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蔚
伴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发展,国际之间的文化交流、碰撞与融合愈发地频繁化,这为音乐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音乐创作是在不断吸收与融合外来文化的过程中持续发展壮大的,大提琴艺术亦是如此。大提琴有着悠久的文化历史,属于擦奏弦鸣乐器,起源于十六世纪初的意大利,十七世纪的中后期在传教士的传播下流入到中国宫廷,直至二十世纪初期才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此时中国大提琴艺术事业正式拉开序幕[1]。大提琴是舶来品,如何洋为中用,最终实现本土化发展是中国大提琴音乐艺术发展需考虑的根本问题。自大提琴传入中国以来,历代音乐家坚持不懈为大提琴艺术扎根中国民族文化土壤而努力奋斗,王连三的《釆茶谣》、丁孚祥的《西北民风舞曲》、郭文景的《巴》以及王强的《嘎达梅林》等作品将我国传统民族音乐元素融入大提琴艺术创作[2]。大提琴民族化有助于传承与创新中国民族音乐,也是推动中国音乐国际化的必要途径,可见大提琴音乐创作的民族化是中国大提琴艺术发展的必由之路。目前大提琴民族化还在不断的探索阶段,对此可借鉴优秀民族大提琴作品的成功经验为中国大提琴艺术进一步民族化发展提供一定的启示。故以优秀的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为分析蓝本,对其民族化手法进行解读,实现民族音乐元素与大提琴的有机融合,以期更进一步推动大提琴艺术的民族化发展。
《嘎达梅林》原是一首蒙古族流传已久且传唱度极高的叙事民歌,1956年著名的作曲家辛沪光根据这首民歌创作了交响诗《嘎达梅林》,1960年我国著名女作曲家王强进一步将其民族化,创新性地将民族创作技法与西洋创作技法结合起来,谱写了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为大提琴民族化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助推作用[3]。王强于1935年出生于山东乳山市,在十二岁那年就加入了胶东军区文工团,后被调到志愿铁道兵101师文工队,在1955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开始系统的音乐知识学习,开启了学无止境的音乐作曲生涯,毕业后在1960年留校任教。同年,王强在深入内蒙古后历时三个月创作了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这部作品也成为了王强的代表作之一。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十分具有开拓性,将原生态蒙古族音乐元素与大提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首届“上海之春”上大获成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巨大反响。叶林与谭冰若等人在观看首演后,对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给予了极高的肯定与评价,指出“作者运用民歌从内容出发加以性格的变化和发展,借鉴马头琴的演奏技术不但使蒙古族音乐色彩更为鲜明,也加深了人物性格的体现等等”[4],其观点发表在当年的《人民音乐》上,由此可见该协奏曲的艺术价值。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的曲式结构为自由奏鸣曲结构,由引子、呈示部、展开部以及再现部四个部分构成,以内蒙古民歌为主要题材,以协奏曲为表现方式,通过民族创作技法与西方创作技法相结合的手法生动展现了蒙古族民族英雄嘎达梅林和军阀、官僚抗争,保卫家乡的情景。这首协奏曲具有很强的叙事性与抒情性,将具有刚毅正直、体恤人民疾苦、勇于斗争等高贵品格与精神的英雄形象跃然眼前,充分赞扬了民族英雄嘎达梅林。《嘎达梅林》协奏曲融入了多元化的民族音乐素材,将中西方音乐文化完美地融为一体,实现了“中西合璧”的同时,还彰显了鲜明的蒙古族音乐特色。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是以多元化的蒙古族音乐为素材,并创新借鉴西洋音乐的体裁与创作技法创作出的大型器乐曲,是中西方音乐文化碰撞融合的产物,具有浓郁的蒙古族民族音乐特色。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以内蒙古的民歌为主要创作题材,这也是许多作曲家所善用的创作方式。在创作这首大提琴协奏曲时,王强女士在呈式部主部主题采用了蒙古族叙事民歌《嘎达梅林》,另外在呈式部的副部主题采用了著名的蒙古族民歌《牧歌》,在展开部和再现部还多次运用了这两首民歌素材来展现英雄嘎达梅林的英勇无畏[5]。民歌《嘎达梅林》上下乐句的前半部分被直接引用在呈式部主部主题的第一次叙述上,而在民歌《嘎达梅林》上下乐句后半部的处理上保留了骨干音并对旋律进行了些许方向上的改变,更为凸显了嘎达梅林的英勇抗争。另外,《嘎达梅林》协奏曲以原有的民歌旋律为线条,保持原主题旋律的音调基础上又对形式进行了繁化,如图谱1所示,这类变体常在主题需要反复呈式时出现。
图谱1
蒙古族著名的长调民歌《牧歌》在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呈式部的副部主题呈现上同样采用了直接引用和变形这两种方式。在协奏曲的113小节处,协奏曲副部主题第一次出现时就直接采用了《牧歌》的主题材料,旋律音基本一致,只是在节拍强弱的处理上进行了变化形成了“抑扬格”的节奏[6],展现了草原的辽阔与壮美,更好地表达对草原炙热的爱。在协奏曲的第125小节处采用了变体手法,主要是不断放宽结尾处的音程来适应旋律的发展与语气的变化,如图谱2所示。除此之外,在副歌赞美主题出现时,对主、副部主题素材的旋律进行了糅合,既包含有民歌《嘎达梅林》音乐素材,又兼具《牧歌》的音调特征。对蒙古族传统民歌元素的应用既保留了传统蒙古族音乐特色,也极大地提升了大提琴协奏曲的民族性。
图谱2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在调式与调性的布局上也体现了浓郁的民族特征,民族五声调式贯穿全曲,并主要采用了羽调式与宫调式,这两种调式是蒙古族传统音乐中最常用的调式之一,使得协奏曲颇具有民族特色。
在呈式部主部从a羽开始,在主题第一次陈述后,在第50小节处由乐队复奏出了主部的主题并转至#f羽调式上从而使得协奏曲的流动感增强,然后在第51小节处由大提琴进行主题变体转向b羽调式,后经过连续地向下调性转调回到a羽调式上,实现了a羽——#f羽——b羽——#f羽——a羽的调式变化[7]。在呈式部的副部的第一个主题则是从C宫开始转到F宫最后再返回到C宫,这种调式调性上的变化也为进入到下一个副部主题进行了铺垫。另外呈式部副部的宫调式与主部主题的羽调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与调性结构与西洋奏鸣曲式的调性对比原则是相符合的,随后在副部第二主题重新回到了羽调式。虽然协奏曲展开部的布局较为自由,且调性转移较为丰富,但是仍然是以羽调式为主。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的特别之处在于采用了传统民族乐器的演奏技法,让该协奏曲独树一帜。大提琴与蒙古族传统乐器马头琴在音色与音域上具有较强的共通性,对此协奏曲多次借鉴了马头琴的演奏技法,包括滑音、颤指以及颤音等技法,将马头琴器乐模仿得惟妙惟肖。如呈式部的副部的赞美主题在音与音之间交接时采用了滑音,让旋律更为优美和富有生命力,再如在143、271小节处运用了较远音程的下滑音来表现悲愤与叹息。注重情感起伏的协奏曲《嘎达梅林》对颤指技巧的多变性提出了要求,在呈式部副部的主题上需采用速度缓慢的颤指,而当英雄的主题出现时颤指的幅度与速度都明显加大。同时,还多次且反复运用了蒙古族长调音乐中常用技法“诺古拉”[8]来表现特殊的颤音效果,如协奏曲《嘎达梅林》的第85、160小节处,如图谱3所示,尤其是颤指、颤音以及滑音的综合性应用使得协奏曲的色彩性更为丰富。此外,在该曲的华彩部分更是采用了多种民族演奏技法,除了滑音外,还有马头琴独有的扬弦和马蹄弓演奏技法,使得乐曲的民族色彩十足。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地方在于其民族化的和声处理,其突破了传统三度音程关系构建西方和声的束缚,与主题风格相适应。王强女士为了不破坏蒙古族民族音乐中的五声调式特征的前提下,将和弦中的偏音用相邻的正音替换,不仅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民族五声调式的色彩,也增强了和声效果,如图谱4所示。在协奏曲《嘎达梅林》中还创新性地采用了和弦结构为E—B—#F的五度叠置和弦,虽然不是完全的五声音阶,但是具有复合调性与民族五声调式完美契合,实现了和声的民族化。另外,在和声终止式上与传统和声终止并不一样,终止式结构为Ⅴ/Ⅵ—Ⅴ/Ⅳ—Ⅴ2/Ⅴ—Ⅴ56/Ⅶ—Ⅵ56—Ⅰ,未遵循S-D-T的功能序进[9],其协奏曲的终止式与民族旋律相结合,蒙古族音乐特色韵味十足。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还多次将民族化的和声与典型的节奏音型相结合,使得民族特色更为浓郁,也丰富了和声的音效,使得协奏曲的色彩更为丰富化。
图谱3
图谱4
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是一首对蒙古族英雄的赞歌,具有很强的叙事性与抒情性,对英雄嘎达梅林形象进行了细致的刻画。这首协奏曲被包括高龙、兰洁等众多大提琴演奏家所演奏,更是成为了许多的管弦乐音乐会上的保留演奏曲目。该曲情感内涵非常丰富,为将作品中所蕴含的情感完美传递给受众,引起受众情感共鸣的同时感受到蒙古族文化魅力,这就对演奏技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对此,结合笔者对该曲的演奏经验,对演奏技巧进行了总结。
在情感的把握方面。本乐曲情感是非常丰富的,有幽雅恬静,也有激昂壮烈,情感的表达与速度的控制是密不可分的,对此演奏时处理好速度是表现情感感染力的基础。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开始的速度是“adagio”,后在大提琴独奏段的速度变为“allegretto moderato”,在中段速度进一步提升变为了“piu mosso”,到最后结尾处要求速度由“presto”转为“tempo”,这就要求演奏者对作品速度的准确把控,从而让协奏曲的节奏与力度相得益彰,通过速度将情感层次一一展现给受众。但是在演奏中可以无需完全遵照作品标记的速度来演奏,否则会显得较为呆板,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二次创作,但是需要注意速度的层次感表达。
表现民族音乐演奏技巧方面。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最鲜明的特色在于其民族性,对该曲进行演奏时需充分掌握乐曲中的民族特色,不拘一格,不能呆板,在理解该曲内涵的基础上进行不同程度地自由发挥。注重节奏的自由表现,让协奏曲更为鲜活、色彩更为绚丽,尤其是在对民族乐器的演奏技法的模仿上,事先需对马头琴的演奏技法进行学习以便更好地增强《嘎达梅林》协奏曲的艺术表现力。在协奏曲民族风格的颤音进行时表现上,颤音速度从较慢逐渐加快,注意增加的颤音速度的变化幅度让旋律更添自由之感,呈现出蒙古族人民的自由、洒脱与豪迈;在演奏跳弓时,琴弓需紧贴琴桥,让f到ff的力度变化更为自然,同时左手抬落指要灵活迅速,并且具有颗粒性,让音色更为饱满与充实;在演奏第298、300小节处,需协调手臂与手指的力度,并利用跳弓来演奏带有双音的十六分音符,使得协奏曲的段落更为清晰,牵动受众的心绪。
目前大提琴民族化是众多音乐学者通过不断的创作得出的实践结果,众多的音乐创作者认为大提琴民族化是中国大提琴艺术事业发展的必由之路,这一观念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大提琴协奏曲《嘎达梅林》是优秀的大提琴民族化作品,其融贯中西文化,采用西方作曲技法和体裁,将内蒙古传统民歌《嘎达梅林》和《牧歌》作为主题,并与五声调式相结合等手法将内蒙古音乐赞歌生动、形象地展示给受众,具有极强的现代性与民族性。在今后的大提琴民族化过程中,需勇于创新与突破,将民族音乐元素与西方创作技法有机融合起来,中西合璧,促使中国大提琴音乐事业迈上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