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与冷战初期美国对外心理战

史澎海, 彭凤玲

(长安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西安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The United States National Student Association，简称USNSA)成立于1946年，是一个在美国极具影响的非政府组织，其宗旨是将美国全国各地的学生组织联合起来，共同参与政府赋予的使命，同时积极开展与世界各国学生组织的合作与交流。冷战期间，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对外心理战中与政府建立了紧密的合作关系，参与了政府对外国学生的一系列心理战行动，为美国赢得冷战胜利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正是由于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等非政府组织不断提升的影响力以及发挥的重要作用，国内外学术界非常重视对非政府组织的研究。国外学术界对非政府组织的研究起步较早，代表性成果有2003年耶尔·里奇曼出版的《文化交流与冷战：掀开铁幕》一书，论述了1958—1988年间美苏双方文化交流的历史，其中涉及到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参与美苏文化交流的内容。[1]国内学术界对美国非政府组织的研究相对较晚，取得的成果相对较少，代表性的成果有白建才教授2016年发表的《美国民间的冷战斗士：亨利·迈耶斯及其冷战委员会》一文，表明美国不少民间人士和非政府组织并非冷战的旁观者或被动参与者，而是主动参与者、积极推动者和有力支持者，在动员本国民众、争夺敌国民众心灵等方面发挥了政府无法发挥的作用，最终加速了冷战的结束。[2]然而，国内外学术界对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参与美国政府对外心理战问题进行专题研究的成果偏少。

本文依据胡佛研究所档案馆档案以及西方学术界最新研究成果对冷战初期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通过实施一系列心理战项目开展对外心理战行动进行专题研究，以揭示冷战初期这一学生组织积极参与美国政府对外心理战行动的历史事实，同时对其实施的一系列心理战项目取得的效果进行尝试性评价。

一、 冷战的爆发及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的确立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去，美苏两国就因诸多因素逐步由战时同盟走向对抗，继而演化为一场持续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为了在冷战中占据主导地位，全面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的扩张和渗透，美国从杜鲁门政府开始就积极寻求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心理战因在打败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国中的卓越表现成为美国冷战决策者热衷的一种选择，而非政府组织也获得了与美国政府合作的契机，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从1947年11月起，杜鲁门政府先后出台了包括《国家安全委员会关于协调对外情报措施的报告》的NSC4号文件和附件为《给中央情报局局长希伦科特的指令草案》的NSC4/A号文件[3]、《史密斯—蒙特法案》[4]17-19、《国家安全委员会对特别项目署的指令》的NSC10/2号文件[5]、《对外信息项目和心理战计划》的NSC59/1号文件[6]在内的一系列对外心理战政策文件和法案，为冷战初期美国对外心理战行动明确了政策、行动路线和法律保障，从而确立了冷战初期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的基本框架。1950年4月14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出台了名为《美国国家安全目标和计划》的NSC68号文件，这份被一些史学家称之为“美国全球冷战蓝图”的文件，其战略目标是，利用国家的一切资源和力量、采用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来遏制苏联共产主义在全球的扩张和渗透；暴露苏联提出的主张的虚假性和谬误；引发克里姆林宫的控制和影响力的收缩；培育苏联制度内的破坏种子，迫使克里姆林宫不得不修改其行为方式，使之逐步符合普遍存在的国际准则”[7]74,163，由此确立了冷战时期美国的大战略——“遏制战略”，而心理战略则是这一大战略体系中的重要战略之一。在实现心理战略目标中，以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为代表的学生组织成为美国冷战决策者依赖的主要非政府组织之一。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冷战决策者认为这是苏联共产主义对自由世界的公然挑衅以及对世界和平的践踏，美国国内关于苏联威胁的论调甚嚣尘上。为了应对朝鲜战争可能引发的连续不断的苏联共产主义的扩张和渗透，7月10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经过反复论证后出台了名为《国家心理战计划》的NSC74号文件。该文件归纳了NSC10/2号文件和NSC59/1号文件的主要内容，明确提出了美国对外心理战的整体计划，对美国未来的心理战目标、任务、主题以及开展心理战的国家和地区、心理战组织机构等进行了详尽的规划；阐述了美国对外心理战的理论和目标，明确了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心理战目标和行动路线，特别是对“苏东”国家、苏联卫星国、苏联控制区、盟国、盟国控制区、中立国家等提出了具体的心理战目标、主题、任务和行动路线。[8]该文件首先肯定了心理战在实现美国对外政策和战略目标中的重要作用，认为心理战是实现美国对外政策和战略目标的最有效武器之一，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目的是支持美国对外政治和经济政策和战略目标的顺利实现，并且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领导下最大限度地支持美国在世界各地的军事行动和准军事行动。

心理战略是美国大战略体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心理战略必须与美国大战略协调一致，并服从于大战略，但是大战略也应充分考虑到国家心理战的能力。由于美国对外心理战涉及范围广泛、任务繁重，因此有必要在国家层面统一心理战计划的策划制订、协调实施和评估工作。一旦全面战争爆发，美国心理战机构应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导下迅速制定心理战政策，协调美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心理战行动，同时与盟国心理战机构保持密切联系，以便能够统一行动，最大限度地支持盟国的军事行动。该文件同时明确了美国对外心理战的基本原则：采取一切与美国对外政策目标一致的任务和主题开展形式多样的心理战行动；通过实施的准确性、可靠性和客观性来确保美国对外心理战的可行性和有效性；保持尊严、真诚、信心和信念，恪守现实主义；在局势发生变化时能够及时调整和优化心理战的主题和任务，最大限度地确保美国对外心理战行动的有效性。从NSC74号文件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在冷战大背景下，这份文件根据美国遏制大战略提出的利用国家的一切资源和力量，采用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来遏制苏联共产主义的扩张和渗透的目标，确立了美国对外心理战的政策、目标、任务、主题以及实施手段。从这一文件的字里行间可以发现，美国从本国的利益出发将世界各国划分为敌对国家、盟国和中间地带国家等，并对这些国家和地区提出了不同的心理战目标、主题和任务。因此可以说，NSC74号文件的出台，标志着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的确立。[9]

为了在遏制大战略指导下最大限度地实现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目标，取得冷战斗争的主动并最终赢得冷战的胜利，美国杜鲁门政府和艾森豪威尔政府先后建立了“心理战略委员会”(PSB)、“行动协调委员会”(OCB)、“美国新闻署”(USIA)来策划、协调和评估美国对外心理战计划和项目。在杜鲁门政府和艾森豪威尔政府创建的对外心理战机制中，以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为代表的学生组织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冷战初期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和实施的一系列心理战项目充分证明了这一点。[10]

二、 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参与的对外心理战活动

在冷战大背景下，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美国政府的指导和支持下积极参与美国对外心理战，先后实施了一系列心理战项目。在实施这些心理战项目的过程中，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与美国政府各部门，特别是美国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建立了一定的合作关系，同时获得了这些部门的经费支持。

(一) 外国学生领袖项目

冷战爆发后，美国政府除了在政治、经济、军事领域加大对苏联的遏制外，还凭借其强大的软实力在意识形态领域与苏联展开了激烈的争夺，青年学生交流计划就是美国冷战决策者精心策划的旨在争夺全球青年学生心灵和思想的一种手段。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印度德里大学(Delhi University)发表讲话时指出：“我深信，如果世界各国的男女青年学生能够一起学习科学知识和从事科学研究，人类将从中获得很多益处。在共同学习和研究中，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能够共同关注和研究人类所面临的命运问题。在过去的数百年时间里，世界上的一些国家将他们的青年武装起来，让他们去参与因与邻国争端而引发的一系列战争，结果导致成千上万志存高远的青年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今天，让我们共同开展学生交换计划，增强学生之间的相互了解，共同为世界和平的伟大事业而不断努力。”[11]在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倡导下，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迅速行动起来，并于1956年初策划制订了“外国学生领袖项目”(Foreign Student Leader Program，简称FSLP)，因为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领导者认为，与世界各国进行的学生交换项目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增进世界各国学生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友谊”[12]。该项目的目的不仅仅是吸纳来自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学生来美国学习宗教、文化、政治、社会、经济、科技等领域的先进知识和技能，而是在目标国家和地区的学生中选拔领袖或者具有潜在领袖气质的青年才俊，资助他们前往选定的美国大学接受各种形式的培训，同时向他们灌输美国的民主自由思想和价值观，使他们逐渐成为美国民主自由思想和价值观的代言人，支持他们在返回本国后成为美国政府期望的心理宣传和街头政治活动的领袖人物。

产生这种缺陷一般都是因为混凝土的配合比达不到要求，或者灌注桩混凝土内部碎石、砂子、水泥发生分离而相关技术人员未能及时发现，最终在钻孔灌注桩内部产生空洞，严重的甚至会引起断桩。

外国学生领袖项目主要由5部分组成： (1) 转向研讨会。参加研讨会的各国学生领袖被要求于1956年8月初到达美国有关大学，如果需要参加英语培训，则需要提前来到美国。这些学生领袖参加一个为期两周的转向研讨班，意思就是通过研讨班形式多样的活动，使这些学生领袖逐步接受美国倡导的民主自由思想和价值观，在思想上实现转向，这样结业后才有资格申请参加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组织的全国学生代表大会。(2) 全国学生代表大会。转向研讨班结业的外国学生领袖提出申请后，经过严格审查和相关知识测试后才有资格参加全国学生代表大会。来自美国全国各地的包括外国学生领袖在内的近1 000名学生代表参加这一代表大会，共同探讨美国和世界各国学生组织的发展和活动问题。(3) 校园项目。参加完全国学生代表大会的外国学生领袖按照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安排前往美国各地的大学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期间可以参加所在大学的各种校园活动。(4) 冬季研讨会。从1957—1958学年开始，每年在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举办一次冬季研讨会，参加人员以外国学生领袖为主。(5) 项目总结大会。每年年底，在明尼苏达大学举办一次项目总结大会，总结和评估项目一年来取得的成果以及存在的问题，同时部署下一学年的工作。在项目总结大会上，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向结业的外国学生领袖颁发结业证书，同时要求他们提交一份有关返回本国后开展心理宣传工作的计划书。[13]

外国学生领袖项目的目的在于向外国青年学生领袖提供观察和了解美国民主制度、民主自由思想以及优越的社会生活条件的机会，使他们能够亲身体会到美国社会的民主自由，并在回国后能够在本国宣传美国的民主自由思想，使越来越多的本国学生接受这一思想，对美国逐渐产生好感和向往。该项目特别强调引导外国学生领袖参与各种校园活动和社会实践活动，通过这些活动，使这些学生领袖亲身感受到美国校园生活的真谛，更加全面地了解美国社会的优越性。正是基于这一理念，越来越多的外国学生在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支持和帮助下前往美国，亲身感受美国的民主社会制度与自己国家的社会制度之间的巨大差异，从而激发他们在返回国内后积极参与美国民主自由思想的宣传活动，并积极投身到国内的民主自由活动之中，最后成为美国在各国的代言人。据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统计，1956年有56名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领袖申请参加外国学生领袖项目，1957年有57名，1958年增加到150名，1959年增加到376名，1960年增加到500名，而外国学生领袖项目所需经费大部分由中央情报局提供。[14]

(二) 发展中国家学生项目

20世纪60年代，美苏冷战愈演愈烈，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成为了美苏争夺的焦点。为了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在发展中国家的扩张和渗透，美国肯尼迪政府推出了“和平队计划”(Peace Corps Program)。早在竞选总统期间，肯尼迪就来到密歇根大学校园，向等候在那里的近1万名学生发表讲话，号召美国学生组织积极参与遏制苏联共产主义在发展中国家扩张和渗透的行动。[15]在这一大背景下，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制订了“发展中国家学生项目”(A Foreign Student Program for the Developing Countries,简称FSPDC)。该项目的目的是资助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到美国各大学接受美国式的教育，让这些学生亲身感受美国民主制度的优越，从而使他们逐渐接受美国的民主自由思想和价值观，最终成为宣传美国民主自由思想和抵制苏联共产主义扩张和渗透的中流砥柱。[16]

为了有效实施发展中国家学生项目，美国肯尼迪政府给予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大力的支持，并于1961年9月通过了《富布莱特—海斯法案》(The Fulbright-Hays Act)。该法案授权美国国务院进一步扩大与发展中国家的教育交流，接受更多的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到美国各个大学接受教育。为此美国国务院与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建立了一定的合作关系，将国务院资助发展中国家学生的比例由10%提高到30%，然而国务院的举措立即引起了美国各方面的反对。负责教育与文化事务的美国国务院助理国务卿在一次讲话中列举了教育交流中存在的一些主要问题，其中特别强调了经费、发挥外国学生作用以及如何评估交流项目等问题。[17]在肯尼迪总统的协调下，美国政府各部门之间建立了协调与合作机制，特别是加大了对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制订的项目的支持力度。在美国政府各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对发展中国家的学生项目得以顺利实施，并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根据一份《大学与世界事务委员会》(The Committee on the University and World Affairs)的报告披露，为了使更多的发展中国家的学生能够前来美国学习，美国很多教育机构增设了针对外国学生的英语培训班，帮助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在短期内掌握英语，以便使他们能够听懂老师的课堂教学以及与其他学生进行日常交流。[18]到1965年，有58 000名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先后进入美国大学学习。他们在完成学业的同时，也接触到美国的民主自由思想，领略了美国民主制度以及开放的校园生活，使他们原来接受的本国传统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些学生甚至在完成学业后留在了美国工作，即使一些回国的学生也因受到美国民主自由思想的熏陶而逐渐对本国的传统文化和共产主义思想产生抵触情绪。根据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发布的一份项目评估报告，对发展中国家的学生项目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据此，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计划进一步扩大这一项目的实施范围，将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发展中国家的学生人数在1970年增加到10万人，同时计划将这一项目扩展到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更多发展中国家和地区。[19]

(三) 外国学生服务项目

外国学生服务项目(International Student Service Program，简称ISSP)是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与基督教青年会(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简称YMCA)联合策划制订的一个项目。为了有效实施这一项目，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与基督教青年会在纽约市的百老汇大街291号设立了总部，在旧金山、洛杉矶、西雅图和迈阿密等城市设立了分部。外国学生服务项目主要包括“接站项目”(Arrival Program)、“访问项目”(Visit Program)、“外国学生夏令营咨询项目”(International Camp Counselor Program)等。[20]

接站项目就是由总部或者分部选派一名学生代表前往外国学生可能到达的美国或者加拿大国际机场或者码头出口去迎接，从而确保到达的外国学生一路畅通。前往国际机场或者码头迎接的学生代表通常佩戴蓝白两色印着“外国学生顾问”字样的袖标，在接到到达的外国学生后，这些学生代表帮助这些外国学生在机场或者码头附近安排临时住处，向这些学生提出在美国国内旅游的计划建议，同时将本校的相关信息传递给这些外国学生，并解答这些外国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这一切服务不收取任何费用。如果计划到达美国或者加拿大的外国学生希望得到接站服务，他们就必须在他们到达前向外国学生服务项目总部或者分部提出申请，同时提供包括姓名、国籍、到达美国的目的地、资助单位或者个人、计划到达的机场或者码头、到达的具体日期、航班线路和航班号、达成的轮船航线和轮船号在内的信息。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驻各国的代表负责向那些希望得到该项目服务的外国学生邮寄或者直接发放信息单。

访问项目，顾名思义就是向那些在美国国内旅游的外国学生提供访问美国家庭的机会。访问项目的目的就是让这些外国学生能够深入美国家庭来亲身体验美国优越的家庭生活环境和良好的家庭教育氛围。在美国大学学习和接受培训的外国学生也可以根据他们校园外国学生顾问或者负责外国学生在美国国内旅游事务的官员的建议前往美国家庭进行访问。在与外国学生服务项目总部和分部合作中，美国各地的社区管理部门通常都非常欢迎外国学生前来本社区的家庭进行访问，并积极担任这些外国学生的向导和翻译。尽管外国学生服务项目的总部和分部欢迎外国学生积极申请参与这一项目，但是提出申请的外国学生必须获得外国学生顾问或者申请部门官员的同意，这些申请必须在启程前往美国前3个星期寄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访问项目使外国学生亲身感受到美国社会的民主自由以及美国家庭生活的优越，从而改变对美国的传统观念，逐渐对美国产生认同感和向心力。

外国学生夏令营咨询项目，是一个通过外国学生服务组织向那些愿意前往美国担当夏令营咨询员或者顾问的外国学生提供前往美国机会的项目。那些希望参与这一项目的在国外学习的学生和其他青年可以就近与负责机构取得联系。该负责机构的名称、地址以及办理程序可以从设在法国巴黎的“学生旅游管理委员会”(The Council on Student Travel)处查询。申请参加这一项目的人员自己承担前往美国的费用，但是由于他们的旅行是由学生旅游管理委员会负责安排的，因此费用一般都有较大的折扣。到达美国后的食宿、旅游和日常生活补贴由项目支出。项目结束时，这些担任咨询员和顾问的外国学生一般由项目方组织在美国进行一次旅游，作为对他们工作的一种回报。那些希望获得更多信息的外国学生可以直接给外国青年学生服务项目组写信。外国学生夏令营咨询项目给那些因缺乏经费而无法前往美国的外国学生提供各种机会，有幸得到机会的外国学生能够亲眼目睹美国社会制度的优越和民主自由社会真实面貌，从而在心理上对美国社会产生仰慕和向往。[21]

(四) 发动反苏、反共宣传战

1963年8月22—31日，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爱阿华州立大学举行了第七次代表大会，担任联合会主席的詹姆斯·爱德华兹(James Edwards)在大会开幕式的讲话中指出，“共产党国家每年花费5 000万美元进行宣传和其他活动，其目的是争夺全球青年学生的心灵和思想。在一些欠发达国家和地区，例如印度尼西亚，共产党国家在宣传中承诺给与印度尼西亚学生更多的资助，这些资助远远高于当地工人和农民的年收入”。这次大会吸引了750名来自美国各大学的代表以及36名来自21个自由国家的列席代表。此次代表大会的主题是“自由国家的责任”。爱德华兹明确指出，“我们必须采取切实有效的行动来遏制共产党在青年学生组织中的渗透，而学生组织自身完全有能力来完成这一使命”。为此，爱德华兹号召参加会议的美国国内外学生代表团结起来，共同发起反苏、反共宣传战。他强调：“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制订的外国学生项目是一个积极而有效的举措，其目的不仅仅是一个反苏、反共的项目。我们将努力帮助受到共产党控制的国家的学生建立起他们自己的学生组织并且通过亲身经历来领略民主自由思想的真谛。一些国家的学生对美国的民主自由思想缺乏充分的理解，为此，我们将通过学生交换项目将更多的外国学生吸引到美国，让他们亲眼目睹美国社会的各个方面，使他们认识到很多人对美国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22]

为了在学生中有效开展反苏、反共宣传活动，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制订了一系列外国学生项目来帮助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了解美国的社会制度和民主自由思想，建立与世界各国学生组织之间的友好关系，从而培养外国学生对美国的认同感和向心力，从而自觉形成反苏、反共的心理防线。为了更多地了解美国学生和外国学生对苏联和共产主义的态度，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定期组织论坛、散发各种问卷以了解国内外学生对苏联和共产主义的认识和态度，并在此基础上先后在法国、日本、埃及、英国、黎巴嫩、伊朗、以色列等国学生中组织开展了反苏、反共宣传活动。前来美国参加代表大会的法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主席雅克·巴兰德(Jacques Balland)在论坛上指出，“直到1949年，法国大学的学生组织几乎完全控制在共产党手中。此后，在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积极帮助下，我们的学生组织，除了巴黎两所大学的学生组织外，几乎都成功地摆脱了共产党的控制。苏联驻巴黎大使馆不断向法国学生提供前往苏联学习的全额奖学金，美国驻巴黎大使馆应当向法国学生提供更加优厚的奖学金以便能够吸引更多的法国学生前往美国大学学习”。来自日本早稻田大学经济学院的上田武(Takeshi Ueda)在论坛上指出，“由于日本目前面临严重的经济衰退，共产党提出的路线有时候听起来更加具有吸引力。大多数日本学生的立场倾向于中立，他们正在静观双方的争论。日本学生肩负的最大使命是为销毁原子武器而奋斗”。埃及开罗大学法律与经济学院的阿罕默德·埃尔·阿尔(Ahmed El Al)在论坛上指出，“在埃及学生中开展反苏反共的最有效方法是提高他们目前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多的在校学生遭受到营养不良症的折磨。学校的教材价格逐渐攀升，学校的宿舍十分紧张。我认为，埃及政府没有采取果断的手段来将共产党投进监狱，与此相反，埃及政府却对共产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同情和怜悯。如果美国政府能够帮助埃及学生解决面临的这些困难，埃及学生肯定会积极参与美国政府倡导的反苏反共活动”。英国爱丁堡大学艺术与法律学院的艾斯米·伯内特(Esme Burnett)在论坛上指出，“越来越多的苏格兰学生相信，与苏联进行双边贸易能够给大英帝国和苏格兰带来好处。然而，你们可能会认为，处于对民主政府和王室的忠诚，我们苏格兰学生不会掉入共产党意识形态的陷阱”。黎巴嫩贝鲁特大学的马龙·库赞(Maroun Kozan)在论坛上指出，“反苏反共不能通过暴力手段，而是需要通过向学生和民众表明共产主义可能带来的危险性。黎巴嫩的学生正在试图证明：“共产主义能够将普通人转变成国家任意驱使的工具，使这些人失去做人的基本尊严。我相信，只要我们致力于宣传民主自由思想，维护人的尊严和基本权利，共产党的阴谋就无法得逞。目前，我们国内的学生组织正在致力于这一光荣而艰巨的历史使命”。[23]

根据来自各国学生在论坛上反馈的情况，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策划制订了一系列对外宣传计划，印制了大量的反苏、反共传单、小册子和张贴画，拍摄了主题鲜明的反苏、反共宣传影视片，并根据对外宣传计划将这些宣传品在外国学生中广泛散发和连续放映。对那些参加完代表大会返回国内的外国学生代表以及完成学业回国的外国学生，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让他们随身携带大量的宣传品以便在回国后在本国的学生中散发，从而将反苏、反共宣传扩展到世界各地的学生中。[24]

除此之外，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还策划制订了“校园服务项目”(Campus Service Program)、“援助欧洲学生就业项目”(ASIS European Work Program)、“专业培训项目”(Professional Training Program)等心理战项目，使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能够亲身领略美国的民主自由以及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对他们的支持和关爱，从而在心理上对美国产生了亲近感和向心力，最终成为反苏、反共以及遏制苏联共产主义扩张和渗透的一股强大力量。

三、 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参与对外心理战的得与失

(一) 得

冷战初期，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美国政府冷战思维的引导下，积极参与政府旨在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扩张和渗透、争夺世界各国学生心灵和思想的心理战行动，取得了以下两方面的成效。

首先，有效地配合了美国政府的对外心理战行动。冷战爆发后，美国政府冷战决策者积极寻求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和力量来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在全球的扩张和渗透，心理战因其在二战中的卓越表现而成为美国冷战决策者热衷的一种战略，并且成为了美国遏制大战略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非政府组织成为了美国政府冷战决策者借以实现对外心理战略目标的一支重要力量。

为了有效实施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目标，美国从杜鲁门政府开始就建立了一系列政府机构来策划实施针对来自世界各国学生的计划和项目以争取他们的心灵和思想，从而实现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扩展和渗透的心理战略目标。但是由于美国国内的麦卡锡主义甚嚣尘上，加之美国民众对宣传的偏见，美国政府在与苏联集团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中处于下风。为了迅速扭转这一不利局面，美国从杜鲁门政府起就积极与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合作，并通过这一学生组织开展对外心理战行动。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政府各部门，特别是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的指导和资助下，先后策划实施了一系列针对外国学生的心理战项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欧洲以及广大的发展中国家，由于苏联的宣传对美国的形象造成了严重的消极影响，反美情绪在一些欧洲以及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此起彼伏。为了反击苏联对美国的恶意中伤，改善美国在欧洲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学生和民众心目中的形象，美国政府在对这些国家和地区开展公开心理战行动的同时，还资助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这些国家和地区开展形式多样的宣传活动，特别是通过外国学生领袖项目、发展中国家学生项目、校园服务项目以及在学生中发动反苏、反共宣传等，使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亲眼目睹和亲身体验了美国社会制度和优越，从而提升了美国的形象和影响力，使越来越多的前往美国学习的外国学生对美国产生了认同感和向心力，从而有效遏制了苏联共产主义在这些国家和地区青年学生中的渗透。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一系列心理战行动有效地推动了美国政府对外心理战略目标的实现，使美国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中的不利局面迅速得到扭转，为美国最终赢得冷战胜利奠定了基础。[25]

其次，有效地支持了美国对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争夺。在欧洲局势以一种冷和平的形式得到稳定后，美苏双方开始将争夺的焦点转移到了广大的中间地带国家和地区。由于这些国家和地区长期受到英法美等新老牌殖民主义国家的统治和掠夺，二战后掀起的民族解放运动使越来越多的中间地带的国家和地区摆脱了新老殖民主义的统治，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冷战的爆发，特别是苏联在这些国家和地区发起的和平宣传攻势，使越来越多的新独立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开始向苏联集团靠拢，逐步走上了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在这些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越来越多的青年学生开始接受共产主义思想以及一些进步主义思想，美国及其西方盟国因其推行的新殖民主义政策而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青年学生的反感。为了争夺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青年学生的心灵和思想，使他们接受西方的民主自由思想，美国从杜鲁门政府开始就积极与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合作来争夺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青年学生的心灵和思想。为了有效开展心理战行动，避免引发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青年学生的抵触情绪，美国政府与学生组织密切合作，通过实施一系列针对外国学生的心理战项目来资助大批的来自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前往美国大学学习以及在美国各地旅游，使这些学生亲身感受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优越，从而开始接受美国民主自由思想，逐渐对美国产生了亲近感和向心力，使美国在争夺广大的中间地带的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逐渐处于有利地位。[26]

(二) 失

尽管冷战初期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在对外心理战行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弥补了美国政府在对外心理战中的一些不足。但是，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并不是万能的，在开展对外国学生的心理战中也表现出了如下两方面的局限性。

一是，从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实施的一系列心理战项目来看，虽然多有成功，但也有一些项目的效果差强人意，没有收到美国政府冷战决策者预期的效果。受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宣传和资助来到美国的外国学生中，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全盘接受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领袖、美国大学课堂以及美国全国学生代表大会的宣传内容，有些学生不愿意放弃本国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而去接受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宣扬的美国式文化和价值观，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美国式文化对他们本国传统文化的渗透和入侵，是一种洗脑式的文化灌输。[27]29-46

二是，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实施的一系列心理战项目虽然一时取得了成功，但是从长远看，其效果终究是有限的。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实施的一系列心理战项目之所以能够获得一时的成功，主要是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指导和资助。但是，由于美国民众对美国政府推崇的文化和价值观的输出深感担忧和不满，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殖民主义文化扩张和渗透。在这一背景下，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实施的心理战项目所需要的经费就受到了制约，尽管美国中央情报局经过各种秘密途径不断资助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心理战项目，但是从整体来看，这无疑影响了这些心理战项目的实施范围和效果。[28]50

四、 结 语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去，美苏两国就因诸多原因从战时的盟国逐步走向了对抗，进而演变为一场持续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为了遏制所谓的苏联共产主义在全球的扩张和渗透，美国杜鲁门政府策划制定了遏制大战略，心理战略是这一大战略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战略。美国政府的心理战略目标是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力量在全球范围内遏制所谓苏联共产主义的扩张和渗透，不断提升美国在全球的影响力，逐步树立美国全球领导者的形象。为了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美国从杜鲁门政府起就先后出台了一系列心理战政策文件，确立了美国对外心理战略。在实现美国对外心理战略目标中，美国政府除了充分发挥政府部门的主导作用外，还积极发挥美国学生组织的作用。

以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为代表的学生组织在美国政府心理战略指导下，通过实施一系列心理战项目向“苏东”国家、欧洲国家以及广大的中间地带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发起了旨在争夺心灵和思想的心理战攻势。美国政府冷战决策者清楚地认识到，赢得了民众的心灵和思想，特别是赢得广大青年学生的心灵和思想，是赢得冷战胜利的先决条件。为此，美国从杜鲁门政府开始就大力支持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积极参与政府的对外心理战行动。在美国政府各部门，特别是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的大力支持，以及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积极运作下，越来越多的外国学生来到美国大学学习和在美国各地旅游，亲身感受了美国的民主制度和优越的生活条件。在与苏联争夺广大的中间地带的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更是积极参与其中，通过实施形式多样的心理战项目来配合政府的心理战行动。在美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心理战项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所谓苏联共产主义在广大的中间地带国家和地区的扩张和渗透，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赢得冷战的胜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并不是万能的，它参与实施的一些心理战项目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相反却对外国学生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造成一定的冲击，结果引发了一些国家政府和学生对美国全国学生联合会的这种文化输出和文化侵略的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