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七十年 一曲丹心谱
——纪念著名导演刘喜廷先生

2019-06-16 11:43
新世纪剧坛 2019年5期
关键词:艺术节剧目话剧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2017年是刘喜廷先生从艺七十年,省里文艺界隆重召开了纪念大会,我参加了那次会议,感触良深。2018年春节期间刘喜庭先生含笑辞世。记得,他住院时,我和宝群、孙浩去医院看望,他还喃喃地说:“人是有灵魂的吧。”几天后就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可以说,他的一生魂牵梦绕着祖国的戏剧事业,他一生导演了一百多台戏剧,去世前一年还在为盖州的辽南戏执导新作。《新世纪剧坛》邀我写一篇纪念刘导的文章,因为喜廷先生导演过我创作的几出戏,同时我们还是近邻,我住五楼,他住六楼,所以经常相见。在艺术家园园区里碰面的时候,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事儿,写一个剧吧,我来导”。现在仿佛还人在身边,声在耳畔。他去世前不久,我还在他家里商量到底为沈阳音乐学院影视学院创作一台话剧好,还是音乐剧好。我常想,为什么他八十五岁高龄,还“耄耋暮年,雄心不已”,对祖国的戏剧事业爱得如此深沉。

我是通过话剧《报春花》知道刘导的。当时我在辽河油田的中学当老师,时间是1979年的国庆期间。我是在学校的操场上站着,从小小的黑白屏幕电视里从头到尾看完了《报春花》。该剧是辽宁人民艺术剧院为建国三十周年打造的进京献礼剧目。此剧一出,场场爆满,红极一时,听说还有拿行李半夜排队买票的。全国有上百个剧团剧种移植上演了《报春花》。该剧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周年献礼演出创作一等奖”,“演出一等奖”。李龙吟后来提到此剧时说,“让他震惊的不是父亲(主演李默然)的演技,而是导演刘喜廷叔叔的精彩导演手法”。总之,这部剧让我记住了导演刘喜廷的名字。七年后我到文化厅剧目工作室工作,终于认识了这个“最聪明的人”。后来,我又知道了他的种种传奇,比如:“三刀九架”,比如,“一个节,八台戏”,比如“十全武功”等等。他也导演了我参加创作的三个剧目《点灯的人》《在那遥远的地方》(后改名为《远方的胡杨》)《惊雷》。

“三刀九架”是刘喜廷先生自嘲的戏称。是指他的脑袋开过一刀,他的胃也开过一刀,切除了三分之一,他的腿也开过一刀,取了血管为心脏做搭桥。九架是指他的心脏在搭桥前,先后下了九个支架。“三刀九架”的他,85岁高龄的他,在他离世前几个月,还精神抖擞地活跃在辽宁的戏剧舞台上,这种精神令人感佩。他讲过他的第一刀,那是1982年他执导儿童剧《人参娃娃》,(荣获全国儿童剧观摩演出优秀创作奖和优秀演出奖)突然昏倒在排练场,诊断后发现是脑膜瘤。这种奋不顾身的忘我精神感动了好多人。还记得2007年,在刘导家里研究轻歌剧《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修改。当时,刘导心脏已经发病,但还没有下支架。那天,我和黄伟英看他状态不好,都劝他休息。但他不让我们离开,让学医的女儿把点滴挂在屋顶的吊灯上,一边点滴,一边认真和我们研讨修改问题。那个时候,我和老黄因改本多遍,已经很不耐烦。但刘导的精神打动了我们,我俩都表示就听刘导的,他让我们怎么改,我们就怎么改。现在我还清晰记得,那条长长的点滴管从头顶的吊灯上一直连到他瘦瘦的手臂上。接着,他又带着病体在中华剧场坚持联排,实在挺不住了才去住院下支架。不久,他就又上舞台导戏了。

“一个节,八台戏”是说:在辽宁第四届艺术节上,刘导一个人导了八台戏。记得李默然老师见了我们就说:“一个节,一个人,八台戏,这是个问题。”他是担心老友的身体,也点出了辽宁导演后继无人的现象。那是2001年,刘导已经七十岁了,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接连一口气导了八台戏,的确让人吃惊。这八台戏我已经记不全名字了,但是,“带人”字的话剧就有三台。一台是朝阳话剧团的《凌河影人》,后来和“辽艺”合作重排获得文华大奖,“五个一工程”奖并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还有一台小剧场话剧《半世为人》,是我们省艺研所太阳鸟工作室搞的。再有就是我改编的《点灯的人》。这个剧不是我想写的,是抚顺话剧团请著名小说家梁晓声创作的。但是,因为他不懂戏剧所以有很大问题。所长孙浩和艺术处长宋官林就找我帮着改。我用一周时间改出了剧本。记得,离艺术节开幕只有不到一个月了,戏还没有开排,刘导忙不过来了。当时,他在排《半世为人》,见了我还说:“别急,我心中有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看着艺术节就要开幕了,刘导说:“放心,到时间,你看戏就是了。”果然,他如期排了出来。我真的很难想像他是怎么排出来的,那么大年纪总要吃饭睡觉吧。这与我的懒散对照,让我惭愧。而且,他对剧本还特别认真,不改满意就不排戏。比如《半世为人》,本子挺好的,可是作者是写给大剧场的,变成小剧场就要改,作者不愿改,刘导只好自己动手改。有一天他找我说:“海威,我太累了,你帮忙改改吧”,我一感动就帮了这个忙。刘喜廷这位老艺术家让人敬重,除了他的丰富经验,过人的聪明,更主要的是有献身戏剧的崇高精神和家国情怀。为什么省里的院团都喜欢找他导戏呢,因为他对艺术真诚,而且从不讲报酬,讲得失,艺术水准很高。

“十全武功”是说他什么剧种的戏都能排,还能融会贯通。他曾任辽宁儿童艺术剧院的院长,辽宁歌剧院院长。他排过话剧、儿童剧、歌剧、京剧、评剧、歌舞剧、音乐剧,辽剧、独角戏、小剧场,还有杂技剧。他经常把别的剧种好的因素有机地用到其它剧种里,比如把戏曲的“不移景,不落幕”的手法用到话剧中。《惊雷》这个剧也是刘导找我,说请我帮忙改个反腐的本子。我看后说:“这本我改不了,不过,我有个构思,你如认同,我重新写”,他认同了,我也很快写了出来(原名《赎罪》)。记得那届省艺术节演出是在矿山俱乐部,一个很破旧的剧场,所以也没人看门收票。当时,我在专家组必须去看戏。演出当日我就坐在剧场最后边。前排坐着两个上年纪的妇女。她们对话说:“这个戏也不唱呀,没意思”,另一个说:“反正没事,也不要票,白看戏”。剧中舞美刘导用了三棵树,随剧情移来移去。这让那两个妇女看不明白了,一个问另一个:“也没风啊,那树怎么又动了,一会儿跑那边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了。”不过,她们还是坐住看下去了,直到看完终于看明白了,最后说:“原来这树动不是风吹跑的,是人家用的表演办法,这戏挺感人的。”刘导导戏心中有大众,戏好看好懂,贴近老百姓。

刘导的“十全武功”还在于他虽年事已高,却不守旧,常有新意境、新想法,总是与时俱进。比如,在轻歌剧《远方的胡杨》里,他加入了年轻人非常喜欢的红蚂蚁歌舞队。记得,很早他就有了微信朋友圈。有一次,他问我有没有微信,我说没有。他很得意地让我看了他的微信朋友圈。追寻和学习新生事物,也许这就是他永不衰老的原因吧。他喜欢年轻人,他的微信里,他的身边总是有一群年轻人围绕着,他也带出了好多年轻的导演。他总是为青年人着想。记得省“九艺节”后的一天,孙浩找我陪他看望刘导,因为刘导对评奖结果有意见,他为大连杂技团排的杂技剧《霸王别姬》没获金奖。那天,老人家谈着谈着流了泪。他说:“我不是为自己,我都得了多少奖了,我多大年纪了,奖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在乎了。可是大连杂技团的年轻人那么努力,他们是要靠奖评职称的。”我们都知道他为这个剧付出了很多,带着老伴在大连一住就是半年多。可是,这个剧我们没有看到,艺术节演出时,我们这组评委看的是另外的剧目。他对戏剧界的后继乏人也和李默然老师一样着急,经常为省里年轻的编、导、演培训班上课。我也听过他讲课,不用稿子,开口一气能讲两个多小时,从斯坦尼到中国的戏曲,真是滔滔不绝。

刘喜廷先生在十七、八岁成人时走进新中国的艺术团体,正是新中国成立的时候,这70年,他与年轻的共和国一起成长进步,从50年代开始演戏、导戏,直到2017年,他导过的剧目有一百多部,这些作品记录下他深厚的家国情怀。

近日来在艺术家园的园区里,常看到雇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刘导老伴高老师,我不由想起刘导陪着小脑萎缩的老伴在园区里散步的情景,他永远身体笔挺,衣着讲究,十分精神。他是靠精神支撑的人。于是我又想起他离世前在医院说的话:“人是有灵魂的吧”。我想说,是的!他的灵魂永远萦绕着舞台,萦绕着祖国和人民。

猜你喜欢
艺术节剧目话剧
遇见艺术节
舞台剧目
A Glimpse of the Art Festival遇见艺术节
新见晚清民国传奇剧目十一种
文华大奖”获奖剧目
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海报
话剧《二月》海报
我是话剧小演员
都市年轻人的“话剧梦”
优秀剧目进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