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妮,于 晓,张 瑜,朱 琳,王晓菲,李学博,王振国,付先军**
(1.山东中医药大学管理学院 济南 250355;2.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文献与文化研究院济南 250355;3.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药经典理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济南 250355;4.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医史文献学泰山学者工作室 济南 250355)
“中药不传之秘在于用量”,中药用量的科学性与合理性,不仅对中医临床疗效至关重要,而且与中药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中药用药安全性等密切相关[1],中药用量一直是研究的热点。有对古代方剂用量进行分析的,如傅延龄[2]等采用文献研究与数据挖掘的方法,将常用中药自先秦至今两千年的临床剂量变化进行了统计和描绘,提出“中药临床用量流域”的概念,该流域以历史年代为长度,常用中药的临床剂量范围为宽度,以描绘常用中药临床用量的剂量演变情况。也有对现代临床中药用量进行统计的,如付晓燕[3]分析北京市平谷区中医院中药用量使用情况,发现中药用量超量情况比较普遍,中药虽然有疗效好、副作用小的优点,但是长期服用或过量也会引起严重的不良反应,对于潜在用药安全问题及无毒中药的超量问题,希望引起中医药专家的关注。黄璐明[4]等还探讨中药用量标准研究的思路和方法,提出“临床-实验-临床”的模式,即以临床处方数据的调研分析结果为主体,通过实验加以验证分析,结合临床专家评定,在此基础上,以历代文献研究为参考,制定规范化、标准化的中药用量范围,从而建立中药用量标准。这些报道为中药用量的研究提供思路,取得了一些进展。
但是目前对于基于大样本量方剂的中药用量历史演变规律挖掘研究尚未见报道。因此,论文通过对《中医方剂大辞典》[5]中收载的九万余首方剂信息进行结构化和标准化处理,构建方剂数据库,并参考相关文献,并对不同年代的用量单位按照现代单位进行了换算,采用断代史研究方法,通过频数和频率分析方剂中中药用量的演变规律,可以为中药临床应用,尤其是中药剂量的规范化提供依据。
所有方剂数据来源于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中医方剂大辞典》[5],并参考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和独秀及《方剂学》等[6]。方剂筛选标准:①《中医方剂大辞典》[5]收载的方剂;②有方名、中药组成等基本信息;③对于佚名方,如有组成等信息亦可纳入;④对于异名方,即方名不同,但组成、用量、主治的信息相同的方剂作同一方剂处理。
对方剂的信息进行结构化处理,基本信息包括:方剂编号、方名、方源、中药、剂量、单位名称、制剂、功效、主治病、主治证、主治症状、备注等。
并对这些信息进行标准化处理。其中中药组成中的中药名称按照《中华本草》[7]中的正名进行标准化处理;其它信息参考《方剂学》[6]、《中医内科学》[8]等。
数据频数分析是一种描述性统计分析,利用数据的频数分析的方法,分析包括频数与累计频数,其中累计频数是依次累计得到的各组频数之和[9]。本研究中通过频数分析挖掘方剂中的中药信息,包括各朝代方剂数量、中药组成情况、用量单位、中药用量分析等。并为了数据的准确性和直观性又引进了频率和累计频数的概念,并以折线图、饼图等来实现数据可视化,以更好的呈现数据结果和数据背后的规律。
表1 方剂朝代分布
表2 组成药味数频次前10位
断代史是以朝代为断限,来研究某个朝代的历史资料,比较不同朝代的特色[10]。根据断代史的研究思路与方法,本研究从汉代、晋代、唐、宋、元、明、清,民国到现代,分别分析方剂中中药的用量变化,进行断代分析,探索随着时代变迁方剂中中药用量的演变规律。
《中医方剂大辞典》[5]涉及方剂9万余首,除了异名方以及有名无药等情况之外,有中药组成的方剂8万4千余首(表1),以来源于宋朝文献的方最多,占总方数的35.90%,其次是来源于明清文献的方剂,这三个朝代的方剂占总方数的85%。组成中药数最多的是《理瀹骈文》[11]记载的行水膏,有115种中药,大部分方剂组成中药味数都在10味以下,占77.9%,6味中药的方剂最多(表2)。
表3 单位分类
表4 频数前十的用量单位
图1 不同朝代剂量单位使用频数柱状图
表5 最常用的10种中药
2.2.1 用量单位分类。
有用量记载的中药是544 646频次(表3),涉及用量单位375个,包括重量单位、体积单位、数量单位、面积单位及其他等6类,其中体积单位最多,包括升、合等149种;数量单位86种,包括枚、个等;重量单位两、钱等63种;长度单位包括寸、尺等7种,面积单位3种,其他无法进行分类的67种。
2.2.2 使用频数前十的用量单位。
使用频数最多是“两”,达一半以上,其次是钱,达24.70%。用量单位使用频数前十位的累计频率达96.10%,其中重量单位5个,数量单位3个,体积单位2个(表4)。
按朝代区分,从各种常用用量单位使用情况(图1)可以看出,大部分朝代以两为主,尤其是宋代,使用两作为单位的方剂数量大大超出其它单位,只有清代和民国是以钱为主要用量单位。
总的用药频数644 199次,涉及各种药物名称7 589种,最常用的10种中药为甘草、当归、人参、茯苓、肉桂等(表5),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方剂中用了甘草,五分之一的方剂中用了当归,17%的方剂中用了人参。
方剂中用量大致有3种情况,第一种是没有用量记载的,第二种是一些无法定量的用量,比如有记载等量、倍,是按照比例用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剂记载的用量并非一个确定的计数单位,而是一个用量范围,如1-3两等的记载。这两种情况因为无法进行统计,不在我们的用量分析范围之内。
第三种就是有确切用量记载的。其中有确切长度单位记载的用药频次674次,平均长度18 cm,最长的是明朝龚廷贤(《寿世保元》卷八)“将军百战百胜膏”[12],里面用“槐柳条三百寸”,相当于600多厘米。有确切体积单位记载的用药频次是7352次,用体积计量的平均值是1 256 mL,用量比较大。
有确切重量单位记载的中药频次是534,392次。用量最大当属(唐)孙思邈撰《千金翼》卷十二记载的“地黄酒酥”,用“粗肥地黄十石”,按照唐朝1石相当于现在79 320 g计算[13],达790公斤重。但这些超大用量并非一付药一日的量,多为丸散膏等的投料用量。
由于古代方剂中丸散膏等剂型较多,包括外用方剂,因此多数方剂每味药的用量都很大,但这并不能真实反映方剂中每日的服用剂量。
为了挖掘中药每日内服用量的规律,我们将能代表每日服用剂量的内服方剂及组成中药筛选出来,共13 834首方剂,涉及药物频次110 377次,有确切用量记载的药物频次81 830次,其中以长度为单位的中药频次是121次,换算以后的平均长度为10.19 cm;以体积为单位的中药频次1574次,平均为753.24 mL;以重量为单位的中药频次是80135次,平均为21.46 g。从图2可以看出,不同朝代内服方剂每味药一日平均用量(换算为重量g)唐朝最大,达到82.53 g,其后用量减少,至明以后用量与现代相差不大,多为10 g左右。
所有有确切用量记载的方剂中甘草的平均用量是14.13 g,不同朝代甘草的平均用量是有一定差异,其中唐朝用量最大,达到53.6 g,宋元基本相同,明朝以后用量接近现代,在6 g左右。当归平均用量16.32 g,也是以唐朝用量最大,元明时期用量最小,在5-6 g,到清朝以后用量上升到12-15 g之间。人参平均用量和甘草类似,唐朝最大,明朝最小,清朝以后用量有回升,成为这五个药中用量最大的中药。茯苓在晋唐时期用量是五个中药中最大的,唐朝时期平均能用到78.77 g。肉桂的平均用量在晋唐时期处于第二,仅次于茯苓,在宋朝甚至超过茯苓,成为五个药中用量最大的,此后一直呈下降趋势,明朝在10 g左右,清朝以后降低3-5 g。
图2 不同朝代内服方剂一日平均用量(换算为重量g)
图3 不同朝代内服方剂常用中药一日平均用量(换算为重量g)
结合方剂数据下分析的中药用量的基本情况的分析结果来看:①来源宋朝文献的方最多,占总方数的35.90%,宋代是方书发展的鼎盛阶段,官刊方书篇幅大,资料丰富,有一定的法定权威,而且所收方剂以成药居多[14];②用量单位以体积单位种类最多,体积单位包括精确单位例如升,斗,合,也有许多估量单位例如:如鸡子大,经方中就有许多如“竹叶两把”“石膏鸡子大”等估量性单位[14];③方剂中使用最多的单位为“两”,其次为“钱”“分”,“两”在《伤寒论》的方药计量中使用频率最高,是伤寒方药计量的基础[15];“钱”字在唐朝时用为重量之名。唐铸开元钱,不名为铢,而曰一钱重二铢四累,积十钱重一两,是以十钱为一两,以钱为重量名,实自唐为始[16];在汉代度量衡制中也无“分”这个单位,从晋代起始在汉制的铢与两之间加了一个“分”,即6铢为1分,4分为1两[15]。根据方剂数据分析的中药用量整理的有关信息所得,每种中药用量在各个朝代存有差异,内服方剂的日平均量也不尽相同。可以看出唐代时期常用中药的日平均量最大,唐代以后用量逐渐减少,明朝后日平均量逐渐增大,清朝之后逐渐趋于稳定。中药剂量受多种因素的影响。自汉代以后,中药用量减少,唐代用量骤增,唐后用量持续减少,而近年来普遍又有超药典用量的现象。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宋代因药材紧张而提倡煮散,使中药用量减小,之后承袭下来,到李时珍更指出:“古之一两,今之一钱”,可能有方药本源剂量的缺失[17],另一方面,处方的药味数不断增加,用量虽然没有增加,但处方总量在增加,再有就可能是中药多数由野生改为种植,药物种植年限等药物本身原因[18]。
因此,从方剂中中药用量的变迁来看,历代中药用量差异很大,是受诸多因素的影响,现代临床的中药用量,不应局限于古代文献记载,而应根据当前药物的特点,如中药种植技术的推广,药材性效毒性的变化以及病人的病情、体质等灵活运用,方能达到药到病除,发挥中药的原创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