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画像鹿图像研究

2019-04-22 12:16陈峥旭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221000
大众文艺 2019年7期
关键词:成仙西王母图腾

陈峥旭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 221000)

汉画像中鹿图像造型各异,存在不同的墓室以及同一墓室的不同方位,而不同的方位指代了鹿的不同地位与意义。所以,鹿图像在墓室中的配置问题对于整个墓室而言尤其重要。鹿图像是墓室的一部分,结合墓室中其他构建来分析鹿图像的象征意义,能帮助我们更好地挖掘鹿图像的含义。汉画像鹿图像的研究,有利于汉画像文化的发展,也是为研究中华文化找寻新的思路。

一、汉代前的鹿崇拜观

自华夏文明形成以来,神州大地四方各由一个主要图腾镇守,即东方东夷族的龙图腾,西方羌族的虎图腾,南方少昊族的鸟图腾,北方华夏族的蛇图腾,这四个图腾形象最终转化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分别代表东、西、南、北四方。东夷、西羌、南蛮的所在方位和图腾崇拜与四象的解释基本符合,以蛇崇拜解释华夏族的图腾也合理。经过学术界研究,发现鹿在四象体系最终形成之前,很长时间代替玄武作为北方之神。朱存明的《汉画像的象征世界》说:“在战国前的遗迹中,在汉代玄武的方位,来却是一只神鹿……在战国前,鹿是四象之一,并代表北方之象是清楚的。”自古以来鹿便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在原始岩画中有大量鹿图像作为鹿崇拜的证据。进入新石器时代,鹿开始作为北方游牧民族的图腾,在北方各民族遗址中仍然保留了大量悠久的鹿文化传统,我认为鹿在战国之前作为北宫之神是很有可能的。百家争鸣时期,儒道法墨等学派的思想发展,人们力图完善阴阳五行观,用来解释诸多现象。北方神鹿到北方神龟的转变,应是配合了人们观念完善的过程。战国之后政治中心转移,人们思想观念转变,在时代的变迁与观念的进步中,鹿已经无法与“四象”、“四方”的观念相对应。北方胡人因不断受到打击而衰落,并被逐出中原地区,中原胡人也慢慢被华夏民族所同化。此时只有战国七雄所在地区与所代表民族才能作为华夏民族的主体,所以,胡人的图腾只能被排除在外。从华夏民族四方图腾的组成来看,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皆为各地中原民族的图腾代表,唯独缺少中原民族的北方图腾,因此北方龟蛇代替北方神鹿也有完善华夏族图腾文化的需要。

二、汉代的鹿崇拜观

先秦时代“寿”便是五福之一,闻一多在《神仙考》中记载了以“寿”为目,“敬”为手段是古代人生观中的最大特色。“敬”是儒学的“礼”,而“寿”则是古人早期对于生死的认识。西周时期,人们开始祈求尽可能多地获取有限的寿命。到了春秋时期,人们祈祷自己“毋死”。此时人们的观念中已经将“寿”的范围延伸至“难老”,但是“难老”和“毋死”不等于“不死”。齐景公时期,人们开始追求“永生”。《左传•昭公二十年》:“齐侯(景公)至自田……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人们对“寿”的追求从有限的“难老”,“长生”转为“不死”,人们观念中“寿”的本质发生了改变。战国时代,这种“不死”观念被方士以神话色彩描绘,衍化出“仙人不死”的新观念。到了汉武帝时期,修道成仙的思想更为普遍。“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汉书•郊祀志》记载:“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仙人、黄冶、祭祀、事鬼使物、入海求仙采药贵幸。”方相士们编造的“黄帝”以及“随从”升仙的思想,不仅符合皇帝的统治需求,而且符合贵族阶层与老百姓的心理。鹿在原始社会便成为人们膜拜的图腾,是人们心中的“灵兽”。随着“升仙”思想的不断成熟,鹿逐渐成为登天的脚力,成为人们修道“升仙”过程中的骑乘。《汉武内传》附录:“后五十年,先相识者逢女生于华山庙前,颜色更少,乘白鹿,从玉女三十人。”汉代众修女随天师于华山庙“求仙”,展现出汉代民众“求仙”的强烈欲望,而成仙的方式就是骑乘登天工具——鹿矫。在南阳麒麟岗汉画像石中,还存在“鹿车”升仙的图像,这些驾驭着“仙车”的鹿已然不是世俗自然界中的鹿类,而是作为引导“成仙”道路的仙兽。所以,鹿在汉代已经具备了神性特征,这种神性与以往的“神性”如楚文化中的镇墓兽相比,继承了楚地“巫”文化的特点,但其实质与“镇墓兽”截然不同,位于楚墓的镇墓兽主要是为了保护墓主人的安全,起到为墓主人驱恶辟邪的作用,主要是为了亡者死后服务的,在汉画像石鹿车“升仙”图中,鹿肯定有引导死者成仙的作用。但我认为,虽然汉画像石(砖)这种丧葬艺术表现的是一种死后的世界,表现出死后继续享乐的愿望,但是它还反映了墓主人“现世的追求”。成仙之道,主要寄托了人们对于此生以及“此岸”世界的追求,即便死后成仙,那都是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只有把握好此世,尽量延长此生的“寿”才是求仙最主要的目的。汉画像石艺术的内涵实则是一种由“今生”向“彼世”的思考,所以这里鹿应是死者生前与死后成仙的坐骑,沟通了“此岸”与“彼岸”。

三、鹿的升仙象征

鹿作为“下矫”,有其独特的升仙方法,获取长生仙药服食是汉代人升仙的重要方式。在汉代,西王母为诸神之首,成仙需前往昆仑山拜见西王母。玉兔为月中精灵,西王母侍者,专门为西王母捣练不死药,供得道成仙之人服用,西王母与玉兔捣药的图像在汉画像中也很普遍,而玉兔所捣的长生不老药应是某种仙草。芝草为一种常见的仙草,《说文》曰:“芝,神草也。”葛洪《抱朴子内篇》云:“五芝及饵丹砂、玉札、曾青、雄黄、雌黄、云母、太乙禹余粮,各可单服之,皆令人飞行长生。”从芝草服食之后的效果上看,可使人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现在虽然不能确定芝草是否为西王母献给求仙者之药,但因芝草所具“仙性”与“不死药”类似,故其仍很有可能成为玉兔的捣练对象或制药配方。

图(1-1) 仙人骑鹿画像石

在图(1-1)中,左侧一羽人手持仙药,右侧一人骑鹿面向羽人,右手扬起伸长,显然是要求取羽人手中的仙药,两人间有一仙草。从图像来看,献药并非西王母的职责,应属于羽人之事。笔者认为,玉兔捣药,王母献药不假,在汉画像与史料中均有记载。不过西王母贵为汉代主神,身份地位何等尊贵,而四海之内修道成仙,前来昆仑仙境求取仙药者不计其数,西王母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满足众人的飞升愿望,于是派遣羽人在人们前往昆仑山的途中献给其药。羽人作为西王母身边使者在汉画像中可以找到很多相应的图像,同时,前段《长歌行》中的记载也充分证明了羽人有接引升仙,赐予仙药的重要使命。在《长歌行》诗以及此图中,同样也明确记录仙人骑鹿与羽人见面并求取仙药的事情。昆仑仙境,广袤无垠,求仙者众多,即便有西王母手下的羽人前来献药,也未必能与之缘遇,故求仙者想要遇上找到羽人与仙药,就必须要选好骑乘的坐骑。所以此图的仙人骑鹿想必是因为鹿具有找寻与识别仙药的能力。另外,《道藏》中也记载:“遇鹿者,能采灵芝,自知其方位远近因此”。所以,鹿在驾驭人升仙之外,还拥有辨识仙药的能力,可以尽快地帮助人们在前往昆仑仙境求药时获取羽人手中的仙药,将之服用同样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四、结语

本文描述了汉与汉之前鹿文化特征,阐释了某些现象的成因。汉代之后至现在,鹿文化依旧保持了它鲜活的文化魅力,依然有着充分的文化发展空间,笔者坚信,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之后,鹿文化与民族精神的共融性仍然会促使文化发展的过程中继续继承着从远古走来的鹿文明,在中华大地,在文明长河之中书写它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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