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喃
我轻轻念着:柿子树
隔着长江、运河、落叶、尘土 轻轻念
一阵风吹来
星星不能阻挡它的扩张
我看见柿子悬挂在枯干的枝头。看见蓝天
看见叙事意味的土布裤子。汗珠不住地滑动
看见农垦时代。看见和清晨一起长出的豆苗
看见秋日天空下的祖父
万物浓烈。他比梵高骄傲
他穿越莫扎特的雪花与宫殿
他统领柿子树,统领田野
他走的那一天柿子树就是永夜
他亲手点亮的时光遗忘了他
他擦拭灯罩的样子还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灯芯在死亡的场景中流浪
他用过的笔墨与纸张被光阴黏合
我在不断轮回的黑夜和光明中延伸开去
他的肉身带着虚无在火光中变灰变白
我瞬间进入他的孤独
他在大火中坐了起来,卷起整座大海的悲伤
此后我轻轻飘过很多年头
四肢保持了对死亡的麻木和冰冷
今夜我沉迷过往,在大海中消磨光阴
爷爷,为了怀念嗜酒如命的你
我打开了一瓶啤酒。
那些泡沫啊 瞬间就流满了我的手指
是麻雀还是灰颈斑鸠
往傍晚的空气塞送银器
作为孤独学博士
它们的嗓音里还有烟叶、地图
柠檬水。再加上虚拟的青峰
我和一群鸟暗中对峙
以暮光和趣味追踪它们
有时笔直有时弯曲
我探究作为飞行者的黑夜
如何在白昼消失前完成應有的浇筑
我幻想自己如鸟铺满地面
甚至,降落优美于起飞
我亦有过这样的前传:
飞行之伟大媲美死亡
的确,在活着的暗淡之中
我曾像一滴鸟鸣那样流动
(选自《草原》2018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