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教育哲学研究的热点及前沿问题分析

赵学厅 陈雪儿

(西南大学 重庆 400715)

汉语中“前沿”是较晚才开始使用的词汇，为前部、边沿的意思，引申为学术研究中最新的、最领先的领域。前沿问题之“前沿”指处于某事物的前端、边缘，既表示方向的先导、指向性，又表示位置的边界、边缘。[1]教育哲学研究的前沿问题是指学科发展到某一阶段面临的对学科体系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困惑，是研究工作由已知领域向未知领域探索的重大问题。[2]教育哲学，一般而言，是教育学与哲学的联姻。[3]《辞海》把教育哲学定义为“用一定的哲学观点来解释教育的本质、目的、价值、方法等问题的基本理论学科”。[4]本文基于CNKI(中国知网)检索平台，对21世纪(2000年-2018年)以来的刊载于核心期刊或CSSCI的关于教育哲学研究的1048篇高质量期刊文献进行梳理，运用Bicomb2.0对1048篇文献的题录信息进行计量学分析，并利用CitespaceⅡ进一步处理题录数据。基于对该领域研究热点问题的归纳总结，探讨教育哲学研究领域的前沿问题，以此把握学科发展的方向和脉络。

一、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在CNKI的高级检索中，以教育哲学为主题，检索时间范围为2000年-2018年，文献来源类别为核心期刊和CSSCI(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文献分类目录为社会科学Ⅱ辑，得到共1148篇文献，去除重复文献并剔除无关文献(投稿须知、工作报告、招生简章等)后，得到1048篇文献，导出其题录信息，将此作为本文的研究对象。①

本文采用文献计量学方法对所搜集的文献题录信息进行分析，采用Bicomb2.0、CitespaceⅡ软件，对21世纪以来我国教育哲学研究的发文量、主要机构、核心作者、作者合作状况、关键词进行分析，并运用软件进行关键词共现和突现分析，从而探求21世纪以来我国教育哲学研究的热点问题和前沿问题。

二、数据分析及发现

(一)文献年度刊载数量分析

1.年度发文量

从图1来看，21世纪以来，我国教育哲学研究领域的发文量总体呈上升态势，由2000年的25篇增加到了2018年的68篇。2000年-2003年，发文量变化起伏较大。之后七年(到2010年)呈快速上升趋势。2010年之后，发文量的年度变化有增有减，并在2014年达到最高点(101篇)。峰值后，我国对教育哲学的研究热度有所降低。但从发文量的总体趋势来看，教育哲学研究领域仍处于发展态势。

图1 年度发文量分布

2.主要期刊来源分布

表1 本文研究样本主要期刊来源分布

期刊刊载量排名前10的期刊如表1所示，《教育理论与实践》中教育哲学研究的发文量占比达到7.82%。《教育学报》《高等教育研究》《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是三本教育哲学研究发文量有较强上升趋势的期刊。

(二)主要研究机构及作者分析

1.主要研究机构

本文以发文量来确定教育哲学领域的主要研究机构。在软件Bicomb2.0中，以“作者单位”为主题提取目录文件夹的关键字段，再将频次阈值设置为1，统计出所研究文献包含的所有作者的工作单位，对结果作去重合并处理，如将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南京师范大学心理科学学院、南京师范大学道德教育研究所、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社会学研究中心合并为南京师范大学。在发表过相关文章的885所机构中，有781所机构在过去19年仅发表了1篇文章，发文量为781篇，占总发文量的74.52%；53所机构发表了2篇文章，发文量为106篇，占总发文量的10.11%；发文量为3篇以上(≥3)的机构有50所，这一机构群共发文161篇，占总发文量的15.36%。本文将近19年来发文量超过10篇(≥10)的15所研究机构作为主要研究机构，其发文量如表2所示。

表2 主要研究机构的发文量分布

可以看出，师范大学是教育哲学研究领域里占绝对优势和影响力的机构，10所主要研究机构均为师范类高校，占66.67%。其中，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的发文量分别达到了78篇、74篇和47篇。从主要研究机构的地域分布来看，6所机构位于华东地区(40%)，3所机构位于华北地区(20%)，3所机构位于华中地区(20%)，1所机构位于西北地区(6.67%)，1所机构位于西南地区(6.67%)，1所位于华南地区(6.67%)。可见，在教育哲学领域占据主导话语权的研究机构主要分布在华东、华中以及华北地区。

2.核心作者分析

表3 部分核心作者的发文量及机构分布

依据普赖斯理论，发表论文数为N篇以上的作者是杰出科学家(核心作者)，N = 0. 749 √max，而max为发文量最多的作者的论文数。[5]在Bicomb2.0中，对1048篇文献的第一作者进行统计，共1033位作者，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

在教育哲学领域，发文量最多的作者是徐州师范大学的高伟，为18篇，则该领域的核心作者的发文量应超过4篇(≥4)。以高伟、石中英为代表的核心作者群共32人，发文量为192篇，约占总发文量的18.32%。可见我国有众多学者关注教育哲学研究领域并有所著，但核心作者群对该领域的发展贡献较为局限。并且，核心作者的所属机构与表2的主要研究机构分布大部分一致，但在发文量排名前5的作者中，有两位不属于表2所示的主要研究机构，这从侧面反映地方师范院校虽整体研究实力较弱，但有个别涌现的情况，仅从发文量来看，成果颇丰。

3.作者合作情况

对作者合作情况的分析主要从合著率和合作度两个方面进行，以此反映我国教育哲学研究团队的情况。合著率是指在特定的时域内某种(某类)期刊上发表的合著论文数与论文总数的比值。[6]合作度指篇均作者数，即作者人数与文章篇数的比值。[7]一般而言，合著率和合作度越高，说明作者的合作能力、交流深度越好，该学科的总体发展水平也就越高。[8]从合著率来看，在1048篇文献中，有295篇为两人及以上合作完成，最多的合著人数是5人，仅有1篇，其余753篇均为独著，合著率约为28.15%。这说明，当前我国这一研究领域作者的研究独立性较强，合作性还有待拓展。从合作度来看，本文搜集的1048篇文献中，共有1295位作者，篇均作者数约为1.24人。这一方面说明发文超过2篇(≥2)的作者较多，另一方面说明合作度亟待加强。

总的来讲，我国教育哲学领域的合作力度不够，研究者的合作意识不强，甚至同一研究机构的作者的合作情况也不甚乐观。如在发文量最多的机构华东师范大学，有11篇为机构内作者的合作，机构内合著率为14.10%。

(三)对高被引论文的分析

表4 排名前15的高被引文献

论文的被引频次可以表征论文被认同的价值，被引频次越高，其越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9]对高被引论文的分析可以了解这一研究领域最具影响力的研究内容、研究机构和学者。在中国知网平台搜索得到的结果中，按被引频次排列文章，对排名前15的文章进行分析，具体见表4。从15篇文章的被引情况来看，总被引数为2190次，篇均被引频次为146次；各篇被引频次的标准差为87.00，这说明15篇文献的被引频次差异很大。从合著情况来看，4篇为两人以上的合著(其中3篇两人合著，1篇三人合著)，11篇为独著。从第一作者及其单位的分布来看，高被引文献的第一作者分布较为分散，即是说，15篇文献的第一作者没有重复；作者单位以师范院校为主，占60%，华东师范大学为高被引文献贡献了3篇，占20%，这与主要研究机构的分布一致；从作者单位的地域分布来看，7篇文献第一作者的所属单位是华东地区(46.67%)，4篇是华北地区(26.67%)，2篇是西南地区(13.33%)，1篇是东北地区(6.67%)，1篇是华中地区(6.67%)。

(四)基于高频关键词的研究热点分析

某一学科领域内论文的高频关键词反映了该领域的研究热点，而关键词的变化则反映了该学科研究发展趋势。[10]使用Bicomb2.0的关键词共现分析功能，在3803个关键词中节选了出现频次多于10次(包括10次)的关键词，将之作为分析该领域研究热点的高频关键词。 通过进一步阅读高被引文献，结合表5的高频关键词，归纳出当前我国教育哲学研究领域以下四个方面的研究热点。

表5 高频关键词分布(频次≥10次)

1.教育哲学理论与实践问题

对不同哲学流派的教育哲学理论的研究及其在实践中的运用是教育哲学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包括教育哲学本体论的思考。分析教育哲学(以英国为代表)、自由教育、存在主义教育以及以杜威为代表的实用主义教育哲学是中国学者重点关注的领域。在实践哲学研究领域，教育的价值论问题，尤其是对教育生活、教育理想、教育智慧等方面的意蕴的阐述较多。在实践方面，不同教育哲学理论支撑下的教育实践研究，包括对不同阶段如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的研究，不同内容如通识教育、道德教育、公民教育的影响研究以及道德教育和公民教育的融合研究。这些教育哲学理论在实践借鉴的过程中进一步发展拓深，形塑了教育哲学的发展，如以布鲁贝克为代表的高等教育哲学在理论方面的发展，尤其是政治论和认识论两方面的探讨。不同教育哲学思想对具体的教育实践也有影响，如师生关系、校本课程研发、教师主体性价值发扬、高校学术自由等。在国外经验的学习上，美国是我国的主要借鉴对象。

2.教育哲学视域下的教育改革

教育到底应该如何改革？教育改革的精神支柱是什么？要回答这些问题，必须从教育哲学的时代精神中寻找本源性的答案。[11]教育哲学对教育改革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反思作用。我国学者热衷于探讨不同教育哲学视角对我国教育改革的启示和意义，如存在主义教育哲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哲学、学校教育哲学等。具体来讲，可以划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不同学科的教育哲学思想对相应学科的教育改革的启示，如音乐教育哲学对音乐教育改革的启示；另一方面，某一教育哲学思想对以不同主体为教育对象的教育类型的启示，如以杜威为代表的实用主义教育哲学对我国基础教育改革的启示。

3.作为学科的教育哲学的基本问题

我国教育哲学自1979年恢复重建以来，经过三十余年的发展，虽然取得很大成绩，但也存在不少问题。[12]处于技术时代的今天，尤其是教育学被尊称为一门科学时，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教育哲学研究的边界问题，教育哲学的两条路径(思辨化还是实践化)。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为教育技术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和挑战，[13]技术哲学对教育哲学本身带来了冲击，但教育技术在哲学基础上的和理性探讨证明与冲击并行的还有新的生机。教育哲学，无论是作为学科还是科学，都需不断探讨教育哲学的边界问题，以此推动其可持续发展。

(五)基于高频关键词突现的研究趋势分析

在CitespaceⅡ软件中，将术语类型设置为突现词，节点类型为关键词，阈值赋值为10(词频数≥10次)，然后运行软件，得到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在可视化功能里选择导出52个高频关键词突现历史表格，最后有16个高频关键词被确定为突现词，其分布如图2所示。我国关于教育哲学的研究主要经历了四个阶段的热点演变。第一个阶段为21世纪的头5年(2000-2004年)：教育科学和教育理论是世纪初被广泛讨论的话题，前者的热度维持了四年，而后者的高关注度延续了八年之久，其中，教育目的(价值问题)是理论探讨的重点；在以人为本的观念的关照下，校本课程开发和师生关系是第一阶段主要关注的具体教育实践内容。第二阶段为2005-2008年：前一阶段的教育理论、校本课程开发、以人为本、师生关系继续发热，高校的学术自由是新出现的研究热点，此外，教师和学生的教育生活作为一种研究视角是这一阶段的研究热点。第三阶段为2009-2012年：集中于对高校教育哲学专业的建设研究，这一阶段还开始了对教师教育研究、杜威的实践哲学研究。第四阶段为2013-2018年：除杜威的实践哲学被广泛研究外，对教师教育、职业教育的哲学思考纷繁，其研究热度持续至今。

根据高频关键词的突现情况，本文认为今后的研究趋势有三个。其一，杜威的教育哲学观对我国教育改革发展的影响和启示；其二，经验与教育(学)的进一步融合研究；其三，西方教育哲学思想关照下的教师教育观和教师教育哲学的范畴研究。

三、教育哲学研究的前沿问题

目前科学领域对研究前沿的方法主要有基于专家知识识别的定性方法和基于计算机识别的定量分析方法两个方面。[14]基于计算机的识别方法主要分为基于引用关系、基于文本内容和基于复合关系三个方面，基于引用关系的方法包括共被引、文献耦合以及直接引用，基于文本内容的方法包括基于词频、共词以及文本挖掘，基于复合关系的方法是将前两种方法结合起来。[15]知识图谱中的突现词往往可以反映出一个科学研究领域的研究前沿，即通过找到频次变化率较高的词语来判断此研究领域的发展前沿。[16]本文对研究前沿的识别方法是基于文本内容的方法，对高频关键词的突现率、中心性及其强度进行综合分析(见表6)，以确定教育哲学领域的前沿问题。

表6 研究前沿问题的高频关键词

(一)对以杜威为代表的西方教育理论的中国化路径探讨

近年来(2013-2018年)，发表于核心期刊或CSSCI的关于杜威教育哲学的中国化问题的相关文献有48篇，研究主题包含：中国学者对杜威教育思想的研究历程；杜威教育理论中国化的研究历程及对其他教育理论中国化的经验启示；杜威教育思想对中国不同层次、类型教育的影响研究，如高等教育、体育教育等；对中国的杜威学派的思想及其影响研究；杜威的经验观对中国课堂的影响研究。

(二)不同理论支撑下的教师观及教师教育取向

最近五年(2013-2018年)关于这一研究前沿的重要文献有35篇，研究主题包括：不同哲学理论影响下的教师观的特点；不同理论视域对教师教育影响的研究；国内外教师专业标准的对比研究；不同学科教师的教育哲学取向研究；国外先进的教师教育理念对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经验及启示研究。

(三)对中国当下教育问题的哲学思考

近五年来(2013-2018年)，针对这一研究前沿的重要文献有54篇，研究主题包括：发挥教育哲学对当下教育问题的批判功能，对教育公平、城乡教育均衡发展、知识教育、道德教育等教育发展问题的哲学反思；对某一层级教育问题的思考，如职业教育、成人教育；对教育哲学的学科研究，包括其研究对象、主题与地位；更为具体的是对某一实践问题的讨论，如校本课程开发。

四、结语

本文以21世纪以来(2000-2018年)刊载于核心期刊或CSSCI的关于教育哲学研究的1048篇重要文献为研究对象，基于文献计量学的基本思路，综合运用了Bicomb2.0、CitespaceⅡ软件对研究对象的刊载年度、期刊来源、主要研究机构、核心作者及其合作情况进行了描述性分析，使用可视化图谱直观地显示了我国新世纪以来关于教育哲学的研究热点、研究趋势和研究前沿。

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教育哲学研究有其独有的特点和领域，哲学映射到教育领域的研究往往也只是从其固定的模式和特点出发，而并未与教育理论的发展紧密结合。但随着教育哲学研究的逐步深入以及学科体系的成熟与完善，教育哲学研究的独特价值日益凸显。未来我国教育哲学的研究前沿将以三个方面为主：对以杜威为代表的西方教育理论的中国化路径探讨、不同理论关照下的教师观及教师教育取向以及对中国当下教育问题的哲学思考。继续推进以上三方面的研究，是教育哲学回归生活世界的探讨，是哲学追溯教育的根本性和内在性的体现，也是教育哲学承担追求人类幸福、促进人类福祉使命的根基。与此同时，这也为未来教育哲学学科发展奠定了知识基础，为今后的研究方向提供了思路。

注释

① 本文的检索时间为2018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