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性支出与城市制造业集聚
——基于新经济地理学视角的解释与证据

2019-03-08 01:37高新雨王叶军
南开经济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财政支出劳动力基础设施

高新雨 王叶军

一、引 言

产业空间格局优化是我国未来生产空间优化的核心内容。制造业是我国经济现代化和工业化的关键性产业,制造业空间格局优化不仅有利于促进全国生产空间的优化,缓解区域发展不平衡,也有利于改善资源依赖型地区的经济发展模式,减少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推动生态空间格局的优化。在国家战略层面,我国于2015年颁布了《中国制造2025》发展计划,提出力争用十年时间使我国成为中等制造业强国。2017年7月,国务院进一步选定武汉、成都、泉州、沈阳、长春等城市为实施“中国制造2025”的国家级示范区,为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和空间格局优化提供了新契机。

城市经济的本质在于要素和产业集聚。对于现代制造业来说,完善的基础设施是其产业集聚发挥规模效应的基础性条件,教育则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促进制造业集聚更好地发挥技术溢出效应。当前我国城市基础设施和教育事业建设主要依靠财政性支出,因此在新一轮经济体制改革中,改善城市财政支出结构,对提高城市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水平、支持城市制造业集聚和国家产业空间优化具有重要意义。

目前,学界基于空间视角对公共财政支出与城市产业集聚方面进行的研究较少。在现有研究中,贾敬全和殷李松(2015)通过对已有关于财政政策对区域产业影响研究的梳理,发现研究中是否考虑区位因素将导致差异巨大甚至截然相反的研究结果,因而特别强调在财政政策产业效果的研究中充分纳入空间异质性,实现研究的“区位定向诱导突破”。基于此,本文通过构建包含异质性要素禀赋假设的双地区模型,来分析差异化城市在基础设施和教育方面的公共财政投入对制造业“集聚”这一空间概念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对我国城市按区域分组进行实证研究,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大多数缺乏“区位定向诱导”(贾敬全和殷李松,2015)的区域财政与产业发展相关主题研究的突破与创新。

二、文献回顾

国外有关公共财政支出方向与产业结构关系方面的研究数量不多,原因在于西方国家市场化程度普遍高于我国,比较认同不应利用财政手段过度干预产业布局,产业结构演化应由市场调节决定。Barro(1990)在政府财政支出与内生经济增长研究中指出政府财政支出可能导致资源配置扭曲;Bucovetsky(2005)肯定了财政性基础设施投入通过规模效应吸引产业集聚的作用,但指出因此会引起地方政府间非合作博弈导致的资源浪费和错配等破坏性结果;Barakat(2014)在肯定适度财政政策的前提下,提出根据市场机制促进产业自然发展。然而,根据新经济地理学派的理论,区域基础设施和技术溢出对区际产业转移和地区福利具有很大影响(Baldwin等,2001;Baldwin等,2003),而我国城市基础设施和技术溢出水平很大程度上受市政建设和教育财政支出影响,因此新经济地理学派上述观点成为本文主要的理论依据。

由于我国市场机制不甚完善,一直以来财政政策是促进我国产业发展、调节区域产业关系的重要渠道(程德智,2017)。尤其自我国1994年实施财政分权改革以来,地方政府公共财政来源扩大,财政支出自由度提升,激励了各级地方政府促进经济增长的积极性,有效促进了经济发展(张晏和龚六堂,2005;张军等,2007)。目前,关于财政支出与区域和城市产业方面的关系主要从如下几个角度进行。

1.财政公共支出与城市产业结构升级

蔡建明(2006)认为财政政策通过政府投资选择对我国产业结构调整产生了重要影响。石奇和孔群喜(2012)也肯定了政府财政支出为我国产业结构优化提供了有力支持。严成等(2016)发现生产性和福利性财政支出是区域就业由一产向二产转移、实现区域工业化的重要动力。对此,查华超(2016)也持相似观点,认为地方政府支出规模与本地和邻近地区产业升级正相关,且公共资本生产性和教育科技支出对区域产业结构优化贡献显著。

2.财政支出方向与产业经济增长

李金滟和宋德勇(2008)认为增加教育和基础设施支出均可提高城市产业集聚水平。但顾佳峰(2010)发现当前我国地方财政在工业发展方面的配置过多,导致对教育投入的挤出严重。赵树宽等(2011)通过动态研究发现,我国高等教育经费投入对产业增长和升级具有长期促进作用。储德银和建克成(2014)肯定了财政性教育和科技支出对区域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积极作用,同时还指出政府投资性支出阻碍了地区产业结构调整。

3.财政支出、制度与产业集聚

孙红玲(2010)提出通过财政横向均衡建立区域协调互动发展机制,以促进我国东中西地区产业纵向集聚,推动区域产业集聚专业化、高端化。贺灿飞和郭瑛(2016)认为财政分权制度导致地方政府过度竞争和保护主义,不利于产业集聚。但沈鸿、顾乃华(2017)在对产业集群内企业出口行为的研究中发现,地方财政自由度的提升促进了集群发挥专业化和多样化优势,从而对企业产生正向的“出口溢出”效应。阎川(2018)通过对我国区域内政府间财政收支责任分配影响工业集聚的研究,发现区域内政府间财政收支责任下移可以通过减税和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的外溢作用,显著促进区域工业产业集聚。

由上文可知,制造业作为国民经济发展的关键,其布局在我国生产空间格局优化、区域发展关系协调过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公共财政与制造产业发展和集聚的研究始终是研究我国经济学研究的重要命题。基于此,本文将在新经济地理学理论框架的基础上,深入研究和探讨不同投入方向的公共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的作用规律。

三、理论模型与假说

本文旨在研究城市公共支出通过增加基础设施供应量和提高劳动力受教育水平对制造业集聚的引致作用,即城市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区位要素对制造业集聚的影响。基于这一研究目的,本文在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下,结合Baldwin等(2001)以及Baldwin 等(2003)的研究,建立了包含区域基础设施要素和受区域教育水平影响的劳动生产率因素的LS模型。

(一)理论模型的来源

根据新经济地理学中心-外围理论,要素和产业空间分布在市场和需求关联的循环累积作用下不断向中心地区集聚,造成发达地区的产业集中和落后地区的产业流出(安虎森,2009)。在此基础上,Martin和Ottaviano(1999)首先将内生经济增长纳入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中,建立了包含知识资本溢出和累积的全域溢出模型,其中知识溢出通过促进技术进步和新知识创造,使经济获得长期增长动力;Baldwin等(2001)根据知识资本区域溢出递减效应假设对其进行改进,引入了知识资本积累的空间异质性,构建了局部溢出模型(简称LS模型),弥补了新经济地理学分析框架缺乏内生增长动力的不足。Baldwin等(2003)进一步在LS模型框架下增加了对区域基础设施降低区际贸易成本影响产业分布的探讨。

(二)基本假设

假设经济体由较为发达的北部和比较落后的南部两区域构成,每个区域有农业(A)、制造业(M)和资本创造(I)三个生产部门,以及资本(K)和劳动力(L)两种要素。其中,农业部门遵循瓦尔拉斯一般均衡,使用1单位劳动力生产1单位同质产品,农业产品在区内和区际交易无成本;劳动力为外生要素。

制造业部门以迪克西特-斯蒂格利茨生产函数规模收益递增和垄断竞争为特征,使用两种要素进行生产:资本为固定成本,一种工业产品消耗1单位资本;劳动力为可变成本,1单位产出需要使用aM单位劳动力。假设资本和劳动力均无法跨区域流动,但劳动力可以在本地区不同部门间自由转换,因此不同行业的北部劳动力工资wL和南部劳动力工资wL*均相等,即

资本(此处应视为知识资本)创造部门生产只使用劳动力为投入要素,折旧率为δ。由于存在局部溢出效应,在已有资本积累的基础上,新资本的生产成本随资本存量的增加而下降,假设北、南两区域创造每单位资本分别需要投入aI和单位劳动力,则有其中表示为整个经济体的全部资本存量,K、K*分别代表北南两地资本存量,和分别表示北部和南部两区域所占资本份额,和分别表示两区域接受区外资本溢出的难易程度,与本地劳动力总体受教育程度β、β*(均≥0)有关,由于知识扩散存在衰减效应,λ和λ*在[0,1)之间取值。两区域资本创造的边际成本分别为

以上关系式表明,本地新资本的生产成本F和F*一方面随经济体资本总量Kw的增加而下降,另一方面还受到本地劳动力受教育水平β和β*的影响:区域劳动力受教育水平越高,其生产效率越高,所需边际劳动力投入aI和越少,即,更进一步可得。同时,区域劳动力受教育水平越高,其学习和吸纳外界新技术扩散的能力也越强,但由于信息耗散的存在,区域知识溢出接受能力的增速递减,即

令n和n*分别表示北部和南部所生产的制造品,nw=n+n*为整个经济体中全部制造品数量,因此,两区域差异化制造产品的生产份额分别为。根据生产1单位制造业产品使用1单位资本作为固定成本的假设,两地所占资本份额sk和亦可分别代替sn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文所使用的新经济地理学模型中北、南两地区占整个经济体的制造业份额sn和代表制造在当地的集聚程度。

两区域工业产品流通存在冰山形式的区内和区际交易成本,北部区内交易成本为τD,南部区内交易成本为,南北两区间交易成本为τI,且 1<τD<<τI①以北部企业在南部市场为例,此假设将交易成本以此种方式进行折合:北部企业向南部市场运输每Iτ单位产品,只有1单位产品能够最终到达市场进行出售,其他情况以此类推。。令,分别表示北部和南部区内的贸易自由度和南北两地区际贸易自由度,φD*、φD和φI随区内和区际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而上升,σ为消费者在不同工业品之间的替代弹性。由于各区域和整个经济体的增长均表现为资本存量的扩张,因此经济增长率也由资本增长率g表示。

(三)短期均衡

1.消费者均衡

假设消费者偏好是同质的,北部代表性消费者效用函数为复合形式,第一层由CD型效用函数给出消费者在农产品和工业品之间的消费选择,第二层由CES形式给出消费对差异化工业产品的消费选择。为讨论方便,假设消费者的跨期替代弹性为1,并把各期效用函数表示为对数形式。则代表性消费者的效用函数为:

其中,ρ∈ (0,1) 为消费者的时间偏好率;CA和CM分别代表消费者对农业产品和工业产品的消费量;μ为消费者消费工业品的支出占其总支出比例(μ>0);ci为消费者对第i种工业品的消费量。消费者的预算约束为:

其中,PM代表北部工业品价格指数,PA代表北部农产品价格指数,同理,分别代表南部工业品和农产品价格指数。pi代表第i种工业品的价格,E代表北部代表性消费者总支出。以农产品为计价物,则PA=1,同理南部农业产品价格指数求解代表性消费者跨期效用最大化问题,可得代表性消费者对农产品、制造业产品的消费支出以及第i种工业品的消费量为:

短期均衡时的消费者的欧拉方程为:

2.生产者均衡

假定短期内总资本存量Kw和资本的空间分布固定不变,因此仅讨论农业和工业产品价格、资本收益和相对市场规模。

(1) 农业部门

根据农业部门生产规模收益不变和完全竞争假设,故农业产品实行边际成本定价,即根据农产部门1单位劳动力生产1单位农业产品的假设,农业生产边际投入,可得,即由于农业产品在区内和区际交易无成本,两区域不同生产部门间劳动力工资相等。

(2) 工业部门

由于每个企业只使用1单位资本生产差异化工业产品,且在垄断竞争条件下均衡时企业超额利润为零,因此北部企业成本函数可表示为,其中π代表单位资本收益率,x代表企业产出,厂商为追求利润最大化进行边际成本加成定价,即北部企业工业产品的出厂价格为。不失一般性地,与资本创造部门学习曲线类似,令,则p0=1。由于存在冰山成本,北部工业产品在北部市场的售价为,在南部市场的售价为。同理,南部工业产品在北部市场的售价为在南部市场的售价为

北部代表性企业在北部和南部市场的销量分别为q和,销售价格分别为p和p*,则企业总产出为,总收入为。在垄断竞争条件下,均衡时企业销售收入等于生产成本,可得。根据差异化制造产品价格指数定义可得北、南两地价格指数表达式:

将式(5)、(6)代入利润函数表达式,可知北部和南部地区企业利润分别为:

(3) 市场规模

短期均衡时,北部和南部支出均等于其除去新资本创造投入后的劳动和资本要素总收入,其中新创造的资本用于补偿资本折旧和保持资本存量增长,则短期均衡时两地分别需要新资本(δ+g)K和 (δ+g)K*。因此北部地区总收入,其中L表示北部地区拥有的劳动力数量,表示北部拥有劳动力份额;分别表示南部地区拥有的劳动力数量和份额;Lw=L+L*为整个经济体全部拥有的劳动力数量。同理,南部地区总收入。可得整个经济系统总支出为:

式(8)中不含φD、、φI,说明区域基础设施条件短期内不影响经济体总体市场规模。,说明两区域劳动力受教育水平上升能够通过带动劳动生产率提升降低资本创造成本,促进整个经济体市场规模扩大。

北部支出表达式两边同除以Ew,并利用式(8)求解方程,可计算出短期均衡条件下的北部地区市场份额:

(四)长期均衡

可以证明,snB+(1 -sn)B*=1,因此整个经济体资本总收益为:

由于在内部长期均衡状态下,资本收益率与空间无关,即各地资本收益率均相等,因此资本收益率必为整个经济体的资本平均收益率。在该情况下,区际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和基础设施水平固定,北部地区由于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和基础设施水平较高,资本生产成本较低,因此集聚了较多资本。然而由于市场拥挤效应存在,北部资本集聚水平越高,竞争越激烈,从而降低集聚带来的规模收益递增效应;另一方面,由于劳动力不可流动,南部维持最小市场规模,且较低的生产份额使南部市场竞争程度较弱,因此南部必然存在一定的环境使得该条件成立。可得:

根据资产重置理论,在以内部均衡为特征的长期均衡状态下,资本价值和资本创造成本相等,用“托宾q”来表示,即:

其中v、v*分别表示北部和南部单位资本的价值。在长期均衡条件下,两地单位资本价值为考虑资本折旧δ和δ*、居民时间偏好率ρ和ρ*以及资本增长率g和g*后的资本收益率π、π*,即:

同理,南部收入为:

式(14)、(15)相加,得经济体总收入方程:

由资本价值v和创造成本F表达式及二者相等关系可得,结合式(16)并解此方程,得:

从式(17)可以看出,北部地区长期均衡经济增长率是关于区域制造产品资本份额(也即资本份额)和区域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增函数。由式(14)、(16)并解方程,可得:

式(18)反映了受资本份额影响的空间支出份额表达式,即EE曲线。结合资本收益率π、π*表达式解均衡条件,可得:

式(19)反映了受支出份额影响的空间生产份额表达式,即nn曲线②限于篇幅,未对EE曲线和nn曲线作出更详细解释和图形表示,如有需要可扫描本文二维码后点击“附录”获取。。

由式(17)、(18)、(19)可以看出,长期内部均衡时,劳动力通过提高受教育水平增加劳动生产率可有效促进经济长期均衡增长率的提高;本地基础设施水平的提升可以吸引资本在本地的集聚,并通过减少区内交易成本提高经济增长率,且两地之间基础设施水平差异越大,水平高的区域对制造业的吸引力就越强。

(五)劳动力教育水平和基础设施对产业集聚的影响

为明确地区劳动力受教育水平对产业集聚产生的影响,式(19)对β求导可得:

由式(20)可以看出,当sn>sL时,式(20)分子符号为正,分母第二项符号为负,显然,当(ρ+δ+g)足够大时分母第一项符号为负,此时式(20)为负;当sn<sL时,式(20)分子符号为负,分母第二项符号为正,只有当(ρ+δ+g)足够大时式(20)才整体为负。因此可得命题1。

命题1:对于产业份额较大区域来说,当维持均衡增长所需新资本比例(ρ+δ+g)较大时,市场拥挤效应开始显现;而由于制造生产份额较小区域(ρ+δ+g)通常较小,因此当地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提升可以在知识溢出效应作用下促进吸引生产份额较大地区产业转移,提升本地制造业份额,促进区域产业均衡。

为明确区域基础设施水平对产业集聚产生的影响,式(19)对φD求导可得:

式(21)分母第一项和分子恒为正,因此符号正负取决于分母第二项。当时,只要维持均衡增长所需新资本比例(ρ+δ+g)在一定范围内,式(21)符号即为正。当sn>sL时,分母第二项整体为负,要使式(21)符号为正,必须使区内贸易自由度φD和区际贸易自由度φI之间的差距(φD-φI)足够大。因此,可得命题2。

命题2:在市场拥挤效应可控状态下,产业份额较大区域的制造业份额随本地基础设施水平的增加而提高;而对于产业份额较小区域来说,通过提高区内基础设施水平吸引产业集聚存在门槛值,本地区内贸易自由度必须提升到高于区际贸易自由度一定阈值之上,才能够产生吸引制造业转移、增加产业份额的效果。

综合以上分析可知,区域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水平对产业集聚的促进作用是受到当地产业规模特定条件约束的。由此可以推断,由于我国不同城市产业空间分布条件不同,基础设施和教育财政投入对城市制造业集聚的影响也具有差异性。

四、实证分析

(一)数据来源

为研究基础设施财政支出、教育财政支出对我国城市制造业集聚的具体影响,本文使用2004—2013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中相关统计数据,对我国数据齐全的224个地级以上城市进行实证研究。

(二)变量的选取

本文被解释变量是城市制造业集聚。由于我国城市层面制造业统计数据可得性的原因,本文仿照陈建军等(2009)的方法,以各城市制造产业区位熵(Entropy)作为衡量城市制造业集聚的指标。区位熵的实质是利用城市某行业就业人数比重与全国水平之比来考察该产业在当地的集中程度。

本文核心解释变量分别是城市基础设施(Fncfclt)和教育财政支出(Fncedu)。其中,财政教育支出由各城市公共财政预算教育支出表示,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财政基础设施支出由各城市市政基础设施维护建设资金(财政性资金)支出表示,数据来源于《中国城乡建设统计年鉴》。此外,实证研究中还包括以下控制变量:①城市人口密度(Popdens,单位:人/平方千米),②城市平均工资(Avrwage,单位:元),③城市人均生产总值(Gdppc,单位:元),④根据历年平均汇率转换成人民币的外商直接投资(Rpfdi,单位:万元),⑤剔除用于房地产开发的固定资产投资额,即净固定资产投资额(Rpnfai,单位:万元)。其中,变量②、③分别用以2003年为基期的各城市所在省份的CPI指数进行平滑处理,变量④、⑤分别用以2003年为基期的各城市所在省份的固定资产价格指数进行平滑处理。

(三)计量模型的设定

为考察基础设施和教育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的影响,本文在综合比较多种面板回归模型的基础上,选择最适合宽面板数据且能有效控制变量内生性问题的系统GMM估计方法,分别建立如下计量回归模型:

其中,下标i代表城市个体,t代表时间,Entropyit-1为滞后一期的被解释变量。

(四)全国层面的实证研究

根据估计式(22)和(23),本文首先在全国层面,分别对城市制造业集聚受基础设施和教育财政支出的影响进行系统GMM面板估计,结果在表1中显示。

表1 全国层面的城市GMM估计结果

两个回归的Sargan检验表明计量模型中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1阶Arellano-Bond检验值通过显著性检验,2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建立1阶滞后估计模型具有稳健性。根据表1的估计结果可知,全国层面基础设施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产生的正向估计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教育财政支出则对城市制造业集聚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表明伴随改革开放以来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以及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从全国层面看城市制造业对基础设施的依赖性趋于下降,在制造业结构转型升级背景下,人力资本对城市制造业发展的重要性日益突出。

(五)分地区实证研究

本文将样本城市按东、中、西部和东北地区进行划分,进行分组研究。表2、表3分别展示了分地区城市估计结果。

由表2、表3可知,东部地区基础设施和教育财政支出均对城市制造业集聚具有正向促进作用。相较于其他三个区域,东部地区城市在资源禀赋、经济总量、产业规模等方面均具有较大优势,基础设施的投入和建设领先于其他三大地区,对经济发展和制造业集聚的促进作用已得到长期累积,东部地区城市便利的交通、完善的市政设施、便捷的通讯网络等硬件条件对制造业集聚产生了极大吸引力。另一方面,教育财政支出通过促进人力资本的增长,对东部地区城市制造业集聚发挥积极的作用,但其系数远小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也小于自身基础设施财政投入变量的估计系数。这说明由于东部地区人力资本积累水平已经较高,其引致制造业集聚的边际效果低于其他地区城市。此外,也存在现阶段东部地区城市着力通过吸引人才促进城市向服务型转型,传统制造业规模则受到控制的原因。

中部地区城市基础设施和教育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方面表明,中部地区城市原有基础设施条件较好,对其更进一步的投入可促进基础设施建设快速完善,有效缩小其与东部城市间差距,进而促进中部地区城市吸引制造业集聚和承接产业转移。另一方面,中部较东部地区仍存在人力资本不足的劣势,因此通过大力发展教育加强城市人力资本积累,提升学习吸收和转化来自发达地区技术溢出的能力,可显著吸引制造企业在中部城市集聚。

西部地区城市基础设施财政支出对制造业集聚的带动作用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但教育财政支出对制造业集聚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这说明,由于西部欠发达地区城市基础设施存量和增量均与中东部城市存在较大差距,且财政收入和招商引资规模有限,虽然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实际财政投入连年增加,但仍不足以使其跨越门槛值、成为直接吸引制造业转移的有效途径,这与命题2的结论一致。但西部城市教育财政支出对制造业集聚具有显著带动作用,说明教育水平的上升通过促进劳动力生产技能和接收技术溢出能力的提高,有效提升城市制造业区位优势。在新技术革命不断深入的过程中,知识和技术的快速扩散使相对落后地区更容易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水平实现技术学习、模仿和再创新,从而起到促进落后地区城市制造业集聚的作用,这也与命题1的结论相一致。

表2 分地区的估计结果(一)

表3 分地区的估计结果(二)

估计结果显示,东北地区作为我国老工业基地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基础设施财政支出对于城市制造业集聚具有不显著的负向作用,教育财政支出则产生显著促进作用。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东北老工业基地硬件基础设施较为充实,完善和改进的余地并不大,因此基础设施财政投入对城市制造业集聚并未产生显著的效果;另一方面,在近年来人力资本流失严重的情况下,东北地区城市更应通过加强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方式促进本地人力资本培育,以实现制造产业升级和发展。

综合来看,基础设施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的作用在不同地区具有差异,教育财政支出对各地区,尤其是中西部和东北地区城市制造业集聚均产生正向影响。这从深层次反映出:(1)我国不同地区基础设施水平差异显著,东、中部城市基础设施相对完善,而西部地区的城市基础设施亟待改善和提高;(2)人力资本的充裕性是我国不同地区城市制造业集聚的重要影响因素,教育财政投入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促进城市制造业集聚,尤其在相对落后的中、西部和东北地区,对吸引制造业集聚产生了更为显著的带动作用。以上实证结论基本能够验证命题1和命题2的结论。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上述理论和实证研究结果,本文得到以下结论和政策启示。

从全国层面来看,基础设施财政支出对城市制造业集聚作用不显著,而教育财政支出则产生了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这说明在我国城市基础设施水平普遍有所提高的情况下,教育和人力资本水平对制造业规模扩大和结构升级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我国在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应当更加注重加大教育投入,通过提高城市人力资本水平促进制造业集聚。

考虑城市异质性的影响,在对城市按区域分组的研究中发现,由于西部地区基础设施水平较其他地区更为落后,现有投入难以弥补过大差距,基础设施财政支出表现出典型的“门槛效应”,未能显著促进城市制造业集聚;而对于基础设施相对完善的东、中部地区城市,该项财政投入则对吸引制造业集聚发挥了显著的正向作用。教育财政支出对四大区域城市一致地表现出对制造业集聚的促进作用,但值得注意的是,相对于产业集中度更高的东部,教育支出的正向作用在中西部和东北地区城市更加显著。以上结论与新经济地理模型推导出的命题基本一致,因此各城市应通过大力发展教育事业提高城市人力资本水平,以促进东部城市产业升级和其他地区城市承接制造业转移,实现区域间产业协调发展。对于工业化程度不高、制造业水平十分有限的西部地区城市来说,一方面应继续通过加强公共财政支出、鼓励社会和私人投资等方式大力支持教育事业,特别是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水平提升,促进本地劳动力技能和知识储备提高,更高效地接收技术溢出红利,通过知识资本累积和再创造,加快本地技术水平提升和制造业发展升级;另一方面还应利用多渠道融资方式尽快提升基础设施水平,减少和消除基础设施不足给当地承接制造业转移、吸引制造业投资所带来的阻碍,并在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实施科学规划和集约建设,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对有限资金的浪费。对于制造产业结构落后问题更为突出的东北地区城市,应通过教育、公共服务和制度环境等方面的综合提升,着力促进本地人力资本培育、吸引和积累,防止人才流失制约制造产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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