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阳
摘 要:黑龙江流域面积广大、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但金代以前开发一直处于落后的状态。女真族建立金朝后对黑龙江流域进行开发,建立州城,移民实内,大力发展农业,使黑龙江流域的粮食产量提高。同时畜牧业和渔猎也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为金朝的稳定和统治提供了有利条件。
关键词:金朝;黑龙江流域;开发
中图分类号:K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02-0015-04
黑龙江跨中国、俄罗斯、蒙古三国,南源为额尔古纳河,北源为石勒喀河,南北两源在今黑龙江省漠河市洛古村汇合后成为主干流的源头。本文涉及的黑龙江流域指从黑龙江漠河市南北源头汇合点向东至入海口西至鸭子河(今松花江扶余段),南至图们江出海口的整个流域,包括黑龙江主干流以及混同江(今松花江下游)、嫩江、牡丹江、乌苏里江、绥芬河等支流。流经黑龙江省、吉林省大部分地区以及俄罗斯部分地区。
关于金朝对黑龙江流域的开发,前辈学者的研究多是集中在某一方面,例如农业、畜牧业,或者是对东北地区所在的上京农业开发的研究,王禹浪[1]、韩茂莉[2]等学者对涉及黑龙江流域的农业发展进行研究,乔幼梅[3]、程妮娜[4]等學者则主要研究黑龙江流域的畜牧业,前辈学者对于金代黑龙江流域开发的研究并不全面,本文试从整体上对金朝对黑龙江流域诸方资源的开发与利用进行梳理、研究。以求有助于进一步了解金朝在黑龙江流域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重要作用。
一、金代以前黑龙江流域经济生活
黑龙江流域自然资源丰富,土地肥沃,山林众多,河流网络发达,河谷广阔,《大金国志》附录一记载:“其地……土多林木,田宜麻谷”[5],但气候条件恶劣,“冬极寒,多衣皮,……皆以厚毛为衣,非入室不撤,薄则堕指裂肤。”[6]加之世代居住于黑龙江流域的肃慎、挹娄、勿吉、靺鞨等民族生产力相对较低,“夏则出随水草,冬则入处穴中。”[7]一直过着因地制宜,四时迁转的渔猎生活,仅依靠河流和山林资源,形成以渔猎为主,农业、畜牧业为辅的复合型经济发展模式。因此,在金代建国以前,黑龙江流域的土地资源未得到充分有效地利用,这也为金朝人留下了很大的开发和利用空间。
金代建国前,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民族获得生活来源的途径主要是依托河流资源进行打渔、依托山间林地资源进行游猎。黑龙江省新开流遗址发现了鱼标、鱼叉、鱼钩,挹娄小八浪遗址中出土了制作精良的铁鱼钩,集贤永红遗址出土了铁质和石质鱼形器各一件[8],可见黑龙江流域打渔活动的普遍。渤海国时期捕鱼业进一步发展,捕鱼技术显著提高,能够深入大海捕鱼,是渔猎发展的一高潮。辽代实行捺钵制度,“春水秋山”,每年春捺钵时辽代皇帝经常到黑龙江流域进行钩鱼打渔。对此前辈学者研究颇多,不再赘述。反映出其对黑龙江流域河流资源的利用情况。
游猎也是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民族获得生活来源的重要途径,黑龙江流域动植物资源丰富,山间林地中多有大型猛兽出没,据《三国志》载:“挹娄其弓长四尺,力如弩,……善射,射人皆入目。矢施毒,人中皆死。”[9]这种特殊的武器能够使挹娄人捕杀这些体积较大的动物,获得食物。《魏书》中记载勿吉人“善射猎,……以石为镞。”[10]射猎工具进步,能够有效的猎取猎物,“常七八月造毒药,傅箭镞,射禽兽,中者便死。煮药毒气亦能杀人。”[11]表现出勿吉人射猎技术的高超。“出赤玉好貂,今所谓挹娄貂是也。”[12]说明挹娄人擅于捕貂,从侧面体现了其射猎的发达。辽时期女真人与辽互市,“以金、帛、布、蜜、蜡诸药材及铁离、靺鞨、于厥等部以蛤珠、青鼠、貂鼠、胶鱼之皮、牛羊、驼马、毳罽等物,来易于辽者,道路襁属。”[13]互市物品中的青鼠、貂鼠、胶鱼之皮为女真人渔猎收获的物品,被用来换取南宋、高丽的货物。说明此时黑龙江流域的渔猎活动为当地居民提供了充足的生活来源,围猎的动物种类不断增加。但是其对自然资源的利用仅仅停留在“取材”方面,这是对自然资源的利用而非开发。
金代以前黑龙江流域也出现了粗放的、原始的农业。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民族多于各河流附近的冲积平原发展农业,三江平原、松嫩平原都是重要的耕作区域。挹娄有五谷,勿吉有粟、麦穄、葵,黑水靺鞨有粟麦,说明其对土地有一定的开垦。但其种植的多为耐寒耐旱的作物,无需对土地进行精细开垦,可以任其自由生长。耕作方式上,勿吉国和黑水靺鞨都为“佃则偶耕,车则步推。”[14]耕作方式单一且较为落后,还不会使用畜牧或者其他农耕工具进行耕作,铁器也只是少量使用,仍旧大量使用石质农具,对土地的利用程度不高。渤海国建国以后土地利用程度不断提高,畜耕得到了推广,大规模使用铁农具,1963年在上京龙泉府出土了铁铧[15],耕地面积和作物种类增加,农业逐渐走向成熟。对于不同的气候条件能够因地制宜,在寒冷的北部地区继续种植耐寒的作物,气候温暖的中部和南部地区种植麦、稻、豆等农作物,作物的加工器具不断改进,提高了加工效率也促进了其他产业的发展。辽灭渤海国将其居民迁离黑龙江流域,土地资源被搁置,大兴安岭以东地区经营少量农耕[16],农业开发程度较低,农业生产得不到保证,又回到了主要靠渔猎维持生计,兼营农业、畜牧业的原始形态。
二、金建国后对资源的大规模利用与开发
金建国以后土地资源的利用呈现出多样化和精细化的趋势。与此同时,黑龙江流域的经济类型也发生了转变,由以前的以渔猎为主,农业、畜牧业为辅,转变为以农业为主,渔猎的比重有所降低,但仍然为金代女真人获得生活来源的重要途径。
金代统治者深知农业对于国家生存发展的重要性,既能够解决众多人口的粮食问题又能使国家稳定,建国后非常重视对土地资源的利用,大力发展农业生产,重视开垦,主要围绕会宁府及京畿地区,松花江中游以西以南,牡丹江、绥芬河、珲春河流域进行开发,采取积极的农业政策,屯田垦荒,保护农田,减免土地赋税,令女真猛安谋克屯驻于军事要地和耕种地区,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太祖收国二年(1116年)“分鸭挞、阿懒所迁谋克二千户,以银术可为谋克,屯宁江州。”[17]熙宗采取了“弛禁”土地的措施,将禁苑隙地分给百姓。海陵天德三年(1151年)设上京路转运司于济州,世宗大定三年(1163年)“诏临潢汉民逐食于会宁府济、信等州。”[18]对上京会宁府至第二松花江沿线地区的开发明显加深,成为黑龙江流域重要的耕作垦殖区域。
土地的不断开垦使金代黑龙江流域的耕地面积持续增加,天会二年(1124年)二月丁酉,太宗将完颜忠迁往苏滨水,命其垦荒种田。松花江、牡丹江和嫩江等沿岸的冲积平原例如松嫩平原、三江平原都得到了大面积开发,农业耕作面积扩大,不再局限于阿什河流域。进而向北发展到乌裕尔河流域,其北部边缘构成了金代垦殖的北界。
金代“移民实内”的渤海人、汉人善于耕种,精通农业生产,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工具、制度,增加了劳动力,使当地的农业生产力水平有了较大提高。牛耕的普及、铁农具的大量使用提高了耕作技术,增进了对土地资源的利用。黑龙江肇东县八里城出土了铁镰、犁铧、锄、锹等农具50多件[19],种类多样,制作技术精良。农耕技术的提高使土地耕种更加便利和精细,上京、蒲与、胡里改、恤品等路粮食产量提高,“每岁收税粟二十万五千余石,所支者六万六千余石,总其见数二百四十七万六千余石。”[20]能够在限定的土地上产出更多的粮食,对土地资源的利用变得更加充分、合理。
随着土地大量开垦以及土地资源利用程度的提高,土地利用的形式增多,女真人建国前宋人马扩《茅斋自叙》有“自过咸州至混同江以北不种谷麦,所种止稗子、舂粮,旋炊硬饭”[21]的记载,随着农田的开垦,农作物品种增加,主要有糜、菽、麦、稻、大豆、粟、稷、黍、稗、麻等对自然环境适应性强的作物,果蔬种植品种也大有增加,据洪皓《松漠纪闻》宁江州献瑞桃的记载,“宁江州去冷山一百七十里,地苦寒,多草木,如桃李之类,皆成园。至八月,则倒置地中,封土数尺,覆其枝干,季春出之,厚培其根,否则冻死。”[22]金代掌握了利用土地来保存果物,越冬防冻的技术。
渔猎的比重虽然降低但重要性并未减弱,“金之初年,诸部之民无它徭役,壮者皆兵,平居则听以佃渔射猎习为劳事。”[23]可见渔猎在日常生活中仍旧占有一定比重。《大金国志》载熙宗天眷二年(1139年)“将循契丹故事,四时游猎,春水秋山。”[24]《金史》载世宗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四月观渔于混同江、七月猎于勃野淀。”[25]渔猎活动相当普遍,也是其仍然重要的真实写照。同时充分利用其丰富的动植物资源,猪、马、牛都是女真族赖以生存的动物,用猪皮做衣服来抵御寒冷,“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冬以猪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26]犁耕的使用说明了养牛业的普及,是耕种的重要资源,也为交通工具。马作为土产用于运输和出行,辽时马是生女真进贡的贡品,辽在黑龙江东北地区设置管理女真人的五国部要向辽朝贡马匹。金对养马十分重视,世宗八年(1168年)下令禁止杀马,可见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不仅于此,金代对黑龙江流域的其他资源的利用增加,黑龙江流域存在金矿,黄金为其特产,金代矿藏被大量开采,大量金器出土,黑龙江流域手工业迅速发展,肇州地区是黑龙江流域重要的产盐地区,《金史·食货志》记载“初,辽、金故地滨海多产盐,上京、东北二路食肇州盐,速频路食海盐。”[27]可以为人们提供日常所需,对盐的开采推动了制盐业的发展。
综上,金建国以前,由于地理环境、气候等条件的限制,黑龙江流域形成了以渔猎为主的复合型经济发展模式,而这也是黑龙江流域与中原地区的不同之处,中原地区人口压力大,必须对土地进行精耕细作来解决粮食问题,从而形成了以农业为主的单一型经济发展模式,黑龙江流域地广人稀,没有人口压力,资源利用水平低,渔猎完全可以满足其生活所需,也就没有必要对土地进行精耕细作。金建国以后,农业向精耕细作发展,其他资源的利用也较之前增多,需求趋向多样化。资源利用模式转变为以农业为主,渔猎为辅,呈现出一种新的经济发展模式。
三、金代对黑龙江流域资源开发的影响
金代对黑龙江流域主要地区进行大规模开发对黑龙江流域有重大影响。首先,汉人、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的大量迁入,不同民族居住在一起,农耕文明出传入,汉文化与女真原有文化融合,女真人服饰有所改变,改汉姓,学习汉语,与汉人杂居通婚,促进文化的交流与繁荣。世宗大定二十年(1180年)谓宰臣曰:“猛安谋克人户,兄弟亲属若各随所分土,兴汉人错居,每四五十户结为保聚,农作时令相助济,此亦劝相之道也。”[28]其次,人口增长使劳动力增加,大量荒地被开发,土地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农业成为金代黑龙江流域的重要发展方面,生产技术的提高使土地利用程度和利用水平也随之提高,粮食产量增加,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利用土地,促进农业发展的同时也为金代的经济发展提供了资源和保障,“太宗时期诏发宁江州粟,赈泰州民被秋潦者。”[29]以黑龙江流域的粮食赈济受灾地区的民众。据金世宗时实行的牛头税,“其制每耒牛三头为一具,限民口二十五受田四顷四亩有奇。”[30]即户25口授田4顷4亩,1顷为100亩。大定二十七年(1187年)的户数和人口数统计[31],全国有9308198户,54643144人,将人口平均到每户,可知每户人口应在5-6人,按每户为6人来算,以会宁府为例,共有31270户,总人口应该在187620人左右。则会宁府农田亩数应在780499亩左右,农田面积广大,能够承受这些人口,完全能够解决会宁府自己的需要,还可以供给其他州县。特别的是黑龙江流域人口压力小,土地垦殖只要能够提供足够的生活来源即可,没有对土地造成过度开发,无意中起到了保护自然环境的作用,地域丰富的资源得到了有效充分的利用,一直保持着和谐的人地关系。
但海陵王将都城由上京会宁府南迁至燕京(今北京),黑龙江流域的各方面发展都遭受打击,大量劳动力流失导致大面积耕地无人耕种而荒芜,对土地资源的利用出现倒退。金世宗时期十分重视上京会宁府的重建工作,重视充实金源内地,迁当时生活在胡里改路和恤品路的猛安谋克于上京周围,阿什河流域,充实上京路的人口并进行一定的农业生产和渔猎活动,恢复黑龙江流域的自然资源的利用,使遭到海陵王破坏的黑龙江流域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发展,但是已经不能恢复到金初的发展和繁荣程度。金代对黑龙江流域的开发虽然中期遭到了破坏但总体来看促进了黑龙江流域的发展,提高了资源的利用程度,改变了其荒凉的自然环境,呈现出勃勃生机,为以后元明清各朝对黑龙江流域的发展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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