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华南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510642)
《左传》是《春秋》三传之一,是经书也是一本史书,不过历代名将喜读《左传》,从《四库提要·子部·兵家类》[1]中可知把《左传》当兵书来研究的也不少,如《左氏兵略》《左略》《左氏兵法测要》等。《左传》之所以能在军事领域对后世产生影响,“就在于它是中国最早的一部战争史。”[2]因此以《左传》为中心探讨春秋时期战争过程中的一系列信息传播活动,具有代表性。春秋时期诸侯国林立,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在三个层面展开,即交战双方内部、交战双方之间和交战双方和其他诸侯国之间。因为文章分析的重点是战争过程中诸侯国国内自上而下的信息传播和诸侯国与诸侯国之间的信息传播,所以诸侯国国内争权夺利的军事活动暂不涉及。
基于诸侯国与诸侯国之间的战争,规模庞大,牵涉人员众多,为了行动统一,举国配合,需要全民动员,并获得坚实的后勤保障,因此在战争之前,各方就需要进行一系列的信息传播准备活动,包括军事操练、全民动员、信息互通渠道建立等。
战争之前是建构信息传播网络,主要为战时的即时信息传播活动做好充分的演练、操习、沟通,最后达成行动一致的目的。具体的活动有:
其一,练兵。“蒐”“狝”就是指通过田猎等方式对士兵进行军事训练和战争演习,使将士在战前就熟悉军事活动,适应实战的要求。春秋时期,“蒐”“狝”训练相当普遍,《左传》中就有多次记载,如《庄公八年》:“八年春,治兵于庙,礼也”[3]。练兵的目的在于训练将士各种阵势的排列,掌握射、御、厮杀等技能,识别各种军事指挥信号,建立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信息传递网络等。以模拟进攻、狩猎活动等进行军事检阅。通过有组织的建立传播网络和信号发布,使士兵组成坚不可摧的联合阵线,手挽手、肩并肩,齐心协力、同仇敌忾。
其二,教民。除去军队的训练,在诸侯国国内,有必要针对民众开展一系列的宣传动员活动,使诸侯国上下统一认识,凝聚力量,收取军赋,最终在战场上配合协作,一致对外。晋文公继位后,就开始做民众的宣传动员工作,很快就想上战场。子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民未知义,未安其居。”“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民未知礼,未生其共。”义、信、礼是子犯强调的有目的、有针对性地向民众传播教授的内容。最后晋国上下认识统一,力量凝聚,“出谷戍,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3]447军民动员之后联合御敌,才能使防卫力量、进攻力量大为增强。
其三,联兵。即通过请师或乞师,和其他诸侯国联合出兵,诸侯合师,统一出击。在《左传》中,有多次诸侯国联合出兵作战的记载,如《隐公四年》:“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3]36说明两个以上诸侯国士兵联合作战是春秋时期常见的现象。春秋尊王攘夷的共识,使得请师经常发生,诸侯之师也常跟随周天子作战。各诸侯国的军队虽然不一定能协同作战,但诸侯国之间多次联合出兵,说明他们已经建立起一些相对统一的战争指挥信号传播系统,将信息指令迅速在两支军队间传达。
其四,互通。或诸侯国国君之间通过会、遇等形式互通信息,如《隐公八年》:“齐侯将平宋、卫,有会期。宋公以币请于卫,请先相见。卫侯许之,故遇于犬丘。”[3]58《隐公十一年》:“公会郑伯于郲,谋伐许也。”[3]72或互派使者保持信息互通,如《僖公二十八年》:“宋人使门尹般如晋师告急。”[3]455殽之战,秦国之所以出兵远攻郑国,就是因为“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3]489为了使信息互通,即使交战期间双方也规定不杀使者,《成公九年》:“栾书伐郑,郑人使伯蠲行成,晋人杀之,非礼也。兵交,使在其间可也。”[3]844
以上是《左传》中信息流通与扩散渠道的大致范围,涉及军队内部、诸侯国国内、军队之间和诸侯国之间。不过战前建构的信息传播网络能否最终成功在战场上实施和运用,还有赖于一系列法纪的制定和严格执行。晋文公能成为一代霸主,晋楚的城濮之战具有决定性意义,晋国在城濮之战前夕在被庐举行大蒐,制定“被庐之法”(《昭公二十九年》),十多年后,又在夷地大蒐,制定“夷之法”。晋军的实力大幅增强与此有关。军队中上下有序、左右有关的人际网络,将士兵和军官结成一个牢固的整体,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大家的命运系在一起,不管是出于纪律还是自愿,都得听从自上而下传达的指令采取一致行动。在所有的组织中,只有军事组织的管理最为严苛,信息的传播对于国家治理意义重大,军队相比其他团体组织纪律更为严明规范,这也是后世围绕信息传播的诸多领域,如烽燧、驿站等的设置,隶属于或由军事或准军事组织直接掌管的原因之所在。
战争的启动有两种形式,正面作战或突袭偷袭。正面作战又可称为两军对垒,是敌我双方军队都做好战争准备的基础上摆开阵势,进行正面的进攻和厮杀。对于战争的双方而言,正面作战时一系列的信息传播动员指挥活动可以有序进行;突袭偷袭虽时间紧张,要求尽快进入战争状态,但军民能否迅速动员组织起来,能否快速传递准确的信息,是战争取得胜利的关键,即突袭偷袭时也会有信息的传播和反馈,只是信息的传播会一切从快从简。还可以说遭受偷袭,是检测战争之前建立的信息传播网络系统运作的有效方式。军事信息传播要达到的最大效果就是快速的使战争双方从和平状态进入战争应急、团结杀敌状态。
战争期间具体的信息传播活动有:
其一,授兵。《隐公十一年》:“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3]72授兵的目的有三,一是向祖宗神告战,祈求赐福,二是任命将帅,三是分发武器。通过授兵,宣告战争进程启动。
其二,誓师。为了达到鼓舞士气,激发尚武精神,有必要召集将士,向大家阐述战争的原因、目的等。《哀公二年》,晋赵简子在铁地之战誓师。誓师一方面为了鼓舞士气,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宣传传播,即大规模的昭告士兵国人进入战争状态,要各安其分、各尽其职。
其三,卜战。春秋时期神灵崇拜弥漫整个社会,为了激励军心民心,传达战争的发动是神灵的旨意,并有神灵庇护的目的,主帅大多会在战前举行一些占卜之类的祈福活动,从而使军队和举国上下有必胜的信心。
在两军对垒前,不断有信息传递和反馈。一是诸侯国军队或国内信息传播和反馈,如《闵公二年》,狄人攻打卫国,当时的国君卫懿公喜欢养鹤,鹤的待遇超过了人,将要作战的时候,接受甲胄的人都说:“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3]265将赴战场的士兵反馈了他们对国君的不满,抗狄抵触消极表露无遗。二是交战双方的信息交流和反馈。《僖公四年》齐桓公率领诸侯的军队攻打楚国,楚国派人来问原因。管仲和楚使对答,后来楚国又派使者和齐桓公交流对话。上述两例说明战争过程中的传播活动,既有自上而下地宣传、传播,也有自下而上地对所传播信息的反馈或反传播,如卫国人的反馈和抵触;还有交战双方甚至多方的信息交流反馈。齐楚之间一问一答,一责一辩,一进一退,这样的交流和反馈将战争的原因、各方仗恃的基础和取胜的因素等信息在社会中广泛传播开来。
其四,致师。即一个人或一小队人去敌营挑战叫阵,是一种带有表演性的、象征性的、刺探性的、挑衅性的行为。《宣公十二年》:“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3]735致师活动是一方从一个侧面对另一方军队的实力、士气、纪律、将帅的运筹帷幄状况等信息的窥测。致师之后的双方的将帅都会从致师时双方军队的表现中解读出诸多信息,进而决定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其五,对阵。就像楚宋之间的泓之战,两军阵势摆开之后,对垒厮杀,“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3]397在对阵阶段,信息、指挥信号等发布传播,需要一定的载体。指挥信号是军事活动展开的依据,是军事统帅实施指挥调动千军万马的基本手段。整齐划一同进同退信息的传播,一方面靠阵势统一行动,即几百到几万士兵组成一定的队形,依靠整体实力,通过前后左右的变换队形,杀敌取胜。《桓公五年》,周郑繻葛之战中,郑国就摆出“鱼丽之陈”取得胜利。另一方面靠旗、鼓等传播指令。《成公二年》:“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3]792根据不同的实战要求,用旗帜、鼓声等发出各种含义的信号,进攻、进攻方向、出击、防御、退却、停止行动等,在广阔的战场上发挥言语和手势所不及的作用,统一协调将士的行动,充分发挥军队整体战斗力。在对阵阶段,信息传播有一个源头或中心。春秋时期或者是诸侯国国君为军队最高统帅,或者卿大夫为主帅,指挥信号就由国君或主帅发布控制,围绕主帅就构成了一个信息传播的源或中心。《襄公十八年》,晋国率诸侯之师攻打齐国,齐侯吓得想要逃走,太子非常清楚齐侯的举动对士兵、国人的影响,最后不惜抽剑砍断马鞅,阻止齐侯逃跑。《闵公二年》:“卫侯不去其旗,是以甚败。”[3]266狄人伐卫,卫懿公从民众的反馈中已知这场战役肯定失败,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让战旗倒下,向卫军和狄人传递的信息是他既不逃走,也不投降,使得狄人不断朝竖旗的方向发起进攻,卫军即使战事不利,也不能退却,所以士兵的死伤很惨重。这就是信息由主帅发布控制的例子。
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大致如上所述,当然会因为战争的紧急激烈程度省略部分环节,如卜战、致师等。战争过程中信息能否有效传播、能否传递正确的信息,是获得胜利的关键。战前充分沟通和信息传播非常重要,互相将自己的实力底牌亮出,有时可以降低战争的损害程度甚至制止战争发生。《僖公二十六年》,齐国攻伐鲁国,展喜以犒劳军队的名义进入齐军驻扎地,经过齐侯和展喜的一系列沟通和交流,这场行将发生的战役暂时告一段落。当然获得正确的讯息更为重要。《僖公十九年》,梁国灭亡,原因就是梁国国内不断有传言某某敌人要来了。当传言秦国要袭击梁国时,百姓害怕得都溃逃了,秦国顺势就占领了梁国。梁国亡国,很大程度上和梁国没有获得正确的信息、谣言四处传播有关。
战争过程中有意识、有目的地进行信息传播的是战争的发起方,但战争的传播结果却不是由战争的发起方决定。会因为战争的胜负,双方在战争中的表现等,在交战双方军队和国内,甚至其他诸侯国,传播的或是战争发起方意想的传播结果,或完全相反的传播结果,不过战争的结局对社会生活的影响日趋增大是事实。
战争结束之后,战胜方在收缴战利品的同时,都会特意举行一些活动,用以在社会中更广泛的传播和表彰君主和军队的丰功伟绩。战争之后的信息传播活动有:
其一,举行投降活动。有投降仪式,如《僖公六年》:“蔡穆侯将许僖公以见楚子于武城。许男面缚,衔璧,大夫衰绖,士舆榇。”[3]314一般还有盟誓活动,用于确定双方之间的贡纳从属关系等。如《桓公十二年》:“楚伐绞,军其南门。……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3]134不管是投降还是盟誓,对于战胜方和战败方都是一个标志性的、非常重要的事件,两方的军队和国人都会深深记住这一事件,通过一国国君或重要人物受辱降敌,向四方宣示的就是战败方的失败、受辱、屈服和战胜方的胜利、得意、征服。
其二,收获战利品。战利品可以是粮食,如《隐公三年》:“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3]27或土地,如《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帅师伐陈,讨其贰于宋也。遂取焦、夷,城顿而还。”[3]402或具体实物,如《僖公二十二年》:“邾人以须句故出师。公卑邾,不设备而御之。……我师败绩。邾人获公胄,县诸鱼门。”[3]396粮食果腹,可以让人切实宣传战争胜利的好处,从而激发再战的勇气。获得的土地、具体实物等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并带有睹物思事的连锁传播效应。
其三,赏功罚过。赏功,就是对表现优异的人进行嘉奖或分配战利品,如《僖公元年》:“公子友败诸郦,获莒子之弟拏。——非卿也,嘉获之也。公赐季友汶阳之田及费。”[3]279因为有时有其他诸侯国的联合出兵,所以还有对其他诸侯国将帅的馈饩,如《桓公六年》:“于是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3]113奖赏是对有功之人的表彰,鼓励他们继续为国立功,而罚过则是对犯了过错,表现恶劣之人的惩罚,如《僖公二十八年》:“杀舟之侨以徇于国,民于是大服。”[3]472恰当的赏功和罚过,能传唱远播君主或主帅的威名,使军队和民众信服。
其四,献捷。即向周天子或是当时的霸主或是其他同盟的诸侯国献上战利品,目的就是向四方宣扬打了胜仗。《僖公二十八年》晋楚城濮之战晋国胜利后,晋文公特意“作王宫于践土”,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献捷礼仪,为进一步扩大在诸侯国间的影响力,既有诸侯国国君或代表参加,还迫使周天子也临会。一般为了对诸侯尊重周王室和打了胜仗的褒奖,王室也会封赏献捷方,“王享醴,命晋侯宥。”[3]463通过献捷和周天子的赐宥,在诸侯国传递的信息是:晋文公是诸夏世界新一代的霸主,以后诸侯国都要听从晋国的号令。
以上都是战争结束之后举行的一系列宣传性、象征性、仪式性的信息传播活动,目的是打击战败方士气,使其低迷消沉,不敢轻易言战,从而听从征服者的号令旨意,在战胜方则耀武扬威,宣扬他们的丰功伟绩,达到称颂、传扬胜利者的目的。当时人们已经比较看重一场征战讨伐在诸侯国之间信息的传播和影响,有时会举行一些有意识的、有传播技巧的活动,使其他诸侯国支持自己的军事行为,认可战争结局和后果。晋文公讨伐曹国,占领了曹国,但是边界没有划定,于是想分赐给诸侯,《僖公三十一年》鲁国派臧文仲前去,重地宾馆里的人说:“晋新得诸侯,必亲其共,不速行,将无及也。”臧文仲听了赶紧去晋国,“分曹地,自洮以南,东傅于济,尽曹地也。”[3]486在诸侯国之间分享战利品,使得战争的影响力扩大,收获人心的同时,远播君主、军队及诸侯国的美名。
战争的影响是深远的,信息传播的效果也广泛并深入人心。《襄公四年》,鲁国被邾国打败,举国上下人尽皆知,鲁国人至此开始梳一种特殊的发式,以示勿忘国耻,“国人逆丧者皆髽。鲁于是乎始髽。”国人还编歌传唱讽刺当时的主帅,“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3]940这是战败的一方。《僖公三十三年》:“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3]498秦晋殽之战晋国获胜,晋国举国欢庆,连军队也改色易服,以示永记这场战争的荣耀。一场战争的影响还会跨越时空,不时有时人或后人发表看法。如《文公十五年》:“齐侯侵我西鄙,谓诸侯不能也。……季文子曰:‘齐侯其不免乎?己则无礼,而讨于有礼者……’”[3]614多年之后,石首还提起发生于闵公二年的卫狄之战,“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熒。”(《成公十六年》)[3]888就是班师也会产生一定影响。《僖公四年》,齐侯率诸侯之师在楚国得逞之后班师回国,陈国的辕涛涂建议向东走,可以向东夷炫耀武力,“若出于东方,观兵于东夷,循海而归,其可也。”至少沿途百姓人人皆知,互相转告,会形成一种舆论声势。
通过对《左传》文献的梳理,将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分为战争之前建构信息传播网络、战争期间应用信息传播网络和战争之后扩大传播影响三个阶段,春秋时期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可以总结如下:
首先,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即时性强,要求快速做出反应。《僖公二十八年》:“宋人使门尹般如晋师告急。……先轸曰:‘使宋舍我而赂齐、秦,藉之告楚。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卫,必不许也。喜赂、怒顽,能无战乎?’”[3]455宋国派人去晋国请求援助,晋文公想救,但考虑到楚、齐、秦的情况就很犹豫,先轸利用当时各诸侯国混融交织的关系,快速传递出一系列的讯息,最终解决了宋国的问题。说明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即时性强,需要战争之前构建信息传播体系,战争过程中迅速获取准确信息,紧扣战争进程即时做出应对措施,恰当适时的传递讯息。
其次,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波及范围比较广。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有意识、有系统、有组织,规模巨大。战争活动的主体是军队,因此传播的对象主要是一个特殊群体即士兵,通过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系统的作战行动的信息传播、组织传播。战争发动之后还需举国动员,从士兵到民众,虽然处于每个层级的人获得的信息有多有少、有快有慢、有对有错,但总体而言,战争的规模越大,信息传播的范围越广。战争各方越来越认识到战争宣传动员的广泛程度、军心民心向背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战争的胜负。战争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活动,还不只局限于战争的双方,甚至在其他的诸侯国也会造成一定影响。《僖公三十三年》:“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孙满尚幼,观之,言于王曰……”[3]494王孙满就代表了战争双方之外的人受到的影响。战争过程中和战争结束后,交战双方的表现都会在本国和其他诸侯国传播开来,传播范围大致上和战争的规模成正比。
再次,战争是当时重要的信息传播方式和手段。《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3]861可见战争是春秋时期除去祭祀之外的最重要的活动。围绕战争过程进行的信息宣传是比较重要的传播活动,也能达成比较好的传播效果。齐桓公、晋文公执政之后之所以打一系列仗:一是可以获得实际的土地、财物、人口等;一是战争能将一国的实力、国君或统帅的个人魅力等信息最大限度地在本国及其他诸侯国传播开来。将诸侯国的综合国力、国君主帅的英明神武等信息传播出去,在本国凝聚民心,在其诸侯国有号召力。社会秩序重建可以在战争胜利之后强制推行,只有战争能达成最好的传播效果,让被打败的一方和从属于一个同盟的,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原有的国家治理模式,重申或新制定诸侯国之间的责任和义务,甚至确定战败方和其他诸侯国的从属关系等。虽然会引起反弹,正如《襄公十四年》姜戎氏所说:“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3]1007。不过战争这种信息传播方式直接、明确、强制、有效、快速。如《僖公二十八年》晋楚城濮之战后信息传播的结果是,在其他诸侯国如卫国:“晋人复卫侯。宁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国人闻此盟也,而后不贰。”[3]470在晋国国内:“振旅,恺以入于晋,……民于是大服。”[3]472
最后,在信息传播的技巧方面,人们注意到一些宣传性、象征性、仪式性的活动在信息传播过程中的作用,并在军事活动中加以利用。如战争之前的卜战、祈神、祭祀;战争期间的誓师、致师;战争之后的受降、献捷等。这些活动通过人们带有程式化的表演,在刻意营造的氛围中,引导民意,利用舆论将特定的目的意旨等普遍传播开来,会形成比较大的社会影响。
人类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怎样把信息有效、快速传递出去让更多人知晓,烽火、旗帜、战鼓等就是体现。春秋时期,人们已经成功建立起一整套,运用于军事活动的信息流通与扩散的渠道。《桓公十七年》:“及齐师战于奚,疆事也。于是齐人侵鲁疆,疆吏来告。公曰:‘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3]149鲁桓公的意思就是邻国如来侵犯,可自行抵抗,不必事先请示。鲁桓公的沉着表明,快速地动员军队和号召民众参战的信息传播体系从局部地区至诸侯国全境已然完善,这一整套信息传播系统,在春秋时期处于频繁、娴熟运用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