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企业全球“司库管理”案例剖析及启示

□ 文/廖筱燕

作者单位：中油财务有限责任公司

“司库管理”也称为“资金管理”，是企业财务管理中会计、资金与税务三大职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企业尤其是企业集团、跨国企业经营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于跨国企业而言，其跨国、跨区域经营的特点，通常需要建立全球司库管理体系服务于企业海外战略。以下，我们对国内外部分跨国企业司库管理案例进行剖析。

一、西方跨国企业全球资金管理发展演变

回顾西方企业资金管理的发展与跨国企业全球资金管理的出现，我们可以了解到西方企业资金管理职能由最初较为注重提升收付款效率，发展到注重现金管理在企业主业投资中的应用，再到灵活运用各类货币工具提高头寸管理水平、保持现金平衡，以及逐步发展为在更为复杂的金融环境中提高风险管理与融资管理能力，并最终发展为跨国企业逐步探索建立集中化的资金管理体系。

西方跨国企业在资金管理的实践中整体遵循了前述演变趋势。作为跨国、跨区域经营的企业集团，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期间，尤其是业务流程重组兴起时期，跨国企业普遍对资金管理模式进行重塑，并从分散管理模式逐步走向集中管理；上世纪90年代起，随着经济全球化，跨国企业快速发展，其逐步开始探索建立全球资金管理体系，通常结合自身跨国经营特点实施全球资金管理体系或区域司库管理中心。其全球或区域资金管理体系在职能上通常发挥着集中收付、流动性管理、融资与投资管理等司库职能。此后，随着信息技术进步、企业自身管理理念不断创新、银行等金融机构服务能力提升，西方跨国企业全球资金管理水平普遍实现了长足的发展。

二、跨国企业全球司库管理案例

1. 西门子集团。西门子集团的司库部门作为集团内与财务、税务职能部门平行的独立部门负责为其集团所管理的企业提供司库管理。西门子司库定位为司库管理与服务职能，从司库管理职能上包括头寸管理、资金归集、内部结算与对外支付、内部信贷、风险管理与外汇交易、资本市场交易以及向集团与成员企业提供决策支持的相关管理与服务。

为实施上述全球司库管理职能，西门子建立了以德国慕尼黑为总部的五大区域司库中心。具体来看，西门子集团在德国慕尼黑设立的区域司库中心（总部）通过西门子股份公司作为司库总部，同时管理欧洲、非洲地区司库业务；并在美国伊斯林、阿联酋阿布扎比、香港、北京四地设立四大区域司库中心，即从区域层面集中管理运营辖内司库业务，包括内外部收付款、外汇衍生品交易、货币市场投资等。考虑到地方税务或法律对部分业务的要求，其有时需要在区域设立金融性质的企业在服务于区域司库业务的同时满足地方合规要求。例如西门子内部企业间结算在德国可实现会计簿记记账、不涉及资金流动，而在中国则需要借助金融机构通过资金收付实现，因此需要设立金融机构即财务公司以满足内部结算的管理需求。

从区域资金池机构载体看，西门子集团除德国慕尼黑总部以外在美国、阿布扎比、香港、中国大陆的司库区域中心分别以西门子资本有限公司、西门子资本中东有限公司、西门子集团香港分公司、西门子财务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中国）四个实体机构为载体履行司库管理、司库运营与司库金融服务，覆盖美洲、中东、中国大陆以外的亚太地区，以及中国大陆四大区域。

五大司库中心按照西门子全球统一现金管理要求开展区域司库业务，集团要求其控股企业均需按照集团制度与当地法律法规许可将资金按限额归集至区域司库中心，区域司库中心针对区域内资金池进行金融市场投资，但出于风险控制目标其通常将保持较高安全性作为重要考虑。在全球资金池调剂方面，德国慕尼黑司库中心负责对五大区域司库资金池进行全球范围内的统筹，并依托集团或区域司库中心进行融资。

由此可见，西门子集团在构建全球司库体系中，其本国金融政策相对宽松，其面临的问题更多来自于其境外受管制区域对其设立区域司库中心的特定要求。相应的，其司库区域中心的机构载体，主要依据该区域对企业内部结算、内部信贷、外汇衍生品交易等金融业务的监管情况、税收情况等不同要求，而具体灵活的设立不同性质的机构运营区域内司库业务。例如在中国大陆以金融持牌机构财务公司为载体，而在香港则以西门子集团香港分公司为载体。相应的，西门子财务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中国）实质履行了西门子集团中国大陆区域的司库管理与司库运营职能，其金融业务作为使西门子集团大陆区域司库业务合规化的工具完全服务于集团司库业务。因此，其在性质上更加侧重于司库“管理与运营”部门即司库部或资金部，而“金融服务职能”并不突出。因此，西门子集团对西门子财务公司（中国）主要以司库管理目标与效果进行考核，而并不重点考核利润。

2. 中国石油。中国石油全球司库体系是在集团本外币资金管理不断完善的基础上而逐步形成。目前司库体系职能覆盖境内外账户集中、现金集中、筹融资集中、贷款集中，以及风险管理与外汇交易集中等。从组织形式与参与主体看，中国石油形成了以集团资金部为管理主体、集团资金部与成员企业资金部门共同作为运营主体、以持有金融牌照的中油财务公司为境内、境外司库服务平台的司库管理架构。

具体来看，集团资金部是中国石油全球司库体系的管理职能部门，主要负责制定资金管理政策、制度、考核；同时作为集团层面的运营部门，对成员企业司库业务进行相关管控与审批，并负责实施集团总部层面的部分司库业务，例如集团对外融资等。成员企业的资金部门负责司库业务中企业层面的相关运营与受理。中油财务公司总部与境内外分支机构是中国石油全球司库境内外服务平台，按照集团统一资金管理政策要求，提供全球资金池服务，包括内部结算、对外收支、信贷服务等。具体来看，境内人民币资金管理以中油财务公司总部与境内四家分公司作为司库服务平台提供集中开户、内部封闭结算、对外收支结算，以及资金归集等金融服务；境内外汇资金管理以中油财务公司总部为服务平台提供账户服务、资金归集、收支结算、结售汇等服务；境外资金池以中油财务公司香港子公司及其下属新加坡与迪拜子公司为服务平台提供境外收支、统一融资、外汇风险管理等服务。

从全球资金池运行模式看，中国石油通过上述司库管理体系形成了人民币资金池、境内外汇资金池与境外外汇资金池于一体的全球资金池体系，三个资金池通过集团或财务公司获得的一系列政策或业务资质彼此打通。其中，境内人民币资金池与境内外币资金池通过结售汇与境内衍生品资质打通；境内外汇与境外外汇通过跨境外汇资金集中运营资格与跨境双向人民币资金池资质打通。

与建立境内人民币资金池相比，中国石油境内外外汇资金池发展至今的每一步始终都伴随着监管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其主要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1996年，中油财务公司获批“外汇业务经营许可”，财务公司具备了服务成员企业境外金融业务的资质基础；同年6月财务公司在荷兰银行开立第一个离岸账户，开始为成员企业经营办理离岸外汇业务；2004年，中油财务公司作为集团境外外汇资金管理的主办单位，获得外管局“外汇资金集中管理”试点资格和10亿美元对外放款额度（该额度之后增加为40亿美元），开始配合集团相关政策实施境外资金集中管理，由此集团境外资金池以财务公司为服务平台初步形成；2007年，中油财务公司在集团授权之下作为境内外汇资金集中管理的主办单位获批实施集团成员境内经常项下资金集中管理，同年中油财务公司获得结售汇业务资质，并加入外汇交易中心成为会员，由此中国石油集团依托财务公司建立起了境内外汇资金池；2008年中油财务公司获得银监会批准在境外设立香港子公司，通过财务公司在境外设立分支机构的方式搭建了境外资金池，中油财务公司也是财务公司行业内唯一获得在境外设立分支机构的一家财务公司；2009年和2011年香港公司分别设立迪拜子公司和新加坡子公司，先后建立起北京、香港、新加坡、迪拜四个外汇资金池，服务于集团全球外汇资金集中管理、统一配置。

在境外融资方面，中国石油通过境外融资平台开拓了境外筹融资渠道。2011年中国石油通过中油财务香港子公司首次发行全球美元债券，2012年中油财务香港子公司首次进入美国货币市场发行美国商业票据。由此，集团公司通过中油财务香港子公司在境外资本市场与货币市场打通了长短期不同期限层次的低成本债券融资渠道，为中国石油海外业务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石油通过财务公司建立了境内外、本外币一体化的金融平台，实现了资金在全球范围内的有效调剂，有效发挥了集团公司规模效应，实现了集团效益最大化。整体来看，中国石油全球司库管理体系的建立与完善，是在国内监管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下，持续将境内外资金管理提升为较完善的、覆盖全球多个区域的全球司库体系。从区域司库中心的机构形式看，中国石油集团境外区域司库中心以财务公司设立境外分支机构的方式履行境外司库业务运营职能，包括境外发债融资、外汇风险管理、境外内部信贷业务等。

从财务公司的职能来看，中油财务公司在集团全球司库管理中主要履行司库金融服务职能，以及被授权的部分司库运营职能如境外发债融资、外汇风险管理等；此外，中油财务公司还承担其他金融服务职能。因此，中油财务定位主要以“金融服务”而非“司库管理与运营”为主要目标，相应的，集团对其考核仍主要以盈利、服务与风险管控能力为主。

3. TCL集团。TCL集团在全球现金管理方面，构建了境内以财务公司为司库管理、运营与金融服务平台，境外以集团在境外设立并委托财务公司管理的财资中心作为司库运行平台。具体来看，财务公司作为司库总部负责制定司库管理政策、对成员企业司库业务管控审批、对成员企业司库业务考核评价、以及集团层面司库业务运营，同时为司库业务提供金融服务。

通过上述司库管理与运营平台，财务公司搭建了本、外币资金池，并通过TCL财务公司外汇衍生品资质打通二者，同时通过外管局批准其设立的全球资金池与人民币跨境资金池等政策打通境内外本外币资金池；此外，TCL财务公司以票据贴现等工具将票据池与人民币资金池打通，从而实现了集团内人民币资金池、外币资金池与票据池三池联动。

TCL集团建立全球资金池的过程中，重点从全球账户可视化与全球资金的可控性入手。在实现对全球账户“可视化”方面，集团通过获得企业授权、采取银企互联与网银等方式，实现企业资金流、账户及余额情况每日实时反馈至总部；在全球资金“可控”方面，为提高其对境外区域资金的管控力度，其针对部分海外的企业建立企业层面的资金池，使得境外资金即使无法回流至财务公司，也可一定程度上实现集中与可控。

整体来看，TCL集团全球司库体系建设中，主要关注点包括境内与境外监管两方面：一方面在于国内的外汇政策与境外设立财务公司分支机构的监管要求；另一方面在于其在境外部分外汇管制地区实施资金集中管理所面临的困难。后者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前述账户可视化与资金管控模式实现防范与管控，前者主要借助国内有利的外汇政策工具逐步完善其境内外、本外币资金池通道。

从区域司库运营中心的机构形式看，TCL集团境内以财务公司作为司库管理与司库业务运营主体，境外因财务公司无设立境外分支机构的资质，因此采取由集团设立境外财资中心的方式实现。

从财务公司在司库管理中的作用看，由于TCL财务公司作为集团资金部发挥司库总部的作用，因此其主要履行集团司库管理、司库业务运营与金融服务职能。也因此，TCL集团对财务公司的定位与考核侧重从其中司库管理效果入手，对财务公司的评价较为关注其全集团财务费用率等财务管理指标。

三、启示与结论

1. 与西方相比，我国跨国企业构建全球司库管理体系过程中面临的主要差异在于我国实施了一定程度的金融管制，资本项目下仍不能完全自由的实现跨境流动，跨国企业在统筹境内外人民币外币资金池的过程中需要借助外管局或央行等监管主管部门的特定政策打通二者。然而，也应当看到，在我国跨国企业走出去的过程中，金融监管与管制始终在逐步伴随着企业向外发展而不断探索、创新，支持实体企业走向世界。

2. 以上三家跨国企业均设立了境外区域司库中心，但机构形式有所不同，其一方面取决于国内监管对金融企业境外设立分支机构的相关要求，另一方面则取决于所在国对司库业务在金融、法律、税务等方面的合规要求。相应的，西方跨国企业全球司库体系中区域司库中心的建设重点着眼于境外受管制区域；而国内跨国企业资金管理在设立区域司库中心的过程中，同时关注境内、境外两种监管因素。也因此，跨国企业在境外设立司库运营中心时，具体采取何种机构形式还需灵活的取决于国内外监管与集团自身情况，而无法以统一的形式实现。

3. 上述三家企业集团财务公司，在参与集团全球司库体系建设过程中，分别因不同的目的、以不同的身份参与其中，相应的财务公司的定位与考核内容也差异较大。西门子财务公司（中国）主要为解决中国大陆区域司库业务运营合规化而设立，本质为司库业务运营部门与司库区域管理部门，因此以司库管理效果为考核目的；TCL财务公司作为集团资金部与内部金融企业履行司库管理与运营职能以及内部金融服务，但其考核与评价侧重将其作为“司库总部”（集团资金部）针对司库管理效果而进行评价；中油财务公司主要作为集团司库管理的金融服务部门，同时承担部分司库业务运营职能，如境外融资与外汇交易等，但在职能上更加侧重内部金融企业，并主要接受集团在利润、服务、风险管理等方面的考核。因此，财务公司的定位，以及在集团司库管理中的作用也要因“企”而异，而无法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