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良
重阳节那天,临时麻烦同事送我去乡下弟弟家。母亲住弟弟家,回去也只是陪母亲吃餐饭而已!在母亲看来,也许意义并不在吃饭上吧!昨天,母亲就打电话,问我是否回去,我当即说要回,并对母亲说,不要张罗多少菜,乡下的蔬菜准备几个就可以的,沙田街上如果有泥鳅,买点也行!
好客的母亲,随着年岁渐长,对子女的话也越来越在意了!这几年母亲推不动石磨了,再说,老家的石磨早就弃之一边,岁月之痕在风化的石头上结下了斑斓痂痕。时光上溯二三十年前,重阳节的前半个月,母亲就会肩扛锄头,上山挖黄荆根。黄荆是多生于南方丘陵山区的一种小乔木,其叶有五片一掌的,有些地方因之称它“五指柑”或“五指风”,也有少量七叶一掌的。略懂点草药的母亲说,七叶的黄荆根是一剂很好的跌打损伤药,也有滋补功能。可惜,我没见过七叶一掌的。重阳和过年时节,帮母亲去山上挖黄荆根,所见都是五叶的。蒸米糕要用黄荆根煮的汤水浸泡大米,浸泡过黄荆汤水的大米,经石磨研磨成的黏稠米糕粉,泛出金黄温润的色泽。
重阳节前几天,母亲把挖来的黄荆根仔细清洗干净,剪去细微的根须,用柴刀当中劈开,然后,放进铁锅里煮一两个小时。经长时间煮过的黄荆根水,透出古铜色的黄润。淘过的大米放进黄荆根的水里浸泡三五天。待到重阳节的前一天,母亲洗净石磨,指挥我们几个小孩把浸透的大米磨成带汤的米粉。吃过晚饭,母亲就生起一炉煤子,连夜蒸糕了!
蒸一扇糕得一两个小时,米糕刚出笼时,氤氲气雾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米糕的表面恰似破壳而出的幼鹅,粉嫩粉嫩的,让人垂涎欲滴。小孩子尽管嘴馋,但前几扇蒸出的米糕,谁也不许动刀切的,哪怕手指点一下也不敢。母亲要是看谁动一指头,谁的脑壳就挨上母亲的“骨子”。小孩子的食欲最终还是抵抗不了瞌睡虫的袭击,小时候,我们等不到最后的糕尾上来就睡着了。糕尾或厚或薄,母亲常常拿来作为安慰或者犒劳我们的戰利品!有一年重阳节前一夜,我迷迷糊糊找尿桶,母亲将一块热热的米糕塞进我的嘴里,我方才清醒过来。那时,窗外已有亮光了。
我们家乡的习惯,重阳节并不完全是敬老节,亲友相会团聚才是最在意的!这一日,岀嫁的女儿牵女携子回娘家,远方的亲戚步行坐车来聚会。广丰大石、壶峤有的自然村,就把重阳节叫作过会。过会这天,如果家里冷冷清清,就会让左邻右舍瞧不起。我的家乡还是叫作重阳节,但意义和过会没什么两样。过重阳,尝重阳糕那是传统,谁家的重阳糕看起来金黄剔透,闻起来清香脉脉,吃起来细腻不黏牙,谁家就被客人赞不绝口。客人来了,不但要尝糕,走的时候还得带上一角重阳糕,那可是来了碧石过重阳节的招牌呢!
现在,母亲年老了,家乡也没人用石磨磨糕粉了,但中餐,我还是尝到了重阳糕。母亲说是另一个亲戚用电磨磨粉后蒸的。一大盘米糕,放了白糖,吃起来感觉还是很细腻,但却怎么也找不回童年那种垂涎欲滴的滋味!
责任编辑: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