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劲 黄少强
(莆田学院 工艺美术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中国古人著书治学的方法是置图于左、置书于右、索像于图、索理于书。清代《敕封天后志》为乾隆四十三年(1778)清代乡进士,特授泉州府惠安县儒学教谕的林氏后学裔侄孙林清标,答应其子台湾凤山县文教执掌官林霈让台湾人民了解天妃圣迹的请求,参校《天后显圣录》等多种版本,仿效古代人按左边图与右边书的编撰方法,将妈祖圣迹分门别类地记载和绘制图画,对全书结构进行厘清调整,修订编纂文字内容和重新雕刻49图“神迹”,图版开创了“左图右书”之版画新体例。其独出己意且去伪存真编次经图而成,全书分序,前序(五篇)分别有贤良港图、湄洲图、历代褒封、传,祭文奏疏、神迹图说、世系考、贤良港祖祠考、湄洲庙考等,使《敕封天后志》刊印成书后分为上下两卷让人易于翻阅,为明清妈祖文化转折期海峡两岸较新颖的妈祖圣迹故事教科书。[1](P183)
故此,《敕封天后志》是我国历史上一部用科学方法进行系统整理出来的妈祖志书,其中施琅将军平台海战的视觉图像构建妈祖信仰精神,刻绘简约生动和线条刚劲有力,景物表现逼真,衬托人物浑然一体,在妈祖版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2](P104)
学者高名潞提出:“严格说,图像学只对艺术作品所表达的意义感兴趣。图像学的研究对象基本上是具有叙事(包括象征性的叙事)功能的图像,最初来自偶像。偶像具有永恒性,其构图具有唯一中心和上升性,从而为图像学研究图像的外延意义,即语源学,历史,画中情境等多重象征意义提供了可能。”[3](P217)
《敕封天后志》版画中清代施琅将军卫海战役的历史情景,展现了清康熙年间收复台湾和维护祖国统一之妈祖信仰文化。笔者认为该妈祖志书的情节性叙事图像,既是“成教化和助人伦”传统思想的宣传工具,也是中华妈祖文化传播的重要遗产。对于海峡两岸关系的融合与发展,向往真善美的理想境界,是远远超出其宗教之外的精神意义。故本文试以其《图说》弁言中的“井泉济师”“引舟入澳”“澎湖助战”和“海岸清泉”四个故事为主题,探析施琅平台海战中的妈祖信仰文化视觉情境之营造。
从宋代到至今,妈祖图像在雕塑,壁画,卷轴和版画等多种形式的视觉艺术创作中,出现了许多较高审美价值的版画作品。据文献资料记载及留存实物可知,清代康熙,雍正与乾隆三个朝代的中央政权统治策略主要体现在经济文化建设和日益丰富的民间信仰需求。妈祖版画史稿资料丰富,在绘图,雕刻和印刷等技术方面都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从妈祖圣迹故事的题材上看,分别有《天妃娘妈传》《天后圣母圣迹图志》《敕封天后志》和《林妈祖志全图宝像》等版画插图,尤其《勅封天后志》中“神迹图说”之施琅将军征台海战史实,是研究两岸妈祖信仰之重要信息来源,具有承前启后的图像传播影响。
清朝廷统一台湾过程中,伴随着妈祖显圣神助施琅海战的传奇故事。康熙十九年(1680)水师提督万正色驻军惠安崇武,夜梦天妃佑风,次日果得北风,攻下厦门。康熙二十一年(1682)十月,施琅奉命征台,以三万水师云集驻扎靠近海面多数盐咸地的莆田平海卫澳备战,练兵和候风,柴火和用水供应等十分困难,时适秋冬气候炎热干旱,军中饮水奇缺,仅天妃庙前有一口井水却已经枯竭。据传,平海的天妃庙因迁界圮毁,其得悉之后即整修庙宇奉祀妈祖;施琅的战船上供奉着妈祖神像,早晚上香朝拜。施琅诚心祈求妈祖显灵庇佑,挖掘枯井后果然“涌泉济师”,真无异于耿恭拜井之奇迹。不仅施琅撰写的《师泉井记》和《靖台碑》等碑刻成为两岸重要的历史文物遗产,台湾妈祖宫庙楹联文化中也有反映“涌泉济师”的史实,台湾彰化南瑶宫三川殿中有鹿港人罗君蓝题联:“圣德敷布万军,涌泉济渴;母仪表扬四海,护国褒功。”和彰化鹿港天后宫罗怀珍撰联:“圣德感行军,涌泉济师供气壮;母功扬表海,助风退寇显神灵。”[4]
据《敕封天后志》记载,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十月,施琅率领船舰抵达平海,谋取进军台湾,因缺风力而无法航行,水军只航行到乌坵岛洋面。正当施琅下令回航,突然大风狂刮,大浪滔天。还没有到达平海港战舰上的小艇,随着波涛飘荡到外洋。但见海洋上水天苍茫,出现十无存一的危险境地。次日清晨风平浪静,施琅派船队去湄洲澳寻找小艇,当他看到船艇和士兵都安然无恙时,既高兴又惊讶地问:“如此这样的惊涛骇浪,怎么能保全人和船都安全了呢?”由此观之,施琅通过“引舟入澳”的神话来预示其率军征台因有“天妃默佑之力”必将获得胜利,从而在水师官兵中树立平台必胜的信念。[5](P254)
康熙二十二年(1683)正月初四,施琅将军率各阵营将众赴湄洲祖庙向天后表示致谢,他们让各种工匠估价购买建筑材料,捐金助帛重修祖庙梳妆楼和朝天阁以显妈祖灵惠。以上说明,施琅积极扩建湄洲妈祖来显现天后的威德和神灵,为清代妈祖信仰的文化情境发展打下坚实基础。同年六月,施琅奉命率水师自东山岛铜山发兵征剿台湾并进攻澎湖。由于澎湖列岛驻扎着郑氏政权军队的主力战将刘国轩盘踞统辖,当两军在澎湖惨烈决战,总兵朱天贵阵亡,主帅施琅受伤,由另一总兵吴英代理指挥。为祈求妈祖保佑助战,施琅于《为神灵显助破逆请乞皇恩崇加敕封事奏折》中写道:“臣在澎湖破敌,将士咸谓恍见天妃,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而平海之人俱见天妃神像是日衣袍透湿,与其左右二神将两手起泡,观者如市,知为天妃助战致然也。”[6](P24)终于,施琅借助妈祖神功,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歼灭敌军主力继而决战胜利,取得了台湾统一。
通过上述分析,施琅平台海战的历史故事创作,把情节性视觉图像考证与想象两者结合起来,既力求人物形象的“文化”情境,又赋予人物图像以“视觉”营造。对那些富有戏剧性的神妃显灵来突出刻划妈祖形象,并巧妙通过妈祖神助的形态描绘去引导观者联想征讨台湾的海战状况。故如林清标的《图说》弁言中说:“然康熙二十二年平定台湾时,神将与有功焉。事经陈奏,则无可疑,故自诞降以及昇天,自宋代以及国朝,灵应而有考者,绘为图而详其说。”[7](P158)显然,《勅封天后志》为妈祖圣迹图像中较早的木刻版画作品,其“神迹图说”展现了妈祖形象的文化情境及其在施琅平台海战的视觉营造,对后世各类妈祖文献的创新与传播具有借鉴与启发作用。
康熙二十年(1672),施琅升任福建水师,经福建总督姚启圣推荐,清朝廷又任命他为福建水师提督挂将军印,负责征战台湾。由于施琅治军严紧,通晓兵法和善长海战,并深知水师官兵崇拜妈祖之情,是一位军事奇才和妈祖信徒。康熙皇帝慧眼识人,破例用才,命令施琅率兵攻台,并投予专征台湾之责。为了“抚夷取宝”,较为频繁的钦命出使,施琅将军在出海前都到天妃宫祈祷,择吉开洋,在航海途中供奉天妃神像于船舶中,随时临危祈祷。如有“恍见神妃如在左右”“梦天妃告之”和“天妃衣袍透湿”等航海者安全需要的心理反映。还有平海妈祖庙的妈祖神像龙袍半湿,陪神千里眼顺风耳双手起泡,其实靠近海边平海天后宫在半岛最低处,布质龙袍容易潮湿,而新雕加油漆的泥木像因内部水分未干,气候变化也容易因膨胀而起泡脱落等。[8](P76)这些描述妈祖灵应助战的情境传播,说明为了满足海战者以精神上的安慰和寄托,从而激发了他们在海域战争中勇敢搏斗的精神力量。
笔者认为,《敕封天后志》参照《天后显圣录》和《天妃显圣录》并加以考证与增补,提炼与升华而撰写;以志书的版画形式树立起一座妈祖文化丰碑,向后人呈现着妈祖形象的视觉神韵。版画内容讲究设境立意,构图充实饱满和线条装饰效果,画面刻绘刀法流畅细腻,格调华丽和场面恢宏等,带有明显的宗教历史画特征。
那么,《图说》弁言又是如何具体营造施琅平台海战的视觉叙事呢?笔者分别以其中四幅施琅海战图像分析如下。
康熙年间,施琅将军奉命征讨台湾,大军云集莆田平海备战,当时天旱严重,数万官兵仅靠一口浅水井,水源难以为继,军心浮动不安。施琅于危难之中祷告神明求助,妈祖显灵使井水泉涌而出,源源不绝,数万官兵得以解救,创造了人间圣迹的传奇故事。(如图1)
图1 《敕封天后志》“井泉济师”图
笔者用心拜读该图,认为作者独具匠心,画面以最巧妙的笔墨表达主题,构思奇特和手法高明。不仅艺术形式能体现诸多的技巧,而且思想内容使妈祖信仰情操得到美的熏陶。首先,版画构图新奇,绘制精致和镌刻秀美等艺术手法,对于探究古代水利设施的兴建沿革,清代军队水陆师的排阵备战等,都具有重要的文献史料价值。从近及远布局取法宋画边角形状,可以看到在画面下方军营帐篷之外罗列,以此暗示数万军士在海边驻扎的地理环境,以虚写实,画外有画。在画面的中上方海滨一侧,有一座妈祖庙宇,庙外有水井一口,井与庙相邻,把故事的重点与神灵自然地连在一起,却不表现庙里的神袛形象,让人凭空想象仿佛冥冥之中自有神灵存在,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和“举头三尺有神明”等以实写虚的手法。而画面最上方,海波远处留下一片空白,于云烟缥缈处隐现城墙一角,交代了故事发生在莆田郊外平海的海滩上,地域特色鲜明且空间感极强。而特别精妙的是画面主题突出,表现官民汲水的,等水的和挑水的人物顾盼交谈形态,进进出出又来来回回地构成一个椭圆形状,让人从视觉上仿佛看到官兵循环反复,如走马灯一样层出不穷,忙于挑水的繁忙景象可见一斑,而进水也如泉涌,让官兵源源不绝,取之不尽,挑之不绝,作者的表现手法实在是精妙之极。
后来,施琅为纪念和感恩妈祖灵威神助,撰写碑文并镌刻于石,题写“师泉”二字,以显扬妈祖庇佑的大爱精神。如《师泉井记》中多次提到有关妈祖灵助,如“天妃行宫”“祈呈神听”“拜祷之余”“灵光幽赞”“佐祐戎师”等神明保佑。[6](P112)这些碑记形象地描述妈祖默祷庇佑的文化情境与视觉营造,也是施琅出师海战统一祖国的有力证据。
所谓“引舟入澳”,就是把船引入湄洲湾避风港,说的也是清康熙年间,靖海侯施琅将军率水师出征,于海面突遇狂风,兵历困境于惊涛骇浪之时,幸得妈祖显灵神助的圣迹故事。笔者观其图,在画面的中近景处,作者着力刻划海浪汹涌与船艘帆影交错之重复层叠,在波峰浪谷之中东倒西歪,大有随时倾覆,十不存一之态势。(如图2)
图2 《敕封天后志》“引舟入澳”图
在画面的核心部分,祥云呈现于船桅之上,妈祖正举红灯,显神通,指挥属下的神兵天将,用各种近似缆绳钩链之类器物,牵引船舶脱离险境的情景。版画构图饱满,线条绵密,融山水,人物,和海船于一体,表现出了宏伟壮观的战争场景全貌,如身临其境,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感。而画面的妈祖形象在整体画幅中,虽占位很小,着墨不多,却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后来,船舶入了避风港,风平浪静且人船无恙,施琅感念妈祖的神力伟大和法力无边,特重兴梳妆楼与朝天阁,以显神明庇佑之灵惠,此是后话。
从“引舟入澳”画面可以看出,制作绵细的笔法线描,重复层叠的船帆海浪,及山水构图繁絮和雕刻技法来看,以细腻的刻画手法,娴熟的线条运用,较好地产生了视觉效果,将中国传统绘画的山水皴法和云水风格融汇于版画绘刻之中,表现出了宏伟壮观的战争场景全貌以及主人公提灯的天妃形象和陪侍神救护舟船军队等视觉境界,堪称一绝。可见,选取画面中最能表达主题和说明本质的简明易懂之生活情节,适当加以提炼与表现妈祖形象的概括性和典型性,使妈祖成为航海者心中的精神支柱。
“澎湖助战”说的是妈祖帮助施琅官军灵应参战和征剿台湾,平海乡人闻澎湖大捷为妈祖暗中默助之功,入天妃宫,果见天妃衣袍湿透,左右二神将两手起泡的圣迹故事。(如图3)
图3 《敕封天后志》“澎湖助战”图
版画表现的是军民官兵和善男信众赶到天妃宫,围观妈祖及天神助战的情况,叩谢妈祖显灵保佑的场景。笔者细读“澎湖助战”图绘,但见刀刻秀劲且雕镌精细,线条疏密严谨布置,画面简繁有序,房舍树木错落有致,保留了中国传统界画的笔墨神韵,尤其施琅将军率领军士到天妃宫参拜的场景,在绿树如荫的掩映下,一座天妃宫建筑结构堂皇肃穆,严谨大气,而大殿之两厢,突出千里眼与顺风耳的高大威猛,给人以气势神摄,从门口通道上,官民人等,参拜者络绎不绝,而在神账之下的善男信女,顶礼膜拜与跪叩不止,人物各种动态呼应,聚散穿插,三五成群和罗列有序,而从整幅特点上,房舍树木错落有致,画面繁简别致,体现出中国画关于屋宇界画的画法神韵,这对于研究妈祖宫庙古代建筑的具体布列和形式结构,风格特点和风土人情等提供了历史研究的资料价值。
诚然,绘画通过视觉形象的描绘,不仅表现作者的思想感情,重要的是使欣赏者联想到没有出现在画面上却和画面主题有密切联系的妈祖形象,从而在一定时空上凸显了妈祖视觉呈现的虚实艺术。直到今天,海神天妃依然是在海上航行的人们与大自然搏斗的精神支柱,为了祈求和报答妈祖的护佑,要祭祀妈祖,除进行一些宗教仪式外,还要演戏酬神。施琅将军感激妈祖暗中神力相助,向皇帝奏请予封赏。皇帝派施琅陪同礼部郎中雅虎等奉御香御帛到祖庙致祭。施琅看见佛殿僧房尚未竣工,还随即捐金二百两资助建造。
康熙六十年(1721),朝廷急令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率师赴台平暴,嗣因施病逝于军中,改由南澳总兵蓝廷珍接替指挥。这场民暴闹到康熙六十一年甫平。在平暴中,蓝廷珍(福建漳浦人)亦效法施琅在军中传播妈祖助师神话:“康熙辛丑夏五月,余统师平台,舟至鹿耳门时,海潮盈添数尺,舟师得被勇前进,先克安平,皆神明显应之力。”(如图4)
图4 《敕封天后志》“海岸清泉”图
版画表现出官军出师海洋,淡水十分缺乏,在海岛上也没有井水可喝。可是当神妃妈祖显圣,海岛坡地上只要挖开一尺多深,马上就有淡水可以饮用,而一旦大军离境,那个地方的淡水就没有了,这诚然是妈祖神迹所致。于是官员回到京都,向朝廷奏表敕封神妃。
在“海岸清泉”的版画中,着重表现一个官差指挥六个士兵在岸边滩地掘土取水,有挥锄者,有环顾者和有就地而坐休息者,也有官员同挑水者对话的生动场景。有动静也有说做,十分逼真而富有生活气息。画面构图置船艘于视觉近景,俨然如睹海浪翻滚和船只恍动的景象,而在山坡的背面,还有船桅旌旗飘动,显然那边还有许多船只,画面的远近藏露且空间感极强,使人读画后联想感悟,回味无穷。
综上所述,笔者择选《井泉济师》《引舟入澳》《澎湖助战》和《海岸清泉》等四帧施琅平台海战的图像探析,可看出作者对各幅版画中内容丰富和思想深刻的融汇表现,其画面的造型、构图与线条不是在描摹一个客观的、物理的和表象的世界、而是通过人直觉、意念和判断的思维方式,去营造施琅平台海战现实的视觉文化情境。又可看出画面线描基础源于国画中的山水,屋宇与云海等,勾皴点染和疏密穿插,皆有出处可寻与本源可依。尤其从作品视觉效果看,线条流畅且刻划细腻,以刀当笔并游刃有余。从这一点看,作者的绘刻技艺逾强,作品成就逾高,艺术感染力逾广和受众教育面逾深。
孟建煌教授在《施琅与妈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序二里指出:“在清康熙年间,妈祖庇护施琅平台,建立盖世奇功;施琅则力促妈祖信仰升格,在施琅的建议下,康熙晋封妈祖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仁慈天后’”。[5](P6)此后,妈祖信仰能够在台湾广泛而深入地传播,亦与施琅当年的极力推崇息息相关。和“妈祖文化在海上丝绸之路中的作用和影响,受到海内外专家学者的热切关注。这顺应了当今时代和平与发展的要求,并与国家经济战略密切相关,从文化层面夯实了党中央描绘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这一宏伟蓝图的人文基础,也从一个侧面契合‘一带一路’建设的宏伟规划,‘互联互通’事业的战略方针。”[6](P8)
出现于乾隆年间林清标父子编纂的《勅封天后志》,记录着妈祖灵应圣迹故事,是图文紧密结合地呈现历史人物事件的志书版画,如《图说弁言》中分别有妈祖,观音,册使,政府官员,士兵,水手,商贾,民众及妖魔鬼怪等有三百多人物形象造型。画面结构复杂和宽广辽阔,不但人物情境繁多,而且景象视觉入微,从构图布局,人物造型到景色描写都运用了传统山水画中的“三远”技法,其线条粗细对比和疏密皴擦地显现山海云水的雄伟与灵秀。这些具有山水意趣的画面采用全景式构图,较为准确又形象地反映了施琅平台卫海战役情景,足见该志书对后世影响之广泛,同时又发挥了妈祖信仰传播的重要作用。从这些流传的妈祖圣迹可以看出,清代统治阶级在宣扬施琅卫海战役中涌泉济师,助战袍湿等妈祖神助平台故事,统一台湾和大修庙宇的过程中将统治意念变成妈祖的神性,使妈祖信仰现象成为维护政策的工具,在宣传妈祖文化和光大妈祖精神上其功不可没。
明末清初,施琅将军奉清朝廷之命统兵平定台湾,指挥和调动军队将士英勇作战,靖海侯善于借助妈祖灵光,依托渡海征战中注入奋力拼搏的妈祖信仰精神力量而取得了辉煌功绩,其成就促使台湾重新统一于清朝中央政府管辖之下,让台湾翻开了历史新篇章。康熙二十二年(1683),施琅出师征台湾,直入安平鹿耳门,宣扬妈祖神力相助,事后又上疏朝廷,将台南明宁靖王府改为妈祖庙。清廷通过皇帝和地方官员给该庙赐匾以及台南府知府率员举行祭典,提高了妈祖庙的权威及传播影响。庙建成之日,康熙皇帝还特地委派礼部官员来台致祭,加封妈祖为天后。可见,作为全台最早的“官建”妈祖祭典的中心庙宇台南大天后宫,也是第一座以“天后”冠称的妈祖宫庙,其分灵庙已达294座而遍及整个台湾。[9](P125)所以,在妈祖信仰的长期传播中,妈祖的神格精神受到清廷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和社会伦理观念的影响,封建政权提倡盛行妈祖崇拜是最重要的传播原因。
纵观康熙二十三年(1684),施琅平定台湾后,由鹿港班师凯旋,其族侄施世榜恳留妈祖神像永驻鹿港奉祀,施琅答应并亲奉妈祖宝像入供“鹿仔港天妃庙”和书题“抚我则后”匾额等。因此,鹿港就有了新旧二尊“开台妈”。特别是由施琅从湄洲祖庙分炉过去的“开台妈”,台湾信众都认为是祖庙的主要分灵,每年台岛各地天后宫进香团都来请香,仪式热闹非凡。还有鹿港天后宫妈祖圣像也是当年施琅从湄洲祖庙奉请为护军的祖庙六尊开基妈之“二妈”,是全台唯一的“千年妈祖”,且因神像脸面被香烟久熏成黑,故俗称“黑面妈祖”。[10](P83)
诚然,清代台湾妈祖信仰的迅速发展,与清廷采取鼓励其传播的政策不无关系,其宣扬最多的为施琅将军海上军事活动中得到妈祖神助。康熙十九年(1680)统一台湾,泉州人施琅奏请妈祖显圣助阵,神号由天妃进封天后,庙称为天后宫,特予春秋致祭。如当时官方祭典的中心庙宇是台南大天后宫,史籍确载该宫为施琅奏请以名宁靖王府改建,宣称该宫妈祖神像是施琅从“湄洲奉请来的妈祖”以及“应该推为本省最伟大的祖庙并不夸称”。这两次嘉封对于妈祖信仰具有特别重要的影响,是因为把妈祖的神格提高到了极限,据施琅奏言,澎湖天妃效灵,枯井涌泉供数万军士食用,澎湖之役又得神助克敌,及入鹿耳门复见神兵导引海潮,遂得倾岛投诚,而赦封“天后”。
施琅平台后,由于他提倡妈祖大爱的信仰精神,一方面奏章恳求康熙皇帝在台湾屯兵驻守,设置府县,派官治理和保台固疆,另一方面上疏康熙皇帝加封妈祖,提高了妈祖的神格地位。如现在澎湖列岛中的马公岛镇上澎湖马公古庙天后宫,是台湾历史最悠久的妈祖庙宇古迹。天后宫对面为施公祠,奉祀靖海侯施琅将军,纪念他为祖国统一立下之功绩。正如台湾著名历史学家林道衡先生所言:“台湾民间膜拜天上圣母妈祖的风气很盛……这种盛况的形成因素固然很多,但当年施琅的大力提倡影响很大……施琅当年在台湾推广对妈祖的信仰,真可以说是不遗余力。”[5](P32)
可见,清代妈祖信仰的发展与元明统治者在宣扬妈祖信仰存在很大不同,其最大的特点是清廷海战平台及其维护统治,还有闽粤两省人民移居开拓台湾,成为妈祖信仰传播的主要历史条件。无论就广度与深度说,施琅海战军事活动得到妈祖显灵庇护之后,闽南和粤东等台湾垦民形成的妈祖信仰现象都得到了更大发展。
总之,施琅在台湾历史和现实中都有深刻的影响,特别是明末清初,台湾的重大政治生活几乎都和妈祖信仰有密切的关系。《敕封天后志》作为清代一部记述符合历史真实人与事的志书,不但选材与编撰更加严谨与科学,而且《图说》弁言中的施琅海战图像,画面线条遒劲有力,构图气势磅礴等艺术手法,尤其近景人物刻画与远景情境渲染的艺术审美结合,使景物气氛表现和人物心理活动相互衬托融为一体。因此,该志书不仅珍藏于两岸诸多妈祖宫庙,而且为清代妈祖版画传播的鼎盛期拉开了序幕。
笔者通过施琅海战图像中妈祖文化情境之美的感召力和视觉营造的冲击力,既看出统治阶级利用军士对妈祖的崇敬心理,提升了妈祖显圣神助海战的故事传说,也看出编纂者以丰富又敏锐的思想感情反映了民众信仰妈祖的精神愿望。《敕封天后志》版画以深厚的艺术功底和丰富的创造力展现妈祖圣迹故事,为妈祖图像梳理与研究的视觉创新提供了丰富资源,需要不断探索与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