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亮
电梯门“吱呀吱呀”缓缓扣上,他被现实的压力压得头疼欲裂。
他拉低帽檐,跨进电梯,氧化铁的味道腥得刺鼻,像阳光下曝晒的鲜血。即使有镜子扩大视野,空间仍狭小得快把他挤成变了形的橡皮泥。烂木板似的电梯似乎随时有散架坠落的危险,他叹了口气。随着手指覆上广告面板上“精英教育”四个大字,电梯门“吱呀吱呀”缓缓扣上,他被现实的压力压得头疼欲裂。
电流仿佛穿过塑料隔板流向他的心脏。
突然感到身边目光一凛,他吓了一跳,赶快缩回手去。还好,只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那人面色苍白,正冷冷地打量着他,两个眼窝深深地下陷,透出隐隐的青色,略带迷离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小刺刺穿他的肌肤,通过血液游向心脏。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那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不适,将手攥在胸口,手指一如别人一般纤细、瘦弱,还有不易察觉的扭曲。他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来,一样的白净细弱,指肚上是两条常年执笔的茧子,指节微微变形成不规则的曲线。我们是一类人啊。他放松了戒备,甚至想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被那双涨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发毛,他只得轉过头去。
“吱呀吱呀吱呀——”电梯缓缓停住,咬合在一起的门费力地分开了,超重的脱力感让他扶着门直想干呕。好不容易站直了,背后的目光像一条阴冷的小蛇,黏在他的脊梁上,又冷,又黏。他转过头去,那少年依然背向角落里,却转头凝视着他,眼中的光红得像是深渊,他飞快地逃走了。
再次站在电梯门前的时候,他的脚步随着包变得更加沉重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又软又弹,轻飘飘的。他按下下楼键,呼吸急促,几乎是跌进了电梯。那少年却依然面色惨白地站在他的面前,双目空洞地看不出来生气。他蹲在中间捏着喉咙想要尖叫,却只是大声地干呕和咳嗽着,双腿软得站不起来。四周开始旋转,红色的灯光围着他舞动着,“精英教育”四个字白光大放,鬼魅一样的少年离他越来越近——
他一头撞上了镜子。
氧化铁确实是血的味道。闭上眼睛,他模模糊糊地想,头顶的“教育”扭曲得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