。人们把这些独特性和超常性故事情节口耳相传,津津乐道,从不责怪它“不真实”“不典型”,这正是文学艺术的魅力之所在。正是如此,这些人物和故事才能长久地活在人们的口头上和记忆里,并且源源来断地流传下去。

一、在文学作品中,超常性的情节和细节,对于刻画人物性格、探索人物内心,从而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文学作品中,塑造具有超常的、独特个性的典型人物形象,是所有文学艺术家孜孜追求的主要目标,也是读者和受众最关注的所在。然而,人物的个性要想鲜明,总是要依靠人物独特的命运来做支撑。人物的独特命运,是不能完全离开事物发展的超常际会以及性格与性格间引起冲突的个别场景。这在文学创作中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具体的文学形象,来看看这种奇特的、超常的行为、遭遇、命运在突出人物的个性中所起到的特殊的关键作用。

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塑造了一个十分经典的吝啬鬼形象严监生,他十分惜财,不能浪费一点,不然就会心疼得要命。严监生临终之时,伸出两个指头不肯断气,他的侄子和奶妈等人轮番上前猜度解劝,都不中用,最后还是赵氏走上跟前说道:“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看到赵氏挑掉一根灯草,严监生才点点头,终于咽了气。这个独特的细节说明了严监生的吝啬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是一个典型的爱钱胜过爱命的守财奴形象。当然,我们也要认识到严监生性格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他既有极度吝啬的一面,也有卑微可怜的一面,还有慷慨与暖心的一面。他用金钱来消灾解难,苟且偷安。在正妻王氏病后,他请名医,煎服人参,丝毫不含糊。王氏死后,他又深情悼念,还伏着灵床子又哭了一场,这并非假情假义,而如闲斋老人所评:“此亦柴米夫妻同甘共苦之真情。”由于他没有家族优势,极度害怕严老大,活得很卑微,死得也很窝囊。总之,通过这些超常细节的刻画,使人们对严监生这个人物的畸形灵魂多层面进行发掘,也有利于读者全面领会作者深邃的用心和婉转多姿的笔力。

我国著名的民俗学家乌丙安教授,在他的《论新故事系统》中把新故事归纳为三个系统:(1)文学系统;(2)表演系统;(3)传递系统。在文学系统里,他提出了具有指导意义的“超常论”。其中包含了人的超常、物的超常、事的超常、意的超常和境的超常。而在实际创作时,为了塑造独具个性的典型形象,在题材的选择和提炼方面必须更加注重,讲究新奇和“怪异”,并且要敢于大胆运用超常性的因素来组织情节、刻画人物,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比如,有篇改自凌鼎年的微型小说的短故事《剃头阿六》就异常出彩。剃头匠阿六非常注重自己的名声,田爷来理发时问他:“剃头不满意咋办?”“砸我的摊。”剃头开始了。谁知刚剃到一半,日本鬼子扔炸弹了。田爷顾不得半阴半阳的头,起身要走,阿六不依:“这模样算你自己要出丑,还是出我的丑?”田爷为了要逃命,再三表示,剃头钱一个不少你。阿六仍揪着他不放,非要把头剃完了。炸弹扔下来了,弹片把阿六摞倒在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还对田爷说:“如不满意可以不给钱。”故事的超常就在阿六最后那一句话,如果放在平时,他说一百句,人家听了也不会心动。作者把这事放在日本鬼子扔炸弹的时候,剃头匠阿六为了名声不顾头顶上炸弹乱飞,硬要把剃到一半的头给客人剃完,最后自己挨了炸。就在弥留之际,剩下最后一口气,他还说:“如不满意可以不给钱。”其敬业之心让人肃然起敬。这就是利用超常环境使人物的性格跃然纸上。

歌德曾说:“艺术的真正生命在于对个别特殊事物的掌握和描述。”也就是说,越是具有超常的、独特的艺术典型,越是容易吸引读者的注意,而这些超常的艺术典型则往往需要通过具有超常的情节或细节来刻画或表现,从而更加准确地反映生活或事物的本质。

二、生活中的超常现象或事件,往往为文学创作者,尤其是新故事创作者提供取之不尽的资源

文学需要贴近时代,反映时代脉搏。文学艺术作品需要通过对生活中的现象进行真实描绘,从而反映现实生活的本质。新故事也是如此,然而,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文学作品中,我们都是通过生活现象中的某一点、某一方面来感知事物的本质、感受生活的真实。这些现象既丰富多变,又是很具体、个别和特殊的。从事物的因果关系来看,这种现象总带着一定的偶然性、超常性。尤其反映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发展过程当中,在遇到特殊的、非常的情况时,那些藏在背后的本质和玄机,就以异常突出的形式、鲜明独道的特点,活生生地呈现到生活的表面上来,形成了反常和意外,也就是超常和不同一般的情形。这类现象包含着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在某些方面能够更集中、更突出、更充分地反映问题,在艺术形象的塑造上,也就更具有典型性,更加吸引人。

新故事在题材和内容上,更加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人民;在艺术手法上,则继承了传统故事的人民性、口传性、情节性等特点,同时借鉴了小说、曲艺、戏剧等艺术门类的创作手法,丰富了新故事的艺术形式,突破了传统民间文学程式化的局限。 因此,故事创作者对超常性的发现和研究,不仅能够酝酿出人们喜闻乐见的好故事,而且能够为读者掀开藏在故事背后的更深層次的本质和规律。

故事作家丰国需曾创作一篇《“啊哼”的故事》。故事中财税局局长庞国栋为了方便人们给他送礼,故作聪明,把猫眼反装,好让送礼的人合理安排,少些尴尬。没想到女老板阿翠向他施“美人计”时,庞局长听到门外一声“啊哼”的干咳声。从此以后,庞局长的工作遇到了难题,想免税的王老板、想违规分房的小张,都因无意的“啊哼”一个干咳声满足了心愿。这样,局里的人都知道庞局长害怕“啊哼”的干咳声,都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这让庞局长苦不堪言,最后被迫去纪委坦白。回到家后,庞局长才从黑着脸的老婆口中得知,那声“啊哼”的干咳声是来自老婆对他的警告。这个故事发表后,后来被改成单口相声,并成了电视台的保留节目。然而它的来源却是因为作者家里需要装猫眼,装猫眼的人没来,作者亲自上阵,一番忙碌之后,却把猫眼装反了。这让作者哑然失笑。当然,任何人家都不会让猫眼反装,让隐私外漏。但作者把这种超常现象通过情节组织得紧凑集中,收到了不一样的效果。同时也把庞局长的贪婪、怕事的性格、心理微妙地测量出来,让读者在为庞局长的行为感到可笑的同时,也感到可信、自然。

故事作家汪黎明先生听说江浙流传一则笑谈,说的是一个小伙子做事马虎,在外住宿时洗了短裤光着身子入睡。半夜起来小便,赤身裸体被关在门外,闹了个大笑话。原来流传的版本虽然风趣,但显得低级趣味。汪黎明先生就设计出了为了能进屋“画短裤”这个超常的细节,使这个人物立马有了个性,立了起来,故事也更加有味道了许多。作品《马大哈住宿》在《故事会》这个刊物发表后曾被多家书刊收入,被认为是当代幽默故事的精典之作。

这就是生活中发生的真实遭遇,就像生活的大海中飞溅出的几朵浪花,被创作者随手撷取住了,我们看到的却是大海丰富的特性。这也说明生活中有些超常现象蕴含的东西是非常丰富多彩、美不胜收的。里面活跃着人物的言行和思想情绪,为文学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宝贵的、取之不尽的素材,使创作者们通过它来组织各式各样的场面和情节,从而展现出极为宽广、繁复的社会生活画卷,描绘出人物心灵的行动轨迹。当然,这需要我们具有独到的眼光和非凡的能力才能把它运用起来、组织起来。

三、利用超常性创作时应该避免的问题

我们知道,人有一种本能的好奇心。人之好奇在审美实践中的表现,是希望在审美对象上发现超常的、独具特色、超凡脱俗的特征。就中国古代整个审美倾向而言,就有“文奇则传”的提法,也就是超出常规的人们就非常容易记住和传颂。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在《点校虞初新志序》中讲道:“奇僻荒诞,若灭若没,可喜可愕之事,读之使人心开神释,骨飞眉舞。”

只有超常,才可能传奇。新故事很讲究传奇性。所谓传奇,有奇才传,无奇则不传。但是就“奇”而言,也分为新奇、惊奇、离奇、神奇等。这些“奇”并不是信手拈来、凭空捏造和胡乱想象的。我国民间文学泰斗钟敬文先生在所著的《民间文学概论》中指出,所谓传奇性,“首先必须具有生活本身的形态,故事发展基本合乎生活的逻辑;同时又把生活素材加以剪裁、集中、虚构、渲染、夸张、幻想,通过偶然的、巧合的以至‘超生间的情节来引起故事的转变。”这就是说,新故事所讲的传奇性、超常性均来源于生活积累,它是通过运用新故事的创作手法进行加工而成的,决不是生搬硬套,向壁虚造的。这就要求故事创作者们在使用超常性这个法宝时,要注意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方面,新故事创作要避免追求超常而过度猎奇,更要忌讳无意义的怪诞。俗话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只鸡三只脚,一条蛇两个脑袋,这种“超常性”的事件对创作和传播没有帮助,也毫无意义。一些作者为了吸引眼球,一味单纯地追求“超常”情节,对故事胡编乱造并且漏洞百出。这并非真正的故事,读者读到最后,只能一笑了之,无任何阅读上的满足。

另一方面,在新故事创作中必须讲究合理的超常性。也就是说,即使再超常,也一定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新故事要注重口头性,能传播。也就是记得住、讲得出、传得开。这就要求故事情节要新奇,故事的别名,就叫传奇。然而,奇只是为了给“传”和“讲”提供方便,内容新、有意义,才是我们传讲的最终目的。所以,只讲情节奇而不讲内容新,这是不足取的。其实,故事情节的超常性,某种意义上说,还只是一种外部的形象、一种载体,它必须同内核的合理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才有意义,即所谓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讲的是超常性,“情理之中”讲的则是合理性。

现在有很多作品,为了过度追求惊奇、离奇、神奇等,反而误入“奇”途。有些作者为了创造“奇”,没有从生活实际出发,一味地生搬硬套,用旧瓶装新酒。或者,采撷到一些素材,却不扎根生活,不深入思考,向壁虚构,异想天开。这样的作品即使再超常,然而失去了根本,必遭读者唾弃,也就远离了创作的初衷。

四、结语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时序”,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在“讲好中国故事”这个新时代的宏伟背景中,人类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使人类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然而,我们对新故事的创作规律与艺术技巧的创新,对“超常性”在新故事中的美学价值以及它所反映的社会生活的深度、广度,和作家在创作中读者在阅读时所产生的心理嬗变,都会让新故事焕发出更强劲的生命力,闪射出更绚丽的艺术光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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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钟敬文.民间文学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5]孙荪.孙荪文论选[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马玉涛,男,本科,现就职于河南省文联故事家杂志社,现任社长,河南省文联委员会委员,中级职称,研究方向:民间文学和期刊编辑出版方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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