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族谚语国俗语义的文化研究

2019-02-22 14:41张激波吴会娟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布依族谚语民族

张激波,吴会娟

(遵义医学院 外国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0)

布依族语言属于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壮傣语枝,拥有自己的民族古文字。布依族的语言文化有着深厚的历史传承和悠久的历史渊源。其中布依族谚语是布依族人民在日常劳动环境里积累了一定程度的劳动生产经验后,通过自己的抽象思维,用有逻辑性的语言来表达对规律性东西的态度,它紧紧依存于布依族的生产生活当中。在布依族聚居地,布依族谚语口口相传,代代相闻,具有非常深厚的群众基础。随着布依族经济的发展,拉丁布依文的普及和民族心理素质的增强,布依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赋予了布依族谚语全新的内涵,并且这也是布依族人民新时代背景下保护本民族特性,提升本民族文化软实力的需要。

一、国俗语义的研究

国俗语义学是现代语言学研究的热点,它最早是由语言学家吴友福在《国俗语义研究》一书中提出来的。他认为“国俗语义是指在词汇的概念意义上添加历史文化、民族风俗、地理环境等文化色彩的意义”[1]。国俗语义学也被称为民族文化语义学,因为国俗语义“与历史、政治、经济、民风、民俗和文化等因素都有极大关联,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色彩”[2]。可见,国俗语义学研究范围包括语言文化、语义、认知、心理等与民族文化含义有关的内容,具有跨学科性。它的核心内容是民族传统特色文化。国俗语义学希望通过对民族语言的研究与解释,来挖掘语言背后的少数民族文化特色。布依族谚语中蕴含着大量的文化符号,通过这些文化符号可以发现民族的自然生活环境、生产社会活动、思维方式、历史进程。所以,布依族谚语的国俗语义“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个民族的风土人情及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思维方式,这就是谚语的民族性,民族性是少数民族谚语的重要特征”[3]。

二、布依族谚语的文化特征

布依族谚语扎根于布依族文化土壤中,汲取着民族历史积淀下来的营养,结出了承载民族文化的硕果,可以从以下三部分来分析。

(一)反映民族历史文化

布依族有着自己悠久的历史,经历了原始社会、封建社会发展到现在的社会主义社会。语言作为历史的见证者,被打上了深深的历史烙印。布依族谚语也记载着每个历史发展阶段本民族的社会文化现象。

布依族母系氏族经历过相当长的时期。那时女性位于氏族统治的最高端,拥有无以伦比的权力和地位。一切以母为大,以母为尊,所以布依族语中以meeh(母)为主的复合词颇多,用来表示“大”,“老”的意思。这样的复合词被大量的运用在谚语中,显示出母系氏族曾经的辉煌。如“大河越大越容得下小河”中“大河”就是由meeh(母)和dah(河)组成,表达女性胸襟开阔,心底坦白。“老笋立得正,全靠下有根”中“老笋”由meeh(母)和raangz(竹笋)组成,赞扬老一辈经验丰富。“聪明的人先顾秧田,愚蠢者只顾大田”的“大田”也是由meeh(母)和naz(田)组成。母系制逐渐被父权制取代以后,父亲开始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男子受到越来越大的尊重。谚语也吸收了像boh(夫)和gvaanl(父)的词语来充实内容,如“男盼有大田,女盼有贤夫”就把“贤夫”和“大田”对等起来,可见“夫”的重要性开始超过了“母”。“父财儿受,父债儿还”、“夫死妻替夫,儿大儿作父”和“儿大儿当家,父老父让权”体现了父系社会中,父与子的关系是构成家庭血脉延续的最基本关系。“夫妻本是枕边人,十事商量九事办”、“夫好多半谷,妻好多半福”、“土养树长绿,夫敬妻恩爱”等很多谚语说明语言用词经常把男性排列在前,女性排在第二,夫重妻轻已经是布依族家庭关系的常态。明清时期,贵州地广人稀,常住人口都是少数民族,中央政府就在当地实行了土司制度,分封当地少数民族首领世袭官职,以统治当地人民。土司制度是一种特殊的政权制度,土司服从中央的征调,在其辖区拥有无上权威,是为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土司的残酷压迫给广大土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布依族谚语也有着老百姓对土司制度的仇视,如“权在土司的口里,不在百姓的手里”,“老虎叼猪屎土地爷同意,强盗抢劫是土司官默许”,“官府财主狗腿子,有了银子就好使”,“毒蛇到处走,贪官到处有”。还有谚语“土目不劳动,穿绸又吃肉;百姓累出病,无衣又无谷”中“土目”是封建土司制度下的一个官名,他代表土司监管辖区。土目和老百姓的关系是势如水火。

(二)反映民族认知水平

语言的意义存在于人民基于认知模式而形成的概念系统中,认知是构建语言意义与语言单位里所附加的民族文化色彩的桥梁。国俗语义学往往把认知作为辨识一个民族社会、文化的重要手段,因为认知对语义延伸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布依族谚语也全方位的反映出布依族人民的认知能力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

早期布依族受限于自然条件和物质条件,对不少自然现象缺乏科学的认识,所以那个时候他们把复杂的现象简单化,采用通俗易懂的拟人化的表达方式,来传递自己的感性认知,如“宁愿惹雷公生气,不愿惹众人生气”就把自然界的雷电比喻为是“雷公”生气;“星星忙赶集,儿女穿新衣”中“星星赶集”实际上是流星滑落夜空的天文现象;“月亮打伞,晒得鬼喊;太阳打伞,大雨竿竿”中“月亮打伞”和“太阳打伞”对月亮和太阳都做了拟人化处理,分别指的是月蚀和日蚀现象。这样的拟人式词语也是“布依族的民族心理、认识水平和思维轨迹的体现,民族性特别强”[4]。另一方面,对于一些抽象性的事物,布依族谚语常使用比拟修辞手法把它和具体事物联系在一起,通过描述具体事物的表面特征来理解抽象事物的本质,如“谷子生在地里,道理摆在世上”中“道理”就被比作为田里面的谷子。它是切实存在的;“人靠理正,木依墨直”也把“理”比作墨线,人掌握了“理”就像木工依照墨线做工一样才能行得正;“井水挑不干,知识用不完”中“知识”就和“井水”一般是用之不竭的;“胆子比鼎罐大,心子比菜锅大”中胆量和胸怀被拟物为“鼎罐”和“菜锅”;“人情是把锯,有来就有去”把“人情”物化成“锯子”,强调“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

比拟可以把复杂难懂的自然现象及其变化阐释为简单通俗的道理,也可从习以为常的具体事物中升华出抽象深奥的事理,这集中体现了布依族人民深入浅出,抽丝剥茧般的认知能力。面对未知事物,他们的求知欲远远超过了恐惧,没有畏难退缩,而是迎难而上,把已知事物的特点和外形表现与未知事物联想在一起,力图把认知具体化、简单化,来不断提高本民族认知水平,增强自己的思辨能力。

(三)反映民族特色文化

每一个民族都有着其它民族所不具有的一些特色文化背景,这种特色文化拥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它的象征意义只有在本民族文化背景中成长起来的人才能理解,如汉语中的“麒麟”、“关公”、“长城”,英语中的“Jesus(上帝)”、“hamburger(汉堡包)”、“watergate(水门)”等。特色文化可以融汇进语言文字(如汉英语言)、地理名称(如“长城”和“the White House”)、饮食习惯(如“油条”和“hamburger”)、传统风俗(如“春节”和“Christmas Day”)、历史人物(如“关公”和“Washington”)中,表达出自己民族专用的文化涵义。

布依族谚语也蕴含了专门指称布依族特色文化的语词,如“过了六月六,黄鳝不在屋”的“六月六”不仅仅指的是时间,它还代表布依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六月初六”。传说在远古时代,布依族的始祖盘古精通水稻种植技术,他亲力亲为,传授技术,感动了龙王的女儿,二人相互爱慕结为夫妇。若干年后的六月初六盘古逝世,为了纪念他的勤勉,祈祷五谷丰登,每年这个时候布依族杀鸡宰牛供奉始祖,后来代代相传就形成了布依族自己的民族节日。同时,六月初六也是布依族的情人节。布依族男女在这一天举办对歌比赛,对上歌曲的一对互换礼物,作为日后定亲的信物,所以也被称为“六月六歌会”。还有谚语“摩公的地长芭茅,媒婆的天生杂草”中“摩公”专指布依族里祭祀活动的主持者和扮演者。布依族语也称为“卜摩”或“报摩”。他在民族祭祀时代表族人消灾解难,驱鬼纳福。在“摩公”长期祭祀活动中还创造出很多音乐调式,叫做“摩公调”,颇具布依族民歌韵味。另外还有“芋头不会变种,阎王刺不会变样”里的“阎王刺”,是布依族正月十五和七月十五民俗活动的代表性植物。传说有一个布依族小伙和一个纳西妹相爱成婚,婚后布依族小伙老师感觉纳西妹肉体冰凉,面色焦黄,于是他求助于摩公。摩公给了他一把阎王刺和芦苇放在家中。等到纳西妹回来,她立时感觉阎王刺刀刃近身,无奈之下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堆枯骨。从此以后,每逢正月十五和七月十五,布依族家家都在门楣上和窗楣上挂起阎王刺和芦苇,驱逐邪魔,保佑家人平安。阎王刺也被称呼为“守门刀”,成为了布依族看门护院的精神寄托。

这些谚语里的特色语词既有历史人物的称呼(“摩公”),也有植物名字(“阎王刺”)和民俗活动(“六月六歌会”),它们的指称意义已经大大超出了字面含义,上升到了民族文化层面,镌刻着民族深厚的传统风情。如果不具有布依族相关文化背景知识,是无法领会到其中的布依族韵味。

三、结语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记录和传承着文化的变迁。少数民族文化多姿多彩,语言文字是其主要表现形式。布依族谚语的国俗语义已经突破了狭隘语义的范畴,其民族性的根本属性在历史进程、认知能力和特色文化方面表现得淋漓尽致,承载着布依族民族文化的精粹。对它的国俗语义的探索,不仅可以加深对布依族民俗风情的认识,推动布依族特色传统文化的发展,还可以进一步促进布依族非物质文化在新时期的保护和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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