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侵华日军的一个军用小铁杯和一个军用铜水壶,出现在湖北团风县一童姓市民家中。
这个口径为9cm,高度为6cm的小铁杯是军黄色,底小口大,比我们常见的小陶瓷杯略高。时过大半个世纪,铁杯杯口已生锈,杯底烂了一个小洞,杯把手脱落,其余部分的颜色保存完好,杯底的日文和图案清晰可见。而铜水壶则与我们民间烧水用的土瓦釜形状相似。
这两件小小军用品,留给保管者的创伤绝非一般。
据童先生介绍,这个小铁杯和铜水壶是他的祖母保存下来的。老人1980年去世前,曾叮嘱家人要保管好这两样东西。
在童先生的记忆里,祖母健在时每次从木柜里拿出这两样东西,都会提起三件事。
一件事发生在1939年。老人目睹了侵华日军在湾后(今团风县磙子河大塘角湾的后山岗上)杀害了她远房的一个外甥。外甥姓韦,是一位私塾先生。当天日军进山,老百姓都纷纷“跑反”。外甥当时用箩筐挑着两个才几岁的孩子想到外婆湾躲一躲。当他爷仨来到湾里,见外婆湾跑得空无一人,便只好挑着孩子向湾后一密林躲去。刚走出不远,就遇上一群日本兵。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首先恶狠狠地示意外甥停下,然后绕着外甥和两个箩筐转了一圈,便气势汹汹地举起战刀,向手无寸铁的外甥刺去。老人当时怀抱才1岁多的童先生的父亲,与湾里其他几个人一起,躲藏在不远处一人多深的杂草丛林中,她看到白晃晃的战刀从外甥胸膛刺向背后……这时,两个小孩拼命地哭打着箩筐。老人和几个同伴看到后心都碎了,人人眼里射出仇恨的火花。
另一件事发生在1941年农历七月初二。这天是童先生父亲的生日,家里准备了两桌酒菜招待亲戚和乡邻。临近中午,客人刚准备入席,突然3个日本兵窜至,见家中聚集多人,便持枪而入。进屋后,见桌上摆有酒菜,其中一个小头目安排一个士兵在门外站岗,自己则与另一个日本兵站在桌旁自斟自饮。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中国军队的身影。在屋里喝酒的两个日本兵得到门外站岗兵的报信后,慌忙向湾后逃窜。慌乱中,一日本兵随身带的军用小铁杯丢失在童先生祖母家。日本兵进屋时全家和众亲戚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桌上的酒菜已杯盘狼藉,全家人气得咬牙切齿。当发现这个小铁杯后,童先生的祖父狠狠地踢了一脚。祖母急忙捡起,叫好好保管它。
在当天来的客人中有位长者多次见过这3个日本兵。因为老人以打柴为生,长年挑柴到团风或大埠街去卖,也多次挨过这帮强盗的耳光。老人说,有一次,这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将一名年轻的女子糟蹋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木桩立在街头,将一丝不挂的女子的两个大腿分别绑在两根木桩上,勒令进街的男女老少从两根木桩中间进出。有一次还将豌豆撒在地上,威逼妇女脱光衣服在豆子上行走,因豆子光滑,妇女无法在上面站立,走不了几步就滑倒了,在场的日本兵便鼓掌,以此取乐。说到这里,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谁家没有姑娘,人人见了心如刀绞啊!”
这帮禽兽对稍有不从的,就是几耳光。这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经常从街的东头走到西头,对做生意的、买东西的老百姓依次打耳光,直至打得老百姓向他们点头、弯腰、微笑为止。如果遇见日本兵带有军犬,必须并齐双脚向军犬敬礼,否则就要挨耳光,或被拳打脚踢,或跪石头,或刺刀在头上戏弄。有一个老人因没有向日本军犬敬礼,日本兵就纵犬伤人。
第三件事发生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当时,尚未撤离的日本投降兵,有的向中国老百姓讨食物,有的拿着随身携带的军用品向中国老百姓换食物。童先生的祖母像千千万万善良的中国老百姓一样,无偿地送了一点大米、面粉给投降日军。一次,一个日本兵拿出随身的军用铜水壶向老人换了两个细米粑。老人把它和小铁杯放在一起保存了下来。
大塘角湾的童和清老人说,他19岁那年看到一些投降的日本兵,驻扎在湾对面的大垴山上。这些日本兵几乎天天要到湾里讨粮食,有的干脆拿自己的军用生活品换熟食。
1929年出生在大塘角湾,现在黄冈《东坡赤壁诗词》编辑部工作的一位童姓市民对日本兵投降后,为何仍驻扎在这个湾的大垴山上,给我们做了解释。那是因为湾的后岗对面是座高山,叫郭家垴山。抗战期间,中国军队在此山修筑了工事。日本军队便驻扎在离郭家垴不远,位于大塘角湾前的大垴山与中国军队对峙,常常发生交火,搞得这个湾里鸡犬不宁。
出生在郭家垴山脚下,现就职于黄冈市脑血管病医院的业务副院长童晓南证实,他少年时期常在山上挖出弹壳。
这个湾里有多人证实,20世纪70年代开山造田时,湾里还有人曾挖出一缸子弹壳,共计600多个。可见当时战争的频繁和战斗的激烈。
1999年去世的童奇柱老人在挖出这缸子弹壳的当天,向全湾在场的人介绍了这缸子弹壳的来龙去脉——
那是1944年冬,中日军队在郭家垴和大垴山进行了几天的激战,日军在这次交火中失败,逃到淋山河、团风搬救兵,战斗也停了一天一夜。老人当时年轻气盛,便在大垴山上捡回了一篓子子弹壳。拿回家后,全家人吓得不得了,说他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在当时,如果日本人发现哪家哪户有军火之类的东西,子弹壳也不例外,是要杀头的。家人这么一提醒,童奇柱吓得惊恐万状,觉得放到哪里都不放心。后来,他趁着黑夜把子弹壳装进了一个缸里,偷偷地送到门前水塘边的一片竹园里埋下。以后的日子,只要看到日本兵进湾,他们全家都吓得心跳到喉咙。直到抗战胜利,他们全家才放了心。因当时只想埋得越深越好,加之又是黑夜,未作任何标记,20世纪50年代中期,老人曾多次去寻找过,均未能辨出当时埋缸的具体方位。
一缸子弹,和保存至今的那铁杯、铜水壶,不仅记载着辛酸,记载着痛苦,而且还记载着过去,记载着历史。同时,更记载着侵华日军的累累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