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江西行踪考

2019-03-04 20:26:58雷秋瑾
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豫章葛洪建康

雷秋瑾

(江西中医药大学 南昌 330004)

东晋道教宗师、医学大家葛洪被尊为岭南医学、孟和医学的重要开创者,后人从《抱朴子》《罗浮山记》《晋书·葛洪传》等著作中均能找到相关佐证,这些著作或为葛洪亲自撰写,或为葛洪离世不久的后人记录。可是,葛洪被江西樟树药帮尊为“第三代药王”,被江西道教界尊为灵宝派的重要创始人,所依据的基本上是宋以后的记录,这些记录对葛洪在江西修道炼丹、以医济人的描述均非常简单,且离葛洪生活的年代久远,有些内容甚至与葛洪《抱朴子外篇·自叙》相矛盾。因此,对葛洪在江西的行踪进行考证,厘订相关记录,对加强江西道教研究和江西医学史研究不无裨益。本文从道路交通史的角度考察葛洪江南之行的线路,探究其江西之行的可能性与可能走的线路,以求教于方家。

1 葛洪江南之行考

《抱朴子》《罗浮山记》《晋书·葛洪传》所述的葛洪人生经历大致可以概括为:葛洪为丹阳句容(今江苏句容)人,生于晋武帝太康四年(公元283年),葛家本为江南世家大族,到葛洪时家道已经衰落。葛洪十三岁丧父,大约十六岁到安徽庐江的马迹山从郑隐学道。郑隐为葛洪从祖葛玄的高足,据传,葛玄“冲举”之前,曾要求郑隐将其经书分三种途径传授下去,一为藏之名山,一为传授弟子,一为传授给葛氏后人。因此,当葛家后代葛洪来拜师时,郑隐对其格外照顾,使他独享为师父抄书的美差,且独得师父传授道教经典,可谓真正得到真传。太安元年(公元302年),郑隐预感天下将大乱,带领弟子东投霍山,但葛洪未随其师去霍山,而是回了江苏丹阳,参加镇压石冰起义的活动。起义平息后,葛洪想去洛阳,但正碰上“八王之乱”,想东返却因陈敏造反,归途受阻,在襄阳碰上故人嵇含,嵇含约他去广州,于是葛洪首次南下广州,在广州罗浮山修道行医若干年后返回江苏老家,十几年后,葛洪又带领一家老小去了广州,最后在罗浮山修道行医直至逝世。

从葛洪生平记录可知,应嵇含之约下广州后,葛洪辗转于江南各地,其江南之行可能经过江西的大致有“襄阳——广州”“广州——句容”“建康——广州”三次旅程。

1.1 “襄阳——广州”之行 葛洪《抱朴子外篇·自叙》云:昔大安中石冰作乱,义军大都督邀洪为将兵都尉,累见敦迫……遂募合数百人,与诸军旅进……事平,洪投戈释甲,径诣洛阳,欲广寻异书,了不论战功。正遇上国大乱,北道不通,而陈敏又反于江东,归途隔塞。会有故人谯国嵇君道见用为广州刺史,乃表请洪为参军。虽非所乐,然利可避地于南,故黾勉就焉[1]683-689。

按:此处“大安”当为“太安”。据《晋书·惠帝纪》《晋书·张昌传》和《资治通鉴》卷八五记录,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五月,张昌造反,叛军很快占领荆、江、徐、扬、豫五州的大部分地区,葛洪的家乡扬州被张昌派遣的石冰部攻占。扬州秀才周玘、前南平内史王矩、前吴兴内史顾祕等组织义军讨伐。据《抱朴子佚文》记载,义军都督顾祕派宋道衡召葛洪为将兵都尉,在宋的屡次催促下,葛洪募集了数百人马,参加到镇压石冰的义军之中。

永兴元年(公元304年)三月,陈敏斩杀石冰,扬、徐二州的叛乱平息,同年八月,荆州官兵擒杀张昌,并杀其同党与三族。叛乱平息后,葛洪未等论功行赏就脱掉戎装,取道青、徐二州,准备去京师洛阳寻找异书。可是,就在葛洪去洛阳途中,北方爆发“八王之乱”,中原一带四方交争,兵荒马乱,道路不通。眼看去洛阳无望,葛洪准备东返,可是,陈敏又在江东造反,割据江、扬二州,归途被阻。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葛洪于荆州襄阳碰到故人嵇含(字君道)。因广州刺史王毅病卒,镇南将军刘弘推荐嵇含为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嵇含又请葛洪为广州参军,葛洪虽对做官不感兴趣,但去南方正好可以找个地方躲避战乱,于是葛洪先嵇含南下广州。始料未及的是,葛洪南下后不久,刘弘病卒,嵇含留领荆州,不久又被仇家郭劢所杀。这样,嵇含未去广州,葛洪却到达了广州。

从以上记录推算,永兴元年八月,张昌叛乱被镇压后,葛洪北上去洛阳,遇到“八王之乱”,辗转到了永兴二年(公元305年)年底(陈敏正式造反的时间是永兴二年十二月),归途又受阻,只得应嵇含之邀去广州,大约在光熙元年(公元306年),葛洪从襄阳南下广州。

1.2 “广州——句容”之行 到达广州的葛洪认为追求权位势利,不如修松乔之道,于是锐意于服食养性,在南土滞留多年,“后州郡及车骑大将军辟,皆不就”[1]712。关于其在南土修行的场所,晋代袁宏的《罗浮记》说:“葛洪……还留广州,乃憩于此山(即罗浮山)”[1]727。葛洪在罗浮山修行之时,与南海太守鲍靓(又名鲍玄)过从甚密,鲍靓对葛洪特别器重,不仅传给其道术,且将女儿鲍姑嫁给葛洪为妻。另据丁宏武考证,葛洪在广州修行时,曾乘便去过交趾、扶南(均在今越南境内)[2]。

在南土若干年后,葛洪还乡,但依然不愿出仕为官,“后还乡里,礼辟皆不赴”[3]1911。直到司马睿做了丞相后,葛洪才应邀出山,为丞相府掾((掾为属官),后又被封侯。葛洪《自叙》和《晋书·葛洪传》对此均有记载,《自叙》说,“荐名琅邪王丞相府……洪随例就彼。庚寅诏书赐爵关中侯,食句容之邑二百户”[1]712。《晋书·葛洪传》说,“元帝为丞相,辟为掾。以平贼功,赐爵关内侯”[3]1911。关于葛洪封侯的时间,丁宏武根据《晋书·刑法志》和《通典》卷一六四《刑法二》推定为建武元年三月初八[4]。关于葛洪所得的封号,葛洪自述为关中侯,《葛洪传》记为关内侯,一般而言,应以本人记录为准。

上文提到的司马睿做丞相的时间是晋愍帝建兴元年至建兴四年(公元313—316年),葛洪封侯的时间是建武元年(公元317年)。由此可以推测,葛洪于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南下后,在罗浮山修行若干年,在建兴元年(公元313年)之前回到家乡句容,回家后继续修道行医,不愿出仕为官,直到司马睿做了丞相之后才接受邀请,做了丞相府属官,建武元年,因曾经镇压石冰叛乱之功被封为关中侯,食句容邑二百户。

1.3 “建康——广州”之行 葛洪出仕为官的时间在西晋末东晋初,当时政局动荡,天灾人祸不断,大约为官十几年后,葛洪萌生退志,终于在晋成帝咸和年间南下广州,关于此事,袁宏《罗浮记》和《晋书·葛洪传》有差不多的记录:

袁宏《罗浮记》:(葛洪)闻交趾出丹砂,乃求句漏县,于是选焉。遂将子侄俱行。至广州,刺史邓岱以丹砂可致,请留之。洪遂复入此山炼神丹[3]727。

《晋书·葛洪传》:(葛洪)以年老,欲练丹以祈遐寿,闻交阯出丹,求为句漏令。帝以洪资高,不许。洪曰:“非欲为荣,以有丹耳”。帝从之。洪遂将子侄俱行。至广州,刺史邓岳留不听去,洪乃止罗浮山炼丹[3]1912。

葛洪此次南下广州的时间,钱穆认为是咸和元年(公元326年),胡孚琛认为是咸和四年(公元329年),丁宏武认为是咸和五年(公元330年)[4]。据《晋书·郭文传》,咸和三年(公元328年),隐士郭文在余杭病逝,葛洪尚在为其做传,则葛洪下广州至少应在咸和三年或之后,故咸和元年葛洪下广州之说不能成立。丁宏武认为葛洪是咸和五年下广州的依据是,葛洪到广州后被刺史邓岳挽留,而邓岳就任广州刺史是咸和五年五月。可见,丁宏武证明的其实是葛洪到达广州的时间,而不是出发的时间。因此,葛洪应该是在咸和三年或四年下广州,咸和五年五月之后到达广州。

根据葛洪辞别晋成帝南下的记录,笔者推断他此次南下的起点是东晋都城建康(今南京),时间大致为:咸和三年或四年(公元328年或329年)葛洪一家出发,咸和五年(330年)之后到达广州。

2 葛洪江南之行可能经过的路线

2.1 “襄阳——广州”的道路 自春秋,越秦汉,至两晋,随着中原王朝向岭南地区的不断扩张,襄阳至广州的道路也逐渐开辟,最终形成南北交通的要道。

襄阳原为周王分封的诸侯国“邓”,后被楚国所灭,“邓”为沟通秦都咸阳和楚国鄢郢地区的秦楚大道的必经之地。秦楚大道楚国段由“邓”向南过汉水谷地,达于楚的别都鄢(今湖北宜城)、都城郢(今湖北江陵附近)[5]26-27。战国时期,邓、鄢、郢地区的交通已经比较便利,据《史记·秦本纪》记录,秦昭襄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79年),秦国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邓。二十九年(公元前278年),大良造白起又攻楚,取郢为南郡。秦军比较轻易地攻取了邓、鄢、郢等楚国重镇,除了证明秦军战斗力强以外,由邓至鄢、郢交通畅通也是重要条件。

秦征百越的战争打通了五岭南北的交通。《淮南子·人间训》记录了秦征百越时的五处据军重地,“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嶷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壄之界;一军结余汗之水。此处的“番禺之都”为现在的广州,当时尚属南越腹心之地,不可能成为秦军集结地点,其他几处为秦军的据点比较可信。镡城在今湖南靖县西南,由此南下,可到广西南部;九嶷在湖南宁远县南部,南壄之界为今江西南康市南部的大庾岭,由九嶷和南壄南下均可到番禺;余汗水为今江西信江,由此往东南,可到浙江、福建。可以想见,为让大军南下,秦军必定要打通阻碍五岭南北交通的天然障碍。传说湖南同广东的阳山关、江西通广东的横浦关就是在这次秦征百越的时候开通的。

西汉时期,由荆州(今湖南、湖北)、豫章(今江西)下岭南的道路逐渐清晰,《汉书·武帝纪》对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派兵平定南越吕嘉造反的路线有如下记录:“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咸会番禺”。联系上文秦征百越的路线,可以推测这两路汉军的行军线路:伏波将军路博德从桂阳郡(郡治郴县,今郴州)南下,翻越五岭之一的骑田岭,过阳山关,沿湟水顺流而下,跨过广东境内的湟溪关(今广东英德县境内),即可杀向番禺(今广州);楼船将军杨仆从豫章郡溯赣水(今赣江)而上,到达南壄(今江西南康县南),翻越大庾岭上的横浦关,顺浈水而下,也可到达湟溪关,继续南下,即到达番禺。

东汉时期,由湖南南下广州的道路有所改善。上文提到的汉武帝平定南越之乱后,将原属南越之地的含洭、浈阳,曲江三县,划归桂阳。这样,汉时桂阳郡就横跨南岭,交通不便。据《后汉书`卫飒传》记录,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公元25—55年),桂阳太守卫飒为改善桂阳郡的交通,“凿山通道五百余里,列亭传,置邮驿”。另据《后汉书·郑弘传》记录,汉章帝建初八年(公元83年),大司农郑弘因感于“旧交阯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今福建福州)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乃奏请“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随着岭南峤道的开辟,湖南到广东的岭南山路得到改善。

经过秦汉几百年的努力,自中原至岭南的道路终于开通,形成了“岭南新道”。新道有4条进入岭南的路线,其中进入番禺的道路有东西两线:东线自南郡顺江水(长江)东下,过彭蠡泽(今鄱阳湖),溯赣水谷地而上,经南壄县,跨过横浦关,沿溱水南下,越湟溪关,达南海郡(郡治番禺,今广州市);西线自湘江谷地上溯至桂阳郡,南下越过阳山关,顺湟水达湟溪关至南海郡[5]78。

三国两晋时期,由长江流域南下珠江流域的路线没有大的变动,因此我们可以设想,葛洪当年由襄阳南下广州有东西两线可走,西线:从襄阳出发沿汉水南下,过江汉平原到南郡,顺江水东下到洞庭湖,过洞庭,到巴陵(今湖南岳阳),溯湘水而上,过长沙郡、衡阳郡、桂阳郡,翻越阳山关,顺湟水达曲江,然后南下广州;东线:从襄阳出发沿汉水南下到武昌郡治武汉,进入江水,顺江东下到豫章郡的柴桑(今江西九江),过彭蠡泽,溯赣水而上,过豫章郡治南昌,经庐陵郡的赣县、南康、南野,经横浦关翻越大庾岭,沿浈水南下至曲江,继续南下即到广州。葛洪走的是哪条线今天很难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赣江鄱阳湖流域是其南下可能经过的路线之一。

2.2 “建康、句容——广州”的道路 建康原名金陵、秣陵,秦统一六国后置秣陵县,随后直到汉末,秣陵均为县级小镇。三国时期,吴大帝孙权在此建都,改秣陵为建业(后改名建邺),建邺遂成为东南重镇,东晋在此建都后析建邺为建康、秣陵二县,定都建康。句容东连朱方(今镇江),西接建康,西汉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始置县。建康、句容均位于长江下游,二地相隔不远,从建康、句容往西经豫章郡即可达到广州,豫章至广州的道路上文已考察清楚,因此,本节只要弄清从豫章至建康、句容的道路即可。

由豫章至建康、句容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是顺长江而下的水路,此路远在建康、句容立县之前即以畅通。据《史记·夏本纪》记录,大禹治水时曾巡行天下,“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长江中下游的彭蠡、三江、震泽等水系都是他曾经治理的对象,禹称帝十年之后向东巡狩,最后崩于会稽(今浙江绍兴)。《史记·夏本纪》乃根据传说而作,其内容虽然不可尽信,禹也不可能治理过天下所有河湖,但长江水道自古就是东西交通要道却是可以肯定的。另一条道路是由豫章郡治(今南昌)东行经余汗水(今信江)入浙、然后向北经会稽郡、吴郡的一条水陆相连、以水为主的通道。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自吴(今苏州)入江的水道就可通行。据汉代袁康、吴平整理的《越地绝书·吴地传》记录:“吴古故水道,出平门,上郭池,入渎,出巢湖,上历地,过梅亭,入杨湖,出渔浦,入大江”[5]。可见,早在春秋时期,由吴国都城苏州北面的平门,进护城河,水陆兼行,即可达长江。由长江自古即为交通要道可以推测,自吴到长江边上的金陵也应该是畅通的。越灭吴后,为加强对吴地的控制,注意整修越国都城会稽(今浙江绍兴)到吴的道路,到战国时期,自吴南下,经王江泾(浙江嘉兴市北),檇里(今浙江嘉兴市洪合乡九里港)、石门(今浙江桐乡县境)、硖石(今浙江海宁县境)、钱塘(今浙江杭州市)至会稽(今浙江绍兴市)的道路开通[5]29。这样,自会稽北上,过吴,水陆兼行即可到达金陵。

秦征百越打通了武夷山东西的交通。《淮南子·人间训》记载,秦征闽越的军队“结余汗之水”,“余汗之水”即今江西余干、乐平一带的信江,余汗水北通彭蠡、长江,南连龙窟河,是豫章入闽越的交通要道。东路秦军从余汗出发,逆信江而上,越武夷山向闽中推进,征服了闽越,并在此设立闽越郡。此前,秦已取得吴越诸地,设会稽郡,闽越、会稽二郡相连,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东南沿海长期不统一的局面,也使武夷山东西的交通开始畅通。汉武帝平东越叛乱就是从会稽、豫章分别派军,以东西夹击的方法打败叛军。据《汉书·武帝纪》记录,“元鼎六年秋,东越王馀善反,攻杀汉将吏。遣横海将军韩说、中尉王温舒出会稽,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击之”。汉军的进军路线说明,到汉代,由豫章到会稽的道路畅通已是常识。

三国两晋时期,建业(建邺、建康)成为江东首邑,豫章郡、会稽郡是东吴、东晋的核心统治区,沟通江东首邑与豫章、会稽的交通成为当务之急,到东晋时期,由豫章郡治南昌到建康已形成了一条水陆相连,以水为主的东西交通要道:由豫章入浙江定阳(今浙江常山县),经新安(今浙江衢州市柯城区)、长山(今浙江金华市)、乌伤(今浙江义乌县)、诸暨至会稽,然后北上,经钱塘(今杭州市)、拳(今浙江嘉兴市),由王江泾入吴郡,经武进、丹阳、江承(今江苏句容县北)至建康[5]162。

由上文的考证可知,葛洪来往“广州——建康、句容”比较可能的线路是:由番禺(今广州)至曲江(今韶关),逆浈水而上至大庾岭,过横浦关经南野、南康、赣县,顺赣水而下至豫章郡治南昌,下彭蠡泽,然后向东走,有两条路可走:一为顺长江东下,直达建康、句容;一为溯余汗水东上,过怀玉山入浙江,向东到达会稽,然后北上,经钱塘到吴郡,继续北走,到句容、建康。

3 江西有关葛洪踪迹的记录考辨

自宋以来,江西各地流传着一些葛洪炼丹、行医的记录,今结合上文葛洪江南之行的时间、路线对其稍加考辨。

3.1 历代有关葛洪江西行踪的记录 南宋著名诗人、江西吉水人杨万里在《麻姑山藏书山房记》说麻姑山有“瀑泉双流,若自天下……或云仙者葛洪炼丹之所,其井故在”[7]。

明代张程《武功山志》记录,萍乡武功山有“葛仙峰”,据传葛洪、葛玄二仙,先后修炼山中,因而得名”[8]475。

清代《江西省志》有以下三条记录:

“建昌府”有两处丹井,“一在府城南十五里,乃洪崖丹井,一在麻姑山仙都观,世传为葛洪炼丹井[9]卷十建昌府治所在南城,麻姑山在南城境内。

鄱阳万山:“升平间(公元357—361年),(葛洪)至鄱阳万山中,今之德兴妙元观也。见山川清奇,委蛇环聚如龟鹤之形,乃结寰凿井炼丹”[9]。卷一百四 。

大庾嫦娥嶂:“嫦娥嶂在(南安)府城南二十五里,峰峦倩秀,开散如帐幕。旧传葛洪炼丹其上,遗丹液多产仙茅”[9]。卷十三南安府为元顺帝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设,府治大庾(今江西省大余县)。

民国魏元旷《西山志略》搜集整理了清以前相关记录两条:“葛岭,旧名灵台峰,一曰葛仙坛。有翊真观,祀晋葛洪。观后有石坪……其下有葛仙源”。“葛仙坛为葛真人稚川炼丹处,去城约三十里,坛前有观,规制巍峨”[8]25-26。

当代黄文鸿在《葛洪与樟树阁皂山》一文中说,葛洪曾先后到过新淦百丈峰、峡江玉笥山、樟树阁皂山等地炼丹、行医[10]。

在《樟树中医药发展简史》中,黄文鸿对葛洪在江西的行踪讲得更加清晰:建兴年间(313—317年),葛洪师从郑隐于洪州西山,炼丹采药,奔走于峡江玉笥山,萍乡罗霄山间讲学授徒,在樟树阁皂山亦有仙迹。葛洪对樟树地区的医药活动影响深远,使樟树采药施诊逐渐成为专门行业。葛洪所撰《肘后备急方》成为樟树药材炮制的“金科玉律”,樟树药帮称其为第三代药王[11]。

谢强等在《旴江医学发展纪年》中对葛洪江西行踪也有类似记录:303年,丹阳道士葛洪隐居洪州西山、南城麻姑山及樟树阁皂山修行,采药、炼丹、传医、治病[12]。

3.2 葛洪江西行踪考辨 由上文可知,在江西人的传说中,葛洪到过新建西山、萍乡武功山、南城麻姑山、德兴妙元观、大庾嫦娥嶂、新淦百丈峰、峡江玉笥山、樟树阁皂山等地炼丹修行。可是,所有记录均出自宋以后,离葛洪生活的年代相当久远。从行文语气看,离葛洪最为久远的当代人对葛洪的江西之行最为肯定,可惜并未提出确凿证据。

本文依据上文对葛洪生平及其江南之行的路线、时间对以上记录的可信度稍加评价:

就路线而言,新建西山、大庾嫦娥嶂、新淦百丈峰、峡江玉笥山、樟树阁皂山处于“襄阳—广州”的东线和“广州—建康、句容”的沿线,葛洪顺路经过或在这些地方稍事休整的可能性较大,但《阁皂山志》中收录的历代有关阁皂山的记录中均未提及葛洪的踪迹,孔令宏、韩松涛在《江西道教史》中也认为葛洪未到过阁皂山。因此,葛洪到过阁皂山之说应当存疑。至于南城麻姑山、萍乡武功山、鄱阳万山非葛洪南下或北上的必经之地,其传说更应从疑。

就时间上来说,303年葛洪在江西采药炼丹、建兴年间(313—317年)葛洪师从郑隐来往于江西的说法均有误。从上文对葛洪生平的梳理可知,公元303年即太安二年,葛洪正在家乡募兵镇压石冰起义,不可能分身来到江西;而建兴年间,葛洪回到了家乡句容修道行医,司马睿做丞相后又接受邀请,做了丞相府属官,这段时间也不可能在江西。至于葛洪师从郑隐的时间和地点,将葛洪《抱朴子外篇·自叙》和《晋书·葛洪传》相对照可以推断出,葛洪师从郑隐的年龄大约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也就是在元康八年(公元298年)至太安元年(公元302年)之间;至于葛洪师从郑隐的地方,《抱朴子内篇》的“金丹”篇和“遐览”篇讲得非常清楚,他青年时期在马迹山师从郑隐,而在《洞仙传》的“郑思远”条中,葛洪明确指出郑隐修道的马迹山为庐江(今安徽庐江县)马迹山。

综合以上的考证,本文得出如下结论,葛洪可能有三次途经江西:一是公元306年从襄阳南下广州,二是公元313年前夕从广州回江苏句容,三是公元328(或329)—330年从建康去广州,其中从襄阳下广州经过江西的可能性不太大,而后两次经过江西的可能性非常大。以古代江西与周边地区的交通情况分析,新建西山、大庾嫦娥嶂、新淦百丈峰、峡江玉笥山、樟树阁皂山分布于“广州—建康、句容”的沿线,也分布于“襄阳—广州”的东线沿途,故葛洪曾经光顾这些地方的可能性较大,但目前所见的古人记录里都未曾提到葛洪在樟树阁皂山炼丹、采药的经历或传说,故葛洪是否到过阁皂山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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