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与“臃肿”:《缅甸岁月》中的伦理身份象征

2019-03-27 03:08聂素民
福建江夏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耻辱胎记土著

聂素民

(浙江财经大学东方学院,浙江海宁,311400)

奥威尔把自己在缅甸当警察的经历当作第一手资料,创作写成了《缅甸岁月》(1934年)。他自己俨然成为了小说中的主人公弗洛里,同样,小说中的弗洛里又成为了奥威尔的代言人。弗洛里是小说中的白人老爷。像弗洛里这样的白人老爷,作为英国殖民主义者来到他们的殖民地,把殖民地的土著人当成人兽、奴隶、他者。这就构筑了一道鲜明的殖民者与被殖民者的伦理身份分界线,致使人与人的关系的分化。小说中弗洛里脸上有一块“胎记”,作者采用这样的描写,好像象征着殖民主义的“胎记”,以具体的“胎记”象征着殖民主义的伦理身份。小说中还有另一位主人公吴波金,其身上的“臃肿”,好像代表着殖民话语影响下权力追寻的伦理恶行,同样象征着伦理身份的耻辱。对此,国外研究文献已对小说中的种族歧视和殖民话语展开了较多的文学批评;国内的研究者对帝国主义罪行的研究、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批判、对“胎记”的批判和表达对劳苦大众的同情作出了较多的研究。综观这些研究的指向,结合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来分析,这些“胎记”和“臃肿”不仅是殖民主义耻辱的象征,而且是殖民主义耻辱的伦理身份的象征。这些象征从反面提示了一个朴素的“恶有恶报”的伦理启示。

一、弗洛里脸上“胎记”的象征

弗洛里脸上的“胎记”象征着他伦理身份的耻辱。美国学者雷内·韦勒克认为,象征可以看作甲事物对乙事物的暗示。在文学作品中,象征是寓无形于有形,寓隐喻于明示,寓朦胧于明晰,寓抽象于具体,寓感性符号于还原作家的本意所指,旨在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增加读者的情感体验力,从而到达言语交流的彼岸,实现文本艺术从熟悉到陌生的审美咀嚼。弗洛里人前人后地躲避脸上“胎记”,一旦他自已觉得有不妥之事,他脸上的“胎记”颜色就加重。长在弗洛里脸上的“胎记”,正如镶嵌在他身上的白人老爷的伦理身份。“在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几乎所有伦理问题的产生往往都同伦理身份相关。”[1]小说中的伦理身份其实是殖民话语下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分界线。白人把土著、黑人和东方人等都视为未开化的兽性的人,以强化民族歧视,从而捍卫其白人老爷优越的伦理身份,保持他们的控制和独裁权力。因而,白人有了优越的伦理身份,而黑人则相反。为此,小说中的土著人只能逼迫为仆、为农、为猪、为兽。小说中俱乐部七位白人,如埃利斯,他把土著人视为黑猪、黑奴、脏奴,这分明就是语言上对土著人的侮辱。在行动上,他可以随意地打瞎土著孩子的眼睛,也就是说他可以把土著人不当人来看。又如一位刚从英国来缅甸度假的名叫伊丽莎白的女孩,她也是弗洛里的后来的女友。她讨厌与黑皮肤的人靠近,她一看到黑人就想作呕。正因为如此,她拒绝了热恋她的男友弗洛里。因为,弗洛里曾经交往过一位土著女友,这一过往使她感到弗洛里身上充满着肮脏的味道。

不同的伦理身份可见不同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弗洛里作为殖民者与土著医生作为被殖民者在交往中,弗洛里与土著医生维拉斯瓦米常在一起,结果被埃利斯为首的白人怀疑和看不起。从此,弗洛里与白人的关系已生出了对立的嫌隙,弗洛里成了里外不是人的人。弗洛里非常讨厌像埃利斯这样的种族歧视主义者,进而讨厌白人俱乐部。相反,他却喜欢与土著医生在一起开展反调式的聊天:弗洛里常常否定白人,而土著医生却常常肯定白人。弗洛里认为殖民者打着向殖民地带来和平、进步、文明和帮助的旗号,而实际上是来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调戏妇女、羞辱土著、掠夺钱财、人权控制的。弗洛里很难认同他的殖民者的伦理身份,便来找土著医生发泄愤懑,谴责英国殖民者的所作所为。而医生则会激动不安,“您为什么总是在辱骂您所谓的那些白人老爷呢?他们都是世上的精英啊。”[2]36医生作为土著人的伦理身份却深信殖民者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与弗洛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医生还说:“我们东方人所欠缺的那种伟大而纯正的品格,但在他们粗犷的外表下面,是一颗金子做的心。”而弗洛里却说:“应该说是镀金的吧?在这个国家的英国人,有的只是一种虚伪的友情。我们的传统就是一起饮酒作乐、共享美味、欺凌朋友,尽管彼此都深恶痛绝。我们所谓的团结一致,也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我们来这是来赚钱的……,靠谎言说话”“我们觉得自己既是窃贼又是骗子,这种感觉在折磨着我们”。[2]37医生却觉得弗洛里在歪曲,这样的对话占满了小说一个章节足足有15页纸之多。小说中的对话艺术,一方面提升了对殖民者伦理身份的讽刺意义,另一方面,把读者拖进了画面之中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白人欺负黑人之境,而黑人却反过来觉得白人是精英。这不禁令读者心生反问,难道土著黑人活该被欺负?抑或是白人就该欺负黑人?这样畸形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把白人与黑人的伦理身份界线越拉越大,而伦理身份平等越走越远。弗洛里为此深感无比孤独与痛苦,随即,他的“胎记”颜色就好像加深了一样,这就好像他的殖民者的伦理身份屈辱内涵加深了那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弗洛里的“胎记”抑或是耻辱的伦理身份载体。“弗洛里的胎记虽是天然,但胎记所具有的耻辱内涵却是后天才有的。”[3]因为殖民主义加深了弗洛里对“胎记”的耻辱意义的建构,一边是殖民话语的刺激,一边是精神上的折磨:他的伦理身份令其做出两难的伦理选择,他在白人准则的伦理禁忌约束下,不能帮助土著医生朋友。此外,他既想融入缅甸生活,却又会以欧洲中心主义者自居。弗洛里的伦理身份直接影响他的伦理选择。作为白人老爷拥有俱乐部官员身份的弗洛里,与土著医生结成了朋友关系。他是医生那的常客,医生也为有这样的高贵身份的朋友而自豪。在缅甸的欧洲俱乐部里,当议论土著官员加入俱乐部时,提到医生有可能被准入,但据以前俱乐部的禁忌是不许土著人加入的。于是,俱乐部的人要求签字表达是不准许还是准许加入时,弗洛里则被迫签下了不准许加入俱乐部的字样。写完这些字,弗洛里又情不自禁地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大笨蛋”三个字。从中不难发现,一方面,他不愿意为了土著朋友跟自己人翻脸,另一方面,他不愿意打破伦理禁忌,毕竟他也是俱乐部的一员。如果他不签字的话,选择了朋友关系则会打破俱乐部的伦理禁忌。最终,他放弃了朋友的伦理身份,选择了白人身份。为此,他感到无比痛苦,无比痛恨自己,又无比羞愧,此时脸上的“胎记”又那么地显眼。在第二次要下定决心选择朋友关系,为推荐医生进俱乐部时,同样他也很痛苦,毕竟这回他想要打破的是白人俱乐部的伦理禁忌。可是,他要这样做了,他又会在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同样觉得是丢脸的、痛苦的。

弗洛里与20几岁的土著女友马拉美在一起两年多了,马拉美主观地认为她自己就是弗洛里的合法妻子,而弗洛里与马拉美发生两性关系之后立即想到自己的胎记,便开始辱骂起来。在弗洛里的眼里,马拉美就是歧女,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白人与歧女的关系;而马拉美则认为,她与弗洛里是妻子与丈夫的关系即亲情关系。从中不难看出,尽管弗洛里对土著人相对来说比较接近,歧视也比较少,可是,白人老爷的身份却总伴随着他。弗洛里从来都没有对马拉美有过好脸色,对她非常讨厌,讨厌她的气味、香水、言谈和举止等等,可每次只要她来了,又少不了跟她在一起发生性关系。这种欧洲中心主义显贵的伦理身份,左右着弗洛里的伦理选择。弗洛里一方面嫌弃马拉美,另一方面却低声下气地追求白人女孩伊丽莎白。可是,马拉美又受土著地方官吴波金的挑拔,她大闹弗洛里向伊丽莎白求婚的现场,致使弗洛里与伊丽莎白的关系破裂。因为,伊丽莎白的种族歧视非常严重,她知道真相后,便觉得弗洛里满身是黑人味,便毅然绝然地与弗洛里断绝了关系。

弗洛里被伊丽莎白公开拒绝后,又被马拉美揭开了伦理耻辱的伤疤,他觉得他要追求的人追不到,他不想要的人却死死地缠着他,他分不清自己的伦理身份是什么:究竟他是白人?还是黑人?最终,他内心深陷伦理耻辱而不能自拔,便开枪自杀来了断终生。这就预示着他对耻辱的伦理身份的放弃或终结,而自杀便成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伦理选择。小说对弗洛里自杀后脸上的“胎记”的描写是这样的:“人一死,胎记也随即慢慢褪色,成了一块淡淡的灰斑。”[2]299弗洛里的死亡,昭示着他伦理身份的彻底放弃,也就是他耻辱的殖民者的伦理身份的放弃。“在缅甸的英国人中,有大量自杀事件,几乎从没引起过什么惊讶。”[2]300由此可见,大量自杀事件象征着欧洲中心主义的自我伦理选择的恶果,最终只留下耻辱的“胎记”,即便是人死了,颜色淡了,但那块灰斑还在,象征着殖民主义的耻辱总是像那“胎记”一样,留下了一块污迹于历史长河之中。

二、吴波金身体“臃肿”的象征

小说以吴波金的臃肿来作为地方官员伦理身份的象征。吴波金从家境贫困到偷鸡摸狗再到贿赂成性,用不正当的手段才谋到政府职位。后又在殖民文化浓烈的权力诱惑下,他不顾任何伦理禁忌,只顾自私自利穷追权力来转变其伦理身份。尽管白人埃利斯对吴波金入选俱乐部也是反对的,但是吴波金则通过下作的手段整倒了医生,之后,则摇身一变成为了俱尔部一员。奥威尔写到此,还特别叙述了吴波金后来还被政府授予勋章,被政府提拔。吴波金如愿以偿地成了以欧洲白人老爷自居的土著人,他成功了,而其成功之后,小说对于吴波金的描写,都离不开“臃肿”二字。从中不难看出,吴波金这一身的“臃肿”,不就是象征他丑陋的伦理身份和可恶的伦理选择吗?

小说中说道,一位缅甸的地方治安官员吴波金,50多岁,胖到胸部跟肥胖的女人的乳房一样,身上积聚着赘肉。他把自己的赘肉看作是他自己成功的象征。他的成功又表现在他善于敲诈、买通关系、收受贿赂、私自征税、捏造罪名、分赃,“他是踩着仇家们的尸体发家的”[2]11。这里从赘肉到成功再到损人利己有失伦理节操,昭示他的成功之一正是违反伦理的行为,成功之二正是他的赘肉。他的赘肉就是他做恶的伦理身份的载体,而赘肉正是“臃肿”的同义词,故“臃肿”是他恶行的伦理选择的载体。

吴波金恶劣的伦理选择。从17岁时就开始干偷窃的丑事;20岁时开始敲诈别人得手,又以钱开路买通关系,谋到一个政府办事员的职位;得此职位后,又开始挪用政府物资来谋取私利;紧接着,为了谋求更高的职位,在竞争对手还没觉察之时,他就能把对手诬告并指控得手,之后他平步青云,当上了现职的地方官。这个官位还不能满足他的私欲,他想被选进俱乐部,为扫除竞争障碍,当时土著医生希望最大,故遭到吴波金的陷害,连跟医生要好的白人老爷弗洛里有可能成为医生的保护伞,也被连根拔起。一方面,吴波金整垮了医生,使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白人的反动异已;另一方面,他使出杀手锏,即破坏弗洛里与伊丽莎白的爱情,成为弗洛里自杀的导火线。不仅如此,吴波金个人的私生活混乱如麻。他家里,常有妇女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并告知孩子是与吴波金所生。但是,他的私生子常常挨饿受冻,从中可以想像得到,被他玩弄过的妇女的悲惨生活。这些没有人性的乱伦和没有人性的纲常,均象征着他那身份的可怕。小说中对于吴波金恶行的叙述,除了采用语义象征来讽刺他为了追求某种伦理身份所犯下的伦理罪恶之外,还采用直接对话的形式,来直观展现吴波金恶行的全貌。从一段吴金波与其妻子的家常聊天的对话,可见一斑[2]145-146:

吴妻不解地说:“可是,柯波金,所有这些阴谋诡计都有什么必要呢?……为什么你要害那个印度医生呢?他可是个好人呢。”

吴波金说:“医生碍我的事了。首先,他拒绝受贿,这让我们很难办。”吴妻几乎都惊呆了,“柯波金,你说什么?你不是当真的吧!你,发动一场叛乱——这不可能!”“当然可能了。”“可是柯波金!叛乱啊!可怕的争斗、放枪,还有那些会丢掉性命的可怜人!想必你没发疯吧?你就不怕自己会被打死?”

吴波金却说,“我说的是我已经发动了叛乱,而不是我要去参加。是那些傻瓜村民去冒险送命的。”

吴妻不解地追问,“柯波金,我还是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最后能怎样呢?而且这跟维拉斯瓦米医生有什么关系?”

吴波金直截了当地说,“他倒了,我就可以站起来。”

吴妻羞愧地指责,“我觉得真是个卑鄙、恶毒的计划。我猜想你跟我说这些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吧。”“为什么你在伤天害理的时候才会觉得开心?”

这两者的对话,强化了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复杂的公开性时间所发生的事件和私密性时间所发生的事件,进行重复性地去做实证,让读者参与联想、发问与伦理思考。吴波金公开的与私下所做的见不得人的肮脏龌龊的事情,按热奈特指出的叙事中的一系列事件的叙述或者故事,事件与事件之间连贯着吴波金与他的伦理关系的恶作,他的每一句对话,尽是实证其丧失人性的臭事和道德败坏的劣迹。那些惊人的、可怕的、见不得人的故事事件和事件的真实存在,通过夫妻对话的形式来作不经意地信息传递,无疑在无形中凸显了吴波金那斑斑劣迹的伦理身份。就这样,作者好像不费力气就将文本内的对话话语成功地延伸到文本之外的人伦之理的发问,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发问。那对话的话语,已然成为具有特殊的老爷身份的吴波金伦理意识和伦理选择的载体。这也是吴波金内在的伦理的真实存在。这些内在,作者把叙事的诸多要素交给了事件实证,而这些实证,又镶嵌在许多对话中,让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内在的伦理恶念和恶行,都跃然纸上,就像他那充满赘肉的身体,让读者一目了然。

以上对话中吴波金妻子的话语,与吴波金的伦理身份形成鲜明的对比。吴波金拥有显赫而又尊贵的身份,而其妻子只是平常的家庭主妇。两者的伦理身份不言而喻,可见尊贵与平庸之别,而他们之间的伦理意识及其伦理选择则相反。连平庸的家庭主妇都知道的应该遵循的伦理禁忌与应该对伦理普世观念怀有敬畏之心,而集洋老爷和土老爷于一身尊贵的吴波金,明知伦理禁忌的不能,却偏偏为了追求老爷权力式的伦理身份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伦理禁忌。作者一方面通过这样的对话叙事,另一方面叙事和伦理构成了对话式的叙事伦理。就这样,对话中承载了纪实叙事与伦理意识和伦理选择,从而达成了文学艺术叙事与伦理的共建。共建或许是作者的初衷,小说叙事艺术的伦理选择,归根到底,透过小说看到人与人之间伦理身份的不同,导致伦理关系的不同,导致伦理选择的不同。显然,这是从反面给读者传递深刻的伦理启示。

三、“胎记”和“臃肿”的伦理启示

奥威尔在《缅甸岁月》中“胎记”和“臃肿”的语义象征,实证性地突显了两位主人公的伦理身份丑陋。老爷们的伦理意识和伦理恶行见诸于小说的伦理身份叙事之中。具有洋老爷与土老爷的伦理身份,就可以以自我为伦理规则。一个是洋老爷,想亲近土著人却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能;一个是土老爷吴波金,作为土著人的他者却披上两种老爷身份,他的伦理意识里尽是不断膨胀的自我、自私、自大,挤掉了当地留下来的伦理规则,带头破坏伦理秩序。由此可见,当时殖民话语下的缅甸抑或说印度,作为普通的土著人生活在老爷欺压下的伦理混乱状态之中,其生存的困境可想而知,而平等的诉求更是无从言及。细读小说,这胎记长在脸上,使弗洛里没了面子,少了尊严,缺乏自信。作为一名亲历了殖民地当老爷的奥威尔来说,他伦理意识到要通过艺术的伦理选择,提示殖民话语下的伦理身份问题,给英国文明曾经蒙过羞,这是其一。其二,吴波金全身长满赘肉,他还得意洋洋,他彻头彻尾的伦理恶行,还不知羞耻,更进一步提示着,这是殖民话语下的伦理身份问题的使然,不仅给土著人带来了灾难,还给土著的伦理秩序带来了祸害。

小说通过主人公的身体丑陋的符号象征他们伦理身份的缺陷,导致种种伦理问题的产生。在不算大的延宕的叙事架构中,小说耐心地通过文本对话的形式,叙述殖民话语下的“胎记”和“臃肿”所产生的深刻的伦理象征寓意。奥威尔将读者引入到一个立体交错的叙事空间,让读者直接接近小说的人物心理,增加小说叙述的真实性。特别是弗洛里与医生的对话,吴波金与他妻子的对话,除了真实感与对照感之外,还让读者参与理解的空间加大,理解的时间拉近,得到的伦理意义却更加深远和广阔。在对话叙事中,以简单替代复杂,以小事件见大道理,使叙事张力拉大,引导出伦理道德的教诲功能,读来耐人寻味。

吴波金的步步高升与他的伦理恶行所形成的反差是对殖民话语下缅甸伦理秩序的批判。英帝国主义把印度或者说缅甸作为其殖民地,美其名曰是为东方带来西方文明,带来友情帮助,又说这是白人的负担和责任。可是,殖民话语下所产生的伦理身份问题,就像是殖民主义的“胎记”和“臃肿”在人体身上一样,给英国带来了历史性的耻辱。最终,小说还是以缅甸的善报轮回的伦理,以吴波金中风而死,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以讽刺吴波金得到了伦理恶报。

弗洛里的自杀也是一种恶报。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伦理身份错乱,导致弗洛里最终无法忍受自己的伦理身份,就像他无法容忍自己脸上的“胎记”一样,最终酿成自杀的悲剧。主人公脸上的“胎记”象征着他的伦理身份就像“胎记”一般耻辱。殖民者或殖民入侵导致权力斗争的悲剧,就像一块耻辱的伦理“胎记”。 帝国殖民者的伦理身份应属于作者隐性的政治符号,“胎记”人则是作者的显性身体符号,也就是说,“胎记”好像可以象征殖民者似的。作者以主人公的“胎记”为耻辱的伦理符号,承载着殖民耻辱的伦理身份象征。如高玉明所说,作者的内在身份若能以伦理在场的总体研究特征出现,小说中的屈辱的“胎记”、殖民者与被殖民者均可视为小说主人公弗洛里伦理身份象征。

奥威尔在缅甸做了5年的警察,具有5年殖民者老爷的伦理身份。他一直为这段经历所不耻,才创作这一文学作品以救赎和赎罪。他围绕着“胎记”的暗淡作为伦理底线的进退,贯穿在情感纠葛和席位的争斗之中。其实,小说主人公弗洛里的经历与作者本人经历似有重合,若隐若现传记之笔,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言,精确地说,一切小说都是一种自传。只不过,小说创作可以来源于生活后的虚构才能高于生活。在这部小说中,奥威尔把主人公伦理底线和帝国的伦理禁忌冲突所带来的伦理选择两难:友情与准则、性爱与情爱、老爷与土著等作为伦理身份所带来的种种问题,主人公被困境折磨得死去活来,最终他放弃了全部的伦理身份,选择自杀作为困境的解脱与逃避。而奥威尔本人虽然没有自杀,但他却断然放弃了那段在缅甸可以拿高薪和可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选择去流浪。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其说是自己心灵的救赎,不如说是对过往当老爷那段不堪的经历做出决裂,这样的决裂,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下,无疑是一种自杀性的伦理选择。

无论是弗洛里脸上的“胎记”,还是吴波金身体的“臃肿”,均象征着伦理身份的耻辱。这样的耻辱以悲剧告终,无疑是在提示读者,并提供了一个伦理道德指引的教诲功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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