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祥 龚 盼 朱铭婷 王亚方
(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孙中山是一位不屈不挠的伟大革命者。作为一个职业革命家,孙中山从事革命活动的足迹几乎遍及全球各地。从青年时代开始,孙中山即抱定救国救民于水火之宏伟信念,其最终目的是要推翻满清独裁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广州是近代中国民主革命的策源地,也是孙中山从事革命活动的重要场所。尤为重要的是,孙中山晚年的诸多革命活动,都是以广州为基地展开的,他先后在广州三次建立起革命政权,并最终在此实现了其革命思想的重大转变,从而为后继者完成其未竟事业奠定了重要基础。
自1917年至1923年,孙中山先后在广州三次建立起革命政权。
第一次是1917年夏,由张勋复辟引起,孙中山为反对段祺瑞政府破坏《临时约法》和国会制度,发动了护法战争,在广州建立“护法”根据地,组织起护法军政府。
袁世凯死后,皖系军阀段祺瑞掌握了北京政府的实权,他对外依靠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卖国求荣;对内穷兵黩武,毁弃《临时约法》,拒绝召开国会,实行独裁统治。时局迫使孙中山毅然放弃原定周游各省、考察实业状况的计划,决定投身护法斗争。孙中山一向认为,“约法与国会,共和国之命脉也”。[1]1917年6月初,孙中山在上海两次致电西南各省督军、省长,指出“今日法律已失制裁之力,非以武力声罪致讨,歼灭群逆,不足以清乱源,定大局”,呼吁他们“克日誓师,救此危局,作民保障”。[2]7月中旬,孙中山、程璧光率领起义舰队自上海到达广州,响应孙中山号召的北方议员亦纷纷南下。8月25日,非常国会在广州召开。9月1日,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唐继尧、陆荣廷为元帅。10日,孙中山在广州就任海陆军大元帅职,并确定各部总长和次长,护法军政府正式建立。孙中山随即下令讨段,发动第一次护法战争。
孙中山原本借西南军阀的武力,捍卫民主共和。非常国会通过的《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以“戡定叛乱,恢复临时约法”为首款。[3]护法军政府成立后,孙中山即着手制定了一个西南诸省军队同时出动,会师中原,歼灭北洋军阀的计划。但西南军阀是一些具有强烈地方色彩的封建军事集团,表面上掩护孙中山,实际上不过是借“护法之虚名”,收“蚕食鹰攫”邻省之实效。[4]1918年4月,西南军阀不顾孙中山的反对,改组军政府,取消大元帅制,改为七总裁合议制。孙中山虽被选为七总裁之一,但无实权可握。5月4日,孙中山愤而辞职,并于21日离开广州赴上海。孙中山领导的第一次护法运动失败了。
第二次是1920年8月,粤军打败桂系军阀,11月孙中山回到广州,次年召开非常国会,重组军政府,就任大元帅,再揭“护法”大旗,并准备北伐。
第一次护法失败,是孙中山革命历程中的又一次严重挫折。孙中山痛感辛亥革命虽“去一满洲之专制”,但“转生出无数强盗之专制,其为毒之烈,较前尤甚”,[5]而桂系军阀又是护法运动的主要阻力,认为西南军阀同北方军阀一样,都是不可靠的,称“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6]
孙中山是一位矢志不移、愈挫愈奋的革命家,护法信念十分坚定。暂居上海期间,孙中山主要做了三项工作:创办《建设》杂志和民智书局,宣传建设主张和革新思想;将中华革命党改为中国国民党,制定党纲,“以巩固共和,实行三民主义为宗旨”;在军事上扶持陈炯明,派人敦促陈率粤军回粤驱逐桂系,夺回广东,建立革命的立足点和根据地。[7]此时,西南军阀之滇系与桂系之间矛盾加深,孙中山决定先打垮桂系。1920年6月3日,孙中山、唐绍仪、伍廷芳、唐继尧联名发表反桂宣言。8月,陈炯明奉孙中山令率粤军回粤讨伐桂系军阀。10月,粤军攻克广州,桂系势力随即退出广东。11月25日,孙中山同伍廷芳、唐绍仪等人离沪赴粤,于28日到达广州,开始了第二次护法运动。29日,孙中山在广州重组军政府,举行第一次政务会议,并推举各部人选。
1921年元旦,孙中山在军政府举行的纪念南京临时政府成立的集会上发表演讲,称“此次军府回粤,其责任固在继续护法,但余观察现在大势,护法断断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吾人从今日起,不可不拿定方针,开一新纪元,巩固中华民国基础。削平不乱方针为何,即建设正式政府也。盖护法不过矫正北方政府之非法行为,即达目的于中华民国亦无若何裨益”,他准备以武力打到军阀,统一全国,“扫除污秽不堪之北京政府,建设良好干净之正式政府”。[8]4月7日,非常国会通过《中华民国政府组织大纲》,选举孙中山为非常大总统。5月5日,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并发表就职宣言和对外宣言,号召各界“通力合作”、“拨乱返治”、“发展实业”,呼吁各国承认广州政府“为中华民国唯一之政府”。
孙中山为了贯彻护法主张,决定先肃清桂系残余势力,再出师北伐。6月,孙中山命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率粤军讨伐陆荣廷。粤军所向披靡,仅3个多月即将桂系军阀打败,平定广西,统一两广。12月,孙中山在桂林设北伐大本营,准备乘胜出师北伐,统一全国。
正当北伐军取得节节胜利之际,留守广东的陈炯明却“颇守稳健主义”,[9]暗中与直系军阀吴佩孚相互勾结,扬言“北伐今非时机”,[10]宣称“此时固内当较北伐为尤急”,[11]实际上反对孙中山出师北伐。由于陈炯明从中作梗,孙中山乃于1922年4月回师广东,改设大本营于韶关,准备由广东进攻江西。5月初,孙中山亲赴韶关督师,发布总攻击令。13日,北伐军克赣州,入吉安,直逼南昌。此时,陈炯明部将叶举已率军窜入广州。6月1日,孙中山回到广州。16日,叶举公开发动叛乱,炮轰越秀山总统府,企图置孙中山于死地。孙中山猝不及防,乃冒险避难于永丰舰,在黄埔和白鹅潭河面同叛军相持达55天。8月9日,孙中山离开广州,14日抵达上海。孙中山领导的第二次护法运动再次失败。
第三次是1923年2月,陈炯明被逐出广州,孙中山随即在广州建立陆海军大元帅府,并改组国民党,创办黄埔军校,平定商团叛乱,为新的北伐作准备。
陈炯明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孙中山利用其政治威望,联络国内各派政治势力,确定了集中力量打击陈炯明的策略。1922年10月,孙中山派人积极策动,先后组织起东路讨贼军和西路讨贼军,计划会攻广东。1923年1月4日,孙中山在上海发布讨陈通电,指出讨贼军的主要任务是“为国家除叛逆,为广东去凶残”。[12]孙中山的通电得到各路军民的响应。在讨贼军打击下,陈炯明被迫于1月15日下台。15日,孙中山离沪返穗,21日抵达广州。3月1日,孙中山在广州建立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就任陆海军大元帅。孙中山吸取前两次护法运动失败的教训,决定放弃“护法”旗帜,声称“今次本总理再回广州,不是再拿护法问题来做功夫。现在的政府为革命政府,为军事时期的政府”。[13]
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建立后,孙中山一方面亲自督师东征,击退陈炯明等部叛军对广州的进扰,一方面抓紧完成国民党改组工作。在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开始抛弃对帝国主义和军阀势力的幻想,逐渐认识到对外依靠苏联、对内依靠工农大众的重要性,接受共产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并根据民主化原则改组国民党。1924年1月20日至30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这是国民党通过党内改组方式实行联共的大会,标志着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正式建立。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高举反袁、护法大旗,为维护共和制度、反对北洋军阀进行了持续奋斗,但屡遭挫折。孙中山从多次失败的教训中认识到,“我们革命,只有革命党的奋斗,没有革命军的奋斗;因为没有革命军的奋斗,所以一般官僚军阀便把持民国,我们的革命便不能完全成功”,由此他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有了革命军,“我们的革命事业便可以成功”,才可以“挽救中国的危亡”。[14]为此,孙中山在着手改组国民党的同时,将创办革命军校提上日程。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先后同共产国际代表马林、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李大钊、林伯渠、陈独秀等进行了商谈。1924年5月5日,黄埔军校正式开学。6月16日举行隆重的开学典礼。黄埔军校的建立,是孙中山为重振旗鼓、开创革命新局面而采取的一项英明举措。
国共合作开始后,广东成了全国革命的中心,引起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势力的仇视。英帝国主义一方面援助陈炯明叛军从外部进攻广州,一方面策动陈廉伯商团在广州城内发动叛乱,企图颠覆广州革命政府。自1924年5月始,广州商团以“请愿”、罢市等方式,与广州革命政府对抗。10月中旬,孙中山在中国共产党和广大革命群众支持下,采取果断措施,坚决镇压商团叛乱,全歼商团军。平定商团叛乱,“显示了国共合作的威力和广东革命政权的力量,打击了英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势力,清除了广东革命政府的一个‘心腹之患’,从而使广东政局得到初步稳定,为随后东征陈炯明、南讨邓本殷,进一步统一广东全省和使国民革命向全国发展创造了必要的条件”。[15]
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满清帝国的专制统治,建立了中华民国,但中国并未从此走上建设共和政府的理想坦途。为了捍卫民主共和,孙中山晚年先后三次建政广州。前两次都是高举“护法”大旗,但均以失败而告终。可贵的是,孙中山遭遇挫折时从不气馁,他及时总结前两次失败的教训,重新整理队伍,审时度势,终于在第三次建政广州后,找到了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钥匙: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改组国民党、实行国共合作、创办黄埔军校、准备北伐,从而开创了反帝反封建革命的新局面。正是在三次建政广州的过程中,孙中山晚年的革命思想发生了重大转变,实现了由旧三民主义向新三民主义的突破。
首先,三次建政广州,使孙中山对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认识发生重大变化。
孙中山在其革命生涯中,十分期盼列强对他的革命事业给予帮助。他曾提出“大亚洲主义”方略,主张中国和日本相互合作,团结一致,就可“雄踞东亚,在世界上亦成为一重大势力”。[16]但他的联日设想在一次次实践中遭到失败。
在众多列强中,孙中山对美国期望最大。在他心目中,美国是“世界最文明、最富强之国”。[17]但他对美国的期望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1920年至1921年间,孙中山曾向美国寻求财政支助,但美国的反应十分冷淡。陈炯明叛变后,孙中山急于争取国内外支持,他在8月9日乘英国炮舰从广州赴香港,在船上与同事们谈论外交上应取的态度时,还认为“美国素重感情,主持公道”。[18]1923年1月26日,他在上海发表裁兵宣言,还曾暗示请美国协助中国“筹划裁兵方法及经费”,敦请美国支持中国和平统一的意见。[19]然而,美国政府认为,吴佩孚是比孙中山更有用的人物,而孙中山是“实现中国统一道路中的严重障碍”,他的政府卷入战争是“中国分裂的最有失利的因素之一”。[20]在此形势下,美国政府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孙中山的请求,但总是千方百计地回避提供货款并在其他问题上对孙中山施加压力,包括要求孙聘请美国顾问进入孙的政府。孙中山同意了,但美国始终不提供款项。孙中山最终也没有得到美国的援助。
1923年冬,由于“关余”事件的交涉,美国派军舰到广州示威,将大炮对准广州革命政府,气势逼人。美国公使舒尔曼向政府建议,除了实际战争以外,还可以采取任何措施,防止广州政府取得海关税收。美国国务卿休斯还向总统建议,美国在南中国的海军舰艇即将在广州组织一次显示军事实力的演习。柯立芝总统即时批准了这一建议。[21]美国这一系列不友好行动使孙中山认识到美国的所谓“敦厚友谊”原来如此,对美国大失所望。他在一次谈话中说:“对于来自美国、英国、法国或者其他列强的援助,我们已经绝望了”。[22]
孙中山反对北方军阀和进行护法斗争,迫切需要一个基地和一支军队。但他自己没有军队,只能依靠军阀的军队。他观察到,“君主专制之气在北,共和立宪之风在南”,“欲图巩固共和,而为扫污荡垢、拨本塞源之事,则不能倚重于南方”。[23]在前两次建政广州时,孙中山主要依靠的是西南军阀。可是,“孙中山这位军阀的敌人又吃了军阀的亏,上了军阀的当,不但没有能依靠军阀的力量来统一中国,反而成为他们的牺牲品”。[24]第一次护法失败后,孙中山认识到西南军阀同北方军阀一样,都是“一丘之貉”。五四运动后,孙中山提出改造中国的第一步,只有“重新开始革命”,要铲除武人、官僚、政客三种“陈土”。[25]由于西南军阀的牵制,孙中山第一次北伐壮志未酬。陈炯明的叛变,更使孙中山万万没有想到“祸患生于胕腋,干戈起于肺腑”。[26]
陈炯明叛变后,孙中山在与叛军斗争中,逐渐认清了军阀的本质,开始改变以往全靠“军人”实现统一的看法,主张加强舆论宣传,“使国民人人咸知共和真理,不容许武人官僚乱政”。[27]此时,孙中山对军阀的态度,除了主张通过广泛宣传革命,发挥“笔墨之权威,以与军阀相战”外,还必须武力讨伐。[28]他认为,“不彻底消灭造成国家一切混乱的主要根源——军阀主义”,“中国将永无宁日”。[29]他抱定“讨贼之志未终,平乱之责犹生”的精神,决心组织各省义军,“集合粤境,同心戮力,讨此逆贼,以彰国法”。[30]
总之,自第三次建政广州后,孙中山开始抛弃对帝国主义的幻想,他对封建军阀的态度,也开始由依靠军阀向打到军阀转变。
其次,三次建政广州,使孙中山争取外援的目标转向俄国。
十月革命以后的几年,苏俄本身处境十分困难,无法给中国革命以有效的支援。在1920~1922年间,共产国际远东局和远东共和国实行接近与争取吴佩孚的政策。尽管苏俄方面与孙中山也有过一些接触,但未确定以孙中山为合作对象。而孙中山因对帝国主义的幻想,一度曾同强烈反苏的皖系、奉系军阀合作,亦使苏俄不无疑虑。
但到了1922年下半年,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苏俄在战胜国内外敌人的斗争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为了进一步巩固苏维埃政权,从事各项建设,苏俄迫切需要同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革命力量团结起来,建立联系;而苏俄的胜利和苏维埃政权的巩固,又使其有可能切实地援助各国革命。此外,苏俄在中国争取吴佩孚的工作并不顺利。于是,苏俄开始重视对苏俄革命怀着真正友好态度的孙中山。[31]而孙中山在经历前两次护法失败后,也决定转而寻求苏俄的帮助。1922年8月9日,孙中山在由广州转香港赴上海途中,谈到因陈炯明叛变而应取的外交态度时说,“今日中国外交,以国土邻接,关系密切言之,则莫如苏维埃俄罗斯”,“今后吾国之外交,对于海军国,固当注重,而对于欧亚大陆之俄、德二国,更不能不特别留意”。[32]
1921年12月,共产国际派代表马林到桂林,与孙中山进行了三次长谈,希望孙中山的南方革命政府同苏俄结成联盟。[33]1922年4月,共产国际全权代表达林来到广州,同孙中山进行了多次接触,并再次建议孙中山同苏俄结成联盟。陈炯明叛变后,孙中山即通过陈友仁向在广州的达林表示,“中国革命惟一实际的真诚朋友是苏俄”,“苏俄甚至在危难之际也是我惟一的朋友”。[34]7月26日,苏俄正式任命越飞为驻华全权代表,与马林一同来华。8月,马林同孙中山多次会晤,共同讨论了国共合作与联俄问题。马林观察到,“由于孙中山在广州的失败,迫使他不得不按照发展现代群众运动的路线来考虑问题;其次是考虑从俄国取得援助”。[35]经过双方努力,1923年1月26日,越飞与孙中山在上海谈判并取得共识,发表《孙越宣言》,确立了孙中山与苏联建立平等新关系,标志着孙中山联俄政策的正式形成。孙中山同苏联结成联盟,无疑对帝国主义列强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再次,三次建政广州,使孙中山走向联合共产党,争取工农群众的支持。
在第一次建政广州期间,孙中山护法之所以遭到失败,除了他对军阀的本质缺乏深刻认识和对帝国主义抱有天真幻想等原因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那时并没有认识到发动人民群众起来挽救危局的重要性。五四运动爆发后,孙中山以敏锐的眼光注视着运动的发展。当他看到人民群众在新思想武装下奋起,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力量时,他十分振奋。“孙中山不仅以一位爱国者的伟大情怀看到中华民族觉醒带来的新希望,更以一位革命者的高瞻远瞩意识到了新时代的气息,很快就适应了发展着的历史形势”,“五四后马列主义、民主思想相结合出现的新气象,使他开始认识革命群众团结的威力和新思潮的巨大影响”。[36]他决定“重新开始革命”,铲除武人、官僚、政客三种“陈土”;他认为“改造中国第一步”,“则惟有重新革命,以尽去此篡窃之人,同时荡涤一切旧官僚腐败之系统”。[37]
陈炯明叛变后,孙中山认识到要消灭军阀,进而再次北伐,完成中国统一的任务,惟一现实的道路选择是同苏联结成友好联盟,争取苏俄援助;联合中国共产党,争取工农群众的支持。他开始认识到“革命行动欠缺人民心力,无异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38]在走向联俄的同时,孙中山逐渐接近中国共产党,并接受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国民革命主张。陈炯明叛变的前一天,即1922年6月15日,中国共产党发表第一次对时局的主张中,提出与孙中山的国民党“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1923年6月,中共六大宣言建议由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作为“国民革命之中心势力”。1924年1月,国民党一大在广州召开,孙中山正式宣布改组国民党,并同共产党合作,决心建立自己的军队,加强革命宣传,共同进行一场争取中华民族完全独立和人民民主的国民革命。这是孙中山在被陈炯明逼迫离粤后,同新生的中国共产党合作以寻求中国革命新方向的具体表现。[39]孙中山在国民党一大宣言中指出:“国民革命之运动,必恃全国农夫、工人之参加,然后可以决胜。”[40]他还说,“农民是我们中国人民之中的最大多数,如果农民不参加革命,就是我们革命没有基础……如果这种基础不能巩固,我们的革命便要失败”。[41]他强调工人在反对帝国主义和废除不平等条约斗争中的重要作用,认为“工人既是有了团体,要废除不平等条约,便要做全国人的指导,作国民的先锋,在最前的阵线上去奋斗”。[42]
第三次建政广州后,孙中山不仅在思想上认识到扶助农工的重要性,而且在行动上为扶助农工采取了许多切实的举措,如提出制订工人保护法,改善工人、农民的生活状况,设立领导工人、农民运动的机构等。孙中山从依靠军阀转到依靠广大民众,特别是农民、工人,这是他晚年革命思想的重大发展,标志着他对国民革命的认识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43]
孙中山晚年三次在广州建立革命政权,饱含着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也反映出中国革命的复杂曲折。难能可贵的是,孙中山心灵深处蕴含着强烈的爱国情怀,始终怀抱着满腔的革命热情,革命信念矢志不渝,其最终目标是要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民主、统一、富强,体现出一个革命家坚毅弘忍的革命品性。孙中山晚年随着时代的脚步不断前行,“适乎世界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接受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果敢地改组国民党,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将自己一生的革命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无愧于一位与时俱进、引领潮流的革命家。
总之,孙中山晚年在广州的三次建政,使其革命思想实现了从旧三民主义向新三民主义的重大转变,从而为后继者完成其未竟事业奠定了重要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