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学院教学知识论

李承先，宫 香

（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一、孔子学院文化教学的特征

近年来，孔子学院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很大发展，主要体现在数量的急骤上升和范围的持续扩大方面，而教学质量上的进步却不够理想。目前，孔子学院在海外主要是满足外国人对汉语学习的需要和对中国文化的好奇，在教学中以实用汉语教学和中国文化介绍为主要内容。审视其章程可发现，孔子学院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即传播中国文化，增强中国在世界上的文化影响力，即软实力，促进世界多元文化发展，构建和谐世界。可见，孔子学院是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中的重要一环和拳头产品。但在孔子学院教学活动中，语言教学占主导地位，文化传播与合作占比不大，且对中国文化的传播多流于表面，缺少深入交流。另外，孔子学院在文化教学中暴露的一些问题也不利于文化交流与合作，使得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并不顺利。

首先，在孔子学院文化教学过程中将国内思想政治课的相关内容和思路带到外国去。孔子学院在世界范围内的快速发展已遭到一部分外国人对于意识形态渗透的担心，对其并不信任，对此我们在教学过程中应尽量避免意识形态的内容。从目前情况看，因为外派教师的思维习惯造成在有意无意间渗透相关内容是客观存在的，这种观念主要表现在进步主义的革命历史观、文化分析的阶级色彩和经济决定论等。这些思想在国内流传多年，近年来虽已逐渐淡化，但其深刻影响不易除去，这些思想容易造成国外学员对孔子学院所传播的中国文化不信任甚至敌视。这样不但不能起到传播中国文化的效果，反而给不明情况的国外学员造成误解，认为中国文化自身矛盾重重、不能自圆其说，甚至给人造成中国文化是一种历史陈迹、正在走向消亡的感觉。教员在讲授中国传统文化时总提及建国后某些习惯风俗已趋于消亡，新的习惯和风俗已形成。这样说的根本在于进步主义的革命历史观，客观上将中国传统文化贬低为愚昧落后的存在，将文化差异化成发展问题，即化中西问题为古今问题。

其次，孔子学院在教学过程中将中国文化特别是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和近现代历史进行切割，造成叙事上的不连贯。中华文明作为三千年来世界唯一不曾明显中断或消亡的文明，在时间上是连续的、空间上是广泛的、内容上是丰富的。在实际教学和讲座中，孔子学院向外国学员介绍的重点却局限于先秦思想和唐诗宋词上，特别是将中国文化的核心局限于先秦诸家。这不但违背中国历史和文化本身，而且给外国学员造成毫无发展、中国人的思维仍停留在先秦时代的印象。在空间上，中国文明并非封闭的产物，从先秦至现当代始终处于和外界交流过程中，这个过程虽存在高潮和低谷，但中国文化和外界的相互影响绝不能忽视。孔子学院在讲授中华文明时总强调独立发展，弱化相互影响，这不符合事实且容易给学员造成中国文化封闭的印象。在内容上，中华文明是丰富多彩的，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并非只有孔孟老庄、唐诗宋词。在孔子学院教学中应充分展现中华文明的多样性、多元化状态，避免给外国学员造成中国文化单调的印象。很多外国学员希望通过了解中国文化和历史来理解今天的中国和中国人，而这种在时间上断裂、空间上封闭、内容上单调的文化教学显然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更无法传递给外国人关于中国的正确观念。

再次，孔子学院的文化传播不仅要告诉外国人中国和中国人是怎样的，更要进行文化交流。既然是交流，就要在不同文化之间进行比较和沟通，这在孔子学院教学中未得到充分体现。首先是比较的匮乏。孔子学院设在的世界各国有着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思想习惯，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也千差万别。只有通过比较才能获得正确理解，进行交流，互相启发。孔子学院的教学模块缺乏针对不同文化的比较教学，而涉及文化比较内容的一些课程细察之下也是牵强附会。所谓比较，无非是分判和汇通，必须先分判而后汇通[1]。但在孔子学院的文化比较教学中却仍是过时的元素比较法，其特征是罔顾差别牵强附会，将中外文化中意义并不相同的元素看作同一元素，由此推出中外文化在一些方面的共同性和普遍性。比如，将先秦法家“法治”的概念比附现代西方“法治”，将中国文人画的写意比附现代表现主义，将孟子民本思想比附近代以来的民主主义，这些概念在中外文化中都有特定意义，却被生硬地联在一起。由此导致谬种流传和外国学员的误解，其结果可能是外国学界对孔子学院作为中国文化传播者地位的怀疑。

最后，孔子学院传播中国文化时很多局限于中国的历史文化，即中国人传承和发展数千年的文化。我们应承认中华文化不是当今世界主流文化，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在走出去战略中，如果我们传播和交流的文化没有普遍性，那么创办孔子学院的功能便只能是满足外国人对中国的猎奇心态，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孔子学院进行文化教学活动也应使外国学员感到有用，且不局限于到中国旅游时方便，更应使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感到有用。孔子学院要用中国文化启发他们，拓宽其文化视野，为其提供反思当代和自身文化的不同立场和视角，这样才能促进世界文化多元化。孔子学院在实际教学中做得并不理想，在介绍中国文化时偏重于特殊性和历史性，只有从这种特殊性和历史性中提炼出普遍性和当下性，中国文化教学才有广泛意义。孔孟之道在今日世界有什么现实意义，对外国人有什么帮助，中国文化艺术对未来世界文化艺术发展提供怎样的可能空间，这是孔子学院应关注和重视的问题。

综上所述，孔子学院在快速发展的同时暴露出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势必制约孔子学院的进一步发展。要解决这些问题并不容易，因为这事实上反映出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所面对的复杂局面。

二、孔子学院的社会意象

从孔子学院教学过程中反映出来的只是现象层面的情况，它表现出孔子学院对中国文化的基本看法。著名知识论学者布鲁尔明确指出，知识是社会建构的信念[2]。孔子学院在国外教授中国文化时必然以其特定的社会意象为背景，而这种社会意象在国内往往习以为常、日用而不知，但在与国外文化交流中提供了一个陌生化的立场和角度，使我们能够审视和反思孔子学院在教学过程中内在的社会意象。这种社会意象不仅是孔子学院对中国文化的基本看法，更是中国文化在当今世界上的地位以及与当今世界主流文化的关系，基于这种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意象造成孔子学院在教学过程中所体现的特征。

首先，中华文明源远流长，自成体系。近代以来，西方工业文明兴起和殖民主义扩张导致中华文明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由此走上向西方学习的道路，逐渐摆脱天朝中心论和朝供体系思维。由此中国人的自我认识从世界中心转化为世界边缘，毛泽东同志在分析国际关系时将中国作为第三世界的成员，明确了中国地位，至今我们仍将中国视为发展中国家，这样就从空间上将中国文化边缘化。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并非主流文化，即使在传统朝贡体系下的周边国家也不占主导地位。正因为如此，中国文化在人们的意识中只是特殊文化，而非普遍文化。孔子学院向外国人传播中国文化时面临地方性文化普遍化的问题，这本身并不是问题，因为每种地方性文化要传播都必然进行一般化，只有这样才能为他人所理解。问题在于近代以来中国文化接受了进步主义历史观，将中国文化的特殊化和边缘化的空间事实转化为历史事实，即化中外问题为古今问题，将产生于农业社会的中国传统文化看作前现代文化，这是近一个半世纪历史给中国人造成的印象。孔子学院要向外国人传递中国文化信息，又必须找到中国文化的普遍意义和当下价值，便借用目前世界主流的西方文化体系来理解中国文化特征，对中国文化进行切割，以西方文化价值标准来重估中国文化价值，截取和改造中国传统文化因素。而中国文化与西方现代化文化的差异具有根本性，在体系框架上完全不同，而中国文化在孔子学院教授过程中首先便要打碎自身的结构框架，在此过程中产生的碎片成为比较和普遍化的基础，元素比较法如此就顺理成章。正因为使用元素比较法，才丧失中外文化比较的维度。比较和对话变成基于西方现代化思维下的重构，中国视角从根本上失去立足之地，仅成为一个例证或例外。

其次，正因为中国人对中国文化边缘化和前现代化特征的认识，同时产生百余年来努力融入世界的行为，使得孔子学院事实上肩负双重任务：一是传播中国文化，使外国人理解和接受中国文化的特殊性；二是让世界认识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普遍性，与世界和谐相处。这种双重意义本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我们选择的道路也具有双重性。一方面，中国的现代化是基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割裂和抛弃，从“五四”时代“打倒孔家店”到“文革”“破四旧”；另一方面，坚持中国化道路，从“中体西用”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是这种双重性使我们产生融入世界文化主流的困难，因为我们保留的中国文化特色对中国人而言具有根本性，与外国各地文明均不相同，难以得到认同和接受，导致中国现代化道路别具特色。在这样的背景下，孔子学院在教学过程中竭力突出中国的现代化特色，增强外国人的认同感。经典汉语教材《走进中国》的大多数篇目涉及中西共通的现代生活，并无中国特色。《中国文化概论》等教材与课程在论及当代中国人与文化时竭力表明中国的主流化、普遍性和“正常化”。孔子学院在教学中事实上隔断了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深刻的一致性，将传统中国与现代中国截然区分，形成封闭与开放、落后与进步的对立印象。然而孔子学院又要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强调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和高度文明，于是介绍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以证明中国与世界的不同，借此表明中国当代状况有其深刻原因，试图使外国人接受中国的特殊性。既然中国传统文化如此优秀，那现代中国为什么选择如此彻底抛弃和割裂传统呢，这一矛盾在孔子学院教学过程中十分明显。孔子学院没有打通中国现代化过程中固有的双重性，导致在教学中出现历史与当下的割裂。

最后，孔子学院没有建立自身的话语体系和结构。孔子学院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将世界汉学研究的中心带回中国。汉学中心在中国本应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事实上中国的汉学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并不占多大优势，西方汉学的研究水平在不少方面甚至高于中国，比如，美国著名艺术史家高居翰的元明两代绘画史在豆瓣网上的评分远高于国内同类著作。深究之下，我们会发现孔子学院背后中国文化的社会意象才是真正语境。自20世纪初新文化运动开始，打碎中国传统文化体系成为时代主题，这本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必然趋势，但二十世纪之中国完全解构传统后，必须确立新的思维和生活方式，主要取向为走西化道路或走中国化现代化道路，而无论哪一条都要求大量西方理论的介入。事实上，历史选择了中国化道路，即嫁接现代化西方思维和生活方式重构中国文化，这一过程主要表现为解构系统的传统精英文化而保留分散的大众文化。中国文化是建立在大众化基础上的西方化，其结果便是中国文化系统理论的丧失，借用现代西方系统理论嫁接到中国元素中。我们缺乏能够整合传统中国和现代中国的统一社会意象和思维方式，于是孔子学院在教学中不得不割裂传统和现代在理论上的联系。但孔子学院在传播中国文化过程中总想突出中国文化的独立性和特殊性，不得不着眼于中国传统文化，而在传播传统文化时又未恢复中国传统的思维和理论框架，于是，只能借助目前国内思想政治课的思维模式对教学内容进行规置，这便于让外国学员快捷地了解当代中国人的思维，缺点在于无法深入中国传统文化，而且外国人很可能不认同这样的思维模式。

此外，由于中国现代化理论体系并不完整，也不够成熟，使得中方教员对西方主流思维方式不熟悉，对中国传统文化缺乏涵养，以致于在平时教学和讲座中出现许多软硬伤，致使谬种流传，无法使外国人认同中国文化。长此以往，孔子学院就不可能完成扩大中国文化影响力、增强中国软实力的目标。

三、孔子学院的文化策略

现代西方话语体系作为当今世界的主流话语，中国文化被视为特殊的地方性叙事，孔子学院必须正视这一事实。随着中国的发展和全球化的进一步深入，中国文化作为新鲜事物出现在世界面前。各国对中国感到陌生和好奇，其中也不免有误解。孔子学院的适时出现顺应了时代潮流，在短时间内获得很大发展，但这种发展主要是数量和范围上的，其质量仍需进一步提高。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正确合理地传播中国文化，使外国人接受和认同中国。孔子学院要借助其在海外的地理优势促进中外文化交流合作，这不仅是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也是推进中国文化和汉学研究的必由之路。通过孔子学院在海外传播中国文化并寻求交流合作，使中国文化融入世界文化多元化大潮，构建多元和谐的世界文化格局。如何在西方话语占据主导的当今世界增强中国软实力，促进世界汉学发展，构建文化多元化，这是孔子学院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首先，中国文化自身建设必须得到加强，打铁还需自身硬。孔子学院走向世界时，其自身理论准备不够充分，主要将国内话语模式搬到国外，将现代化中国的特殊性叙事搬到国外。这样会消除中国文化固有的意义与价值，也容易引起国外学员的误解与反感。因此，孔子学院的当务之急是建立自身的话语系统，摆脱国内教学的某些弊端和西方主流话语对中国文化的不当理解，彰显自身的文化意义和价值。其中，最重要的是从中国文化出发构建一套融贯的话语体系，发掘中国文化的普遍性意义。中国文化是三千年一贯的，是世界上唯一自轴心时代至今不曾中断的文化，其内涵丰富，生命力强大。即使是近代以来西学东渐，结果仍是走中国化道路。中国的现代化道路带有深刻的文化传统，我们务必强调中国文化没有断裂也没有被抛弃，而是在深层次上得以延续和传承。我们完全可将中国文化作统一理解，在时间、空间和内容上获得融贯一致性，以此解释中国今天所发生和存在的一切，使中国传统文化获得当代意义，又使当代中国不致于成为异样的存在。通过给国外学员传递这套话语才有可能使他们理解中国文化的来龙去脉，才能构成其认同和理解。

其次，中国文化固然在目前是一种特殊和边缘文化，但现代西方作为主流文化难道不是源于欧洲这一曾经的特殊文化吗？一切文化都有特殊性，中国文化也不例外，但普遍性并非外在于特殊性，而是内在于特殊性的，中国文化也包含普遍化潜质。按汤因比的理论，文化是应对外界挑战的产物，往往挑战是相似的，而应对方式却千差万别[3]，因此构成文化多样性。人类文化具有同源性，文化多元化提供解决问题的多种可能性。当今世界人类面临诸多问题，中国文化提供了一种与现代西方主流文化不同的立场和视角。如果我们不能够发掘具有普遍性和当代价值的中国文化，那么孔子学院传播的中国文化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孔子学院首先要沉潜于中国文化之中，在传播中国文化时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要知道中国文化中的某些原则为何如此，是出于应对怎样的现实问题。这就必须还原中国文化，知其所产生的语境，审视这样的语境在当时的意蕴，从中抽出人类面临的普遍性问题。捍卫和发扬中国文化的唯一途径是启发普遍性，以中国绘画书法为例，外国人很感兴趣，但中国书画的审美情趣没有普遍性，中国书画审美的核心在于诗性。中国古人讲绘画是作无声之诗，这与海德格尔将艺术的本质归结为诗异曲同工，中国书画的审美观念讲究气韵，如果以气韵为标准分析现代西方艺术，我们会对抽象派艺术有别样体会，能见西方美术理论所不见处，其对画面节奏和韵律的追求恰是中国绘画理论所长和西方绘画理论所短。中国文化的话语完全可以且应当普遍化，从而使外国人意识到中国文化的普世价值和当下意义。

再次，孔子学院作为文化交流机构，应加强与所在地的文化交流。游园会和表演仅是展示，而不是对话，交流应是对话，孔子学院作为文化交流机构，对话模式必须突破元素比较法。元素比较法导致孔子学院丧失自身话语权，失去自身的文化主场和视角。对话的本质是视域融合，即不同立场和视角所见的融合。如果丧失一方的立场与视角，便不称其为对话，所以要突破元素比较法，将对话层次上升到意义构成与理解，如此我们便不能停留在某些词汇的翻译上，要将中外文化对应的词汇和概念作出区分。以“法治”为例，中国法家思想所谓的法治同西方文化中法治均强调规则性，但其根基区别甚大，意义也大相径庭。现代西方法律源于习惯法、教会法和罗马法，近代又融入自然法成分，其内容纷繁复杂，总特征是强调神圣性、原初性和社会性；中国传统文化中法治完全没有这些特征，法是源于圣王的，圣王的合法性来自于道德和实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法是王法，王先于法，强调法是制定出来的，是对社会的规制。法家还强调法对国家的实用性，有助于国家强大，因此法最终与政府相结合。西方法治观念强调法作为原则，是社会内生的，并不是政府创制的，其合法性在于法本身的宗教神圣性、社会原初契约或社会公共习惯。在这种区分后，我们才可进一步探讨法治的本质是否一定是消极的（目前西方主流的观点）。中国经验至少表明法治可起到积极作用，法律能够引导社会改变原来的公共习惯，法律未必一定是被动的，而这恰是西方主流法治理论所不重视的。中国法治建设的困难在于突破数千年来法为人造的观点，法治宜从社会实践中来，强调法的原生性，法不能屈从于政府意愿。这样的文化交流才能使中外双方的事业得到拓展，使交流有现实和普遍意义，对交流双方都产生有益的启发。

最后，孔子学院作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制度建设是保证文化策略实现的条件。文化要靠人和组织去传播，因此，加强孔子学院机构建设、提高孔子学院教员素质十分重要。目前，孔子学院的教材、课程设置、教学大纲和活动安排仍处于分散状态，同一国家和地区的孔子学院教学内容也大不相同，甚至相互矛盾。作为统一的组织若没有统一的教学原则将不足以保证水平，也不利于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孔子学院总部应给出统一的教学意见，审核各分院的教学内容和大纲，以保证前述问题得以避免，确保文化传播策略得到落实。同时，孔子学院的中方外派教员是文化传播工作的切实执行者，对全局起到关键作用。就目前情况看，多数外派人员只是外语优秀，对中外文化缺乏深刻理解，孔子学院事实上成为汉语教学机构，在文化传播方面缺乏相应人才。对此，我们应拓宽外派人员选择范围，让那些能更好地实现中外文化交流的人才参与到孔子学院的工作中来，而不是以语言为主要门槛。我们也有必要在外派人员培训工作中加强对中国文化的培训，以便能更好地进行文化交流。此外，孔子学院应经常邀请中外学者讲学和交流，提供文化交流合作平台。

四、余论

孔子学院是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一部分，是当代中国走向世界的重要举措，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的结果。但与此相应的中国文化仍处在世界边缘，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所以孔子学院的表现及海外遭遇也是中国和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表现和遭遇。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中国文化自身的强大与繁盛是孔子学院坚强的后盾，孔子学院表现出来的正是中国文化的意象。国际上包括中国人对中国文化尚缺乏完全的信心，在世界表现为不信任，在中国表现为不自信，都认为中国文化是地方性、特殊的前现代文化，外国人对中国文化更是一种好奇的人类学眼光。中国文化客观上的边缘化是因为我们主观努力不足和传播不足。前者不可能在一夕之间改变，对于后者，孔子学院是重要步骤。但孔子学院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必须建立在对中国文化更深入的研究和挖掘上，孔子学院的一个重要意图便是将世界汉学拉回中国。为什么当今世界汉学中心不在中国呢？这是因为我们的汉学研究水平不足以支撑世界汉学中心地位，国外汉学的水平甚至在某些方面高于孔子学院。如果孔子学院不能在汉学水平上赶超国外，那么其吸引力将会大打折扣。

同时，更重要的是国外对汉学的研究不是为了扩大中国文化的普遍化和当代化，本质上是历史性和外交性研究。如果这样的研究路径占据主导的话，那么中国文化便不可能获得充分信心，也不可能实现世界文化多元化和增强中国软实力这一使命。孔子学院的汉学研究必须着眼于中国文化的普遍意义，突出对世界的贡献，特别是在后工业时代中国文化特有的启发意义，如此才能在知识论上获得合法性和文化上的应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