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联合中药治疗绝经综合征医案三则体会

周曙光

1 河南省信阳市常氏中医诊所，中国 河南 信阳 ，464000

绝经综合征（MPS），指妇女绝经前后出现的一系列绝经相关症候群。绝经综合征是由于生理性、病理性或手术导致卵巢功能衰竭，卵巢分泌的雌激素、孕激素、雄激素均下降，雄激素/雌激素的比例显著上升。绝经综合征的症状主要有：血管舒缩症状，精神神经症状，泌尿生殖道症状，代谢异常和心血管疾病，血压升高或波动，心悸、心律不齐，期前收缩、轻度供血不足等，骨质疏松[1]。

绝经综合征严重影响了围绝经期妇女的身心健康，造成患者的生命质量下降。现代医学治疗方法明确，但药物治疗副作用明显，致使患者服药依从性低，寻求从中西汇通的角度拓展认知，探索更佳的治疗方法，十分迫切而必要。笔者就针刺联合中药治疗绝经综合征医案三则作一总结。

1.病案简介：

1.1 针刺合防己地黄汤、吴门验方并济饮案

刘某，女，58 岁，2019 年04 月06 日初诊。现病史：患者于去年中旬绝经，在去年出现阵阵烘热出汗等症状，现在好转。近期出现头闷、头晕、头昏，在家没有，在室外散步或在商场都会头晕；和人聊天、看孩子、干家务活时没有，闲时则出现。头左侧部疼和双胁部疼，但在B 超检查后疼痛自行消失。夜晚总是做梦干活。手心潮，大便每日1 次，顺畅，近2 日便溏。刻诊：左脉寸沉弱、关浮弦芤、尺沉弱，右脉芤，舌苔白润，舌尖凹陷，舌下静脉迂曲。

处方：

桂 枝15g 炙甘草 6g 防 己9g 防 风 9g熟 地30g 干 姜 6g 姜半夏12g 百 合30g郁 金30g 合欢皮30g 生牡蛎（先煎）30g炙仙灵脾30g 浮小麦60g 大枣（切）15g苏 叶30g 石菖蒲10g

3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

2019 年04 月14 日二诊：诸证好转。脉芤、滑。舌尖凹，舌两边齿痕明显，舌苔白，舌下静脉迂曲。处方：

桂 枝30g 炙甘草 6g 防 己9g 防 风 9g熟 地60g 干 姜 6g 姜半夏20g 百 合30g郁 金30g 合欢皮30g 生牡蛎（先煎）30g生龙骨（先煎）30g 炙仙灵脾30g 木 瓜10g浮小麦60g 大枣（切）15g 石菖蒲10g

3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

服药期间断续以30mm 针直刺患者右侧内关穴3 次，每次进针深度25mm，捻转提插以得气为度，每天1 次，每次留针1 小时。针刺时头脑清晰，头闷好转。服药后诸证消失。3 月后随访，患者睡眠深，仍有做梦干活，偶有头晕，余无不适。

1.2 针刺合吴门验方并济饮案

孙某，女，57 岁，2019 年03 月20 日初诊。现病史：患者于20 余年前因为和丈夫生气，出现双手麻，未治疗自行痊愈。10 余年前无明显原因双手又出现麻木、晨僵，项部及双肩僵硬，双手指关节僵硬。每天凌晨2:00-3:00时醒来后难以入睡，面色黄暗。阵阵乍汗、面潮红4 年，伴随心烦、易激惹、焦躁。大便每日2 次。既往有“贫血”史。刻诊：脉浮弦芤，左尺沉，舌苔胖大。

治疗：①针刺右侧内关穴一疗程7 次，每日1 次。针刺方法：以30mm 针直刺患者右侧内关穴3 次，每次进针深度25mm，捻转提插以得气为度，每次留针1-3 小时。

②中药处方：

醋柴胡10g 香 附10g 郁 金30g 白 术10g茯 苓15g 苏 叶20g 清半夏10g 当 归9g川 芎 9g 百 合30g 熟 地15g 浮小麦60g炙甘草 6g 大 枣15g 白 芍 9g 木 香3g石菖蒲10g 羌 活 6g 枇杷叶12g

7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

2019 年03 月21 日二诊：昨日针刺右侧内关穴后，下午项部及双肩僵硬感好转（当时尚未服用中药）。

2019 年03 月26 日三诊：针刺右侧内关穴4 次及服药后，诸症明显好转，右手麻消失，遗留左手大拇指、食指、中指麻。

2019 年04 月10 日四诊：患者乍汗好转，双手麻木消失，双手关节僵硬减轻，大便粘腻不畅。脉芤，寸关浮，尺沉。处方：

百 合30g 熟 地60g 炙仙灵脾30g 木 瓜10g浮小麦60g 炙甘草 6g 大 枣15g 郁 金30g合欢皮30g 生龙骨30g 生牡蛎30g 炒栀子9g淡豆豉9g

7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

2019 年04 月29 日五诊：双肩、项、肩胛内疼消失，双手指关节僵硬昼轻夜重，大便稍粘腻，每日1 次，心下胀，考虑和大剂量熟地有关。处方：四诊方去龙骨，加干姜6g，防风9g。7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

2019 年05 月22 日六诊：脉芤，舌淡，大便粘腻不畅。处方：四诊方去干姜、防风，加瓜蒌30g，生姜10 片，枳实10g。7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分2 次早晚饭后服用。患者服药后仍有双手指关节僵硬，但比治疗前明显减轻，大便粘腻，解不尽感，未再服药。

1.3 针刺合木瓜煎、吴门验方并济饮案

胡某，女，56 岁。2019 年04 月17 日初诊。现病史：患者白天乏力，每天晚上将要入睡的时候感到胸闷憋气致醒，瞬间感到胸口疼，坐起来则上述症状好转，可再睡。左右脚掌交替出现抽筋。感觉左侧头部有根筋疼至项部。刻诊：脉沉无力，舌苔白厚，边有齿痕。既往史：“围绝经期综合征”史。治疗：针刺右侧内关穴一疗程7 次，每日1 次。针刺方法：以30mm 针直刺患者右侧内关穴3 次，每次进针深度25mm，捻转提插以得气为度，每次留针1-3小时。

2019 年04 月23 日二诊：患者首次针刺后胸闷憋气、胸口疼即消失。后又针刺4 次，每天一次，每次留针2 小时。首诊时身体其他不适未减轻，多梦，脉沉无力，舌苔白厚，边有齿痕。大便1-2 日一次。处方：

百 合30g 熟 地60g 炒栀子9g 淡豆豉9g郁 金30g 合欢皮30g 浮小麦60g 炙甘草3g大 枣10g 生牡蛎30g 木 瓜10g 炙仙灵脾30g木 香3g 酒大黄（后下）3g 清半夏10g枳 实15g

5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一日3 次，饭后半小时服用。

2019 年04 月30 日三诊：患者服药后身体不适未减轻，脉右沉无力，左弦，沉取无力。予木瓜煎、吴门验方并济饮加野葛根、当归、川芎。处方：

野葛根30g 当 归9g 川 芎9g 木 瓜10g吴茱萸（烫洗）6g 生 姜15g 百 合30g熟 地60g 炒栀子9g 淡豆豉9g 郁 金30g合欢皮30g 浮小麦60g 炙甘草6g 大 枣15g生牡蛎30g 炙仙灵脾30g

10 付，水煎服，每日一副，一日3 次，饭后半小时服用。

患者药后诸证消失，未再服药。2 月后随访，偶有胸闷，脚抽筋，可自行好转。

2.讨论：

2.1 传统医学对绝经综合征的认识

中医最早的认识来自《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2]。”女子七七49 岁之后，生殖周期结束，生命进入厥阴。此时，肾精亏虚，天癸竭，就是雌孕激素水平的下降，导致地道不通，阴道子宫的萎缩就是“形坏”。此时，天门开，地道闭。

《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并治》：“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默，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而身形如和，其脉微数。”

《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甘麦大枣汤主之。”

这两段条文的描述很类似绝经期女性出现的精神神经表现，和现代医学对绝经期综合征的认识不谋而合。青春期和绝经期为出现精神和躯体痛苦的2 个高峰，绝经期妇女精神神经症状的发生率高[3]。按照《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描述的生命节律，青春期就是少阳，绝经期就是厥阴。少阳厥阴主情志，从女性生命周期的少阳和厥阴阶段可以看出，这两个阶段容易出现情志问题。

绝经综合征所伴有的精神神经症状具有多系统性、复杂性、躯体化障碍性特点。这种精神神经问题是患者真切感到痛苦的，也是亟需解决的。心理疏导治疗能帮助患者认识自己的发病原因，对消除焦虑、恐惧有一定的帮助，但对患者身体不适的缓解作用有限，仍然需要结合其他疗法。

2.2 针刺内关穴改善绝经期精神神经症的作用机制

“心胸内关谋”是古代医家对内关穴临床实践的精辟概括。刘立功等运用计算机对93种古医籍中有关心包经及其腧穴的主治内容进行检索，再对其内容归纳整理，发现：内关穴，检索文献条数236，总症次579，常用功效及其症次：健脾和胃67、宽胸利膈62、调腹散积61、宁心55、安神49、疏胁利胆26、治气24、补虚24、清热21、疏理上肢18[4]。一穴而治多个躯体不适症状，我们也可以看成古代医家在描述治疗一种神经症表现，内关穴具有治疗神经症的作用。

“形态学研究表明，内关穴的传入神经元主要为C6-T1，在C7-8节段的分布密度最大，并与心脏的传入纤维呈重合关系。这种解剖学的联系必然构成“相关”（而不仅仅是效应）的重要结构基础。

体表刺激引起的神经反射在脊髓的短反射之外，还存在一个对心血管起作用由脊髓上机制参与的长反射通路。针刺内关穴可以通过该长反射通路实现中枢交感神经的抑制效应。反复低频刺激肌肉中的Ⅲ类传入纤维常引起交感神经抑制效应[5]。”

绝经综合征患者表现为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的失调。针刺内关穴得气后留针1-3 小时，长时间的留针类似于低频刺激，这样的低频刺激激活大脑调节中枢长反射通路，发挥抑制交感神经兴奋性作用，最终调节了整个神经反射的环路趋于稳定。

临床实践发现，内关穴单穴针刺对改善绝经期精神神经症有效，不需要配合其它穴位，这和古代医家的记载相符，或许和内关穴的神经调节机制相关。

2.3 从现代中药药理认识治疗绝经综合征的吴门验方并济饮

吴雄志教授在治疗绝经期综合征的吴门验方并济饮中讲到：“百合地黄汤，百合强天门，地黄填地户；甘麦大枣汤补脾安神，浮小麦还可以敛汗；栀子豉汤，治疗绝经期女性的‘心中懊恼，反复颠倒’，栀子清阳明热，镇静；淡豆豉清热除烦，含有的大豆异黄酮是植物雌激素，可以补充雌激素。此三方均治疗情志病。仙灵脾，就是合上二仙汤（组成：仙茅、仙灵脾、巴戟天、当归、黄柏、知母 ），仙灵脾补肾填精，促进雄激素的分泌，进而促进骨代谢和钙合成，也促进雌激素的分泌；木瓜，来自《妇人大全良方·卷十四》木瓜煎（组成：吴茱萸、木瓜、生姜），木瓜和淡豆豉均含有植物雌激素，镇静、缓解血钙降低造成的肌肉痉挛，促进钙沉积，治疗雌激素低造成的骨质疏松，类似于现代医学的激素补充治疗；生牡蛎来自桂枝加龙骨牡蛎汤，潜阳，补钙，并治疗潮热汗出，类似于现代医学的补钙疗法。合欢皮、郁金疏肝解郁，治疗精神神经症状。

绝经综合征虽潮热汗出，但兼有阳虚。熟地、仙灵脾，一补肾阴，一补肾阳，阴阳并进。浮小麦出表，熟地入里；熟地阴柔，仙灵脾阳刚，以柔克刚，运柔成刚；豆豉宣发，烦者闭也，需宣之；牡蛎潜降，潮者升也，需降之。百合治上，强天门；熟地治下，填地户。”防己地黄汤出自《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篇》，“治病如狂状，妄行，独语不休，无寒热，其脉浮”，吴雄志教授在《重订伤寒杂病论》讲到，此方治疗太少两感神志病，表现为神志兴奋性高，失眠[6]。在绝经综合征中有应用的机会，尤其是伴随睡眠障碍的患者。

2.4 传统医学治疗绝经综合征的优势

植物雌激素被人体吸收后具有双向调节作用，即体内雌激素水平较低时有拟雌激素作用；体内雌激素水平较高时有抗雌激素作用[7]。

2.5 对绝经综合征的思考

女性绝经之后生命周期进入厥阴，之后很长一段时期内出现的失眠、精神神经症状，是和患者激素水平的下降，“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有相关性的，因此治疗此类疾病要从厥阴经考虑选方用药，吴门验方并济饮、木瓜煎等仍有应用的机会。

综上所述，传统的针刺治疗配合中药内服对缓解甚至消除绝经综合征患者的精神神经症状有优势。如果说西医通过激素补充疗法治形，镇静抗焦虑抗抑郁药和心理疏导治神，中医的针刺和中药治疗同样体现形神同调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