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市场网络位置的调节作用

王宇露

（上海电机学院 商学院，上海 201306）

《中国制造2025》明确提出，创新是驱动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升级的首要手段。传统制造企业凭借工艺流程创新、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创新方式，实现企业二次成长的过程，即所谓的创新升级。本文认为，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是其基于已有资源基础，在高不确定性环境下的一种战略选择。然而，当中国经济进入服务经济时代，在供给侧改革与新兴产业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部分制造产业的市场已经逐渐萎缩，“剩者为王”的效应日益明显，传统制造企业升级的机会成本在增加，升级成功的不确定性也在加大。对于传统制造企业而言，创新升级既不一定是经济有效的战略，也不是必选的战略。那么，在企业升级的严峻形势下，究竟什么样的传统制造企业适合进行创新升级呢？

组织与管理领域的学者对制造业升级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沿2 条主线展开。①运用全球价值链、制度创新等理论，研究企业所处的市场结构、政府R&D 投入、集聚效应和出口、非市场制度等外部因素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1-3］。②运用企业资源、能力、管理认知等理论，研究企业的关键资源（如资本积累和人力资源）、网络能力、企业家认知等因素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4-5］。可见，组织与管理领域学者对于制造企业升级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价值创造的视角出发，侧重于揭示企业资源等内外部因素的价值创造效应。然而，在当前中国经济情境下，各类创新资源对制造企业升级的作用机理和作用方向会存在差异，学术界有必要对创新资源进行更为细致的分类，关注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等创新资源对创新升级绩效的影响。此外，学术界也忽视了企业创新升级的价值实现问题。本文认为，在传统制造业进入集中度提高和“剩者为王”的时代，企业在市场网络中所处的位置是决定企业创新升级绩效最为关键的因素之一，将直接决定企业创新升级的市场收益。

基于以上现实背景和理论思考，本文首先系统分析传统制造企业进行创新升级主要考虑的3 个因素，然后揭示影响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创新资源类型，进而在此基础上，分析企业家创新专注等创新资源和市场网络位置影响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机理并开展实证研究，以期为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实践提供理论指导。

1 理论模型与假设

1.1 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考量因素

创新是实现产业或企业升级的一种手段，企业升级本身就蕴含了通过创新增加价值。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是指传统制造企业借助工艺流程创新、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创新方式，实现企业二次成长的过程。

BENNER 和TUSHMAN［6］研究指出，根据创新偏离当前知识或技术路径的程度和偏离现有客户或细分市场的程度这2 个维度，可以将创新分为利用型创新和探索型创新2 种类型。其中，利用型创新是在既有知识的基础上提升组织的现有技能、过程和结构，旨在满足既有市场和顾客的需求，而探索型创新是依靠新知识或者脱离既有知识进行新的设计、开拓新的市场或开辟新的分销渠道，旨在满足正在形成的市场和顾客的需求。对于转型升级期的传统制造企业而言，既需要寻求战略灵活性以实现新的成长，也必须保持一定的稳定性，以降低不确定性和交易成本。因此，传统制造企业需要平衡开展利用型创新和探索型创新。HUMPHREY 和SCHMITZ［7］通过对传统制造企业升级的研究发现，其升级过程可分为过程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和跨产业升级4 个层次。从利用型创新和探索型创新的二维创新视角来看，传统制造企业4 个层次升级中的前3 个层次都是基于利用型创新的升级，后1 个层次则是基于探索型创新的升级。

传统制造企业的转型升级期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转型窗口期短，传统市场竞争激烈，利润率下滑以及新技术研发与应用存在较大不确定性［8］。因此，传统制造企业是否进行创新升级，要综合考量以下3 个因素。①是否拥有创新升级所需的资源。企业资源是影响企业创新升级绩效的重要变量。毛蕴诗和温思雅［9］提出，本土企业是在不断对内外部资源和能力进行构建、调整、整合和重构的过程中最终实现升级。对于传统制造企业而言，企业冗余资源是否能推动企业创新升级绩效的提升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创新的知识进化理论则认为知识创新具有渐变性变化的特征［10］。因此，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投入也是影响企业创新绩效和创新模式选择的重要变量。②创新升级的机会成本。如果企业有能力、有机会进入利润率较高的金融与地产等领域，那么，企业将稀缺资源投入创新升级，就会存在较高的机会成本。③创新升级的市场收益考量。在同一个市场中，处于有利市场位置的企业，相对其他市场位置的企业而言，能够获得更佳的创新收益。因此，企业在市场网络中的位置是影响创新升级绩效的关键变量，由此也成为一个影响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决策的关键变量。

1.2 创新资源与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绩效

许多学者发现，制造业的创新普遍具有持续性［11-12］。从知识基础观的角度看，制造企业创新的持续性是因为其创新离不开企业的知识积累。AGARWAL 和BAYUS［13］指出，不论何种形式产业升级的出现，都必然包含着组织知识的创造性增长。这种知识的创造性增长，必定有与之相对应的知识根源。组织知识的增长并不能跳跃，组织知识存量会决定后续的知识增长及产业升级的方向和速度。知识的累积、融合与编码不仅能够提高企业的学习能力，而且能够增加发现新方法改进现有过程或提高现有产品性能的机会。这些机制能够让企业利用现有的知识开展增量性创新。JANSEN［14］研究发现，现实吸收能力与利用型创新显著正相关。因此，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是一个依赖历史的知识基础并融合历史知识资源、新的知识资源和非知识资源进行知识创造性增长的过程。从创新升级相关资源（下文简称为创新资源）的知识含量属性（知识资源和非知识资源）和时间属性（历史的资源和新的资源）2 个维度，可以将创新资源分为4类：①历史的知识资源，主要有企业的吸收能力、知识存量和企业家创新专注等；②历史的非知识资源，主要有企业的财务资源、顾客关系、人力资源等；③新的知识资源，主要有企业的未吸收知识冗余资源（未利用吸收能力、未利用知识存量）、外界知识资源等；④新的非知识资源，主要有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资源（财务资源、顾客关系、人力资源）、社会网络、市场环境等。对于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而言，影响程度较大的是历史的知识资源、冗余且未吸收的知识资源和冗余且未吸收的非知识资源。

企业的创新决策是企业家对各种可能的机会、问题和方案选择性注意的结果。根据注意力基础观［15］，注意力具有有限性、易逝性、高替代性等特征，企业家的注意力焦点及其配置影响企业的创新决策。如果企业家的注意力焦点不断变化、转移，企业的创新方向、模式就会不断变化与转移［16］，从而会影响企业创新所需的知识积累。吴建祖和肖书锋［17］研究发现，高管团队创新注意力在探索型创新和利用型创新之间转移会带来研发投入的跳跃，进而影响企业的绩效。本文认为，现阶段的中国传统制造业主要面临的问题是能否持续创新，创新模式转换的研究对于高端制造业或战略性新兴产业更有价值。换言之，中国传统制造业更需要关注企业家能否持续保持创新的激情与意愿以及能否持续聚焦与投入特定的创新领域而不受市场波动的影响。总之，中国传统制造业的创新成功需要企业家对创新的专注（以下简称为创新专注）。企业家创新专注应该包括对创新战略的持续重视与投入以及对创新领域的聚焦与持续。

企业家创新专注决定了企业资源在创新领域的配置，也决定了企业历史知识资源的积累。对于传统制造企业而言，企业家创新专注是一种稀缺资源。这是由传统制造企业本身的特点以及其所处的发展环境、商业文化决定的。中国的经济环境具有政策主导和瞬息万变的特点，机会稍纵即逝。抓住市场迅速发展的机会，快速壮大规模，是企业持续发展的关键。因此，很多企业家会将其有限的注意力放在一些市场热点或多元化的业务方面，实现快速撇脂，而不是聚焦于已有核心能力，在成熟市场获得平均利润。

对处于转型升级期的传统制造企业而言，很多市场都处于成熟阶段，缺乏对市场、技术、产品的长期关注和思考，盲目创新就可能“自寻死路”。企业家只有长期聚焦某一技术、市场，才能保证在该技术或市场的持续投入，获得创新所需的知识积累，从而推动创新升级。综上，提出如下假设。

H1 企业家创新专注与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正向关系；

H1a 企业家创新专注与传统制造企业的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正向关系；

H1b 企业家创新专注与传统制造企业的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正向关系。

组织冗余（organizational slack）是组织在一个给定的计划周期内多余的可利用资源存量。VOSS 等［18］指出，组织冗余可以分为财务冗余、运营冗余、顾客关系冗余和人力资源冗余等类型，也可分为已吸收的冗余（absorbed slack）和未吸收的冗余（unabsorbed slack）。其中，已吸收的冗余是指已被企业吸收的、难以再利用的冗余资源；未吸收的冗余则是指企业拥有的且暂时没有使用，但在紧急情况下能快速调用的资源［19］。根据前文对创新资源的分类，组织冗余可以分为知识冗余和非知识冗余。又根据是否被组织吸收，可进一步分为已吸收的知识冗余、未吸收的知识冗余和已吸收的非知识冗余、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

对于组织冗余与企业创新的关系，学术界存在争议。有部分学者认为企业的冗余资源能推动企业创新，例如，NOHRIA 和GULATI［20］认为，组织冗余有助于对产品创新进行投资，防范创新的风险。李妹和高山行［21］认为，企业的未吸收冗余可以负担企业创新的资源消耗，作为企业创新失败的缓冲剂。因此，企业的未吸收冗余能促进企业的自主创新，并且环境不确定性越大，企业未吸收冗余与企业自主创新的正向关系越显著。但也有学者研究发现，企业冗余会妨碍企业的创新。如O’BRIEN［22］认为，较多的组织冗余反而会导致组织规避风险，降低创新意愿，对环境变化的反应较为被动。毕晓方等［23］通过对A 股上市高新技术企业的研究发现，财务冗余对创新绩效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为什么学术界对于组织冗余与企业创新关系存在争议呢？本文认为，部分原因在于学术界没有区分已吸收组织冗余和未吸收组织冗余，也没有区分知识冗余与非知识冗余。学术界较多关注已吸收的组织冗余和知识冗余对创新的影响，但是忽视了未吸收的知识冗余和非知识冗余对创新的作用。然而，在当前中国情境下，传统制造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将是影响其创新升级的重要变量。原因在于：在当前房地产炒作氛围浓厚的情境下，实体资源都直接或间接流向了金融与房地产领域。面对传统制造领域的强竞争和低利润，传统制造企业更有动力将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投向金融与房地产领域，这反过来降低了其在传统制造产业的创新投入。并且，资源存在专用性，创新所需的资源是技术资源和知识的积累。因此，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将不利于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绩效的改善。综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 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与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负向关系；

H2a 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与传统制造企业的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负向关系；

H2b 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与传统制造企业的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负向关系。

1.3 市场网络位置对创新资源与创新升级绩效的调节作用

WHITE［24］、BURT［25］等新经济社会学家将市场看作网络。他们认为，生产商及其上下游关联组织构成了市场网络，市场网络中各组织的相互观察、监督与诱导等互动形成了市场网络结构，市场网络结构影响了生产商的决策。依据新经济社会学的市场网络理论，本文认为，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是传统制造企业与供应商、重要客户、竞争者、合作伙伴等组织形成的网络。市场网络不仅能为传统制造企业的工艺流程、产品和价值的升级提供重要的知识来源，有利于获得互补性知识和异质性知识，而且是企业创新的产品、技术、价值得以实现的空间。因此，市场网络对于传统制造企业的重要性不亚于创新网络。

在社会网络分析中，结构洞和网络中心度是重要的网络位置［26］。然而，在市场网络中，传统制造企业与其供应商、重要客户和合作伙伴等网络成员间关系密切、互动频繁。因此，市场网络是强关系、高密度的，存在结构洞的可能性较小。这就使市场网络中心度的位置显得更为重要。

传统制造企业在市场网络的中心度位置决定了创新价值的市场实现，从而调节企业资源与创新升级绩效的关系。①市场网络中心度影响了创新价值实现的成本。一方面，市场网络中心度越高的企业，其创新所受到的关注度会越高，由此降低了创新产品、技术或价值在市场的推广及交易成本。另一方面，市场网络中心度越高的企业，可以凭借规模经济效应、市场占有率优势，降低创新产品、技术或价值在市场的推广及交易成本。②市场网络中心度决定了创新价值的市场定价。在市场网络中，中心度越高的企业，可以凭借市场地位进行垄断定价，从而获得越多的创新价值。因此，对市场网络中心度越高的企业而言，同样的企业家创新专注会带来更佳的创新升级绩效。相反，市场网络中心度越低的企业，通过创新获得的升级绩效将较弱，从而促使其将非知识冗余资源投向其他领域，由此将强化非知识冗余资源与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负向关系。综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 市场网络中心度正向调节传统制造企业中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H3a 市场网络中心度正向调节传统制造企业中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H3b 市场网络中心度正向调节传统制造企业中企业家创新专注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H4 市场网络中心度对传统制造企业中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负向关系发挥负向调节作用；

H4a 市场网络中心度负向调节传统制造企业中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负向关系；

H4b 市场网络中心度负向调节传统制造企业中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之间的负向关系。

综上，本文的理论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理论模型Fig. 1 Theoretical model

2 研究方法

2.1 样本选取和数据收集

2016 年6 月至12 月，在上海、浙江、江苏、深圳、广东、福建等省市选取机械、电子、汽车、化工等传统制造行业的企业，按照企业的规模进行便利抽样，通过在EMBA 课堂和培训班现场填写、电子邮件邀请与电话跟踪、企业现场调研等方式向被调研企业的高层管理者、研发总监发放调查问卷。调研共发放问卷198 份，回收了169 份。剔除回答不完整、答案明显错误、答案雷同的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151 份，有效问卷率为89.3%。

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样本企业在船舶、机械、电子、汽车、有色、化工等行业的比例分别为4.2%、23.8%、22.9%、18.6%、10.3%和20.2%。所有制方面，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比例分别为56.29%、43.71%；企业规模方面，公司年销售额3 000 万元以下，年销售额在3 000 万~3 亿之间，以及年销售额在3 亿以上的比例分别为20.3%、53.6%和26.1%。

2.2 变量设计

2.2.1 企业家创新专注 基于MILLER 等［27］的研究，结合前文对企业家创新专注的2 个维度分析，设计了4 个题项测量企业家创新专注：①我们重视研发、技术领先和创新；②我们经常会率先引进新产品、新技术；③我们制定了明确的技术路线和产品路线；④我们一直沿着既定的创新方向在推进。采用Likert 量表从1（强烈反对）到7（强烈赞同）进行测量。

2.2.2 未吸收非知识冗余 以往学者多关注财务冗余与创新、人力资源冗余与创新的关系。通过对传统制造企业的调研发现，人力资源、财务资源和土地、生产设备等资源对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因此，本文借鉴TAN 和PENG［28］的研究量表，考虑制度因素，用以下题项测量企业的未吸收非知识冗余：①我们的人力资源能够支撑企业创新升级的需要；②我们能迅速获得创新升级所需的资金；③我们很容易获得创新升级所需的土地、设备等资源；④我们与政府、高校、科研院所等创新升级相关的利益相关者建立了良好关系。采用Likert 量表从1（强烈反对）到7（强烈赞同）进行测量。

2.2.3 市场网络中心度 本文以程度中心度测量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中心度，采用Ucinet 软件计算。在社会网络分析中，程度中心度定义为一个节点的度数，未标准化和标准化后的程度中心度的计算公式分别如式（1）和式（2）所示。

其中，Xij是0 或1，代表行动者j是否承认与行动者i有关系，g是市场网络的成员数。为了控制网络规模的影响，本文采用标准化后的程度中心度。

2.2.4 创新升级绩效 学术界对制造企业升级绩效的度量可以分为2 个维度：①从升级的形式和内容看，分为升级的经济绩效和综合绩效（包括社会、环境和经济绩效）；②从升级的效果看，分为升级的战略绩效和财务绩效。由于传统制造企业更加注重创新升级带来的经济绩效，加之问卷调查获得的数据难以真实反映升级的财务绩效，本文主要从升级的经济绩效和战略绩效衡量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绩效。此外，尽管学术界对制造企业升级绩效的度量指标各有差异，但是在具体维度设计方面，都是从各种升级表现形式的效果出发。本文对创新升级绩效维度的设计也与当前升级绩效维度的设计思路一致，强调各种升级表现形式的效果。具体来看，从利用型创新升级（包括工艺流程创新升级、产品创新升级和价值创新升级3 个方面）和探索型创新升级（包括跨界开发新产品、新市场和新分销渠道3 个方面）进行测量，注重创新带来的生产效率提高、市场响应与市场反响改善、产品技术含量与附加值提高以及顾客需求满足等经济和战略绩效。

考虑采用专利指标测量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缺陷，本文参考了ATUAHENE［31］、金昕和陈松［32］的成熟量表，并结合传统制造业情况进行修改，最终通过以下题项测量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我们跨界开发的新产品，很好地满足了客户的新需求”“我们开发了新的细分市场，很好地满足新客户的需求”“我们在新分销渠道开拓方面取得了明显的成绩”。

由于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可能受到企业其他因素的影响，本研究将企业规模、所有制类型作为控制变量。企业规模用2 个虚拟变量表示：①若年销售额小于3 000 万，“企业规模-1”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②若年销售额在3 000 万~3 亿之间，“企业规模-2”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所有制类型用虚拟变量表示，若为国有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2.3 信度和效度分析

采用SPSS15.0 对回收样本进行Cronbach’s α 测试发现，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等量表的α 信度值分别为0.810、0.738、0.784 和0.686，均在0.6以上，表明研究量表的信度较理想。

问卷中的量表主要借鉴了学术界成熟的量表，以确保量表的内容效度较高。对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等量表进行因子分析发现，各变量的KMO 分别为0.730、0.747、0.734、0.609，均大于临界值0.60；EFA 最小载荷分别为0.732、0.753、0.731、0.619，均大于临界值0.50；累计方差贡献率分别为66.24%、56.08%、58.69%、61.97%，也满足临界值50%的要求，说明量表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使用Amos 7.0 软件对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各个模型的拟合结果都符合χ2/df<2、CFI 等拟合指标值都>0.90 或接近0.90 以及RMSEA<0.10 的要求。各个因子载荷系数显著且远大于0.4，表明变量测量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3 数据分析和结果

3.1 相关分析

对变量均值、标准差和变量间相关系数的分析发现（见表1），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正相关，相关系数分别为0.388（p<0.01）、0.153（p<0.1）；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负相关，相关系数分别为-0.165（p<0.05）、-0.143（p<0.1）。因此，本文的假设得到了初步的支持。

表1 变量的均值、标准差和变量间相关系数Tab. 1 The mean, standard deviation of the variables and the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between the variables

3.2 假设检验

3.2.1 主效应检验 在引入控制变量（所有制类型、企业规模）的基础上，本文将自变量放入回归方程，分析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对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影响，分析结果如表2 所示。从表2 的M1 和M6 可以看出，企业家创新专注对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回归系数分别为0.326（p <0.01）、0.206（p <0.05），H1 得到支持。从M1 和M6 也可以看出，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对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都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回归系数分别为-0.119（p <0.05）、-0.167（p <0.05），H2 得到支持。3.2.2 调节效应检验 ①以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为因变量，依次引入控制变量、自变量（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和调节变量（市场网络中心度），最后加入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交叉项，分析结果如表2 所示。为了消除共线性，在构造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交叉项时，将自变量和调节变量分别进行标准化。从M3 可以看出，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中心度负向调节了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的关系，调节效应如图2（a）所示，但方向与H3a 的方向相反。这说明与市场网络中心度低的企业相比，市场网络中心度高的企业利用自己的优势市场地位，实施收割战略或拓展新兴产业，而不是聚焦现有市场进行创新。从M5 可以看出，市场网络中心度负向调节了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调节效应如图2（b）所示。这说明市场网络中心度越低的企业，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较多的情况下，会更倾向于将未吸收非知识冗余投向其他领域，从而导致了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较差。H4a 得到支持。②以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为因变量，依次引入控制变量、自变量（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和调节变量（市场网络中心度），最后加入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交叉项，分析结果如表2 所示。为了消除共线性，在构造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交叉项时，将自变量和调节变量分别进行标准化。M8 和M10 表明，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中心度没有调节企业家创新专注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市场网络中心度也没有调节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H3b 和H4b 没有得到支持。

表2 层次回归结果Tab. 2 The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results

图2 网络中心度的调节效应Fig. 2 Moderating effects of network centrality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果讨论

本研究以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为自变量，以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绩效为因变量，将市场网络中心度作为调节变量，构建了企业资源影响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概念模型，并收集151家传统制造企业样本对模型进行了检验，研究发现如下。

1）对处于创新升级期的传统制造企业来说，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绩效都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德国等制造业发达国家的传统制造企业成功创新经验表明，企业家的创新专注是决定企业创新成败的关键。但正如西蒙［33］指出的，“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家可能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专注”，这一点对于中国企业更是如此。遗憾的是，学术界对企业家创新专注的研究一直较少。本文的实证研究证实了企业家的创新专注对于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的正面影响。

2）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对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和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都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学术界较多地关注了已吸收的组织冗余和知识冗余对创新的影响，但是忽视了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对创新的负面作用。然而，在当前中国情境下，传统制造企业未吸收的非知识冗余是学者们研究冗余资源与创新升级绩效关系所得结论出现分歧的重要原因之一。本文的实证研究证实了传统制造企业的未吸收非知识冗余对创新升级绩效存在显著的负面影响。

3）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中心度负向调节了企业家创新专注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的正向关系，负向调节了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利用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这个实证结果说明，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在转型升级过程中普遍存在创新战略不坚定、创新投入不足的问题。市场网络中心度低的企业将冗余资源投向新的行业与领域，有着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市场网络中心度高的企业也缺乏坚守传统制造行业的信心和意愿，创新投入不足。深入思考这些新的实证发现，本文认为，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国近年来房地产、金融、互联网+等产业过度繁荣，传统制造业的劳动力成本上升、用工困难，各地对新兴产业的大力扶持以及对传统制造业的支持力度下降，给传统制造产业带来了浮躁和急功近利的不良影响，传统制造业企业家急于实施收割战略，普遍缺少做百年隐形冠军的追求。这也给未来我国传统制造业升级的研究指明了一个重要的方向，即应该如何唤醒传统制造企业的企业家精神，如何让传统制造企业能在特定的利基市场成为百年企业。

实证研究还发现，传统制造企业的市场网络中心度没有调节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一个可能的原因在于，中国的传统制造企业当前无论是领导型企业还是追随型企业，都存在忽视探索型创新的问题，从而导致了市场网络中心度没有调节企业家创新专注、未吸收非知识冗余与探索型创新升级绩效的负向关系。为什么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在升级时会普遍忽视探索型创新呢？这可能与中国制造业没有掌握核心制造技术、不能生产核心部件，以及中国当前缺乏激励企业掌握核心制造技术的经济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由于中国在很多基础工艺、关键零部件、核心技术方面受制于人，中国传统制造企业的升级难以进行探索型创新。同时，国内存在知识产权保护不力、创新的市场收益难以得到保障等问题，导致了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开展探索型创新的动力不足、收益不佳。

4.2 理论贡献

当前，发展中国家的创新升级理论仍处于不断完善与发展的过程。本文揭示了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需要考虑的3 个因素，并基于资源基础观和注意力基础观，结合中国传统制造企业所处的发展环境，提出企业家创新专注和未吸收非知识冗余是影响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关键资源，并分析这2 种资源对创新升级绩效的影响。因此，本研究对于揭示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绩效的影响因素、形成中国情境下的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理论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

以往研究多强调创新网络的关系强度或网络密度等结构变量对创新升级绩效的影响，对影响创新价值实现的市场网络关注不多，对市场网络位置如何影响创新升级绩效的研究也较少。本文将企业创新升级的过程分为价值创造和价值实现两个阶段，并重点揭示了影响创新价值实现的市场网络位置对企业资源与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因此，本研究是对基于价值创造视角的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研究的有益补充，有助于推动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理论的完善。

4.3 实践启示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于传统制造企业是否开展和如何开展创新升级带来了有益的启发。

1）传统制造企业的企业家需要强化创新的专注，表现在以下方面。①强化创新战略的定力。金融业可能会与制造主业存在战略的协同，带来产融结合效应。房地产业可能会为企业带来短期的超额利润，但是，如果传统制造企业在制造主业方面一直缺少关键的技术与设备，在核心技术上受制于人，企业将缺乏持续成长的根基，金融业和房地产业也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近期的“中兴通讯事件”即是最好的例证。因此，传统制造企业的企业家要强化创新战略的定力，保持制造业创新的聚焦、专注与持续投入，在注重利用型创新的同时，也要加大对探索型创新的投入。②找准创新的专注点。创新机会与新知识大多涌现在企业外部［34］。传统制造企业应该在环境分析与需求分析的基础上，对顾客需求、市场趋势或竞争行动进行预判，明确企业升级的突破点（如某一产品、某一技术或某一市场），然后聚焦有限资源，整合外部知识或技术创新，专注于该产品、该技术、该市场，争取实现单点突破，再从点到面，走向高端，进而成为市场领导者。

2）一直专注于创新并且市场网络中心度较高的传统制造企业在创新升级中可能获得更好的绩效。因此，对于这些企业，与其被动应对创新和市场的冲击，不如主动进行战略变革，明确企业创新升级的知识资源与非知识资源优势，找准创新升级的突破口，积极开展创新升级，实现持续发展。相反，对于市场网络中心度较低并且存在大量未吸收非知识冗余的传统制造企业而言，进行创新升级的成本可能无法弥补创新的收益，因此，主动进行战略收缩、进入其他市场将是其更为合适的战略选择。

3）为了提高创新升级绩效，传统制造企业需要努力提高自己在市场网络中的中心度。在产品生命周期日益缩短、消费者需求快速变化的时代，市场网络中心度的高低除了与企业的规模、市场份额息息相关外，还与企业对市场或技术的理解力、领悟力、敏感性有着密切的关系。一些具有全球视野、“互联网+”思维且能整合全球资源的企业，将站在市场或技术发展的前沿，因此，只有更早、更深刻理解或把握产业的发展趋势，才能占据市场网络的中心位置。

4）为了推动中国传统制造企业的创新升级，我国政府迫切需要摆脱中国经济对房地产的过度依赖。我国政府应该加快建立房地产发展的长效机制，严格限制甚至打击房地产业的投机势头，阻断资金脱实向虚的路径，降低资金脱实向虚的收益，提高中国传统制造企业创新升级的收益预期。同时，加大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使得传统制造企业家能够安心开展创新升级，尤其是探索型创新，增强创新升级的信心，从而推动中国传统制造业企业尽快形成自己的核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