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资本市场正在回归理性

关不羽

添柴加火本不是为了煮出一桌好菜，而是图个烟熏火燎的热闹景象，短期行为压倒了长期经营，急功近利的击鼓传花就是唯一的结果。

2019年才开年，中国资本市场的动静不断。

大疆新一轮10亿美元的融资尘埃落定，100家机构参与了竞价，场面异常壮观。最终将有五到六家机构有幸成为大疆的股东，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大疆的估值从3亿美元涨到150亿美元仅用了五年时间，现已占据了全球消费无人机市场70%的份额。规模成长迅速，利润增长也很漂亮，2015年实现净利润14.2亿元，2019年增加到43亿。而且，大疆的融资一向谨慎，公司没有上市计划，资本的退出变现只能通过股权交易——和上市圈钱的暴利相比，平淡无奇。

大疆融资，大众的关注度并不高。社会舆论聚焦了资本热捧的新一代“网红”——瑞幸咖啡。这家神奇的企业始于2018年，九个月亏损8亿。备受瞩目的巨亏源于大规模补贴销售，用超低价竞争的方式拉动销售，求的就是一个“快”字。快速扩张、快速夺取市场份额，快速制造话题，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快速变现。

贾跃亭乐视系的神话、VR的热潮、区块链的爆红、币圈的高热……故事精彩纷呈，新概念层出不穷，钱烧得如火如荼。“新兴企业”脱离了企业经营的基本逻辑，自我放飞一万米高空。更诡异的是，投资者的风险意识归零，被几张PPT搞得意乱情迷。整个投资圈都是一夜暴富的故事，荷尔蒙气息弥漫。

既然每一个“精彩故事”都换来了投资者的热情回馈，创业圈就成了闵希豪生男爵的天下。讲故事、圈钱烧、一轮不够再圈一轮，成了击鼓传花的资本游戏。成功者变现出逃，成为人生赢家，失败者自认倒霉，咬牙再赌。这类项目唯一的“竞争力”就是钱——钱在企业在，烧光企业卒。“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果真如此吗？不是不破，而是迟早要破。

乐视倒了、VR凉了、币圈散了，极少数的人生赢家，更多的是一地鸡毛的狼藉。

讲故事、圈钱、快速变现的快钱模式，鼓励的是坏企业家、坏创业者，吸引的是坏投资者。好企业家关注的是企业的品质提升，好的创业者关注的是事业的未来，好的投资者是善于甄别和挖掘企业的潜力。这些人的合作保证市场供给的质量，才能保证经济体系的运作效率。他们的分工不同，但是遵循同样一套商业逻辑。企业为市场提供有效的供给，市场回馈以合理的利润，而利润支撑了企业的壮大与提升。良性循环总是闭环的，恶性循环则是缺损的——总要在某个环节失血，靠外部资源输血才能维持系统运作。创投模式的滥用模糊了好坏之间的区别。

创投“烧钱”不是罪，尤其是新产业、新技术的市场应用早期，确实有一个代价昂贵的扶植期。本质上讲，“烧钱”就是试错。比如跨年大事件之一的ofo风波，步入泥沼的境遇不可回避，很多失误也有待检讨。但是，在其创业初期“烧钱”有一定的合理性。共享单车有明显的市场需求，也确有模式创新。这导致了盈利潜力诱人、盈利模式模糊的矛盾纠结，创投资金就是用于这种模糊地带。在“游泳中学会游泳”的失败代价固然高昂，成功的收获也很丰盛——很多高科技公司就是靠创投完成了成长期的启动，成为人类经济活动提升的新生力量。有效试错，是烧钱的目的。

但是，在中国市场，创投模式更多地是被滥用，沦为了恶意炒作的为圈钱而烧钱。大量资金不是用于技术研发、人才培育，而是消耗在营销噱头、媒体炒作的华而不实。添柴加火本不是为了煮出一桌好菜，而是图个烟熏火燎的热闹景象，短期行为压倒了长期经营，急功近利的击鼓传花就是唯一的结果。

本可预见的障碍、可以明确预见的结果，烧钱试错是说不过去的。很可惜的是，中国投资界很长一段时间内，热衷此道。大量盈利模式不清晰、市场前途不明朗、创新不足、技术生涩、内容骨感的“大IP”被包装成明星项目，被市场追捧。可以说，近几年来中国资本市场总体处迷失状态——市场过热、心态浮躁导致了很多资源的浪费和题材的挥霍，非常可惜。

经济下行压力大，市场开始降温，逼迫了一批急功近利的坏创业者、坏投资人离场——虽然代价大了一点，但是课一定要补。市场参与者的心态更为慎重，更回归到商业活动的基本逻辑。这次瑞幸成为舆论焦点，不再有“单边吹捧”的一边倒，有很多冷静的声音，就是个不错的迹象。料想爆炒的“网红”项目未来会越来越少，“人傻钱多”的时代渐行渐远。

更可喜的是，大疆的“王者归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成功融资10亿美元，100多家投资机构排队参与，说明市场投资者的信心仍在。投资能力和投资意愿依然足以支撑起真正的优质企业发展壮大。这是中国未来经济的希望所在。

（作者系历史、经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