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阳霞
图一 宋 吉州窑白釉芒口压花荷花纹碟高2.7、口径11.3、足径7.1厘米吉安市博物馆藏
吉州窑是我国宋代著名的南方民间窑场,其产品以装饰手法的丰富多样而别具特色,生活气息浓厚,主要有剪纸贴花类、窑变与斑彩类、木叶类等。宋元时期,吉州窑以黑釉为大宗,还有白釉、绿釉类等其他颜色釉。本文将从吉州窑白釉类瓷器入手,并将其与北方同时期的定窑进行对比,细致分析宋代南、北方白釉瓷器的相似与区别。
吉州窑,位于江西省吉安市永和镇,吉安古称庐陵、吉州,故名吉州窑,又称永和窑。吉州窑的窑址规模很大,在今永和镇西侧现存窑址24处[1]。考古发掘表明,吉州窑创烧于唐代晚期,经五代、北宋,鼎盛于南宋,至元末停烧。宋元时期,吉州窑以烧黑瓷为主,还有白釉彩绘、酱釉、黄釉、乳白釉和绿釉等品种[2]。笔者在此着重探讨宋代吉州窑白釉瓷器。
宋代吉州窑白釉瓷器的胎,以灰白、深灰、土黄色为主,淘洗不够精细,胎质较粗,胎体厚重,露胎处不够平整,留有阻刀、跳刀等制作痕迹,由于烧成火候较高,胎质坚硬,敲击时声音清脆。此外,还有一种粉白色胎,由于淘洗精细,胎色粉白,胎质坚致细腻,一般用于陈设类器物和少量生活日用器[3]。
图三 宋 吉州窑白釉薄胎斗笠碗高4.5、口径11.7、足径3.6厘米吉安市博物馆藏
在纹饰上,宋代吉州窑白釉类器物相对于其他颜色釉瓷器而言比较简单。白釉瓷器纹饰主要为印花、压花和刻划花或者干脆没有花纹,有些仅在碗底刻字,纹饰相对较素。如白釉芒口压花荷花纹碟(图一),将荷花纹压印在碟中间,意趣盎然,清新自然。白釉碟(图二)和白釉薄胎斗笠碗(图三),两件都通体没有任何花纹,但是釉色透亮光泽,尤其是白釉碟釉色通透白皙呈乳白色,白釉斗笠碗釉色质朴,下半截未施釉。青白瓷“吉”字碗(图四),则仅在碗底刻有一个“吉”字。
图五 宋 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上海博物馆藏
定窑窑址在今河北省曲阳县涧磁村及东西燕山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定窑早在唐代就已开始烧造白瓷,在五代时达到繁荣。北宋时以优良的釉质、釉色和精细的刻划花、印花装饰而著称,是定窑发展的鼎盛时期,各地瓷窑争相模仿[4]。元朝刘祁在《归潜志》中说,“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可见定窑白瓷在当时全国地位之高。宋代定窑白瓷胎薄质细,釉色洁白,造型优美,多数器物以刻划、划花、印花做装饰,艺术水平很高,对当时及后世的影响很大。
宋代南方吉州窑白釉类瓷器就有模仿定窑白瓷,但既有模仿的相似之处,也存在许多区别。毕竟宋代定窑白瓷闻名天下,又是北方烧造瓷器,而宋代南方吉州窑烧造黑釉瓷器多,白釉瓷器较少,由于地域和烧造条件的不同,不论是胎质、釉色还是装饰上都有许多不同。
吉州窑白釉瓷器模仿定窑白釉印花和刻划花装饰明显,但略有不同。
印花是用模具在瓷坯上压印出花纹。宋代定窑白瓷印花纹饰多为花卉纹,在布局上采用缠枝、转枝和折枝等方法,讲求对称,并富于变化,常见纹样有莲、荷、梅、海棠、牡丹等,此外也有印云龙(图五)、飞凤、卧鹿、海水双鲤等纹饰。宋代定窑白瓷印花装饰布局严谨、纹饰丰富多彩,大盘的盘心常用莲花鲤鱼做图案,四周多以牡丹、萱草、飞凤为图案。同一盘碟内往往布满各种不同的花纹,主次得当,层次分明,布局严谨而不繁琐[5]。
宋吉州窑印花鱼水荷莲盘(图六)就是很典型的仿定白瓷印花产品。该盘心内底一对鲤鱼莲花纹,盘内腰身两弦纹中间满饰鱼水荷莲纹和水波纹,靠近盘口沿处两弦纹内饰回纹。印纹图案疏密有间,类同而不雷同。印纹纤细清晰,画面栩栩如生,工笔画特点明显,是主次得当、层次分明、布局严谨而不繁琐的典范。这件文物于1993年经专家组鉴定为一级文物。再如南宋吉州窑白釉模印牡丹纹碟残片(图七),也是模仿北宋定窑白釉印花折枝牡丹纹碗(图八)。
图六 宋 吉州窑仿定素胎印花鱼水荷莲盘(及局部花纹)口径17.7、足径5.2、高4厘米吉安市博物馆藏一级文物
图七 南宋 吉州窑白釉模印牡丹纹碟残片永和镇老电影院基建工地采集
图八 北宋 定窑白釉印花折枝牡丹纹盘台北故宫藏
图十 宋 定窑莲瓣纹银釦碗江阴市博物馆藏
图九 北宋 定窑白釉刻莲瓣划花蟠螭纹盘台北故宫藏
刻划与划花装饰工艺相似,只是刻花线条比划花线条宽,刻花刀锋更有力明显。观察北宋定窑白釉刻莲瓣划花蟠螭纹盘(图九)、宋定窑莲瓣纹银釦碗(图十)和北宋吉州窑白釉刻莲瓣纹碗(图十一),这种对比更为明显。但吉州窑刻花莲瓣纹较为随意、生活化,从图十六可以看到莲瓣纹上有些杂痕,而定窑刻花莲瓣纹对称而标准,更为精致。
图十一 北宋 吉州窑白釉刻莲瓣纹残碗永和镇老电影院基建工地采集
图十二 宋 吉州窑白瓷“吉”字碗高6、口径17、足径6厘米吉安市博物馆藏
图十三 宋 吉州窑白釉瓷器残片
图十四 宋吉州窑白釉彩绘瓶底残片标本胎体切面
定窑的瓷胎特征是胎质十分坚密精细,胎薄而显轻,胎色白净而略显微黄,而吉州窑因淘洗不够精细,胎质较粗松,胎体厚重,胎色以灰白、深灰、土黄色为主,如宋吉州窑白瓷“吉”字碗(图十二)、宋代吉州窑白釉瓷器残片(图十三)、宋代吉州窑白釉彩绘瓶底残片(图十四)。
宋代中期以后定窑多采用覆烧技术导致瓷器口沿有芒口,过于粗糙,不便使用,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常在口沿镶金银铜等金属,即文献中所说的“金装定器”。这种瓷器口沿镶金银的做法,最早出现于唐代,在宋代开始流行,最初目的是为了提高陶瓷的身价[6]。宋代定窑白瓷口沿一般都镶金银或铜釦,如北宋定窑白釉刻莲瓣划花蟠螭纹盘(图九)、宋定窑莲瓣纹银釦碗(图十)和北宋定窑白釉印花折枝牡丹纹碗(图八);而宋代吉州窑白釉类瓷器即使有芒口,也未采用口沿镶金银的做法,如宋吉州窑白釉芒口压花荷花纹碟(图一)。
定窑在胎半干修坯时,由于不够精细,会在胎面上留有一些所谓“竹丝刷痕”的修坯痕。因为施釉较薄,烧成后,在釉薄处透过釉面隐约可见这些修坯留下的痕迹,这是定窑瓷的一个基本特征之一。宋代吉州窑仿定瓷器上的修坯痕,比定窑所谓“竹丝刷痕”大且痕迹更宽些,如宋吉州窑仿定素胎印花鱼水荷莲盘(图六),盘心的双鱼纹周围就有很多类似“竹丝刷痕”的痕迹,从底部看更为清楚(图十五)。
图十五 宋吉州窑仿定素胎印花鱼水荷莲盘,底部有拉坯成型的弦纹痕迹
图十六 宋 青白釉乳丁纹三足炉高7.6、口径7.8、底径7.3厘米
定窑白瓷釉水莹润,北宋早期釉色白中闪青,如宋定窑莲瓣纹银釦碗(图十)。北宋中后期因改用煤做燃料,釉色白中闪黄,即所谓象牙白色,如北宋定窑白釉刻莲瓣划花蟠螭纹盘(图九)、宋定窑莲瓣纹银釦碗(图十)和北宋定窑白釉印花折枝牡丹纹碗(图八)。白定釉面呈半透明状,因为施釉较薄,所以薄处能隐约看到胎色,在器物的折腰处可见积釉呈浅浅的黄绿色。
仿定吉州窑釉色不是偏白(如图二宋吉州窑白釉碟)、偏黄(如图十一北宋吉州窑白釉刻莲瓣纹碗、图七南宋吉州窑白釉模印牡丹纹碟残片),就是因为烧结温度稍高而偏青,如宋青白釉乳丁纹三足炉(图十六),在器物折腰处也难见浅黄绿色。
最后,定窑釉面常见流釉的“蜡泪痕”,而宋吉州窑白釉瓷器几乎没有。定窑这种“泪痕”是由于上釉不均匀,釉熔融时垂流所致。垂流釉的下部似蜡泪状凸起,球面下部呈浅水绿色。这种“泪痕”只出现在盘碗的外部。是否有“泪痕”也成为鉴识是否北定的一个基本特征,但不是每一个定窑瓷都有“泪痕”。宋代吉州窑白釉类瓷器流釉现象比较少,且即使有流釉,球面下部也并非呈浅水绿色。
[1]伍秋鹏:《中国古陶瓷鉴定学》,北京出版社,2011年,第207页。
[2]江西省文物工作队、吉安县文物管理办公室:《吉州窑遗址发掘报告》,《南方文物》1982年第3期。
[3]同 [1]。
[4]伍秋鹏:《中国古陶瓷鉴定学》,北京出版社,2011年,第145页。
[5]李国肖:《定窑考略》,《河北大学学报》1981年第4期。
[6]伍秋鹏:《试论瓷器口沿镶金银问题》,《东方博物》200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