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永嘉四灵”对厉鹗诗歌的影响

2019-02-20 19:54郑艳静
三明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理趣永嘉诗人

郑艳静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厉鹗,字太鸿,又字雄飞,号樊榭,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厉鹗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他的《樊榭山房集》39 卷中就有诗歌约1 400 首,尤其他与赵昱等七人合撰的《南宋杂事诗》和《宋诗纪事》100 卷,是了解宋诗的重要资料。他是宋学大家,对宋人宋诗有着特殊的情结。厉鹗的性格和诗法与南宋“永嘉四灵”有较多相似的地方。他性爱闲静、淡泊名利,加上自身的经历和从小受到的教育熏陶,这决定了他对 “永嘉四灵”诗歌的偏爱。“永嘉四灵”对厉鹗诗歌创作的影响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写意自然,意象阴冷

受时代动乱和自身经历的影响,“永嘉四灵”游历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他们到过长江三峡、庐山、洞庭湖等多处名山胜水,用诗歌描写了各地山水,抒发自己的感情。从徐玑《秋行二首》、翁卷的《野望》、徐照《舟上》、赵师秀《壕上》等作品中透露出他们对自然山水的热爱,同时伴随着安逸、闲放,甚至自嘲的无奈心情。他们笔下的山水景物常常带有清苦孤寂的特点,多出现“深山”“古寺”“幽林”“寒潭”“落日”等阴冷萧条的意象,“寒”字在他们的诗句中多处出现。他们都是敏感的诗人,善于捕捉细节,景物变化、心情变化都会写进诗中。中国古代文人对田园有着执着的喜爱,向往隐逸安稳的田园生活,“永嘉四灵”把眼光和笔触放在了江南水乡,多描写农民和渔民的生活场景,这些田园诗歌朴素清新,充满自然的生活情趣。“永嘉四灵”生逢乱世,尽管他们避开政治,但在现实中仍然脱不开悲愁之感,所以在写静寂的景物中就突出孤冷的感情。这既是诗人们内心的写照,也是乱世的产物。“永嘉四灵”的诗歌中有许多描写寺庙道观僧侣的作品,山林之中的行云流水、鸟虫花草和青灯古殿等景物,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氛围。而正是这种远隔人世喧嚣的生活把他们深深地吸引住了,令“四灵”流连忘返。与“四灵”相接触的僧人,为了静心修行往往把寺庙建于深山密林之中而远离尘嚣。例如徐照的《题岩僧房》《宿寺》等,这种幽冷的清静不仅指外部环境,也意味着心灵的宁静平和。

清人对汉人的统治过程就如同当年蒙古灭宋的经历,很容易让士子们感到命运相同。《清诗流派史》中概括:“唐诗正声,最宜铺叙功德,歌咏升平;而行兴亡盛衰之感,则以宋诗为宜。”[1](P218)清朝中期的统治虽然有盛世的光环,但社会仍然存在着许多弊病,尤其是文化的管制加强,许多知识分子不敢直接抒发对现状的不满,也不愿意为了功名富贵阿谀奉承,刻意粉饰太平。“也正因为其出身贫苦,加上其游学经历和交游者的影响等因素,造成了其 ‘性不谐俗’的人格价值取向。”[2](P52)因此,如厉鹗等就选择寄情山水,在山水自然中慰藉自己的心灵,抒发自己的抑郁,这是盛世光环下的阴影写照。

厉鹗的诗歌素有“十诗九山水”之称,山水诗成就很高。厉鹗生于杭州,生平主要活动在江浙一带,优美的自然风光极大地安慰了诗人内心的抑郁。厉鹗很好地学习了“永嘉四灵”这种在诗歌中注重自我感受、抒发个人情感的创作手法。如《春湖夜泛歌》中:“晴湖不如游雨湖,雨湖不如游月湖。同时看月兼听雨,二事难得鱼熊俱。沙外登舟棹徐发,天融山暖云初活。水月楼边水月昏,烟水几头烟水阔。”[3](P402)他着眼于细微之处,生动形象地描绘西湖之景,在清丽的西湖赏月色、听雨声是人生一大乐事,到雨停,湖上一片澄净,显得十分空灵。厉鹗的《秋夜宿葛岭涵青精舍二首》其一:“笑看圆月上前峰,塔影微澜卧玉龙。林际窥人太无梦,好风吹送隔湖钟。”[2](P7)葛岭涵青精舍的夜晚,山间林野万籁俱寂,昏黄的月光笼罩着大地,晚风吹来,吹散了诗人内心的烦闷抑郁。他的 《由牛滑岭至龙门坑》:“山腰多农家,茅茨映山色。暝烟归樵人,溪光带禅客。树遗鹤毳鲜,泉泻龙漦白。爱此欲移居,惆怅振轻策。”[3](P8)诗中的薄雾、溪流、草屋、山农、樵客共同构成了一幅宁静悠远的山村风光图,诗人十分向往这种无忧无虑的农村生活,发出了愿意搬来这里居住的感想。诗人通过自然景色和抒写诗篇来平复自己烦闷的心情,表达了他对祥和平淡生活的向往。他甘心在幽静自然的山村自力更生,和淳朴的农民过着宁静平淡的田园生活,远离政治生活和社会纷争,保持着一颗淡然的心。

厉鹗独特的视角和敏感的心灵使他的诗歌呈现出清寂幽远的审美趣味。他善于选取冷寂的意象,如残花、衰草、梅、鹤、幽人等表达内心的情感,有一种远离尘嚣的意味。如他的《宿永兴寺德公山楼》:“昏黑山雨歇,一径松烟蒙。微闻梅花气,吹落疏磬中。讵惜衣履湿,宿处投支公。凭楼答人语,迥与云际同。”[3](P62)诗中出现的“山雨”“松烟”“疏磬”等意象传达出一种孤寂的意味。诗的开头描绘了一幅山雨空蒙的梦幻场景,诗人嗅到阵阵梅花香,两三片梅花瓣飘在空中,诗人在山楼上倚靠着栏杆,说话的余音回荡在四周,全诗透露着幽深的意味。这些都是他内心的感触,多加品读便能明白厉鹗在其中寄寓的孤独的情感。厉鹗的 《早春游湖上圣因寺四首》中:“千峰皴粉雪初残,趁得闲身自在看。日色未高船放早,游人应不畏春寒。”[3](P127)雪自古就有丰富的意蕴,诗中的雪呈现一片苍茫、清凉的景象。《入河渚泊古梅花下》中:“春水何缓缓,入浦挐音徐。隔林度山雪,阴云晦潭虚。摇飏不逢人,几曲心悄如。著船梅花根,崖冷苔痕余。修篁映寒色,纷然月生初。粼粼影欲流,旷望通前渠。忘言寄物外,独往仍相于。日夕风更起,仿佛揽我裾。”[3](P182)厉鹗描绘了很多杭州的美景,对杭州西溪的梅花尤为喜爱,诗中以静写动,将缓缓流动的春水赋予了静态美,远处山林披上一层雪衣,构成了幽深清冷的环境。诗人在西溪上泛舟,动态的船和静态的梅花相映成趣,诗人自己就像那溪边的梅花,独有一股幽情。

在厉鹗的诗歌中,也总有一个僧衣僧帽的厉鹗的影子。如《雨夜述怀十三韵》《同吴西林城东看花》等,对于俊僧的夸奖和欣赏溢于诗中。他本身不一定对佛理僧侣感兴趣,更多的是逃避俗世,在诗中找一片清净之地。所以他的诗歌不能做到如苏轼陆游般豪迈,更多的是偏永嘉四灵般的清幽,致力于在山林古刹中找到野逸深幽之趣。

二、崇尚理趣,寄意遥深

理趣是“四灵”诗歌中的精华部分,宋人使用“理趣”的频率高,范围广,不仅论文、论诗,而且也应用于绘画、音乐等艺术领域。作为代表宋代的唐风流衍的“永嘉四灵”来说,也不可避免地受时代和诗风影响,他们的诗歌中也崇尚理趣,寄意遥深。“四灵”的诗歌创作,主要学习了贾岛、姚合的诗风,使用清冷的意象,追求清高的理想人格,在诗中表达了人生哲理。自从唐初佛教兴起,禅学也随之兴起,文人开始参禅悟禅,到了宋代及以后,更成为一种精神寄托。如徐照的《喜翁卷至》:“浮生如梦幻,世事任凫卢。”[4](P66)徐玑的《送徐照还旧山》:“暗因凡虑汨,明为此心空。”[4](P119)翁卷的《悼雪庵禅师》:“悟了无生妙,归空若故乡。”[4](P168)赵师秀的《冷泉夜坐》:“清净非人世,虚空是佛心。”[4](P227)“四灵”欣赏佛家看待万事万物的观点,对人生的得失成败不怎么在意,坚持自在随缘。

虽然现实的艰难使他们未必能做到他们诗中所希冀的那种自在洒脱,但是他们努力保持着一种超脱世俗的闲情,展现了他们清高洒脱的人生志趣。徐照的《畏虎》:“侯门无罴虎,进者何趑趄。主人畏客来,有甚虎与罴。彼此情不安,逢迎反忧悲。我爱田上翁,面有无求姿。不怨春作苦,联以岁晚期。藜藿如羊枣,豆粟兼晨炊。西风作霜晴,晓寒起呼儿。大儿收橡实,小儿拾松枝。无求当自求,勿用他人为。”[4](P68)诗中感慨侯门对穷人的嫌弃,与其拼命讨好侯门求得一点点施舍,不如坚守自己的人格尊严。生活的确很艰难,但是也没有必要终日自暴自弃。不如怀有积极的人生态度,自力更生,以“无求”的态度去度过每一天。诗人追求的“无求”就是一种安贫乐道的心境,寄托了诗人的人生理想。再如徐照《寄翁灵舒》问道:“何时借僧榻? 切勿负幽期。”[4](P5)对于诗人来说,一起参禅成了维系他和知己朋友的重要纽带,彼此之间有共同的理想追求。对“四灵”而言,古殿宿寺的青灯之下是他们参禅的理想场所,不仅可以从中获得禅机,还能领悟到更深刻的哲理,得到深刻的人生感悟。除却这种带着禅学理趣,“四灵”还有许多带有清新的生活气息的理趣。如翁卷有咏梅七绝 《舍外早梅》:“行遍江村未有梅,一花忽向暖枝开。黄蜂何处知消息,便解寻香隔舍来。”[4](P202)该诗戏谑地询问一只黄蜂如何循着香气找到怒放着的梅花,诗写得生动活泼,充满理趣。再如翁卷的《山中》:“鸣泉潄石寒蒲洁,宿雾蒸泥早蕨肥。不奈邻峰学禅伴,时时来此叩岩扉。”[4](P198)诗中流露出闲适的生活气息,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理趣。徐玑写的《梅》:“是谁曾种白玻璃,琼绝寒荒一点奇。不压垅头千百树,最怜窗下两三枝。幽深真似离骚句,枯健犹如贾岛诗。吟到月斜浑未已,萧萧鬓影有风吹。”[4](P146)该诗不仅描写了梅花的形神,赞颂了梅花的品格,借此抒发自己所崇尚的理想品格,语意浅白而意蕴深长。

厉鹗受“永嘉四灵”的禅风理趣影响,也喜欢游览寺庙古殿,喜欢在描绘景物的同时歌咏寒士高尚情操,喜欢在所见所感所悟中抒发对人生的感悟。所以他许多诗歌中既有禅学的理趣,又有充满自然气息的理趣味。如他《于潜王柘村明府招饮寓斋》中的:“明年天目约,饱看白云回。”[3](P32-33)感叹时光不断流逝,万物生生不息,自然自有其客观规律,人只能随遇而安,尊重自然规律,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又在《初寒》中说道:“千秋万岁后,遗迹付寂寞。”[3](P32)他认为人生就如泡影梦幻般,来去皆是赤条条,不带走一物,这是一种对人生经历十分清醒的领悟。又如他的《晓至湖上》中道:“安能学野凫,泛泛逐清景。”[3](P33)这是一种超脱凡尘的自然之趣,既包含了人生的乐趣,又蕴含了对生活的感悟。再如他的《净业庵》:“城中厌喧卑,寻山事幽屏。旁舍启树荫,叶下秋更静。刹那悟尘缘,香寒对僧影。”[3](P55)这是厉鹗诗歌灵魂所在,句句都是理,字字都带情。以高深的佛理来抒发世俗的烦闷,诗人沉浸在悠然的理趣之中,不受外物的干扰,整首诗意境和谐,充满理趣,在静谧的景色描绘中透露出诗人清雅的隐逸之情。

三、标举“清”论,意境清幽

“永嘉四灵”的山水诗歌偏重对清幽景色的描写,总带有一种“清寒”的意味,他们以“清诗”自誉,表现其不合世俗的思想情趣。作为南宋的子民,无论是国家还是自己都前途黯淡,所以对寒苦有着特殊的感受,所描写的都是一些枯败凋零的景象,诗风都偏忧郁和凄凉。再加上受到佛门的影响,佛门的“清”吸引着“四灵”的目光,成了他们的精神追求,他们完全沉浸到“清”的世界中去了,所以他们在诗歌中反复吟唱“清”的旋律。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提到“永嘉四灵”时说:“近世赵紫芝翁灵舒辈独喜贾岛姚合之诗,稍稍复就清苦之风,江湖诗人多效其体,一时自谓之唐宗,不知止入声闻辟支之果,岂盛唐诸公大乘正法眼者哉。”[5](P688)“四灵”主张客观景物与自身心境的融合,以恬淡的心境去看外界事物。赵师秀的《刘隐君山居》:“虑淡头无白,诗清貌不肥。”[4](P242)如此直白的语言信息传达了他们所追求的“清”的审美目标。“审美感应性主体情志的迸射,逐渐衍变为佛道禅理导引的人生观旷达的精神镜象。”[6](P77)追求“清”的意境使他们超脱自我,自得其乐。

厉鹗学这类诗歌学得非常到位,诗歌中多体现了清幽的意境。清也成为了厉鹗最为钟情的字眼,更是成为他追求诗歌最高境界的标榜。厉鹗自身孤高、不拘于世的性格影响了他诗歌的创作。厉鹗是一个感情细腻的诗人,他善于发掘生活中常见的事物,注重细节,发现容易被人忽视的美,如枯叶、飞萤、溪流、晚霞等等。这些看似寻常景物,想要写好也不容易,他却写得灵气生动。他的诗歌往往没有宏大的场景和画面,多是一些近景。朱则杰说:“善写小境界,其境界是一种出世者的静僻的内敛的境界。”[7](P55)如他的《雨》中对雨的描写有:“长风吹不已,幽草洗俱新。”[3](P30)在《感秋》中对晚秋的描写:“西池日夕凉,风雨飘无时。”[3](P17)雨、晚秋都是小意象,并且这些意象的色彩都偏清冷,表现了诗人内心孤高的节操。《晓登韬光绝顶》:“冷翠引孤往,冥搜灭众闻。”[3](P19)情景交融,诗句中流露出浓浓的孤寂凄寒之感。《雨夜闻雁》:“灯花不向雨中开,拥被愁闻雁叫哀。深黑云天筝柱落,昏黄庭院橹声来。谁家关塞书难寄? 到处江湖羽易摧。甚欲孤篷南浦宿,残芦滴响梦惊回。”[3](P70)在一个凄凉的雨夜,诗人听到了大雁的哀鸣,从而回想起对故土的思念,表达了诗人孤寂凄凉的心境,以梦境作为全诗的结尾,进一步凸显了诗人所处的孤苦无依的困境。厉鹗也并非一直陷在孤寞愁苦中,他会把眼光转向令人心旷神怡的大自然,借此抒发他抑郁幽寂的情怀,大自然秀美的景色能让人暂时忘记俗世的烦恼。如《别峰庵》中:“平冈连筠杉,石栈下奔峭。幽林天光入,凄神历众妙。结茅但孤僧,启户延客眺。云此东峰半,微茫见海峤。涛声寒鼍答,烟色断雁叫。浩劫水仙琴,长往任公钓。挥手谢时人,与尔不同调。”[3](P142)诗歌极力描绘了一个冷寂幽僻的山林世界,表现了不与世俗沾染的高尚情操,在现实的种种磨难面前坦然接受,享受这份宁静。透过这些诗,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闲适自如、超脱世俗的厉鹗。厉鹗和“永嘉四灵”的“清”都是他们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感悟而出,自带一种超凡脱俗之气。这种清幽的意境是诗人们心灵世界的外照。

四、炼字琢句,避俗生新

“永嘉四灵”崇尚中晚唐苦吟诗人,因自身的身世经历和社会的动乱普遍养成了孤独、不拘世俗的性格。他们四人都有贫苦凄凉的生活经历,发愤创作是他们普遍的创作态度。纪昀在《清苑斋集提要》曾说过:“‘四灵’ 专以炼句为工,而句法又以炼字为要。”[8](P1390)“四灵”均擅长炼字炼句,精细推敲每一句诗词,着眼于细微之处。徐照的《访观公不遇》:“卧犬闻人出,门当青栎林。固知多不在,自欲远相寻。宵短余香印,林疏出磬音。昨来曾寄茗,应念苦吟心。”[4](P16)“苦吟心”突出了他们的作诗倾向:炼字琢句,苦吟求妙。炼字,是“四灵”最为重视的,尤其每句诗的动词往往是最让诗人们煞费苦心的。在讲求炼字的同时,“四灵”对于句式也很注重求奇、求新。如赵师秀的《桃花寺》:“石幽秋鹭上,滩远夜僧闻。”[4](P244)依照句意应该是“秋鹭上幽石,夜僧闻远滩”,为了强调“石幽”与“滩远”,诗人特意把二者调到句首,使得整个句子显得灵动新奇。徐玑《送刘明远客和州》:“红日千峰晓,清霜几树丹。”[4](P120)“晓”与“丹”两个表示时间与颜色的名词,是把名词当作动词用,红日使千峰像白昼一般焕然,清霜把几树染得红通一片。

厉鹗充分学习了“永嘉四灵”的诗歌创作手法,诗歌构思巧妙,在炼字琢句上避俗求新,力求给人耳目一新。宋黄庭坚“夺胎换骨”“点铁成金”之论的提出,语言追求翻新,创新在宋诗中达到了极致。“‘四灵’通过选词用字和句式的变化使诗歌语言达到陌生化的效果,表现出褪去陈俗之‘清’。”[9](P25)厉鹗学“永嘉四灵”,更是用心巧妙,在语言上力求避开熟字,力求新意,如他的《和佩兮游冷泉亭》:“泉喧石头雨,亭厌树身秋。”[3](P108)其中两个动词“喧”“厌”用得新奇巧妙,这两个字本来都是贬义词,用在这里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诗人将泉水、石头、雨、亭、树、秋等意象叠加,赋予其生命,让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泉水叮咚击石,亭边落叶纷飞的萧瑟之景,显得格外清新脱俗。《觅句廊晚步》:“斜阳一抹风廊影,葵写圆花竹写梢。”[3](P350)明明描写的是寻常生活场景,却写得十分独特,构思奇特,用“写”字显得灵气生动,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又如《招隐寺》中的“云壑流不泯”[3](P184)和《晚发江干》的“渔浦山争出”[3](P51),“眠”和“争”本来应该是用在有生命的物体上,用在这两句中显得云和山都充满生机,让人觉得十分有趣。这两个字显然都是诗人精心炼字后才决定的。《翠微庵》:“禅灯照影诗皆瘦。”[3](P323)以“瘦”字来形容诗,显得孤峭不俗,别有一番味道。《小舫次姚茶山韵》中的“长短桥通新雨后,两三客坐夕阳时”[3](P197)。通过颠倒词语位置,将“新雨后、夕阳时”调后,把常见的句式变幻成陌生的节奏韵律,为我们勾勒出一幅新雨过后笼罩在夕阳下的江南水乡风景画,使得原本普通的题材也显得新奇生动。正是厉鹗的这种创作特色,才在文学史上留下许多优秀的作品。凡事都有度,“永嘉四灵”和厉鹗都不可避免地在往后的诗意与诗法上陷入了困境。事实证明,再好的作诗方法也应该关注诗歌内涵,如果只是一味追求研磨诗句,必将走向另一个极端。

“永嘉四灵”是南宋中后期重要的诗歌流派,因所处时代的特殊性,其诗歌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时代精神。身为浙派盟主的厉鹗既是诗人,也是宋学大家。他偏爱“永嘉四灵”的诗歌,“永嘉四灵”诗歌对他的诗歌在思想内容、艺术手法、写作特色上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厉鹗以自身的敏感心灵和超凡的才华创作了不少的优秀诗歌,并寄寓了自己的抱负和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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