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诗歌的两大“隐喻”:本体隐和喻体隐

2019-01-20 15:21薛世昌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北岛喻体言说

薛世昌

(天水师范学院 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作为“朦胧诗”的代表诗人之一,北岛诗歌带给我们的诗歌感觉中确实有着强烈的“朦胧”色彩。对此北岛诗歌的“朦胧”性征,如其“象征的森林”(包括总体象征、基础象征、强化象征等),如其暗喻等,人们多有“指谪”。于坚就说:“北岛们的作品因充满暗喻而朦胧。”[1]事实上,在象征和暗喻之外,形成北岛诗歌“朦胧”诗感的原因,还有本文将要指出的北岛诗歌比喻运用中本体的隐化(不在场)甚至喻体的悬置(不在场)。本文认为:我们不应该满足于这样的北岛观:“对世界的洞见、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隐喻、象征意象相结合,是北岛诗显著的艺术特征。”[2]北岛不只是诗歌思想的大师,也是诗歌艺术的大师,关于北岛的诗歌艺术,不应该只说到隐喻、象征,或者只说到隐喻与象征的结合,而应有更为深入的观察。

关于北岛的诗歌艺术,人们谈得比较多的是他笔下的象征。程光炜《中国当代诗歌史》就说:“以象征为中心手段的强调通感,视角变幻、变形,多层次空间结构,蒙太奇等,是北岛作品中常用的艺术手法。”[3]洪子诚、刘登翰的《中国当代新诗史》也说:北岛“朦胧诗时期的作品,拥挤的象征意象往往指向明确,形成可以做意义归纳的符号‘体系’。这种对有着确定内涵和价值取向的象征符号的密集应用,虽然有时使表达过于直接、僵硬,但在那些最好的作品里,因为意象组织的巧妙,情感的庄严和丰盈,这些弱点得到弥补。价值取向差异或对立的象征性意象密集并置所产生的对比、撞击,在诗中形成了‘悖谬性情境’,常用来表现复杂的精神内容和心理冲突,这是这个时期北岛最重要的诗艺特征。”[4]另外,陈林群《整体象征的〈古寺〉》(《名作欣赏》2005年第17期),魏巧荣、陈月芳《沉郁、悲壮与执著——试析北岛诗歌〈岛〉中的意象和象征》(《大众文艺》2009年第13期),延慧《象征背后的生存困境——解读北岛的〈触电〉》(《文学界》理论版2011年第1期)等文章也对北岛的象征手段结合具体文本进行过详细的阐释。

北岛确乎是象征的高手,但北岛同时也是比喻的高手——诗人应该首先是比喻的高手。如他的“黑鸟从地平线涌来,显露了明天的点点寿斑”(《空白》)、“当我们占据了某套公寓/如同占据了真理”(《别问我们的年龄》)、“石子,在水面留下我们的指纹”(《真的》)、“骨骼松脆的梦立在/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诗艺》)、“尽管影子和影子/曾在路上叠在一起/象(像)一个孤零零的逃犯”(《明天,不》)、“大街如烈马飞奔/灯光之蹄明灭”(《晴空》)、“时间诚实得象(像)一道生铁栅栏”(《十年之间》)等,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诗歌佳句,闪烁着北岛扎实出众的比喻能力。北岛的作品也因此而耐人寻味。牛殿庆甚至说:“隐喻是北岛诗歌世界的基石,没有了隐喻,也就没有了北岛的诗歌。”[5]这样的评价并不夸张。北岛诗歌里俯拾皆是的隐喻丰富而精彩,如下述人们多有称道的诗句:“那些远道而来的灵魂/聚在光洁的瓷盘上/一只高脚蚊子站在中间”(《晚景》),这已不是简单的比喻,而是赋比兴之“兴”;如“醉汉如雄蕊在风中摇晃”(《布拉格》),这是真正的“远取譬”;如“大地有着毒蛇/吞吃鸟蛋的寂静”(《过节》),这样的寂静,辽阔古老,寂静得接近太初;如“一首歌/是房顶上奔跑的贼”(《午夜歌手》),视觉与听觉的互通之外,还有雅与俗的互通;如“月亮不停地在黑色事件上盖章”(《以外》)、“围栏以外的羊群/如田野开绽”(《进程》)、“若风是乡愁/道路就是其言说”(《远景》)等,莫不引领人们看到了一个异样的世界,莫不一字一句地改换着人们的眼神,也莫不以奇妙的隐喻见证着“诗意的命名”这一诗歌艺术的言说本质。

当然,也有学者对北岛诗歌才华之未能得到淋漓的展现表现出遗憾。董迎春就说:“北岛诗歌话语体现出较明显的隐喻特征,表现出明显人道主义与广场意识,是政治的一种隐喻叙事,但其对政治意识形态的过多介入,破坏了诗歌的审美与诗意。北岛作为代表的朦胧诗的影响因此也日渐衰微,最终被第三代诗取代。”[6]董迎春这话的后半句有待商榷,而他的前半句,用“广场”这一喻体“隐喻”了北岛诗歌的隐喻(包括北岛的种种比喻),却是对北岛诗歌的比喻艺术一个充分的肯定与尊重。本文承续着前辈们对北岛诗歌的研究而要重点推介的,则是北岛的诗歌中大量存在着的另两种“隐喻”——隐去了本体(本体不在场)的“隐喻”(“本体隐”)和隐去了喻体(喻体不在场)的“隐喻”(“喻体隐”)。

作为艺术手法之一的比喻,和象征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但是它们既然“名”不同,则“实”也就不同。其不同之一就是:比喻不如象征那样拥有最大程度的“意义信托”。

信托者,因为信任而托付也。人类言说中的象征言说与比喻言说,都是一种信托式言说,只是信托的程度不同。比如“橄榄枝”象征着友谊,但我们不必同时说出“橄榄枝”和“友谊”,即象征意象是可以完全信托的意象——只要有象征体(用以象征之物)在场即可。然而比喻则不然。如“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必须本体和喻体同时在场,只有“生命”,只有主项而没有谓项,等于什么也没有说,言说无效;只有“一袭华美的袍”,同样什么也没有说,仍是无效言说。所以,比喻意象不完全信托的意象——喻体固然要在场,同时本体(喻本,被比喻之物)也要在场。在北岛《回答》“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这句诗里,“纸、绳索和身影”显然已经获得了独立表意的资质。

但是,并非所有的比喻都是这样的按部就班而本体必须在场,比喻世界中比较“激进”的或者蠢蠢欲“独”的那些,往往会不待本体的出席而独当一面,往往会在本体缺席的情况下挺身而出——这就是比喻中的借喻。

借喻不是象征。但是,借喻却貌似象征,借喻是比喻家族中“长相”与象征最为接近者,简直可以称之为“准象征”:象征的特点是本体省,借喻的特点也是本体省;象征是基于事物的相似性,借喻也是基于事物的相似性。而且借喻的言说态势,直接就是冲着象征化这一目标而来的。比如北岛《回答》第二节:“冰川纪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这是典型的借喻:“冰川纪”、“冰凌”、“好望角”、“死海”,都是本体缺席状态下的喻体。再如他的《爱情故事》中句:“然而,造福于恋人的阳光/也在劳动者的脊背上/铺下漆黑而疲倦的夜晚/即使在约会的小路上/也会有仇人的目光相遇时/降落的冰霜”,其中的“夜晚”、“冰霜”这两个喻体,它们的本体不出场,人们也知道它们是什么。再如“海浪上泡沫的眼睛/看见一把剪刀/藏在那风暴的口袋中”(《四月》)的“剪刀”,如“毒蛇炫耀口中的钉子”(《过节》)中的“钉子”,如“从许多路口,我们错过/却在一片沙漠中相逢/所有的年代聚集在这里/鹰,还有仙人掌/聚集在这里”(《你在雨中等待着我》)中的“路口”、“沙漠”等,它们都是借喻中的喻体,它们原本是来做“比喻”的,如果本体在场,它们就都是老老实实的喻体,然而,由于本体的悬置与缺席,它们从普通的比喻意象一跃而为借喻意象,成为再前进一步即有望进入象征世界的准象征意象——已有了浓浓的象征意味。

这就是借喻手法“聊胜于无”的独特言说魅力:作为借喻意象的那个事物,虽是喻体,俨然本体;不是本体,胜似本体。借喻因此而成为比喻家族中获得信托程度最大的一种比喻。它差一点就是象征了。人们经常说北岛的诗歌是把象征和隐喻结合得非常成功的诗歌,原因就在这里——它们的结合点,就是相似性,就是本体隐。“借”是因为“无”,“无”是因为“省”。“省”,是对“无”的相信,“借”是对“他物”的相信,于是北岛的诗歌通过借喻而与象征建立起来的,是一个敢省略、敢悬置、敢于不在场的“无”处不在的世界。于无声处听惊雷,听北岛的诗歌,既要听北岛诗歌中的“有”,也要听北岛诗歌中的“无”。

北岛的诗歌艺术,无疑是手段丰富的,其中的象征手法,早为人们言之凿凿。上文让我们看到了北岛另一个得心应手的手段:借喻——本体隐。有趣的是,北岛还有一个和他的本体隐堪称“手心手背”关系的手段:喻体隐。换言之,北岛在使用比喻的时候,翻手是本体隐——本体不在场,覆手就是喻体隐——喻体不在场。

比喻的完整结构,是本体+喻词+喻体+喻展(喻指)。在具体运用中,这些构件常常被省略。省略了喻展,比喻收缩于自足的能指,不过像一个灯熄灭了它的光;省略了喻词,不过是明喻成了暗喻。这两种省略都不会构成对于比喻伤筋动骨的影响。省略了本体,就是我们上面说到的喻体跃升为言说的主项,喻体实施“僭越”与“哗变”,而成为“准象征”,显然影响巨大。那么,省略了喻体,喻体不在场,这样的比喻还能成立吗?比喻,比喻,喻体无疑是重要的,把这么重要的喻体省略之后,会有什么比喻的奇效吗?这样的省略算不算比喻的铤而走险呢?

北岛用他的诗歌给我们做出了精彩的回答。

在北岛的诗歌中,比喻言说其喻体的隐在现象十分普遍,很多的时候,他只让本体前台显现而把喻体置之后台——喻体被无情地省略了。比如:“世界小得象(像)一条街的布景/我们相遇了,你点点头【像是用一串省略号】/省略了所有的往事”(《枫树和七颗星星》)、“他们的愤怒【像火一样】只能点燃/一支男人手中的烟”(《另一种传说》)、“永远如此/火,是冬天的中心/当树林燃烧/只有那不肯围拢的石头/【狗一样】狂吠不已”(《无题》)、“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只能俯下身,【鸟儿一样】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盘旋在苍茫时刻”(《自昨天起》)、“当记忆【狗一样】狂吠/彩虹在【云的】黑市出没”(《黑色地图》)、“我不想安慰你/在颤抖【如纸】的枫叶上/写满关于春天的谎言”(《红帆船》)……在北岛的上述诗句中,大量的喻体(如方括号所示)被北岛统统做了省略和悬置的处理。

当然,北岛的这种喻体省略也是有分寸的,是要看情况的,这以北岛《无题:一切都不会过去》中的下述诗节最为典型: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A1)

象(像)没有铭刻的墓碑(B1)

在路的尽头耸立(C1)

落叶(A2)也会【像墓碑上的文字一样】(B2)说话(C2)

在翻滚中褪色、变白(C2+)

慢慢地冻结起来(C2+)

【落叶(A3),也会像手掌一样(B3)】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C3)

第一个ABC组合,ABC一应俱全;当诗歌语境渐渐完备,在第二个ABC组合中,他省略了B;当语境进一步形成、充分,在第三个ABC组合中,他甚至省略了AB,而只留下了C.他觉得,他与读者的对话就应该这样由浅入深,由繁而简,渐入会心一笑而不假言辞的佳境。

也就是说,只要情形许可,北岛常常会将比喻的基本型“ABC”(本体A+喻体B+喻展C)进行简化,简化为“AC”结构——黑虎掏心般挖去了喻体B.他喜欢乐见其断地破坏掉一般散文化语言甚至一般诗歌语言那种曲线分明、感觉连贯的“ABC”型线性链条,而以“AC”型结构的喻体悬置,实施一种残缺与断裂的言说。

而且,在经历了多年的海外生活之后,北岛对自己的这一拿手把戏似乎乐此不疲:“夜马踏着路灯驰过/遍地都是悲声/我坐在世纪拐角/一杯热咖啡:体育场/足球比赛在进行/观众跃起变成乌鸦//失败的谣言啊/就像早上的太阳//老去如登高/带我更上一层楼/云中圣者擂鼓/渔船缝纫大海/请沿地平线折叠此刻/让玉米星星在一起//上帝绝望的双臂/在表盘转动”(《晴空》)。这简直是北岛恣意的想象表演,其诗歌结构如同九粒水晶聚合,粒粒闪光的同时整体也在闪光。

而且,当北岛把他的这两种省略法组合起来使用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让人眼花缭乱。比如:“夜(A1)马(B1)踏着路灯驰过(C1)/遍地都是悲声/我坐在世纪拐角/一杯热咖啡:体育场/足球比赛在进行/观众跃起(A2)变成乌鸦(B2)//失败的谣言啊(A3)/就像早上的太阳(B3)//老去(A4)如登高(B4)/带我更上一层楼 (C4)/【雷声 (A5) 如】云中圣者擂鼓(B5)/渔船【来来往往(A6),像针(B6)】缝纫大海(C6)/请沿地平线折叠此刻(A7)【如沿地平线折叠大地】(B7)/让玉米【一样的】(B8)星星(A8)在一起//【时针(A9)】上帝绝望的双臂(B9)/在表盘转动(C9)”。这真是一首漂亮至极的诗,最能显示北岛娴熟的比喻手法:ABC型比喻、AB型比喻甚至B型比喻、BC型比喻,几乎是应有尽有,尽显其能,各呈异彩。

北岛为什么要如此这般地冷峻、经济、能省即省、能不说就不说呢?

唯阿《解读诗人北岛》一文所引艾略特《〈埃纳勃斯〉序》中的这段话,也许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北岛的这种省略与悬置:“乍读之下,这首诗的晦涩是由于略去了‘链条中的链条’,略去了解释性的和连接性的东西,而不是由于其前后不连贯,或爱好写别人看不懂的东西的缘故。这种缩写方式的合理之处在于,意象顺序巧合、汇合进一个未开化的文明的印象。读者必须让意象沉入记忆。这样做时对每一个意象的合理性不抱任何怀疑。这样,到头来一个总的效果就得以产生。这种意象和思想的持续的选择毫无一点混乱。不仅仅有概念的逻辑,而且也有幻想的逻辑。”[6]艾略特的这段话泄露了一个象征诗派诗歌的“秘密”,即所谓“跳过句法”的“省略法”,即能省即省,联络经济,意象跳跃,而让读者去后期填充。北岛显然对此让读者跳过一个又一个“沟沟坎坎”的省略法心追而手摹,所以唯阿说:“这也正是阅读北岛诗歌的正解途径。阅读,让那些意象在脑子中停留、组合,最终获得一个总的效果。而这个效果必然包含着精确、简洁和美。”[6]

是的,北岛如此这般“AC”式省略“B”,或“B”式省略“AC”,其要言不繁的言说企图,就是要实现他心仪的“简约的风格”。而北岛“简约的风格”之形成,又离不开他这两个追求:第一,追求诗歌的速度!第二,追求诗歌的瘦身!

人类的言说是人类头脑中絮状思维的线性化流动过程,是最终要到达但需要一步一步到达的“漫长”过程,所以人类的言说不得不设法来对付这一过程中的时间。而能够让时间缩短的选择,就是追求速度。诗歌的言说尤其追求速度——追求迅速的于是也短促的抵达。为此它可以假以舟楫,却不可以拖泥带水。优秀的诗人对此无不心领神会,北岛也不例外,比如他的《纪念日》,张口第一行就是:“于是我们迷上了深渊”。一般而言,“于是”之前,总得有个“于是”的原因吧,但北岛愣是不从那个原因说起,他悬置了逻辑上要求完整的交代,而选择了情感上要求单刀直入的“空降”。他这样的诗歌似乎是从空中“飞”来的而不是从路上“走”来的。北岛不愿意花费笔墨来营造所谓自足的诗歌现场,他常常把自己的诗歌放置在文本之外那个更大的现场,而让诗歌成为一个更大现场的局部。他相信读者早已对这个更大的现场感同身受、不言而喻。他呼唤的读者是莫逆于心、会心一笑的老朋友,而不是需要从头说起的陌生人。

为了实现诗歌言说迅速的抵达,诗歌无疑需要将自身打造为人类言说的“轻骑兵”——拥有短小的言说体型同时拥有精悍的言说能力,于是,所谓言简意赅,所谓用最少的文字表达最多的意义,所谓轻巧灵动,就成了北岛的诗歌追求中与速度追求紧相伴随的另一追求:瘦身。

诗歌是天生有着瘦身追求的希望体型苗条的生命,她天然地反对着臃肿的体型、啰嗦的表达,为此,诗歌艺术首先是“抽取”的艺术与“选择”的艺术,其次是“放弃”的艺术与“割舍”的艺术——只要是人们能相视意会的东西,诗人就会选择不落言诠;只要是读者能够跳过去的地方,诗人就会拆桥毁路。在这一点上,诗人与小说家其实都是“坏人”。小说家坏就坏在他的叙事中能让人物意愿不实现就不让它实现,诗人坏就坏在他的言说中能不说的地方就惜墨如金,能暗示的地方必不明言。北岛显然对此诗歌艺术“守身如玉”的天命同样心领神会,他也说过:“我确实只喜欢短诗,因为在我看来这才是现代抒情诗的‘载体’,即在最小的空间展现诗歌的丰富性。”[7]于是,走在诗歌艺术大道至简的道路上,北岛确乎是能省就省,能略就略,本文所介绍的两种比喻的省略方式——本体隐与喻体隐——就是北岛诗歌这种短促抵达的实现手法之一二。

王泽龙说:“人们对北岛们的认可不是凭借他们的理论宣言,而是从这一群诗人的艺术创作中领略了他们共同的审美新潮倾向,承认了他们划时代的创造精神与艺术价值。”[8]诚哉斯言也!北岛以及“北岛们”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但这尊重,不只是因为他们的人格、思想与精神,也是因为他们的诗歌艺术与语言技巧。“诗人受雇于诗歌,受雇于语言。这在很大程度上来讲可以说是一种宿命,诗人与诗歌的宿命,诗歌与语言的宿命。”[9]最后,本文想再引用北岛的一句话以为结束:“正因为缺席,才会领悟我们所拥有的空间;正因为缺席,才会探知这镀金时代的痛点;正因为缺席,才会让命名万物的词发出叫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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