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育
根据学校官网的面试要求,陈思设想了三个问题的二十个回答方式,把答案翻译成意大利語并让语言老师帮忙整理单词和语法,这时的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考上传说中的佛罗伦萨音乐学院。
意大利号称千城之国,无论大小,教堂、广场、美术学院、音乐学院都是标配,文艺复兴圣地佛罗伦萨也不例外。在这个坐落在托斯卡纳大区的中世纪古城,老城区遍布错综复杂却四通八达的窄巷,汽车无法通过,且现代高科技的导航设备在这里似乎也面临失效,陈思的意大利求学之旅,便始于一次“跟踪”。
“跟踪”别人找到学校
浑身湿透参加面试
在火车站的出站口徘徊良久,陈思有些茫然,因为前一天晚上才到达佛罗伦萨,所以他直接租住进从地图上看起来很近的旅馆。然而,团团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前往目的地的路。无奈之下,陈思抽着烟,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名路人的身上。
“我发现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意大利小伙子背着一个黑色箱包,以多年学习音乐的经验来看,我确定那里面一定装着铜管乐器,不是小号就是萨克斯,一定是这里音乐学院的学生,而这个城市只有一所音乐学院,他一定会去学校的。”陈思笑着告诉《留学》记者,前后几秒钟的思索判断,他果断站起来,“跟踪”这个人一路来到一所学校的门口,而这正是他的目的地—佛罗伦萨音乐学院。
在与约见导师简单沟通后,陈思被告知明天早上八点前来参加面试。到了第二天一早,已经能准确找到学校地址的陈思又碰见了新的难题。“那是7月20日,我记得很清楚,拿着大包小包、穿着T恤短裤,门外瓢泼大雨,而我没有带伞。”陈思用蹩脚的意大利语跟旅店老板说明自己是中国留学生来考试,想向他借把伞。
2014年的时候,意大利的留学热刚刚兴起,以美术类留学生为主,音乐类留学生中尤其是作曲专业,则犹如大熊猫般的存在。也许是因为陈思留着长发,戴着发卡的形象,总之,旅店老板并没有把伞借给他。“也许老板感觉我太像游客,不太愿意把伞借给我,把我气的不行。”陈思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笑着说道。眼看墙上的钟表指针一点一点逼近考试时间,时间不等人,陈思一咬牙,冲进了雨中。
就这样,浑身湿透的陈思来到了学院门口,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而这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我去的那一年,佛罗伦萨音乐学院全校在读的所有本硕专业只有七八个中国人,我这个专业从来没有过中国学生。”站在走廊里的陈思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点紧张。“全世界一共就招两人的专业,门外排队的有十几个人,太可怕了。”在生硬地跟同样准备面试的学生交流后,陈思知道自己的专业有五个人面试。
陈思表示,与近几年在意大利有众多中国人留学不同,五六年前还没有那么多的中国人,更不用提学习电子音乐作曲的学生。电子音乐专业的教授也第一次接触到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学这个专业。“因为我冒雨前来,教授并没有嫌弃我的衣着,而是很乐观的开玩笑,他们认为中国人去学声乐、钢琴的比较多,学意大利传统艺术比较多,他们其实很羡慕其他专业有中国人。”
在面试的时候,陈思也带来了中国的礼物送给意大利的教授。“我特意带了三幅中国的书法,学海无涯之类的文字,没有想到的是,他问我这个成语用意大利语怎么解释。”即使现在想起当年的状况,陈思仍然记忆犹新。中文成语博大精深,自己这三脚猫的意大利语如何解释得通,最后用英语简单解释草草了事,都不知道那几位教授有没有听懂。
虽然略有波折,不过面试现场陈思与教授们交流得十分顺利,也最终进入了这所意大利乃至世界著名的音乐学院。
“黄皮肤黑头发”的文化背景
才是国外受人尊敬的招牌与特色
在音乐学院学习的过程遍布艰辛,以往沾枕头就睡着的陈思在意大利的第一年总是夜不能寐,每晚会惊醒七八次,“上理论课的时候,教授用英文教材,讲意大利语,我却拿着刚从国内邮过来的中文教材,想到明天要上课,听不懂教授的问题,我就十分担忧。而两三个人的小课更尴尬,所有人热火朝天的讨论时,你不能不说话,还得想办法跟学生和老师交流,跟上步伐,让教授知道你在跟着思路走。”陈思告诉《留学》记者,第二年虽然适应了一些,但这个适应并不是他语言变好了,而是教授适应了自己。“我还是会蹦词,也会说错误的语法,但是教授已经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第一年的期末考试,也让陈思深刻地感受到国内外教育的差异。“教授要求做一首六分钟的电子音乐,没有任何限制,在国内学生总会要求主题、材料、形式、长短,要很多的限制,因为这样才有效率、有方向,才能达到要求,有更高的分,能拿到更好的成绩。我最初也是这样,但是教授很诧异,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多限制呢,这是自由创作,我上课介绍的技法、讲授的艺术理念甚至听到的声音都可以为你所用,不少于六分钟就是我的要求。”
这种教学方式是陈思完全没有见过的,学生可以随意反驳教授,同学和教授争辩得面红耳赤反而是非常好的方式。“教授上课很发散,他不会单独教授技法,而是谈论艺术家、作品,他会很客观地叙述、介绍,而理解、消化、启发是学生的事情,他们授课潜移默化,是开放式的,学生要结合自身,拥有思辨、再创作的能力,他们会尊重你的一切想法。”陈思这样向《留学》记者讲述。
在意大利留学的几年,陈思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不仅代表中国,也代表背后悠久的历史文化。黄皮肤黑头发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而这种传统文化一定要运用到艺术创作当中,这才是中国人在海外最有名的招牌或者特色。“外国人是不可能在一首电子音乐作品里用戏曲唱腔的,因为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的缘故,我尝试在作品里融合京剧与昆曲的片段,第一次播放我的作品就惊艳到了所有人。教授很震惊,问我这是什么样的乐器,在哪里还能听得到。”陈思表示,出国在外首先要自信,在尊重当地文化的同时适当展现自己的文化,才能更好地融入异国他乡的学习与生活。
对陈思而言,留学不光打开了音乐新世界的大门,更多的学习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国外,工作一段时间继续深造是非常普遍的。他们有足够多的选择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而这样的人生才会更加富有乐趣与创造力。
非世家、非附中的“双非”学生
看似顺利的留学之旅的背后是陈思的辛劳准备与充分铺垫,在这之前,他也经历了种种磨难,趟过了“九曲十八 弯”。
四五岁学习电子琴,只是父母对于孩子拥有“一技之长”的希望,可以在工作生活之余陶冶情操。然而随着时间的增长,陈思在音乐上花费的时间与精力越来越多。“我的父亲出身军人世家,对我管理比较严格,不练琴就会挨揍,乐器的学习就这样坚持了下来。”也许是自小学习音乐的自信,或者是别人眼中的羡慕,自从初中学了吉他之后,陈思又开始试着去写歌。“那时候感觉能给喜欢的姑娘写首歌,感觉很酷,特别棒。”
陈思告诉《留学》记者,虽然从小一直没有间断过乐器的学习,但也没有经历苛刻的模式化训练,直到高中时期确定自己要走音乐的道路,才开始考虑未来的升学问题。“我跟很多人一样,都是高中才开始有这个想法的,并不是从小就奔着音乐学院去的,我觉得这个情况还是能代表很大一部分人。在众多的音乐学生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世家出身,或者是附中上来的。既然确定要走艺术生这条路,那具体要考哪个专业呢?”经过一系列拜师、咨询,陈思最终把目标定在了音乐制作这个专业上。“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着如何能为自己写的歌编曲并制作成品,那个时候只知道作曲和音乐制作,并不了解电子音乐。”已经成为北京邮电大学数字媒体与设计艺术学院教师的陈思回忆起当年的经历仍旧感慨万千。
中国戏曲学院本科毕业后,陈思与同学一起进入了一家唱片公司做编曲的工作。起初的热情很快就被流水线般的工业音乐生产所浇灭,为了改变现在的生活,为了更高的艺术追求,一狠心,陈思跟发小决定出国留学。“那个时候去意大利的图兰朵计划已经特别火了,美术生留学因为市场大,中介体系已经非常成熟,但音乐生需要完全靠自己进行预注册,学习语言,去学校考试。”经过了国内四个多月的意大利语学习之后,陈思踏上了心心念念的土地,在意大利境内指定的锡耶纳外国人大学继续语言学习。
在意大利学习语言之前,陈思也了解过国外的学校与专业。“那个时候信息太闭塞,而且全都是意大利语,搜索了半天课程后才觉得只有费拉拉这个城市的音乐学院有适合我的专业。我那时候单纯地认为,必须得和本科完全对口才有资格,不然的话去了也考不上。”
在锡耶纳语言学校,陈思认识了来自很多不同省份的中国学生。跟别人聊天的过程中,陈思知道了一个影响他未来发展的重要信息,佛罗伦萨除了著名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以外,也有一所音乐学院。“我才知道,佛罗伦萨音乐学院跟美术学院以前就是一个学校,是一个综合的艺术大学,后来被分割开来,左边是佛美,右边是佛音,中间隔着传说中的大卫雕像。大卫雕像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美术馆,就在中间,很多游客排队参观,因为佛罗伦萨到处都是假的大卫像,只有那里面是真的。”
知道这个信息的陈思立马着手查询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的官网,看是否有适合自己的专业。“我硬着头皮用学的那些单词去查,用软件翻译,发现还真有相关专业,叫电子音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就去查教授的邮箱、发邮件,介绍我自己。”陈思告诉《留学》记者,他给教授传了作品,并询问自己能不能考音乐学院、专业是否对口、是否招收中国学生等问题。
教授的回复很快到来:只要去更改预注册,就可以报考。“我那时候还在学语言,我告诉语言学校的老师想去更改预注册,请她帮我解释官网需知,在知道需要有當地的银行卡和税号,才能缴纳考试费用的时候,这名老师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了一个临时账户,帮我转账,帮我去银行填写材料、邮寄,帮我了很多很多的忙。”时至今日,陈思仍旧对当年帮助他的意大利语老师,万分感激。“当时锡耶纳语言学校的老师给予了我们中国留学生很大的帮助。”
陈思
北京邮电大学数字媒体与设计艺术学院青年教师
出生于河北,
于中国戏曲学院就读音乐制作本科,
意大利佛罗伦萨音乐学院获得电子音乐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