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国迪士尼动画在改编异域童话、民间传奇时,通过添加故事情节及配角,以此补充或反衬出主角的性格特征,塑造了追寻自我价值实现的女性形象。迪士尼动画《花木兰》(Mulan)改编自中国古代传奇故事,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战功卓著、功成身退等故事情节,与中国南北朝乐府诗《木兰诗》中的表述大体一致,但动画片增添了花木兰相亲、爱情等情节及守护神木须龙等配角,这使得动画电影的主题思想发生了变化。迪士尼动画以西方的表现方式,阐释个人英雄主义、女性意识、民主自由等美国文化精神。现以迪士尼动画《花木兰》为中心,与中国南北朝乐府诗《木兰诗》相比较,探讨花木兰的精神成长历程。
关键词:迪士尼动画;花木兰;形象
一、 质疑自我
动画片《花木兰》开始部分,花木兰被人盛装打扮,加入相亲队伍。家人期望她嫁个好人家以光宗耀祖。但是,生性活泼热爱自由的木兰,显然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要求女性的三从四德标准。木兰相亲失败,被媒婆指责为“永远不能为家族争光”。花木兰处处不合时宜,时时遭遇尴尬,她对着水中倒影,唱出心中的困惑:“我看见的女孩是谁?……何时我的倒影,能映出真正的自我。”自我怀疑与追问是女性意识觉醒的前提,体现了花木兰潜意识中对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
此时,匈奴犯境,国家征兵,花木兰年迈伤残的父亲在被征之列。《木兰诗》中花木兰做好出征前的准备工作,“朝辞爷娘去”,在亲人的牵挂中出征。花木兰替父从军体现的是忠孝两全的中国传统文化观,“中国传统家庭观念的重男轻女、家庭荣誉、集体观念、效忠国家等固有价值观念都在这一长诗里得到表达,木兰也只是为了尽孝道而参军。”而迪士尼动画片中,花木兰在相亲失败,受到众人嘲笑,伤心、迷惘、反思自己之际,恰好遇到皇帝征兵诏书,于是才穿上父亲的盔甲,女扮男装偷偷地踏上征程。国家征兵只是花木兰实现自我价值的导火索。而自我质疑、自我价值的追寻是激起花木兰从军的重要现实因素,这一情节安排体现了中西文化价值观的差异。
二、 寻找自我
关于战争,《木兰诗》中的描述言简意赅,“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短短几句诗歌概括出战争的持久、激烈、悲壮。战争的胜利是花木兰和战士们同甘共苦、视死如归换来的,是集体战斗的结果。而迪士尼动画中则更加细致地展示个体是战争取胜的关键:大军遭遇匈奴强敌伏击时,花木兰机智准确地判断军情,发射火炮击中高山积雪,将来势汹汹的匈奴大军淹没于雪崩中,从而扭转战局,上演了以少胜多的传奇战争场面。刚参军时笨手笨脚的花木兰,经过战争的磨炼,终于成长为机智勇敢的战士。
然而,花木兰在战场上受伤治疗时,暴露了她的女性身份。军队将会受到欺君之罪的连累,木兰被遗弃在荒寒之地。她在绝境中自我反思:也许我参军不是为了救我爹,我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对镜自照时,我能看到真实的自己。明确了参军的真正意义后,花木兰不再消沉与犹豫,当她发现单于的残余军队混入京城,木兰一路跟随并警示京城护卫。但是,没有人信任恢复女性身份的花木兰。单于挟持皇帝,千钧一发之际,花木兰智救皇帝,救了国家,花木兰终于以女性身份获得君民的尊敬与认同。
《木兰诗》中,花木兰自始至终以男性身份参军,战争结束后功成身退才恢复女儿身,“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而花木兰也以未被识破身份而自豪:“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男尊女卑、忠孝两全是《木兰诗》最突出的主题。而迪士尼版花木兰在征战时身份就被识破,但她以女性身份自救并救了君臣,获得了皇帝的赏识。这显示了迪士尼公司刻意打破男女性别界限,突出女性意识的一贯努力。
三、 确认自我
较之《木兰诗》,迪士尼动画片增添了两个重要配角:李翔和木须龙。前者是花木兰所在军队的将军,也是与她相爱之人;后者是花木兰从军时的守护神。《木兰诗》回避了爱情描写,更为突出地表现忠孝主题。而迪士尼动画则增加了花木兰和李翔在共同战斗中产生的真挚感情。这使得故事更加充满生活气息与人情味,木兰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勇士,也是充满活力的感情丰富的女子。
《花木兰》续集《花木兰2》算得上迪士尼原创故事:正在筹备婚礼的木兰与李翔接到皇帝密信,命令他们护送三位公主与邻国王子结婚,以期通过和亲结成同盟,对抗强大的外敌。李翔顺从地接受任务,而花木兰则面露惊讶,大胆质疑这场舍弃女子个人幸福的包办婚姻、政治婚姻。针对和亲事件,李翔的家国责任感强烈,他指责花木兰:“责任、义务、传统,你都不在乎。”而花木兰说李翔是个“好战士,勇敢、忠诚,但却忽視自己的内心”。花木兰渐渐觉醒的女性意识与自由思想,与李翔的忠君思想及集体主义精神之间产生分歧。李翔的角色设定,更加反衬花木兰现代女性意识的觉醒。
而另一重要配角木须龙,对花木兰的性格塑造具有补充作用。这一添加的角色完全颠覆了中国传统文化中龙的形象与文化内涵。花家祠堂的这只身材瘦小、外形像蜥蜴的小龙,一直不被重视,为了证明自己,冒充神龙成为花木兰出征时的守护神。木须龙角色除了推动剧情的曲折发展,增加剧情的幽默与喜剧色彩,最为重要的意义还在于,它使花木兰的形象更具立体感,性格更加丰富多彩。与木兰的初次见面,木须龙借助火光的映照,将自己的身形放大,庞大的身影使木兰也大吃一惊。这一举动暗示了木须龙内心的不自信,并渴望自己强大的愿望。这与木兰当时的处境及追求自我价值的愿望是一致的,只是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
当花木兰女性身份暴露时,木须龙哀叹:“差一点木兰就成英雄了,祖宗就会对我刮目相看。这下完了。”木须龙并没有将木兰参军上升到忠君救国的高度,在它眼里,木兰参军是“为救父亲的命,没想到却让他颜面尽失,朋友也失去了。你得尝试看开些”。木须龙自私、狂妄自大、虚荣心重,但它勇于自我剖析,“咱俩都是冒牌货,花家祖宗没有派我来。你牺牲自己救人,我却利用你救我自己,至少你比我善良”。在它的鼓励与引导下,木兰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内心渴望。就像木兰所说:“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花木兰2》)木须龙骄傲地宣称:“拯救中国给了我莫大的荣耀。”(《花木兰2》)从开始相处时乱出主意的任性,到胜利在望却功亏一篑时的懊恼,木兰拯救中国后的骄傲等,木须龙身上的人性化表现很好地衬托出木兰从自我怀疑,到追求自我价值的复杂心灵历程,这使花木兰形象更加生动可感。
四、 完善自我
其实,在跨文化传播中重新塑造主角,是迪士尼动画一贯的创作实践。动画片中常常通过添加配角,塑造体现美国现代文化的主角形象。这些主配角之间有多重关系,包括亲人、主仆、敌友等关系,以此衬托主角的个性与复杂的精神世界,如木须龙与花木兰的关系,迪士尼动画片《冰雪奇缘》中的雪人奥洛夫、雪怪与艾莎公主的关系。《冰雪奇缘》改编自安徒生童话《白雪皇后》(The Snow Queen),但故事情节与人物形象做了大改动。童话中的冰雪皇后是一个邪恶的形象,但动画片中的艾莎(Elsa)公主则兼具魅力与魔力,其复杂形象与动画片中添加的配角雪人与雪怪密切相关,它们分别是爱与恐惧的化身。
童话中的白雪皇后冷漠无情,是恶的化身。而动画片中的艾莎公主性格则复杂得多,她在童年与妹妹安娜玩耍时,曾制造出可爱的雪人奥洛夫,给姐妹两人带来无穷的快乐。成年后的艾莎在加冕礼时,情绪失控冰冻了王国,她逃到深山尽情释放魔力,高唱“Let it go”:“展现自己,冲破极限……世界由我,放宽心,向前进”时,再次制造出雪人,并赋予它生命与情感。雪人是快乐、纯真、善良的化身,它陪伴前来寻找艾莎的安娜公主,并告诉安娜“爱”的含义:“爱就是把某个人看得比自己重要。”雪人成为两姐妹之间爱的纽带。而艾莎情绪失控时创造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怪,代表着她内心的恐惧。这两种力量集中在艾莎身上:对妹妹的隐忍深沉的爱,对自己无法控制的魔力的恐惧。最终,艾莎与安娜终于凭借真爱的力量,控制了魔法。较之于早期迪士尼动画片《白雪公主》中的鸟儿及《灰姑娘》中的小老鼠等动物,雪人与雪怪形象更具人性化色彩,它们是艾莎公主内心世界的外化,使艾莎的性格更加丰富立体。艾莎内心爱与恐惧的纠缠,展示了女性追尋自我的历程中必经的精神历练。
迪士尼动画在改编与原创故事中越来越注重时代审美变化,在一系列的关于冒险、爱情、亲情等传统故事的讲述中,更加注重“追寻自我”“表现自我”的主题。注重亲情、肩负责任又努力做回自我的艾莎公主、花木兰等女性形象,获得了中外观众的普遍认同。
参考文献:
[1]贾冀川,何森.好莱坞电影的中国想象——近年来好莱坞电影对中国文化元素的“拿来主义”[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42-47.
作者简介:
谭默涵,江苏省南京市,南京金陵中学河西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