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共产党宣言》的政党联合思想

李斌，房蕊荣

（商洛学院人文学院，陕西商洛 726000）

1848年2月，《共产党宣言》于英国伦敦问世。它是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的纲领。《宣言》并未明确使用“政党联合”的概念，但它确实蕴含着深刻的政党联合思想。《宣言》更多地运用了“联合”或者“联合行动”之类的语义，来表明共产党对待现有的其他政党的态度。因此，用“政党联合思想”能够更为确切地概括《宣言》关于共产党与现存的其他政党之关系的精髓。综合《宣言》之阐述，政党联合思想的要义是指共产党应当联合其他工人政党和其他的民主政党，以完成夺取政权，消灭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的奋斗目标。

国内学者主要在诸如马克思主义多党合作理论[1]、马克思主义多党合作理论及其中国化[2]、中国特色政党制度的理论渊源[3]、共产党处理政党关系的理论[4]等之类的相关问题研究中，涉及了对《共产党宣言》的政党联合思想的探讨，这四种研究成果颇为丰硕，恕不赘述。然而，立于解读《宣言》文本的视角，专门探究《宣言》之政党联合思想的研究却比较鲜见。本文以《宣言》及马克思、恩格斯与此相关的经典文献为依据，系统地挖掘和诠释《宣言》阐发的政党联合思想，旨在深刻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政党联合思想和政党理论及其当代价值。

《共产党宣言》主要从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联合的必要性，共产党应当联合的其他政党，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联合的基本原则和策略等方面阐发了政党联合思想。

一、共产党联合其他政党的必要性

《共产党宣言》诞生之际，欧洲无产阶级运动面临着反动势力的联合围剿。共产党要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完成历史使命，需要建立广泛的联合阵线，以回击反动势力的镇压。

第一，无产阶级联合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共产党人肩负着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历史使命。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应该奋起抗争，“自己去争取”[5]226本阶级自身的解放，每个国家无产阶级革命的首要任务是推翻本国资产阶级的统治，这自然会削弱资产者的国际联合。每个国家的无产阶级运动“只能靠团结和联合的力量来保证”[5]228才能获得成功，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强调和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6]44，各国无产者联合起来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6]50，并以“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6]66作为《共产党宣言》的结束语。实际上，资本的全球化，各国资产者联合剥削和压迫无产者，无产阶级运动在单个国家难以获得成功，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无产阶级实现本阶级解放的条件是国际性的，各民族国家的无产者联合起来、相互援助、协同不懈地奋斗是无产阶级获得自身解放的重要保障和条件。各文明国家无产阶级的联合行动是各国资产者联合的结果。

第二，共产党与其他政党实行联合是回击反动势力围剿的需要。《共产党宣言》问世时期，欧洲无产阶级运动迅速发展。对此，反动势力惶恐不安，它们联合起来镇压无产阶级运动。《共产党宣言》在篇首就指出，为了围剿强烈震撼现存制度的共产主义，极为恐惧的欧洲诸种政治势力，如“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6]30。此外，还存在着对付各国无产者的“各民族资产阶级的兄弟联盟”[7]694。欧洲的旧势力和资产阶级都在合力围剿无产阶级运动，德意志各邦、法国、意大利和英国等国的无产阶级运动概莫能外，“都遭到无情的镇压”[6]11。在无产阶级运动横遭厄运之时，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不同阶级的联合“在某种程度上向来是一切革命的必要条件”[6]383，一旦必须与共同的敌人进行直接的斗争，共产主义者同盟与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利益也就会暂时趋于一致”[6]193，需要联合起来。至于各国工人阶级，他们的利益相同，面临的敌人亦相同，自然应携手联结成无产者的国际同盟“来对抗各国资产者的兄弟联盟”[7]697。这表明，为了回击封建阶级、天主教势力和资产阶级的联合反动势力对无产阶级运动的镇压，为了冲破反革命势力之重围，共产党需要凝聚工人阶级及其政党，争取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建立起无产阶级普遍的政治联合。

第三，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进行联合是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的需要。《共产党宣言》阐明了无产阶级作为资本主义掘墓人和未来新社会建设者所担负的伟大历史使命和奋斗目标。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无疑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6]52，“消灭私有制”[6]45，推翻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这是无产阶级革命政党，也即共产党的奋斗目标。1871年，马克思指出，无产阶级所从事的政治运动一直在努力奋斗，争取实现这个宏伟目标，但却“之所以至今没有收到效果，是由于每个国家里各个不同劳动部门的工人彼此间不够团结，由于各国工人阶级彼此间缺乏亲密的联合”[5]226。这就表明了，共产党要完成历史使命，实现奋斗目标，就应当团结其他工人政党，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争取同盟者，形成政治力量强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大军。

二、共产党应当联合的其他政党

共产主义者同盟诞生伊始，它“仅仅是一个人数不多的核心”[8]1。有鉴于此，恩格斯提出了，当共产党的政治力量尚且薄弱，还“不能独立行动的时候，它应当联合哪些党派”[7]661的问题。基于各国无产阶级革命处于不同的阶段和面临不同的任务，《共产党宣言》阐述了共产党应当联合的其他政党，主要是指其他工人政党、社会主义民主党和资产阶级政党，后面的两种政党，亦可称之为民主政党。

第一，《共产党宣言》指明了共产党应当团结其他工人政党。当时，其他的工人政党主要是指以工人阶级为基础，但却受到非科学社会主义思想影响的工人政治团体或派别，像英国宪章派、法国的蒲鲁东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等。《宣言》指出，共产党与其他工人阶级政党之间应当是团结合作的关系，共产党“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6]44，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每一个发展阶段和发展历程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6]44，就近期目标而言，共产党和其他工人阶级政党无疑是一样的，即“使无产阶级形成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6]44。显然，共产党与其他工人阶级政党存有共通的政治利益和政治基础，都代表无产者的利益，共产党应当密切地团结其他的工人阶级政党，以加强合作，克服无产阶级运动的分散性，聚集无产阶级革命力量，彻底改造现存的旧制度，创建未来新社会。

第二，《共产党宣言》阐明了共产党应当争取同社会主义民主党达成协议。恩格斯指出，社会主义民主党“是指民主党或共和党中或多或少带有社会主义色彩的一部分人”[6]65。这个党实际是民主主义的社会主义者，实质是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实际上，当小资产阶级民主派被大资产者抛弃、政治境况恶化、处于受压迫地位时，它们愿意与无产阶级和解、合作，去反对与专制制度相勾结的大资产者。因此，在民主革命阶段，社会主义民主党的利益“就是共产主义者的利益”[7]666，只要这个党不再去为处于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徒劳效力，而且“不攻击共产主义者”[7]691，那么，共产主义者自然“应当和这些社会主义者达成协议，同时尽可能和他们采取共同的政策”[7]691，并争取与其一起“并肩战斗”[7]666。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在民主主义革命尚未实现以前，共产党应当争取同社会主义民主党达成协议，采取相互认同的政策，联合行动。

第三，《共产党宣言》阐明了共产党应当联合资产阶级政党完成民主革命。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资产阶级革命只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直接序幕”[6]66，实际是为无产阶级革命创造了政治条件和社会条件，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必要准备和基础。因此，在反封建斗争的民主革命阶段，“只要资产阶级采取革命的行动”[6]66，共产党人就要争取与之相联合，与其一起去反对专制制度和封建制度及其依附势力。共产党人基于自身的阶级利益，应当援助资产阶级推进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任务的完成。恩格斯阐述了德国的情况，共产党“不能指望在资产阶级取得统治以前就和资产阶级进行决战”[7]692，而“应当支持自由派资产者”[7]692同君主专制制度进行斗争。共产党要善于利用资产阶级的统治，去捍卫、去传播自己的革命原则和革命目标，聚合分散的无产阶级运动，使无产阶级形成一个觉悟程度高、组织性强的团结战斗的革命队伍。

三、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联合的基本原则

共产党的奋斗目标、历史使命、阶级立场和根本利益，决定了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联合时，必须坚持共产党的先进性和独立性的基本原则。

第一，共产党联合其他政党时必须保持本党的先进性。《共产党宣言》指出，“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6]41，无产阶级的运动是最广泛的、也是最彻底的革命运动，它绝不代表少数人，而是“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6]42，共产党人的实践和理论是最先进的，最切合无产阶级运动的实际情况，“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共产党人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一般原理，能够高瞻远瞩，“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6]44。共产党是决定性的革命力量，就是要坚持不断的革命，把铲除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奋斗目标，以无产阶级整个运动的利益为己任，总是站在无产阶级运动的最前列，能够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代表着无产阶级运动的前进方向和未来，是推动革命运动向前发展的先进力量和先锋队。不言而喻，共产党在与其他政党实施联合时，必须始终保持共产党的先进性本质。

第二，共产党联合其他政党时必须保持本党的独立性。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无产阶级不应沦为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附庸”，共产主义者同盟亦无需矮化自己去“随声附和”[6]193民主派小资产者，而应当竭力去“建立一个秘密的和公开的独立工人政党组织”[6]193。共产主义者同盟“应该认清自己的阶级利益，尽快采取自己独立政党的立场”，绝不能“动摇对无产阶级政党的独立组织的信念”[6]199。恩格斯则强调工人阶级的政党有自己的政治行动和政治运动，也显然“有自己的目的和自己的政治”[5]225，不应尾随某个资产阶级政党。马克思和恩格斯阐明了共产党可以与其他政党联合起来结成同盟，但共产党的历史使命和奋斗目标决定了共产党必须引领同盟，必须在同盟中发挥领导作用，共产党绝对是不能够隶属于任何其他的政党，共产党与其他的民主政党，尤其是与小资产阶级政党、资产阶级政党联合时，必须在阶级立场和根本利益，在思想、信念、组织和政治上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共产党始终是作为独立的无产阶级政党从事革命运动。

四、共产党与其他政党联合的策略

共产党团结其他工人政党或争取与其他民主政党实施联合，在坚持自己的先进性和独立性基本原则的前提下，应当从各国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实际出发，灵活反应，适时适地调整与其他政党联合的策略，保留对同盟者的批评权利，对于资产阶级政党则应当既联合又斗争。

第一，共产党与其他政党实施联合，应当在不同国家采取不同的策略。共产党人怎样对待现有的其他政党？恩格斯认为应当“在不同的国家采取不同的态度”[7]692。《共产主义原理》的第25个问题和《共产党宣言》的第四章，较为详细地分析了资产阶级统治的英国、法国和比利时，实行民主宪法的美国，以及瑞士、波兰、德国等国的阶级结构、各阶级的政治态度和无产阶级运动，就各国共产党面临的不同任务，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切合实际的策略。进而阐明了因各个国家的不同条件和各国无产阶级斗争实践的差异，共产党面临的革命任务也不同，共产党与其他政党相联合的政策，没有千篇一律的措施，应当因地制宜在不同国家采取相应的、相异的具体策略，反对保守的和反动的势力，或支持或联合进步的政治力量。

第二，共产党应当保留对联合的同盟者进行批评的权利。恩格斯指出，共产主义者希望同德国的小资产阶级民主派采取共同行动，但是“保留对任何一个败坏整个党派声誉的政论家进行抨击的权利”[7]675。《共产党宣言》和《共产主义原理》指出，共产党应当与社会主义民主党联合行动，但是却不能因此而“放弃对那些从革命的传统中承袭下来的空谈和幻想采取批判态度的权利”[6]65，也“并不排除讨论存在于他们和共产主义者之间的分歧意见”[7]691-692。恩格斯强调，对待民主派小资产阶级，共产党人“越是激烈和坚决地反对它，它就越容易屈服，就越是对工人政党做更多的让步”[8]7。这就阐明了共产党与其他政党实行联合是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事业的需要，但在联合之时，共产党既不能放弃而应当保留对同盟者进行鉴别分析和批评的权利，也需要与同盟者不符合科学社会主义原则的言行、不切实际的空谈以及幻想进行抨击和斗争，以清除这些消极因素对无产阶级运动的影响。

第三，共产党对待资产阶级则应当既联合又斗争。关于共产党与资产阶级及其政党既联合又斗争的策略，《共产主义原理》和《共产党宣言》以德国工人运动的情况为例进行了阐述，共产主义者支持自由资产阶级与专制政府进行斗争，但却不能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欺蒙，即“资产阶级的胜利会给无产阶级带来良好结果”[7]692。共产党始终要明白，在与资产阶级的联合中，时刻都不能忘记对工人阶级的教育，使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在资本主义制度之下，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必然是对立的关系，以促使德国工人阶级尽快学会，而且应当学会，怎样去“利用资产阶级统治所必然带来的社会的和政治的条件作为反对资产阶级的武器”[6]66，进而在民主革命任务完成之后，顺利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共产党既要利用资产阶级革命，又要与资产阶级划清界限，联合资产阶级推翻专制制度和封建制度之后，必须立即领导和团结无产阶级，善于利用资产阶级统治所形成的社会条件和政治条件，行使自己的民主和自由的权利，继续进行反对资产者的斗争，以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因为，一旦资产阶级确立了自己的统治，除了抗争到底之外无产阶级别无选择。

另外，《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原理》。还阐述了共产党与其他工人政党、社会主义民主党和资产阶级政党实行联合的政治地域范围。这种政治地域范围既有国内的联合，同时也存在着国际的联合，即就是共产党人要争取同国内外的一切民主政党结成广泛的战线。

综上所述，《共产党宣言》集中体现的政党联合思想实际是共产党的政党联合思想，在共产党建立的无产阶级的政治联盟或者统一战线中，共产党是领导者和主体，其他政党是共产党应当联合的政治力量。只要是“反对现存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6]66有利于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政党和阶级力量，共产党在保持自己先进性和独立性原则的前提下，都要争取与它们进行联合，以壮大革命力量。

共产党人应当明确革命任务，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还是社会主义革命，或是肩负着双重革命的历史使命，认清无产阶级所处的国内外环境和形势，本国阶级力量对比的现实状况，因时因地制宜，在不同国家，面对不同政党，采取切合实际的具体态度和策略，然后去团结、去争取参加革命的同盟军。

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事业的长期性和任务的艰巨性，决定了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总是在曲折中不断前进的，共产党人应审时度势，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条件，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政治力量，建立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联合起来进行反对旧势力、旧制度和共同敌人的政治斗争。这样，无产阶级才能推翻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

五、《共产党宣言》政党联合思想的当代价值

《共产党宣言》集中体现和阐明的共产党政党联合思想，是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于共产党怎样处理与已经形成的其他政党之关系的科学设想和政治学说，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基本原理的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为共产党正确处理党际关系制定了理论纲领和原则策略，毫无疑问是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行动指南和理论源泉。

社会主义政党制度建设既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的政党理论为指导，也要顾及各国的实际国情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具体实践。共产党的领导权和执政地位是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本质要求，必须牢固地坚持而决不能动摇，更不能放弃。但同时也要正确地对待和处理好共产党与其他民主政党之间的关系，共产党处理与其他民主政党之间的关系必须将坚定性的原则与灵活性的策略巧妙地相结合，娴熟掌握处理政党关系的政治艺术，妥当解决政党之间的意见分歧与矛盾，善于团结和协调政党关系，构建民主、和谐、稳定的政党关系，与时俱进去探索并持续推进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愈益完善和不断地科学发展。

2018年3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政协十三届一次会议的民盟、致公党、无党派人士、侨联界委员的联组会的讲话中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9]。中国多党合作制度既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又符合中国国情和实际，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既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又强调与民主党派的合作，重视发挥民主党派的民主监督和参政议政的职能，能够真正、切实地代表和实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中国多党合作制度充分显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强大生命力，为社会主义政党制度、世界政党制度、世界政党文明的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我们必须坚持制度自信，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为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胜利，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