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赖碧
摘 要:现今文学领域对刘勰的文气说并无太多的文献进行针对性的梳理和论述,忽略了刘勰在文气说上面的贡献。本文参之目前已有的注解和研究,将刘勰的文气说进行系统的思路整理,以及主要观点的阐发,将其文气说总括为:气生万物、气异文异、气统文章三个方面的内容。
关键词:文气说;刘勰;文心雕龙
文气说是中国文学批评的重要理论之一,以曹丕的《典论·论文》的“文以气为主”为代表,但是其中缺少了对刘勰文气说的阐发,其后多有学者撰文指出这一局限。尤其是夏静的《文气研究的反思与展望》一文,对文气说的研究做了一些反思,其中在展望部分还提及了“彦和如何诠释文气?”可见现今对刘勰的文气说仍有需要梳理的内容。
在《文心雕龙》五十篇文章中,共出现了“气”计88次,其中在《风骨》《体性》《神思》中对文与气的有着较多具体的叙述,呈现了刘勰论气的观点。在郭晋稀《试谈文气和刘勰的文气说》一文中,则主要围绕了血气和才气来论述,在血气论述中,郭晋稀先生将血气阐释为宇宙之气与人体之气结合起来,又将人体之气与文气结合起来,文气即血气之体现。而侯文宜先生在《文气说辨——从郭绍虞<文气的辨析>的局限说起》则把刘勰的讲气进行了更全面的概括:刘勰的文气说包含了宇宙生命之气、作者体性之气、作品文势之气等等丰富内容。这里便把“气”放在了整个宇宙中来讲,把宇宙、人体和文章结合起来,三者都是因气贯之,由气相连。
正是由于“气”本身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又用抽象的词来阐释抽象的东西,所以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捉摸,又或者是有了很多不同解读的角度。郭绍虞在《文气的辨析》的开头便对这个问题做了阐释:“用抽象名词以论文,本已不易捉摸;何况再加之昔人好作玄谈不着边际,与滥用术语不省名理!”据于此,先理解“气”这一概念,其实气原本并不抽象,而是在使用中将其概念不断扩大,或者说将其涉及范围不断扩大。气,可指的是云气,空气,其实这些都是我们实际接触到的,后来提出世间万物都是由气凝聚而成,这样气的概念开始模糊和抽象。
本文选取的是以气论文中的“气”,即将气作为作者、文章评判的依据,而不是其他的论述,比如《养气》篇是专门来论述如何养气的,但是可以看到,此中的“气”与《体性》:“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中所讲的气是完全不同的,黄应全《无为与养气——<文心雕龙>“养气”说与魏晋玄学》一文有具体的论述:这里的“养气”,是与文气说无关的一种文学观念。《养气》篇所讲的“气”也是一种力量,但它是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在当时的人看来并非“不可力强而致”的,而是可以采用某种方式给予保护乃至培养的,刘勰“养气”之说就是提倡在作文时要注意保护和培养这种力量。因而“气”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生命力,或我們通常所说的精力。生命力(或精力)是人生理方面的东西,因而,“气”在这里不是精神性的而是生理性的。
由此,本文就《文心雕龙》关于气的叙述,具体针对气在精神性方面的体现,排除《养气》中生理性“气”的论述,而是对作者的气质、才气的论述,对文章的风格、气势,两方面为主要的阐释内容,并梳理出刘勰以气论文的思路:宇宙万物之气与人体之气的同一,人体之气的多样,人体之气在文章中的体现。人的个性为何可以从气中体现?文章又如何体现了作者不同的气?这些都是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呈现出来的,就此进行一一的梳理和解答。
一、气生万物
《原道》:“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太极,《周易·系辞上》指原始混沌之气,魏晋时期,老庄思想的盛行让人们对“气生万物”的说法笃信不已,所谓“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人与万物都是由气聚集而成的,因此,人有着怎么样的气是自己无法决定的,天生就是如此的。所谓的“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这是魏晋时期文气说的理论根本,在《辩骚》中,有具体的论述。
“气往轹古,辞来切今”可以体现刘勰对楚辞的高度肯定,也可以体现“气”在文中的作用,并且“气”可以超越古今,古今之气各有不同,时间上并无限制,而是在呈现中有强有弱,这又是将气放在跨越时空的位置来谈。
二、气异文异
《文心雕龙·体性》对气与文的关系作了较为具体的阐发,刘勰认为每个人天生就有着不同的气,气异则文异,这也是从曹丕开始的文气说的主要观点。
刘勰是在曹丕文气说的基础上发展并补充的,《典论·论文》气是“清浊有体”,清浊似乎是很难体会的,而刘勰说“气有刚柔”,这就将气的不同性质区分开来,而且也更加符合了文章的论述,在气有刚柔之分,刘勰又加入了才、学、习,将文章风格不同的原因叙述得更为全面。
在《体性》中可以看到气与志,气与才的关系,“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才源自气,气不同则才有异,“气以实志,志以定言”,气补充了作者的意志、情志,又尤其发言、抒情,气统才,气实志,放到文章语言中,都是情性的体现。
按照这样的思路,刘勰对一些作家做了评价,看其中直接讲到气的“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他写刘祯性情狭隘,所以文章就是言辞激烈而情思惊人的,这里的论文便把气与人与文章共同结合起来讲了,而在这里,气与情又有交叉的含义,是将气归结到情性之中,气是气质之意,进而论述到文章的风格,最后刘勰说:“触类以推,表里必符,岂非自然之恒资,才气之大略哉!”“自然之恒资,才气之大略”又总结了气对文的影响。在《风骨》中也有类似的叙述:“《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直接说风诗的感染力,是作者情志气质的外在表现。《才略》篇也直接叙述了气与文的联系:“枚乘之《七发》,邹阳之《上书》,膏润于笔,气形于言矣。”气是直接表现在文字的言辞上面的,《时序》篇则直接说了曹魏时期文章的风格,“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又谈及,当人的向往追求转变时,其身上的气也变化了,文章的风格也随之变化了,“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馀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故知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原始以要终,虽百世可知也。”这里的气又涵盖到了社会的风气,“文变染乎世情”,但归根到底,仍然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出生的人染上了这个时代的气息,才会写出沾染这种气息的文章。
刘勰认为,作家的气是根本性的,它是才和志的基础。还指出作品风格有刚柔之分,是由于作家有不同的气质。在这里,刘勰把曹丕作品风格是作家气质才性的表现这一论点阐述得更为具体了。刘勰强调先天禀赋的才气的作用,又较为重视后天的学习。虽然才气和学习有主佐之分,但是也指出需要二者的很好的配合,这比曹丕片面强调才气的作用,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气异则文异,刘勰从多方面阐发,最终都回到作者身上的气质、气概上来,因为气的刚柔变化,所以文章体现出来的风格、气势也不一样,这是刘勰文气论最主要的内容和观点。
三、气统文章
刘勰赞赏的文气,是清峻刚健的,是旺盛有力的,如孔融的气势,也肯定建安时期的文章气势是旺盛的,“故梗概而多气也”。由此,刘勰也认为气是文章的关键,如果一个作家气势旺盛、清峻刚健,那么他写出来的文章也是好的,这是刘勰专指这类气在文章中的重要作用。在《杂文》篇则有正面的阐释:“智术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辞,辩盈乎气。”而在《神思》篇中则讲到了气在文章中的关键作用:“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可见气在一篇文章中的重要性,如文章之骨架,气牢固了,文章才能得体和出彩。刘勰专指“志气”,更是强调了气应该是与自己优良的品格结合起来的清气、骨气。再如《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则是讲文章中生气的重要性,有生气,文章才有文采。在《檄移》篇中则强调了气势旺盛之用:“事昭而理辮,气盛而辞断。”这样的论述也给后来韩愈的“气盛言宜”说提供了借鉴。
刘勰认为气统文章,气的形貌和旺盛与否影响着文章的风貌,只有有着旺盛的气概以及清峻的气貌,才是优良文风的典范。
大体上说来,刘勰的文气说,主要分为两部分内容,一是泛指作品的气貌或风格,由于作者的气质、才气不同,因此有着各种不同的气貌,如徐干的齐气、刘祯的逸气等。一是强调清峻刚健的气貌和旺盛的气势在文章中的关键作用,并大力肯定有着这样气貌的文章,如建安时代的文章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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