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与人类历史叙述的暗合与印证——《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启示

桑大鹏， 唐 萌， 胡 倩

(三峡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湖北 宜昌 443002)

有一部佛经叙述“释迦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成为禅宗法脉的经典源头，此即《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本经不仅详叙拈花公案，而且圆满阐述第一义谛(如来藏)，更复与人类有关早期历史的叙述高度吻合，成为佐证人类历史与传说的有力证据。教内外也有众多学人质疑此经真伪，但多从事相上判定本经为宋人伪造；众说纷纭，不过无人能对经典义理之圆满性发生异议，疑者大多效法胡适走考证一途，忘了世尊的“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殊不足道。

一、《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文献梳理与真伪辨析

本经《大正藏》《龙藏》《赵城金藏》《绩砂臧》《中华大藏经》等均不收录。1912年，京都藏经书院刊行的《万续藏》中收录此经，此经才应缘得以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收入于《万续臧》第87册，《新篡续藏经》第01 册 No. 0027之中。同年，有中国人旅日时取回。中国古代佛学典籍有《人天眼目·卷五》《宗门杂录》《佛祖统纪·卷五》《释氏稽古略·卷四》提到过此经之经名，但都不见全貌。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也以疑问语气提及此经。《六祖坛经》慧能祖师叙述禅宗法脉，起自拈花之事，余不多及。此后，如《五灯会元》等各种灯录、语录、法流记纷纷转引，多至释迦付嘱之语而止。

此经有一卷本和二卷本，一卷本共七品，二卷本共二十四品，都无译者、无汉译年代。最引人注目的王安石与慧泉禅师的对话：“王荆公(王安石)问佛慧泉禅师云：‘禅家所谓世尊拈花，出在何典？’泉云：‘藏经亦不载。’公曰：‘余顷在翰苑，偶见《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三卷，因阅之，经文所载甚详。梵王至灵山，以金色波罗花献佛，舍身为床座，请佛为众生说法。世尊登座，拈花示众，人天百万，悉皆罔措。独有金色头陀，破颜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分付摩诃大迦叶。’”[1]

因这次对话，《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后文简称《决疑经》)才为人所知，但也有人因此经所述人类史高度接近中国历史真实，质疑此经是精通中国历史与传说的宋人所伪造。今有出家人普明大和尚据理反驳，他举证事实上唐五代时期“拈花”公案就已为人所知：

唐《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中，记载黄檗禅师(？-850)在开示禅法时，曾有“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之句。这可能是现有资料最早能见到的有关“世尊拈花”之语句。其后，宋宗镜禅师，即永明延寿禅师(904—975)，在《销释金刚经科仪》中有：“庄严净土，锦上添花，徒劳任算沙。燃灯昔日，授记无差。因风吹火，末后拈花，谁人会得，迦叶便笑他！”又作四偈：“庄严生净土，金粟眼中沙；初生全泄漏，末后又拈花。”这足以说明“世尊拈花”公案，五代以前就有传闻，永明延寿的禅偈，也是对拈花公案的意趣作了最好的诠释。往后，宋节度使李遵勖于天圣七年(1029)，献所撰《广灯录》三十卷于宋仁宗，仁宗赐“天圣”二字并序，故名《天圣广灯录》。据《广灯录·第一祖摩诃迦叶尊者》记载：“如来在灵山说法，诸天献华，世尊持华示众，迦叶微笑。世尊告众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流布将来，勿令断绝。’仍以金缕僧伽梨衣付迦叶，以俟慈氏。”这是目前《灯录》中，最早明确记载“世尊拈花”的公案，比王安石问佛慧泉禅师“禅家所谓世尊拈花，出在何典”的时间，提前了半个世纪。[2]

其实，佛早已预言了此经的命运。因为此经过于真实，透辟而妙圆，直指人心，引领众生直趋佛果，天魔不乐，多设障难，故此经命运与《楞严经》类似。一卷本《决疑经·降魔品第六》载：“此经是最上成佛直路，依是经者，无不成佛。是故天魔，常作障难。有四种魔，大障弘通。一者‘天魔’，作障魔。二者‘外魔’。三者‘他魔’，外道邪见魔。四者‘自魔’。有如是障，诚是难行，真是难治。虽至世间，弘通之时横遮，不至其弘通时。或托于人，告‘此经非七佛说’，或付天子、国王、三公，令欲不弘此经于国……悲哉此经，为魔被遮，不广于弘通流布。我以佛眼，见此难治。唯不依经文字章句，以此经理，传于心心，广令世间，弘通流布。”

佛预言了魔障此经的种种可能，并决定了此经的流布方式：“以心传心。”“释迦拈花，迦叶微笑”就是首次以心传心之实验，迦叶通过了考验，释迦才将袈裟钵盂传于迦叶，以待慈氏。佛经不能以文献考据的方式判定真伪，只能以释迦所定“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判断之，故释迦“传于心心”的方式其实高明，这决定了禅宗千余年“以心印心、衣钵相传”的根本传承方式，直至六祖。因此，《决疑经》不仅是真经，而且是禅宗法脉传承的根本依据。

二、《决疑经·序品第一》关涉到的华夏历史叙述

很多读者已注意到：《决疑经》开篇叙述极为惊人，其表述与中国乃至于人类历史惊人一致，而其高明的空间观却是对当时人类空间观的矫正，精准呼应着现代科学宇宙观。

《决疑经·序品第一》：尔时世尊，从多宝佛，入塔下，大众围绕，飞行东方。百千里程，有一国土，名“大七宝震旦”。其国中央，有一高山，名“五宝台”，文殊师利，常在说法。至于此山，告大众言：“昔于此国，观世音菩萨，化作三禅初梵王，化人间故，没梵宫殿，下生王宫，大德龙身，说示天理、五行气变、作吉凶法。地没还天，作春天主；观世音菩萨，化作初禅二大梵王，化人间故，没天宫殿，下生王宫，火德牛头，说示地利、百药医毒、助人间气。地没还天，作夏天主；观世音菩萨，化作帝释，化人间故，没天宫，下生王宫，土德人质，说示人伦、心法大道、身法五伦。地没还天，作土用主。是三王者，成强三才，说人性德，依俗说法，示第一义。皆是观音大悲应化，故此国观音有缘。”

经文的叙述透露出丰富的历史人文信息，笔者整理如下：

第一，佛从多宝佛塔下率领大众向东方飞行，“多宝佛”之称，暗示这是在讲完《法华经》之后的事，是第三转法论中的内容，其中义理涉及唯识论，即如来藏第一义谛，正好彼此印证。“向东飞行”隐喻佛法东渐，将要化行中国，也为历史事实所验证。“震旦”是古来周边国家特别是中东、天竺一带对中国的称呼，是“china”之音译，其词根为“qin”,即“秦”，秦国历来地处西北，从周天子分封到始皇统一，七百余年的泱泱大国，严威广被，震灼煌煌，秦国的印象牢牢扎进周边民族的心中，人人都用“qin”呼称中华帝国，渐渐演变成“china”，中国以此得“震旦”、“支那”之名。“五宝山”即五台山，从经中叙述可知此地作为文殊师利道场在中国历史的传说时代即已开始，由来已久，与《华严经》的清凉山叙述相佐证。

第二，接下来叙述观世音菩萨三次以天王身份化现人王教化中国，这三次人王的化现都与中国历史互证。第一次以三禅遍净天大梵王的身份化现为龙身形象的身份向中国人教以天文地理、八卦五行、吉凶之术，死后被百姓奉祀为代表“木”之生长繁荣的春天之主，居于东方，尊为“青帝”，开中华文明之先河。这不正是中华历史传说中七千年以前的“伏羲氏”，即“太皞(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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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伏曦氏，中国古代各家各派典籍中多有记载，由于年代久远，史迹不明，其记载多云传说，不过传说也意味着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史籍记载：

太皞庖牺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作三十五弦之瑟，木德王，注春令。[3]

此中记载伏曦氏的姓氏为风姓，大约是从一团混沌的气旋而得姓，在佛法语境中，“风”是如来藏四种大种姓自性之一，有“握持”、“使成长”、“摧灭”等义，就“使成长”而言，其义通向华夏文化语境中的“风教”(《周易·巽卦》)，隐喻伏羲以文明手段教化华夏民族；母华胥夫人履大人迹于雷泽出生伏羲，“雷泽”，雷击地面所成的坑洼，隐喻伏羲之生关联着雷暴。雷，在八卦中属“震”卦，卦象为龙，这也意味着伏羲创八卦是以其本性为基础；蛇首人身之“蛇”为龙的原型，中国人自古认为蛇为龙种之一；“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表明伏羲正式创造文字符号以表意，奠定了文明的基础；“作三十五弦之瑟”表明伏羲的音乐造诣；“木德王，注春令”意味伏羲被后人理解为代表春天草木的繁荣生长，故被推为“青帝”。

伏曦氏出世，对中国乃至人类的文明贡献绝不仅仅是如上之类，有史籍记载更详细：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4]

此文具体表述伏羲法天象地创制八卦，将天地人鬼纳入八卦的演算之中，成为中国哲学的始源，至今仍然对人类思想有着巨大的启示意义。

第三，第二次，观世音菩萨以二禅天光音天天主的身份降生人间，牛头人身，“说示地利、百药医毒、助人间气。地没还天，作夏天主”。此段经文与中国有关六千年前神农氏的传说对应：

炎帝神农氏，姜姓。母曰女登，有娲氏之女，少典妃，感神龙而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因以为姓，火德王，故曰炎帝，以火名官。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用，以教万人。始教耕，故号神农氏。于是作蜡祭，以赭鞭鞭草木，始尝百草，始有医药。又作五弦之瑟。教人日中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遂重八卦为六十四爻。初都陈，后居曲阜。[3]

此段文字叙述了神龙氏的姓氏、出生、形象(关于神龙氏牛首人身的形象已在民众心中定型，这可从炎帝人身牛头的塑像中看出)、本性功德(火德王)，他是农耕、医药、祭祀、商业之祖，又丰富和发展了伏曦氏的八卦，死后被尊为“赤帝”，居南方，表夏天。表明佛经叙述与中国相关传说的印证。

第四，第三次，观世音菩萨以帝释天释提桓因身份降生人间，“说示人伦、心法大道、身法五伦。地没还天，作土用主”。此与传说五千年之前的“轩辕黄帝”相呼应。

史载：黄帝者，姓公孙，名曰轩辕……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旁罗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劳勤心力耳目，节用水火材物。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5]

《史记》详叙黄帝功德：神农氏后代不能抚诸侯，故黄帝起而征伐不顺；劳心劳力，节材用物以济百姓衣食之需(“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时播百谷草木”)；思天地纲纪以立人伦(“顺天地之纪，旁罗日月星辰水波”)；发挥八卦以通鬼神(“幽明之占”)；复教以对生死的领悟与思考(“死生之说，存亡之难”)，其死生之说大约奠定了道家的早期思想，是老庄思想的源头，此从庄子的阐述中多引黄帝修行可见一斑。如此可知，轩辕帝治世不仅传承了伏羲神龙，而且全面奠定了中华文明的人文基础，死后被尊为有土德之瑞的黄帝，居大地中央。此又与佛经叙述相佐证。

第五，经中叙述“是三王者，成强三才，说人性德，依俗说法，示第一义”，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表明观世音菩萨三次化作人王教化华夏民族时，曾宣讲过佛法，而且是最高最上之佛法——第一义如来藏阿赖耶识，但随着时世的推移，领悟第一义愈益艰难，人们只能保留对第一义的最初记忆，后世太极图阴阳鱼的合抱状态大约就是道家对如来藏的感悟图式，道家将如来藏被意根(第七识末那识)绑架而感生万物的意义形象化、图式化为阴阳鱼合抱的太极图，创立了“道”的学说，如来藏成为具有“创生性”的“道”，道成为如来藏的“虚影”、“第二月”，并进一步繁衍出八卦、六十四卦，占察万物，有关如来藏的形而上领悟演化为阴阳之思与八卦演算。但以道的虚影显示的如来藏仍然给道家精英留下了深刻印象，如庄子就对此有深刻的认识：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狶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6]

此中庄子描述了道的神圣性与大能，以及得道者不可思议的事功，其实都是对如来藏性能的遥远记忆，加上前文对死生之说——轮回的理解，都被道家化入太极图的表示之中。太极图作为道家关于如来藏的最初记忆，其阴阳鱼合抱大约描述了末那识意根与阿赖耶识的捆绑状态，以此为核心构建了道家思想体系，成为我们接受并理解东汉以来之佛法的“前见”与基础。

中国自古有关于“三皇五帝(三皇：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黄帝；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传说，龙山文化遗址的考古与发掘为此传说提供了大量实据，可见传说并非虚拟。在周公、孔子的语意中，这是华夏历史的黄金时代，以笔者理解，所谓黄金时代大约非指此时物质生活有多丰富，而是指这一时代人们遵制度、识人伦、创八卦、通鬼神、法天象地、仁爱顺道，真正有了文明气象，提出了哲学的诸多原创性命题并给出自己的思考与答案，奠定了后世的人文基础，是精神含量最大的时代，因此反复被儒道两家的圣人追怀。而发生于遥远印度的《决疑经》却与此相佐证，不能不使人惊奇。

三、《决疑经》关涉到的人类历史与科学之思

《决疑经·序品第一》：尔时世尊，从座而起，为三王及大众等，亦行东方，万里海上。海中有国，名“大日发”。东西南北，海中有国，是眷属国。世尊至于此国海边，告大众言：“往昔劫初，观世音菩萨，化作色界第十梵王。告初梵王：‘汝下空中，欲界天界，及下造地造’，观世音菩萨，化初梵王，奉其四禅大梵王，敕王及妃供下，下空中，次第造天、下造大地。最后造斯国，及眷属海中国、山河草木。有一天女，名妙辨财，是亦观世音菩萨，无量劫来以女像，作大福田，来为王女。即成日轮及月光轮，主四天下。眷属无量，住此国中，或主或伴。是故其国，观音有缘。末法世中，我法流布，余佛缘灭，唯存观音，化益永世”。说是语已，天女出现。顶礼佛足，而白佛言：“世尊，如今佛说如是”。尔时世尊，从座而起，为天女及诸大众等，亦行东方。于其海中，有诸国土，此国众生，质近畜生。虽我正法渐渐流布，难有悟入，但作结缘，为成佛缘。尔时世尊，为诸大众，还至本处，灵鹫山顶。敷座而坐，告诸大众：“我不久当般涅盘，诸大众意，有欲问法，自恣为问”。时诸大众，默然而坐，一切无声。

第一，经文讲述世尊第二次率大众向东飞行，经“大日发”之国,往昔观世音菩萨曾化作色界福生天梵王，命初禅大梵天王造出欲界六天，又奉色究竟天大梵王摩醯首罗之命命下界天王各造下层天国，最后造好“大日发”国及其周边海岛(附属国)与花草树木。此节叙述与《圣经·创世纪》的部分内容互相印证，但又与“上帝创世”的传说多有不同，估计会引生两类心态：一者部分佛教徒反对神创论；二者基督徒会因创世说而欢欣鼓舞，以为找到了佛经佐证，其实都在为局部事实而喜怒。“大日发”—摩诃日发—America—美洲，大日发大约是美洲的音译[7]，预示佛法将进一步东渐传到美洲，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净土宗、禅宗已在美国、加拿大等国传播开来，验证了这一预言。

经中创世之说表面上看起来与佛经相矛盾，这也正是部分拘虚学者认为此经是伪经的原因之一。然而须知：此创世非彼创世。八地菩萨即已相土自在，要造世并不难，但菩萨并不轻用，不然将众生心性引向事功一面，则如来藏的证悟怎么办?因此菩萨显然要避免走向偏废一路。

一个重要的信息是：经中表明是“往昔劫初”，即世界经过“空劫”之后将要走向“成劫”的当口，菩萨命天神把人神共业将要形成的依报(环境)使显露出来。换言之，并不是菩萨或天神创造了世界，而只是“使之显露”，即便如此，那也是众生共业流露出来的“缘”已经到了将要历经成、住、坏、空的宇宙演化历程，故使相关依报适时“显露”。如果说有某一位大神独立创造了宇宙，此“神创论”以及“独创论”都找不到相应的经文依据。《圣经》中上帝除创造天地日月之外，还创造了“人”，但此经却并无创人的信息，故《决疑经》之创世非《圣经》之创世；《圣经》中上帝动辄以“我们”自指，说明他不是独自活动着，而是一个天神群体，这倒与经文的叙述互证，故上帝之“独创论”尤其不能成立。如此，支持或反对“神创论”的学者都可以休矣。

第二，经中叙述妙辩财天女主四天下。这一妙辩才天女究为何人？有网友考证此天女是美国自由女神的原型[9]，笔者认为此说比较牵强，毕竟美国是由十七世纪的英移民汇聚而形成于十八世纪的国度，自由女神所代表的自由精神与美国自由、独立、分权理念相呼应，是一种现代理念，但劫初人类怎会有现代理念？故此说颇不合理。笔者猜想大约与美洲早期的印第安文明有关，早期印第安应该也处于母系社会，首领宜为女性；又妙辩才以日轮主天下，与印第安人崇拜太阳神的信仰互证。当然这也只是猜想，尚无文献作确切证明。不过这也足证此经是真经：中国古人不可能知道美洲大陆的相关历史事件，则“伪经”之说如何成立？

第三，世尊率大众继续东行，经海中国土，其国众生“质近畜生”，虽有佛法而难以悟入，仅结佛缘。此段叙述世尊的第三次东行，所经海上之国大约是大西洋与印度洋之间的非洲大陆，远古时代的黑非洲，人民出于“万物有灵论”信仰，多处于原始自然崇拜的宗教之中，野蛮而恐怖，黑巫术四处盛行，具备文明前夜的蒙昧愚黯，故“质近畜生”，当然不能领悟高超的佛法。佛对黑非洲的描述使我们看到了这块土地当时的文明状况，进一步表明此经之真实性不容怀疑。

第四，“尔时世尊，为诸大众，还至本处，灵鹫山顶”。此有两种解释，其一：佛率大众经过四次东行，回到了原地，透露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地球是圆的！只有围绕球体向同一方向运动，才能回到原点，这是佛法极为明确的宇宙观。《圣经》虽叙述上帝创世，但并没有明确表明“地球是圆形”的观念；中国自古是“天圆地方”之说，与实情相去更远，表明佛经的叙述高度吻合于现代科学的观察。其二，佛与大众一直使用神通力飞行。对于神通力而言，空间的转换都不是问题，佛有可能率大众原路返回，那么这就无法推证“地球是圆的”观念，此经本意不在于预示科学未来的发展，这也与佛一力强调“摆脱烦恼、超越轮回”的旨趣完全一致。

四、禅宗的经典依据与最初公案

《决疑经·拈华品第二》：尔时，娑婆世界主大梵王，名曰“方广”，以三千大千世界成就之根、妙法莲金光明大婆罗华，捧之上佛。退以作礼，而白佛言：“世尊。今佛已成正觉。五十年来，种种说法，种种教示，化度一切机类众生。若有未说最上大法，为我及末世行菩萨人，欲行佛道凡夫众生，布演宣说”。作是言已，舍身成座，庄严天衣，令坐如来……尔时如来，坐此宝座，受此莲华，无说无言，但拈莲华。入大会中，八万四千人天，时大众皆止默然。于时，长老摩诃迦叶，见佛拈华示众佛事，即今廓然，破颜微笑。佛即告言：“是也。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总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义谛。今方付属摩诃迦叶”。言已默然……佛告大梵王言：“我先已说，为既说之。为舍利弗谓‘不可以言宣’是也。时舍利弗，面会此法，即得当成‘华光佛’记。”“亦复龙女，以一宝珠，无句上之。龙女以一宝珠，无句上之。如来又也速受宝珠，无句受之。龙女又依此佛心道，即得成佛，亦复是也”。

第一，经文叙述了禅宗“以心传心”的最初情景。色究竟天天主摩醯首罗名“方广”者为世尊敷座并献上金莲花，请世尊说法。“五十年”，说明世尊已过阐述法华涅槃的最后八年，前后算来四十九年，正好五十个年头，将要入灭。梵王怀疑世尊还有未说之法，故请世尊最后开示，其实世尊已在第三转法论中将最深最圆满的如来藏(又名阿赖耶识)真理用语言表述完美，而梵王不悟，这次准备用符号手段(拈花)再作表示。这种拈花示现、龙女献宝、舍利弗言下顿悟都是禅宗的最初公案，表明如来藏真理只可意会、不可言诠、全在顿悟的品质，是中国唐宋以来如《五灯会元》《景德传灯录》等灯录、语录等所记公案的源头。

第二，释迦拈花，迦叶微笑，具体表现了迦叶顿悟如来藏的美妙体验。迦叶在燃灯佛时即已顿悟如来藏，之后以声闻身份行菩萨之道，“内秘菩萨行，外现声闻身”，今以声闻身份参预释迦法会，与释迦一同表演顿悟之事。如来藏一方面含有地(坚凝性)、水(润湿性)、火(烧燃性、温度)、风(流动性)四种“大种性自性”，是生成物质世界的四种基本要素；一方面又具有空性，“空”是如来藏唯一的“有”，是如来藏最高最大最本质的特征，四种大种姓自性也含藏于空性之中，如来藏因空性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来不去，随缘不变而不变随缘，感应众生第七识意根的我执我所执而流注染净种子，生出生命与世界。因如来藏四种大种姓自性而能够出生众生与世界的物质形态，又因“空”的否定性而摧灭万物，使万物呈现为刹那生灭之暂有的“幻影”，故万物幻生幻灭，只有空性始终如一。万物之生都是“缘生”，当条件因缘具备时，如来藏就流注相应种子，使成所成之事：释迦拈花，迦叶以眼根触此花，根尘(花)相触，如来藏流注了别此尘之识，其实花与眼根都是如来藏大种姓自性所成，而“识”之种子也从如来藏流注，根、尘相触而建立如来藏流注“识”的“缘”，“识”适时显现，三者如“交芦”，彼此依托而搭建起来，没有任何独立的自体性，万物无不如此，本质是空性，因此迦叶观花不过是“自心取自心”。整个过程体现了一种如来藏空性，一拈一睹既表现了“尘”的暂有——万物的幻有形态；又表明万物之幻形乃至于“识知”的发生都不过是“空性”的自身示现，迦叶悟此空性玄旨，故展颜微笑，释迦乃将衣钵传于迦叶，以待慈氏。

“释迦拈花，迦叶微笑”这个典故是禅宗“以心传心”之最初的经典依据，往后在禅宗历史中代代相传，这个典故与同《法华经》之龙女献宝的故事具有一致的模式，成为禅宗最初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