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
《李敖回忆录》记载:
(金庸)有一天晚上到我家,一谈八个小时。他特别提到他儿子死后,他精研佛学,他已是很虔诚的佛教徒了。我说:“佛经里讲‘七法财……但大体上,无不以舍弃财产为要件。所谓‘舍离一切,而无染着,所谓‘随求给施,无所吝惜。你有这么多的财产在身边,你说你是虔诚的佛教徒,你怎么解释你的财产呢?”金庸听了我的话,有点窘,他答不上来。他当然答不上来,为什么?因为金庸所谓信佛,其实是一种“选择法”,凡是对他有利的,他就信;对他不利的,他就佯装不见,其性质,与善男信女并无不同,自私的成分大于一切,你绝不能认真,他是伪善的。
李敖并不憎恨资产、财富,他甚至鄙视“穷光蛋侈谈抱负”“一钱难倒英雄好汉”,连自己生計都弄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做一个“独立的人”?“一个人行有余力,才有资格做志士仁人”。所以,李敖讽刺金庸,非针对其财产,而是他的“知行不一”:金庸资产过亿,确数外人不得而知;身为富翁,又自我标榜是极“虔诚”的佛教徒,不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吗?
这就是李敖。无论针砭时弊,还是评点人物,皆不留情面。斯人虽已作古,读其书,依然可想见其为人——有大学问,具真性情,敢说真话,可谓并世无第二人。
(清 影摘自《黄河文学》201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