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范竞马“中国雅歌”演唱体系的分析研究

武 慧

（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 四川绵阳 621010）

中国近代音乐家、教育家萧友梅、黄自、赵元任等大量应用西洋作曲创作技法与中国歌赋诗词相结合，创作出如：《爱人送我向日葵》《春思曲》《清流》《问》《我住长江头》等清秀雅致的中国艺术歌曲。随着时代的发展，不同文化相互交融，当今涌现出众多中国风味的声乐作品如：《涉江采芙蓉》《越人歌》《枫桥夜泊》《春晓》《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峨眉山月歌》等等，这些优秀的作品呈现出高速发展中的中国新音乐，它的创作和传播不仅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又推动了多元音乐文化的发展。

一、中国雅歌歌唱体系的提出和建立

“雅歌”歌唱体系也称为“中国雅歌”（下称“中国雅歌”）是歌唱家范竞马提出的，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记者和范竞马有如下对话：

记者：“雅歌”对大多数受众是一个陌生的词，即使人们接触到了这个词，可能只会从字面上理解为“高雅的歌曲”。雅歌的本质取决于歌曲内容还是演唱形式？请先给雅歌下一个相对准确的定义。

范竞马：主要是内容，其次才是形式。雅歌是美声与本土文化有机结合的一种演唱规格，意在建立一种以中国历史文化为基础并与西方音乐艺术融通及对话的、具有原创性和深度表现力的中国音乐和中国歌唱艺术。在全球化时代，如何在相同的层面与高度，寻找具有国际性审美尺度的艺术实体和表达方式，做到既可以含蓄而真实地体现中华民族内心深处高贵的文化品位，又能自然地被世界接受认同，是“中国雅歌”诞生的愿望基础。正如欧洲的“艺术歌曲”，既是诗歌和精神深处理性的探索，也是一种浪漫并贴近心灵的诗意表达，他们都是人类共通的艺术语汇和文化宝藏。”

从以上对话中可以关注到的关键词是：“先内容后形式”“美声（演唱方式）与本土（中国）文化”“原创性”“国际性审美尺度”“自然地被世界接受认同”。同时，范竞马还提到：“雅歌”（YAGE），来自东方的Chinese Lieder（中国艺术歌曲），其核心是“雅”：通过歌唱家内心世界的袒露和返璞归真的咏唱，在诗性的歌唱中把对汉语的演唱审美提升到美学的高度。范竞马希望创立于意大利美声唱法、德国的艺术歌曲、法国的歌唱诗、俄国的浪漫曲、英美的音乐剧并列的第六种艺术歌曲流派——“中国雅歌”，即“国风雅歌”唱法体系。

作为美声唱法并且享誉国际乐坛的歌唱家，不忘母语和本土文化，并且以一己之力全心全意地推广中国文化事业，十余年如一日，让人格外的尊敬和佩服！

2000年，汪毓和老先生就曾针对中国艺术歌曲受到忽视的问题提出警告，但是一直没有受到学术界及歌唱者们的关注。在多元文化背景下，歌唱家范竞马提出的“中国雅歌”中国歌唱理念，反映当前我国宽松的国家文化语境，体现了新时期中国声乐发展的文化自信和进步。“中国雅歌”是确立以汉语为基础，含蓄、真切地表达中华传统文化高贵品位的歌唱体系，它不但在本土音乐土壤生根发芽还要在国际音乐文化领域展示并得到认可。如何唱好“中国雅歌”？如何诠释中国雅歌？如何运用国际认可的声音展示雅歌？都是每一位热爱中国文化音乐人的职责所在。声乐教育家、歌唱家郭淑珍说过：“我们学习国外文化（美声唱法）是为了更好的演唱好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民族文化艺术”。“中国雅歌”的出现不是偶然，它是符合时代的发展和需求，是二十一世纪多元文化在中国融合、借鉴和发展的必然结果。

（一）“中国雅歌”的艺术表现形式

在多元文化的视域下，美声唱法与中国本土音乐文化碰撞产生嬗变。“中国雅歌”既保留了美声唱法的精髓和室内乐所必需的表演形式，同时以准确清晰的汉语吐字发音，流畅自然的咏唱表达着中国声乐作品内在的文化品味。

1.“中国雅歌”的歌唱语言不用德语、意大利语、法语、英语而是用中华民族的母语汉语来表现属于中国自己的歌唱艺术形式。

2.范竞马认为“中国雅歌”隶属艺术歌曲和室内乐。着重演唱中带吟诵，突出中国风、中国字、中国味的演唱风格。目前国内相关雅歌音乐会上，音乐家们惯用国际通用的钢琴弦乐五重奏的室内乐队的演出方式，其意义就在于能使得“中国雅歌”这种演唱风格种类与国际接轨，能够让不同肤色的人们欣赏到独有中国味道的歌曲。在音乐会进行中，演唱者在乐队之中，在演唱过程中没有自命不凡的主持演说；没有急于求成的表达；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没有大声吼唱；没有借助扩音设备的假唱，而是采取室内乐五重奏伴奏，把人声与器乐伴奏融为一体，同时歌唱的声部和五重奏的每件乐器独立、协调、统一。“中国雅歌”这种回归自然的音乐表达方式就是希望能让听众的耳朵回到本真的谛听。

3.“中国雅歌”作品的范畴

中国古代诗歌、唐诗、宋诗、元曲、近现代诗人的作品是“中国雅歌”创作的源头。

例如：范竞马在国风雅歌系列音乐会演唱曲目有《海韵》《过印度洋》《问》《可爱的中华》《牧歌》《月之故乡》《我住长江头》《春思曲》《思乡曲》《可爱的一朵玫瑰花》《教我如何不想她》《在银色的月光》《烛光里的妈妈》《草原之夜》《峨眉山月歌》《阳关三叠》《牧羊姑娘》《嘎哦利泰》《燕子》《玛依拉》《小河淌水》《牧歌》《爱人送我向日葵》《乡音乡情》《那就是我》《玫瑰三愿》《渔光曲》《鲜花》《百灵鸟，你这美妙的歌手》《思乡》《虹彩妹妹》《花非花》《怀念曲》《小诗》《听雨》等等。

在曲目上，“中国雅歌”大致分为三大类：

古诗词类如：《阳关三叠》《我住长江头》《峨眉山月歌》《花非花》等。

白话诗谱类如：《教我如何不想她》《问》《思乡曲》《思乡》《踏雪寻梅》。

中国民歌类如：《蓝花花》《牧歌》《可爱的一朵玫瑰花》《玛依拉》《燕子》《嘎哦丽泰》等。这些经典的声乐作品无不体现着“中国雅歌”中的“雅”。

（二）“中国雅歌”的演唱风格

1.中西合璧、相互糅合

Belcanto是一种在17世纪意大利形成的歌唱风格，二十至四十年代郎毓秀、黄友葵、周小燕、应尚能等歌唱家和教育家为美声唱法在我国的传播和教学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当今，美声唱法已在中国扎根，并且取得了令人欣喜的进步和发展。在今天的国际舞台上，经常看到中国新生代歌唱家的面孔。黄英、戴玉强、和慧、范竞马、石倚洁、张喜秋等当代优秀的声乐艺术家和教育家们对美声唱法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的传播和传承充分展示了多元文化相互吸收的结果。“中国雅歌”唱法就是将西洋美声和中国音乐文化完美糅合，从唱法、技术、艺术表现力、舞台表演、风格把握充分展示其多样化、多元化、民族化、国际化的演唱风格。

2.“雅中有乐”“乐中有味”

范竞马2018出版的中国艺术歌曲专辑时定名为“Chinese Lieder”。什么是“Chinese Lieder”？意思是：“中国艺术歌曲”，德国的艺术歌曲称为“Lieder”，“Lieder”意思就是诗歌与音乐相互结合的艺术歌曲。范竞马提出“Chinese Lieder”这个理念旨在向全世界传达属于东方标志的歌唱艺术。这与德国的“Lieder”有着本质的区别。

“中国雅歌”的核心就是“雅”，歌唱者注重“雅中有乐”“乐中有味”的音乐风格，力求在咏唱中达到词语与音乐的完美结合，做到既高贵又通俗，既考究又自然。如黄自《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首作品短小且寓意深厚，作为歌者我们要去了解此诗、此曲的创作背景、隐含蕴意，通过高规格的演唱将作品提升到一定的美学高度。故提高自我文化修养、加强自我音乐审美是唱好雅歌的前提。

3.自然精致、情真意切

古人对美妙人声的描写统一就是“自然”。“中国雅歌”的演唱服从汉语语音规则与特点，以自然、科学、统一、规范的声音技术为基础，要求歌者真情实感自然吟唱，同时严谨、考究的向观众展示雅歌的意、情、韵、腔、色、味。每首雅歌演唱的过程就是给观众呈现一幅幅中国山水泼墨画，源于自然没有装饰，歌者要忽略高超的歌唱技术、遵循自然歌唱发声，自然的歌唱呼吸，自然的行腔、自然的舞台表演，自然的情感表达。通过母语歌唱向观众传达真意境、真情感、真画面，让歌者与观众一起享受、体验整个音乐过程，达到“天人合一”的艺术状态。

（三）“中国雅歌”的演唱审美

1.语言魅力美

“中国雅歌”以汉语作为歌唱语言。汉语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特点是发音亮堂、讲究阴阳平仄，声调变化丰富，表达能力强。“中国雅歌”声乐作品隐含着浓郁中国历史文化，歌者必须了解掌握汉语音节、声母、韵母的特点、声调规律，在演唱中做到咬字吐字清晰、准确，才能更好的表达中国音乐的魅力。

譬如：汉语发音中的“舌尖前音”和“舌尖后音”在歌曲《阳关三叠》中的发音规律，“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中的“朝”zh、“尘” ch、“舍”sh通过发音器官舌头前端的平放和高抬把汉语声母发清晰。动作要到位，还不能过大，要特别注意的是在歌唱的过程中，舌部动作过大会破坏歌唱发音位置的统一，以上是歌唱中语言和生活中语言的区别。其次，歌者要仔细研究汉语发音声韵中的声、韵、调。歌唱语言运用的汉语普通话就是声调语言，它的上下起伏变化是中国汉语音节所固有，同时它也能区别词的意义。作曲家进行谱曲创作时也特别注重歌词声调变化。再如：黄自《踏雪寻梅》“雪霁天睛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歌者在演唱时歌词随着乐律互相黏合，音调发生变化，使字音更加准确。准确地表达歌词内容，当然还必须强调的是，歌唱中的字调同说话中的字调是有所区别的。汉语是“中国雅歌”的“魂”，研究汉语语音对于唱好“中国雅歌”体现其民族性至关重要。

2.声音色彩美

“中国雅歌”唱法的声音色彩是最能够体现风雅之气质。声音的色彩美代替了歌唱技术。每一首“中国雅歌”都是一幅小品，犹如中国茶或淡雅；或甘甜；或清洌。演唱“中国雅歌”不需要西洋歌剧演唱中的张力和冲突，也不需要呐喊和过于夸张的身体语言，它体现的是高级的文化教养，中国式审美意识，音色要求明亮、自然、柔和、恬静。任何过于浮夸的表演和高声的喊叫都会破坏“中国雅歌”的意境美、色彩美，一首首“中国雅歌”需要歌者用美妙的歌喉去描绘它五彩斑斓的色彩，或厚重、或轻薄、或浓稠、或暗淡、或亮丽，这也是每一位歌者追求之最高境界。

“中国雅歌”的演唱符合了中国人讲究和谐之美的审美观，从“声和”到“心和”更是淋漓尽致解剖了“中国雅歌”音乐审美的最高境界。

二、“中国雅歌”演唱体系现状与认识

任何全新艺术形式的出现都需要时间和空间的煎熬，需要大众的认可和接受。歌唱家范竞马于2008至今十余年来，亲力亲为从“中国雅歌”曲目挑选到整理、挖掘、实践可以说是新时代多元文化中国声乐发展演唱的标杆。如今，多元文化不断交流碰撞，音乐人相继大胆提出全新的音乐理念、创作出一系中国风音乐作品、开拓崭新的音乐领域。从国外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中国雅歌”音乐会到国内2014年3月深圳音乐厅《“中国雅歌”音乐会》，从2016年10月兰州音乐节、中国爱乐乐团的室内乐《国风雅歌音乐会》、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到录制“中国雅歌”唱片再到出版“中国雅歌”集、开展学术讲座，演唱大师班。范竞马及热爱中华文化的音乐人沿着黄自、赵元任、青主等前人的印迹全方位通过音乐的形态对中国文化进行大力传播。近些年相关“中国雅歌”文章有：2013年12月方祥生在《光明日报》发表的《“中国雅歌”在维也纳唱响》、2013年12月高小立在《文艺报》发表《创立“中国雅歌”的音乐理想》、2014年9月苏立华在《音乐周报》发表《范竞马的“雅歌”里有什么?》2017年8月刘奇琦在《四川戏剧》发表《从叶小纲〈大地之歌〉看“中国雅歌”的继承发展及创作嬗变》等等。

其次，在高校设置课程方面，“中国雅歌”在某些音乐学院是作曲专业学生必修课之一，同时学校也要求作曲、合唱专业要定期举办“中国雅歌”作品展示、比赛。

再次，在新时期国内网络剧、影视剧、电影配乐中常常也会出现古诗词的身影，譬如，当今流行网络剧《知否、知否》《三生十世十里桃花》中国风主题曲、电视剧《红楼梦》中数首插曲、作曲家陈怡、周龙创作的合唱作品《春晓》《峨眉山月歌》等等，追溯中国古风演释“中国雅歌”。

“中国雅歌”理念提出近十余年来，不论是音乐会、比赛、创作、出版刊物文章等方面其成就令人惊叹。中国首档诗词文化音乐节目——《经典咏流传》的热播，让中国传统文人诗歌与现代音乐“中国雅歌”时代接轨，深层次挖掘诗词文化内涵，推动中华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中国雅歌”主题再次推向高潮。乐评人苏立华在《音乐周报》提到，“雅歌”不过是范竞马在探索之路上的一个尝试。表面看，不过是一个概念和名称，其内在价值在于范竞马的雅歌给他本人和给人们的启发。雅歌不仅仅是要确立以汉语语言为基础的歌唱体系，而且还是一种高级的艺术审美，也是体现对音乐的态度。这些变化都使得“中国雅歌”在饱含民族历史底蕴的同时，又具有时代气息，达到了前人未能企及的“中西合璧”雅歌是范竞马提出的一种歌唱概念，实际是一种生活和艺术的审美，围绕着雅歌的审美，我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去展示生活，透过艺术思考并以此获得更高品质的生活”。①越来越多的外国艺术家也在用中文演唱“中国雅歌”，“中国雅歌”演唱体系的建立是中西方文化的融合、是美声唱法风格在中国发展开拓的新思路，是新时期多元声乐文化发展的新趋势。

三、对“中国雅歌”演唱体系的理解与思考

综上所述可以看到，“中国雅歌”演唱体系是受到一致认可和推行的，但是，十余年来，这个过程也一定是艰辛和困难的，为此，在如下问题下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和讨论。

（一）中国艺术歌曲和雅歌的界定问题

“中国雅歌”和中国艺术歌曲的界定问题始终没有很好的得以解决，首先是在曲目问题上，中国艺术歌曲的曲目和范竞马推广或者演唱的“中国雅歌”体系的曲目是重合的，而范竞马提出“中国雅歌”的定义是先内容后形式，所以，在这一点上“中国雅歌”和中国艺术歌曲的界线就比较混同，也会给“中国雅歌”演唱体系的演唱和推广形成困惑和难度。

在2014年8月24日，范竞马在中山音乐堂推出了《“永恒雅歌”经典名歌音乐会》（下称“雅歌音乐会”），这场音乐会是范竞马赴奥地利、新加坡、纽约耶鲁大学等地演出后第一次在北京的演出，音乐会由中国爱乐乐团五名职业音乐家组成的钢琴五重奏组成，由著名作曲家邹野配器，钢琴演奏家是陈敏，小提琴演奏家是陈允、颜柯，中提琴演奏家是毛新光，大提琴演奏家是关正跃，嘉宾歌唱家还有四川音乐学院教授张怡以及现场临时嘉宾一位歌唱家。

这场音乐会应该是范竞马推广“中国雅歌”歌唱体系的一场重要演出，无论从演唱、演奏到配器等无不一流水准，音乐会中共演唱演奏的18首（含返场一首），这些作品中中国作品有易韦斋作词，萧友梅作曲的《问》；刘半农作词，赵元任作曲的《听雨》；龙七作词，黄自作曲的《玫瑰三愿》；韦瀚章作词，黄自作曲的《春思曲》；安娥作词，任光作曲的《渔光曲》；刘半农作词，赵元任作曲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唐]白居易词，黄自作曲的《花非花》；韦瀚章作词，黄自作曲《春思曲》；徐志摩作词，赵元任作曲的《海韵》；刘雪庵作词，黄自作曲的《踏雪寻梅》；现场嘉宾演唱一首[宋]苏轼作词，青主作曲的《大江东去》；另外有哈萨克民歌两首《百灵鸟，你这美妙的歌手》《玛依拉》（返场），另外，音乐会中还有舒伯特作品两首，中国少数民族民歌两首，弦乐四重奏两首。

从演唱的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主要是黄自作曲五首，赵元任作曲三首，肖友梅、任光、青主作曲各一首，这些作品也正是所谓典型的中国艺术歌曲作品。所以，“中国雅歌”和中国艺术歌曲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厘清才好。

（二）中国唱法的分类问题

作为“中国雅歌”歌唱体系，提倡的是中西音乐文化和演唱演奏方式的融合，并以弘扬中国文化为主要表达内容。现在国内所谓的声乐演唱方法主要分为美声唱法、民族唱法、流行唱法和原生态唱法四种，从“中国雅歌”演唱体系提出的概念上讲，可以排除原生态唱法及其作品。但是，演唱方法是可以借鉴的，几种唱法之间是可以在演唱技术上融汇的，区别仅仅是演唱内容的需要，所以，“中国雅歌”演唱体系也应该在这一个问题上有明确的界定，比如“雅歌音乐会”中有哈萨克民歌《玛依拉》《百灵鸟，你这美妙的歌手》两首，这两首作品如果请哈萨克民歌手演唱可能不是属于“中国雅歌”演唱体系，如果是优秀的民族唱法歌唱家演唱其演唱和文化归属是否可以讨论？再比如“雅歌音乐会”的电影插曲《渔光曲》，原唱为王人美，这个作品深入人心，这首作品已经由所谓原生态的通俗唱法（王人美）衍变为所有演唱方式所钟情的作品，此后这首歌被殷秀梅、宋祖英、关牧村、王秀芳、罗天婵等众多歌唱家演唱，如果从“中国雅歌”演唱体系首先是内容的角度讲，以上是否都属于“中国雅歌”呢？

中国通俗歌曲的演唱方式发展迅猛，并且已经形成了带有中国特色的流行唱法体系，这种体系借鉴了各国各民族的音乐文化形式、表现方式和内容，其中的很多创作作品从歌词到音乐以及演唱都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准，如谷建芬创作的《那就是我》《绿叶对跟的情意》《烛光里的妈妈》等大量类似的作曲家及作品从内容为主的角度讲和“中国雅歌”演唱体系都有无法分割的关系，如果以范竞马关于“雅歌”是：“……一种以中国历史文化为基础并与西方音乐艺术融通及对话的、具有原创性和深度表现力的中国音乐和中国歌唱艺术。”的说法，具有巨大群众基础和演唱体系的中国流行音乐大有赶超取代之势。

中国唱法的语言也是非常复杂的，牵扯到多民族多语言关系，所以“中国雅歌”演唱体系采用的中国语言体系是否只选用普通话？如何用合适的中国的语言体系用于表达和代表中国文化也是一个需要探讨的问题。

意大利的美声唱法、德国的艺术歌曲、法国的歌唱诗、俄国的浪漫曲、英美的音乐剧都是用本国本民族的母语演唱，引入中国后，为了方便听众理解，有了歌词的汉语翻译，但是由于语言对歌唱发声方法以及作品内容和音乐形象的刻画有了较大影响，所以在专业场合这些歌唱流派在中国仍然是以作品母语演唱。所以，“中国雅歌”用汉语演唱并在国际上的推广也面临这样的困难，而且在国外让外国人用汉语来欣赏和理解“中国雅歌”作品，不光是音乐技术上的问题，还有文化理解和认同以及交流的问题。这也是需要认真对待和商榷的。

（三）创作和表演问题

前面探讨了“中国雅歌”和中国艺术歌曲的关系，在“中国雅歌”演唱体系中，在内容上需要和中国艺术歌曲加以界定。那么“中国雅歌”演唱体系除了内容，就是形式了。2014年8月24日“雅歌音乐会”给大家展示了一个高水平的创作和表演团队，范竞马也坦诚的说到，“雅歌”需要作曲、表演的一个团队来完成。他在音乐会上演唱《问》后也说到：“室内乐是我的梦”，因此，用室内乐的形式和美声唱法来表现中国文人词家、职业作曲家创作的中国内容的音乐作品，应该是“中国雅歌”演唱的主要特征了，而“中国雅歌”演唱体系在形式上体现出沙龙性、小众性、专业性，在音乐上体现出古典性、文人性、典雅性等。

但是做到或者普及这一点是非常难的，仅就“雅歌音乐会”来讲，采用了钢琴五重奏和美声唱法结合的表现方式，音乐会上，有用弦乐四重奏的方式演奏了《二泉映月》《翻身道情》两首音乐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作品，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另外，在音乐会下半场，范竞马用钢琴伴奏的方式演唱了舒伯特的艺术歌曲《鳟鱼》，现场嘉宾用钢琴伴奏的形式演唱了青主的艺术歌曲《大江东去》，演唱嘉宾张怡用钢琴伴奏的形式演唱了舒伯特的艺术歌曲《艺神之子》，这体现了中西方艺术歌曲很好比较和交流，也使音乐会显得更有艺术水准和艺术价值。

除此之外，音乐会中的其他作品均由钢琴五重奏和美声唱法的形式展示，范竞马在演唱完黄自的《春思曲》后说：“中国雅歌是更严肃、更纯粹的一种艺术歌曲，没有哗众取宠，没有噱头，是（歌者）辛勤劳动而最符合原创者意图的一种情绪（的表达）”这也充分体现了范竞马的“中国雅歌”歌唱理念和美学理念。整个音乐会中尤以范竞马演唱的《渔光曲》、范竞马和张怡的《海韵》与《玛依拉》无比精彩！

对《渔光曲》的演绎方式，范竞马借用了小夜曲的表现方式，他说：“这首歌可以说是一种悲伤的小夜曲。”之所以说它是小夜曲，只是借用了室内乐的形式，而悲伤却准确的刻画了音乐的形象和内容。作品是一首分节歌，在音乐会上这首作品还用一段很精彩的重奏段落进行了连接。

钢琴五重奏和男女声二重唱《海韵》，也是整个音乐会中最为精彩的一首作品，首先，范竞马朗诵了徐志摩的词作，谈了自己对这首词作的理解和认识，每个人对词作或者歌曲的理解与表达都有不同的理解，但范竞马对作品的表达方法体现了他的“中国雅歌”理念。在这首作品的演绎中，不仅歌唱家的演唱精彩，还有一个精美的钢琴五重奏的段落，使这个作品非常的完美。还有，嘉宾歌唱家张怡用抒情女高音和花腔女高音演绎作品的能力和水平是非常值得称道，非常优秀的。但是，整个“雅歌音乐会”也有瑕疵，最重要的一点是钢琴五重奏在音乐会中一直处于一个从属的位置上，大部分是为歌者伴奏，只是在作品表演中作为引子、结尾、连接段出现，有时也有一个重奏的段落，但缺少和歌唱主体（歌者）在结构上的模仿、重复、呼应、再现、对比和复调手段的创作，这样就使得钢琴弦乐五重奏组变成了一个伴奏组合体，失去了室内乐的构成意义了。

2008年以来，范竞马一直致力于“国风雅歌工程”的建设和推广。他深信：当西方歌唱家用标准的中文在国际舞台上演唱中国艺术歌曲之日，便是国风雅歌属于世界之时。十余年来范竞马为“中国雅歌”演唱体系呼吁、奔走并坚持实践是非常了不起的，这种为中国音乐文化的歌唱体系正名、为中国音乐文化歌唱体系扬名立万的精神令人感动！

但是也要看到，“中国雅歌”演唱体系需要学术界的支持，需要专业创作者的支持，需要专业演奏者和表演者的支持，更需要大环境下文艺氛围和广大的受众群体的理解和支持，在这里仅向“中国雅歌”演唱体系致敬！

注释

① 苏立华.范竞马的“雅歌”里有什么?载《音乐周报》2014年9月10日，第9期，第A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