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伟
(宜兴214221)
清代诗人汪文柏在《陶器行》中写道:“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 ”自古以来,紫砂壶因其独具的材质和仿若文人雅士的儒雅风致, 得到广泛钟爱。 是啊,就是这区区一捧土,经过紫砂艺人妙心巧手的赋予,经过生生不息的窑火涅槃般的煅造,就如同孙行者从炼丹炉里一跃而出,一下子就“火眼金睛”了,这是水与火赋予这捧土的神奇,而这神奇或许本就是属于紫砂土的, 只不过是勤劳的人们将它唤醒了,阳羡的水和龙窑的火将它唤醒了。 宜兴紫砂驰誉海内外,引得亿万饮茶者及爱壶者的追捧,这也是所有紫砂艺人深深的荣耀。 而作为当代紫砂艺人, 如何让这种珍贵的紫砂技艺以及它无上的荣耀和尊严薪火相传呢?
对此,自己的理解是,以最大的决心深入古人的经典作品中去学习, 汲取最有益的营养来丰富自己的创作。在技艺积累的道路中尽量快速提升。在审美积淀的道路中“欲速则不达”,不仅需要稳步沉淀,更要加上自己的感悟和思考。 这种积累中离不开的还有姊妹艺术的滋养,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音乐、戏剧、文学、书画、篆刻等等,都足以提供这种滋养。 比如说,音乐中跳动的音符,我们如何捕捉、如何把握它的节奏? 如果说快慢是一种节奏,那么毫无疑问,高矮、粗细、长短等等,在制壶和装饰当中也一定可以称之为节奏。 下面,以“玉成窑虎符提梁壶”为例(见图1),来略微陈述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粗浅的认知和感悟。
图1 玉成窑虎符提梁壶
根据历史资料证明,玉成窑的存在,本就得益于一批文人墨客的组合与创作。 有了这一前提的存在,势必很容易理解, 玉成窑的东西广受追捧也并不令人意外,从古至今,某一物象一旦与文化沾了边,有了文化的参与,价值自然是不同而语。 我们所要谈论的这把“玉成窑虎符提梁壶”的身筒是横向取势的,圆润的壶身搭配浑厚的压盖,一弯小嘴骄翘延伸,所有的曲线搭配很是饱满, 精气十足又有一种向上的张力;提梁是纵向取势的,但是和壶钮又形成了一高一低、一放一收的呼应变化。 单看盖子和身筒,也是同中有异、异中趋同的。 如果我们把身筒和盖子算为一个整体,是实的话,流和壶钮以及提梁就构成了对这个“实”之外的“虚”空间的占领和分割变化,而且还极富节奏。 按照这个概念和顺序,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把壶还能够找到类似的不止十个“节奏变化”。 以此类推,我们也许能够找到其他壶型的节奏变化,不管是高低、粗细、收放、曲直等等很多很多,总之归纳成一句话,也就是“阴阳”的变化。
这种变化应该不仅仅限于紫砂壶的制作当中,我们再来看看这把壶的装饰,不难看出,壶身镌刻了一枚战国的虎符图案,落款为“山农摹”。 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 一般是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合并使用,持符者即获得调兵遣将权。 陶刻题材另辟蹊径不落俗套,图案的刻绘是顺着壶型的横向取势而为之的,这种刻绘无形中又增加了新的节奏变化, 和竖式的提梁取势相比,多了一种横式的变化。 而刻绘的曲线之美又和身筒的曲线和流、壶钮、提梁的曲线相呼应,丰富了整件作品的节奏, 同时更有了故事的可读性和艺术的附加值。
纵观当下,紫砂创作的从业人员当中,很少有能同时精通制壶和陶刻两种品类的通型人才, 一方面这个现象很符合当下所提倡专一专注的工匠精神,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做精、做专。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这恰恰是当代紫砂艺术的一个短板,制壶艺人专注制壶,陶刻艺人专注陶刻,二者分开都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 但是一旦就一把壶的制作与陶刻想要一个完美结合的时候, 往往就需要二者有个磨合的过程。 若想结合完美,制壶艺人和陶刻艺人必定要有很深的了解和理解, 这就需要二者有同等级别的审美水平和创作能力, 还要对彼此的工艺完全了解且彼此配合才好, 能有一把像古人一样流传下去的紫砂作品,还要多多锤炼。
假使我们具备了很好的专业素养和审美能力与创作激情,对于制壶或者陶刻,有些作品他们所传达的有些节奏也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它需要慢慢细细的品味。 这些感悟的东西都是存乎一心的,只能在我们具体的创作中得以展现, 如果延展开来, 这种“节奏”的变化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的。 这从另一个方面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参照或者是技法的备用,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种节奏的变化, 来弥补我们在创作中的不足,掩盖缺点、彰显优势,其间的“度”虽然很难把握,但对于有志于弘扬紫砂艺术的我们来说,积功累悟、孜孜以求,自然有拨云见日、水到渠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