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意识视角下加拿大印第安人的土地情结

2019-03-05 20:51:06马广利

马广利

(安徽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

生态意识是人对人与自然处于一个共同体的觉悟,也是土地伦理的前提。换句话说,土地伦理是生态意识的体现,生态意识则是人与自然同处一个共同体中觉悟的体现。生态意识关注人与自然关系的整体意识和人文情感。

土地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对早期主要从事游牧经济的印第安民族来说尤为重要。游牧经济的一大特点,就是对土地尽可能多地需求,这也是印第安人对土地的强烈热情和依赖的原因,也是导致印第安人对土地产生原始生态意识的原因。

由于人类对土地的贪念,对资源的任意挥霍,对野生动物的残忍屠杀,导致全球性的生态危机频发。如何维护生态平衡、注重生态意识、实现可持续发展,已经引发人们的广泛关注。

美国知名生态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在1948年提出了“土地伦理”的概念,他认为:“当前还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指导人与土地以及人与土地上动植物关系的伦理法则。人类按照经济法则视土地为私有财产,人类只享受对土地的特权,而不尽到对土地的义务。”[1]利奥波德认为,只考虑人类权利而忽视自身义务会导致人们滥用土地,有损生态环境。人类理应把义务扩大到土地上的动植物和土壤。“应该承认动物、植物、土壤和水在自然界中有存在的权利。”[1]197因此,人类理应尊重和保护土地上的一切。就像普罗泰戈拉在《论真理》中说的“人是万物的尺度”。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者首先考虑的是人的利益,并把这作为评判自然界是否具有价值的标准,因此他们认为,自然界对人类来说是客体,只具有工具价值,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资源和工具,人类可以肆意地夺取自然资源,只要对人类有价值,甚至可以对环境破环和污染。土地伦理探索的是人与土地、人与土地上动植物的关系。利奥波德对土地的界定是一个整体范畴,土地包含土地上所有的生物、山川、河流、植被等,可以说蕴含着整个自然界。在这个共同体范畴中的人,与其他成员地位同等,不享受任何特权。在土地共同体概念中,由于人类地位的改变,自然界中所有的存在物都被赋予了生存的权利,自然具有内在价值,理应按照自然规律生长、繁衍,维持自然界生态的和谐性和多样性。

印第安人尊奉土地为圣明,他们对土地及其上面的万物怀着深深的感恩之情,印第安人认为土地上的万物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他们相互依存。著名的印第安人约瑟夫酋长说:“我们欣赏事物保持原创的样子。”[2]印第安人渴望融入到自然当中,成为土地的一部分。他们“途经一个处所的时候,不去惊扰任何东西,不留一丝印痕地走过去,仿佛鱼在水里游过,鸟在空中飞过一样”[3],印第安人顺应自然,以环保的生态方式对待自然。

印第安人相信“万物有灵”,他们对土地的态度不是占有的意识,而是把自己看成土地的一部分,依据印第安人的信念,人与土地本是一种和谐的关系,人类应当尊重土地,爱护土地,以一种感恩的心态表达自己对土地的崇拜之情,对土地的利用必须是出于生存的需要。对印第安人来讲,动植物是大地为了满足人类自身需要而赋予人的必需品,人类不能出于贪念而肆意捕杀大地上的动物。印第安人往往对因满足人类自身需求而不得不杀死动物表示愧疚和感恩,以及对可能遭受的灾害表示恐惧,因而他们在利用土地满足生存需要的过程中,对自身的行为有所控制,相应地减轻了对自然界的危害。早期印第安人是不过度捕猎生灵,不随意乱砍乱伐的,可见,早期印第安人的生存方式是建立在有节制的狩猎与耕种上的。

在加拿大,狼的主要食物是驯鹿,狼捕食到的驯鹿往往是老弱病残的,狼只有在饥饿状态下,为了满足自身需要才会捕食驯鹿,吃饱了的狼是不会对其他动物产生危害的,狼的存在对驯鹿不至于过量增长有着积极作用,从中可以看出狼拥有的生存智慧----有节制的捕食。这也正是印第安人从大自然学到的智慧。印第安部落往往在捕猎活动前都会举行一些仪式,表达对动物的尊敬和感谢,并在狩猎中节制捕杀,珍惜捕猎到的食物。巴克指出:印第安人的“捕猎是受到约束的,每次捕猎都是为了满足一时之需的少量猎杀,以保证任何时候都有可供猎取的动物”[4]。借助这种方式,猎物就有了可持续性的供给。

最能再现印第安人土地生态意识的是西雅图酋长的演讲:“对于我的人民来说,这块土地的每一部分都是神圣的……土地不属于人类,而人类属于土地。”[5]印第安人没有私有制概念,他们心中的土地是部落成员共享的,他们认为土地就像空气一样不能被私人占有,西雅图酋长的演说就是一篇生态保护主义的宣言。

在殖民者到达北美之前,印第安人过着逐草而居的游牧生活,通过季节的转换而捕猎动物、采集食物。由于总体人数较少,对大地上动物捕猎的数量低于动物自然更新的速度,因而对整个物种和自然生态造成的影响不大,总体来说,没有妨碍到大自然的可持续发展。

人类中心主义者往往以经济价值来衡量大地上的存在物,他们往往充分利用那些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而对那些自认为没有价值的东西肆意地毁灭,此行为造成的后果是可怕的。利奥波德就举例指出:“人类认为鹿比狼更有价值,因而大规模地猎杀狼,导致狼变少了,鹿多了,被狼吃掉的鹿很快会得到替补,而过多鹿对草原的毁坏是很难短期恢复过来的。”[1]加拿大印第安人与白人的毛皮贸易就印证了这一点。

毛皮贸易是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协作获取毛皮的一种贸易形式。印第安人为了能从白人那里得到他们青睐的日用品、枪、酒甚至奢饰品,而为白人提供毛皮。印第安人的大部分部落先后参与到毛皮交易之中,这些部落逐渐背弃了传统的生存方式和生态意识,对猎物的捕杀完全失去了节制,为了自身的贪念,渐渐演化为白人屠杀动物的工具。为了击垮竞争者,早期白人采用焦土政策,鼓励印第安人尽量多地捕杀动物,以便获得更多的毛皮,最终导致大量的动物被捕杀。

猖獗的猎杀,导致珍贵的毛皮动物数目暴减。在1600年,圣劳伦斯河一带就无海狸可捕。18世纪四五十年代,查尔斯顿每年会交易17.8万张鹿皮。由于皮革产业的迅速发展,北美的野牛也惨遭毒手。在1872至1874年,每年交易的野牛皮有300万张以上,使得野牛的数量急剧下跌,到1903年,整个北美还剩下34头野牛[6]。

在白人到来前,北美充足的动植物是印第安人取之不竭的食物。毛皮动物的消失使得印第安人失去了食物的供给,传统的生活方式也渐渐被摒弃。由于对白人社会的依赖,导致了自身的贫困和经济的落后。当毛皮贸易终止时,印第安人被迫进入保留区,依靠政府的扶持度日。

毛皮贸易给印第安人带来了可怕的灾难。毛皮贸易带来的利润激化了印第安部落之间的冲突,枪支的使用使得冲突变成了杀戮,导致大量印第安人死亡。白酒也随着贸易引入到印第安部落,白酒不仅危害印第安人的身体健康,还引发严峻的治安事件,影响了印第安人的内部团结。

印第安人在北美大陆生活了几千年,土地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也是他们文化的源泉。传统的印第安人过着耕种渔猎的生活,他们没有私有制概念,奉行的是部落公有制,这与来到北美的资本家理念有所不同。资本家步入工业化时代,需要大量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各种原材料用作工业化生产,因此,掠夺印第安人的土地是资本家的必然所作。印第安人与白人的交往进程,也是印第安人土地流失的过程。印第安民族的土地是如何丧失的?他们又是如何对土地诉求的呢?

早期的殖民者对待印第安人还是比较友好的,没有急切提出土地的要求,因为毛皮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1763年英国政府发表宣言:“出于公正合理以及对殖民地利益的安全考虑,不得侵吞和干预我们保护下的印第安国家和部族的土地,在我们购买之前,为其保留土地,作为其狩猎场地。”[7]保护了印第安人的土地权利。

1850年联邦政府颁布了《对下加拿大印第安人土地和财产的较好保护法》,其中规定专员有权利处置印第安人的财产和掌管印第安人的土地。1858的《印第安人土地和财产管理法》声称,作为印第安事物总管的土地专员有权处理印第安人保留的土地。1868年通过的《国务部法》和《逐渐解放印第安人与印第安事务较好管理法》,规定加拿大印第安人的土地和财产可由印第安事物总管经管和支配,总管享有合法的治理权。

1876年联邦政府制定了《印第安人法》。依据此法,联邦政府成为每一个印第安部族的监护人,担当部族保留地及其财产的托管义务。该法体现的是对印第安民族社会生活的全面控制,其中规定禁止印第安民族成员擅自离开保留地居住,禁止部族以外的人对保留地征税、接受抵押或没收土地抵债,但是主管官员可以随意征迁保留地或者出租保留地给别人。

这些法规的制定使得印第安人失去了主体的独立性,印第安人成为被监护的对象,被禁止离开保留区,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土地事物的托管权使得他们没有决定自己生存的土地的权利,印第安民族沦落为社会的底层,丧失了话语权。

为了捍卫生存的权利,要回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印第安人进行了长期的土地诉求。

1969年,加拿大最高法院受理了尼斯嘎族就卡尔德一案的上诉。这一事件表明印第安民族在土地诉求的运动中获得了极大胜利。

1973年8月加拿大印第安事务及北方发展部发布声明,认可1763年皇室宣言、1867年宪法以及历史条约所给予印第安民族的权利,愿意与印第安民族就尚未解决的土地问题进行协商。

1975年加拿大政府签订了加拿大现代时期第一个处理有关印第安民族土地问题的条约《詹姆士湾及北魁北克协定》,该协议的签订极大鼓舞了印第安人对土地的诉求,为之后协议的签订奠定了基础。

过去30年间,加拿大政府和印第安各族签订了20多个有关土地权利的协议,基本谈妥了除不列颠哥伦比亚之外加拿大主要领土区域内印第安各族的土地问题。

经过不懈努力,印第安民族的土地问题有了极大的改善,但距离他们的要求还有很大的距离,对土地的诉求一直在持续进行。

早期的印第安人相信“万物有灵”,对大地是尊敬和敬畏的,他们以满足自身的需要而有节制地捕杀猎物,无形中达到生态保护的目的。在与白人的交往过程中,他们肆意地捕杀猎物,以便从白人那里换取更多的物品,造成了许多物种的灭绝,对大自然产生了巨大的破坏。从中我们应当学习印第安人的整体主义观念,善待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认清个人对他人、社会、生物圈的依赖关系和责任,不应以贪念而破坏生态。印第安人对土地的孜孜不倦的诉求,表达了他们对土地的难以割舍的情怀,也是现代社会如何利用土地,尊重自然,实现生态可持续发展值得借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