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
境 迹
那陡然上升的和快速下降的
都逃不脱
我能感觉我的手,抓牢那冰冷的
把手。被要挟——
“是羽毛还是铅,是石头还是火”
我遭遇着跌落的境迹
碰撞、悄寂。等电梯洞然而开
很多东西蜂拥拥挤
黑暗也具备跌落的境迹
也似死亡的悄寂
我忘记自己是谁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满天星星
我能看到羽毛,落在马鬃上
能看到池塘,蛙鸣震天
推窗看海,身体不设任何篱笆
与黑夜融为一体,我能卸下
疲惫的肉身
我睡在半空中
被淡绿的薄雾包围,就像草
长在绿色的云里
闭上眼睛,我就是浸泡
海水里的一叶浮萍
睁开眼睛,我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肉身苦短
肉身苦短。由蜷曲到张开
由张开到舒展
这些叠层的事物,似乎
进入雨季,便停顿下来
囿于光明和黑暗,露珠透着醒悟
有如密集的虚无里,透着空旷的喧嚣
含苞的骨朵,只是被雨水的浸泡
窒息了,不过太阳出来时
會酝酿放开的速度
——从暗绿到一团光
所有增长的湖水,都降低了
自身的刻度
混 淆
我总是在意火车的嘈杂
而忽略海的宁静
搬新家一年有余。那持续
敞开的混淆,一直在我的感觉当中
——我肯定是困坏了
我的失眠,来自轰隆隆的煎熬
我不是个消退的人
那猝不及防,跟在车头后面
数不清的车厢,总让我从混淆中
回不过神来。无人知道
许多个夜晚我是掉进海里的
等着有人拉我上岸
等着颓然清醒
遮蔽物
大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仿佛不是雨,而是来自宇宙间一群群
野蛮又密集的遮蔽物
下过的雨不会倒流
大雨砸在铁轨上。让停泊的
火车头站起来
让一车厢乌黑发亮的煤站起来
为了表示所相遇的,那凶狠的雨
就是来增长它的高度的
各忙各的,铁轨和车头隔着大雨
相互惊心地,对望着
存 在
恍若虚构,又如一个远去之物
这种黄,“仿佛从帝王的御座走下来”
占据着整个王朝……
这人世,总有许多看得见摸不着的事物
献出最后的缺陷
飘零、扩散,我们不停地
从同一个方向仰望
那连绵的
缓慢的,看不到尽头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