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绿色金融发展中的几个问题

张颜江，尚晓菲

（广东科学技术职业学院财金学院，广东 珠海 519090）

发展绿色金融，推动向绿色经济转型，必须从总体上把握绿色金融与经济的内在逻辑，才能找准政策发力点，有效实现政策目标。国内文献中张峰等从规范企业行为等角度，张承惠等从绿色金融发展角度，徐义国从绿色金融的动力机制角度，对发展绿色金融的逻辑进行了论述。本文则由微观的视角，从企业金融服务的需求逻辑角度探讨了绿色金融的着力点问题，并从污染企业治理的逻辑以及绿色产业发展的逻辑角度探讨了绿色金融的创新方向问题。此外，本文还对当前绿色金融发展中的两个难点进行了讨论，最后从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碳币市场、政策协调三方面提出了相关的政策建议。

一、从企业金融服务需求的基本逻辑看绿色金融的着力点

金融的根本功能在于为社会提供资金融通、风险分散的渠道。当作为资金需求者的企业自有资金不足时，就会产生外部融资需求，此时金融就会以股权或者债券两种形式为企业提供资金上的协助。一般来说，企业融资的首选是债务资金。但由于风险控制方面的约束，外部能提供的债务资金是有限的，因此当企业融资规模巨大时，股权融资将作为债务融资之后的第二种融资模式，此时原股东将不得不让渡一部分公司的控制权。一方面，对于股权、债权的投资者而言，除了收益性之外，流动性与风险性是其重要的金融需求，这就要求投资的金融产品有便利的交易市场。金融市场的价格变化决定了企业的融资成本，而融资成本进而会影响企业的项目决策行为。另一方面，企业作为生产者也面临产品价格波动等经营的不确定问题，利用金融市场进行风险管理将有助于企业实现持续、平稳运行。企业对风险管理的需求催生了期货、期权、远期等衍生品交易市场。因此，无论是前端的融资以及后端的风险管理，企业都有自身的金融需求，金融也都可以借此影响到企业的经营。

绿色金融致力于以金融的力量推动企业绿色转型，实现产业的结构优化调整。因此，基于企业金融服务需求的基本逻辑，绿色金融可以从融资与风险管理两方面着力，推动企业的绿色化转型。

二、从污染企业治理的基本逻辑看绿色金融的创新方向

对于污染型的企业，由于其造成的社会成本高于私人成本，因此其生产规模超出了社会最优的规模。纠正这种市场失灵行为的政策思路，从根本上而言就是要提高污染企业的私人成本，或者降低其私人收益，使其降低生产规模直至社会最优生产规模水平。比如从供给侧，政府可以对污染型企业征收环境税、排污费等治污相关税费，或者实施排污权配额管理，提高其排污成本，使地区污染排放达到可控水平。从需求侧，政府也可以采取税费等措施限制对污染型企业产品的消费需求，从而降低其收益，最终促使其减少生产规模。

从金融的角度，一方面可以为政府的排污权配额提供二级金融交易市场，促进排污权的优化配置，提高配额管理的政策有效性；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债权与股权两个渠道，将融资成本与污染排放挂钩，从而提高其融资成本，最终促进其减少生产规模进而减少污染排放。因此，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债权型投资、绿色证券投资基金、绿色产业投资基金等股权行投资以及绿色金融市场应当是绿色金融创新的基本方向。

三、从绿色产业发展的基本逻辑看绿色金融的创新方向

与污染型企业不同，拥有先进技术的绿色环保型公司从诞生开始就没有“污染”的包袱，并且代表了未来产业发展的方向，下文称之为“绿色公司”。这种类型的公司很多属于初创公司，或者成立时间不长，正处于产业发展的萌芽期或成长期，因此具有此类发展阶段公司的共同特点。萌芽期的初创公司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技术开发及应用的不确定性，因此这一阶段的公司投资风险很高，与之相匹配的是风险投资公司、天使投资基金等以承担高风险获取高收益为特征的金融机构。成长期公司除面临技术进一步优化升级的问题外，最大的挑战是拓展市场，取得竞争优势，进而实现盈利。此时，与之相匹配的主要有各种股权及借贷金融机构。

虽然以清洁能源、环保技术为代表的绿色产业在金融需求方面与其他处于萌芽期、成长期的新兴高科技产业有一定的共性，但是绿色产业依然有其特性。绿色产业所具有的一个最大特点在于绿色产业提供的最终产品往往都有“污染型”替代品，比如新能源汽车的替代品就是油耗汽车，并且传统油耗汽车产业由于已经发展相当成熟，其在价格、质量、售后服务上相对新能源汽车都具有一定的优势，这使得在初始阶段市场竞争中，新能源汽车很难与传统油耗汽车竞争。谁愿意花更高的价格买一个功能相同，只是更环保的产品呢？由于购车人使用油耗汽车造成的社会成本同样高于其私人付出的实际成本，因此需求侧消费者同样存在“公共的悲剧”问题，这还会导致购车人的“囚徒困境”问题，造成对油耗汽车的过度需求。因此，即使有供给侧的绿色金融服务，如果在需求侧没有相应的政策配合，绿色产业不可能取得成功，产业升级就不可能实现。在需求侧，政府可以通过税费来提高污染型产品的购买价格，或者通过补贴来降低绿色产品的价格。而从金融的角度，可以为消费者购买绿色产品提供更优惠的金融支持。

综合以上分析，支持绿色产业，从金融的角度，供给侧方面可以针对绿色产业萌芽期、成长期的金融服务需求特点提供金融支持，鼓励绿色风险投资基金、绿色产业投资基金、绿色股票投资基金等绿色投资机构发展，降低绿色企业的融资成本，并帮助绿色产业投资者实现风险分散。需求侧方面可以创新金融服务方式，帮助提高绿色产品的销量。

四、当前绿色金融发展的难点

当前绿色金融发展遇到几个难点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将会对绿色金融的发展起到严重的阻滞作用。

（一）绿色金融存在推动力不足甚至推动者缺位的问题

绿色金融的推动者是政府，还是金融机构？因为金融机构都是市场化运作，因此这一问题可以重新构建为：绿色金融的推动者应当是政府，还是市场？从中国与国际的现实情况来看，政府是最重要的推动者，而金融机构在推动绿色投资等绿色金融项目方面也具有一定的主动性，成立了相关的一些绿色金融社会组织与机构。但是，绿色金融依然存在推动力不足甚至推动者缺位的问题。

从政府方面来说，首先，污染型企业如果在地方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强化这些企业的融资约束，推动绿色金融发展绿色产业，就会削弱地方污染型传统产业的竞争力，影响地方经济。同时，如果环境压力问题并不急迫，那么地方政府此时对于推动绿色金融可能就会缺乏积极性。其次，推动绿色金融，发展绿色产业，短期内不能见效，长期内才可能见效，但是又存在风险，因此部分较为短视的地方政府可能也无意愿推动绿色金融。最后，政府主导下的绿色金融发展，需要政府投入一定的财力，而同时政府需要关注的议题较多，对于财政薄弱的政府，支持绿色金融发展有些力不从心。因此，推动绿色金融意愿最强的是环境压力大，成为政府当务之急的地区和地方政府财力强劲，但是传统产业动能减弱，需要发展新兴产业以实现动能转换、产业升级，从而继续保持高增长的发达地区。而其他地区则可能存在缺乏意愿或者缺乏财力的问题，在推动绿色金融方面力度不足。

从金融机构方面而言，金融机构毕竟是市场化运作，绿色产业又多是新兴产业，投资风险大，而且回报率可能并不高，这都降低了金融机构投资绿色产业的意愿，尤其是对民营金融机构更是如此。虽然从国际实践来看，也存在金融机构为主导，自发主动地实施绿色金融政策的情况，但是理论与实证都表明受“绿色”“社会责任”等道德准则约束的金融机构由于投资方向受限，因此其风险分散能力较弱，从而在回报上低于不受社会道德准则约束的机构，这些都使得绿色金融被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主要是社会责任感较高的金融机构）。

因此，无论从政府还是金融机构来看，推动绿色金融发展都面临推动不足、甚至推动者缺位问题。

（二）绿色项目存在度量困难问题

市场经济之所以有活力，并且能最大限度地促进效率，原因在于市场通过价格机制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市场失灵的原因也在于定价机制的失灵。欲正确定价，必正确地度量成本与收益，而绿色项目恰恰面临成本、收益的度量困难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一问题，市场就无能为力。

当前在绿色金融领域发展最为成熟的创新就是碳交易，利用市场机制实现社会最优的污染排放，其成功的一个关键就通过特定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污染的度量问题。然而污染所造成的社会成本，依然是难以衡量的。比如污染造成的雾霾对人类及其他生命体所造成的严重影响，是难以用金钱衡量的。因此，目前碳交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污染排放的配置效率，但是依然可能大大高于社会最优排放量。鉴于政府拥有碳等污染排放额度的分配权，这一分配权取决于政府对于污染的容忍度，污染排放最终取决于政府在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之间的权衡。

除了污染的社会成本度量困难问题，绿色项目的社会收益也存在度量上的困难，这主要体现在两方面。首先，有些绿色项目的社会收益很难用金钱来衡量，比如清洁水、清洁能源、绿色有机农产品等，不仅要衡量其对社会的直接效益，还应衡量其对社会的间接效益，如对环境保护、资源重复利用等效益。其次，有些绿色项目，尤其是绿色风险投资项目，其收益面临众多不确定性，而对不确定性的度量无论在理论还是实务中都是一个难题。虽然金融创新很多都发生在风险的定价、分散、转移、分担上面，实务中也产生了像飓风期货这样的气候期货产品，但是对于环境风险的度量以及分散依然是金融工程上的一个难题。

五、推动绿色金融发展的思考

绿色项目涉及的度量困难问题受技术、知识、社会道德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难以在短时期内实现突破。因此，就绿色金融的推动力问题提出一些建议，分别从需求侧金融创新提高消费者绿色消费偏好、探索“碳币”进一步激发消费者绿色消费动力，以及协同产业政策与绿色金融发展三方面来展开论述。

（一）推动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激励绿色生活模式

总体上来看，目前已有的绿色金融政策及创新多着眼于供给侧，而需求侧创新明显不足。供给侧绿色金融政策多有政府干预，比如政府贴息贷款、政府主导的绿色投资基金等，而需求侧要面对市场消费者，相对而言，供给侧政策更直接，见效也更快。但从持续性方面来看，显然供给侧基于政府财政支持的绿色金融政策面临政府财力支持的退出期限问题，因此从长远来看，需求侧政策将在未来发挥主要的作用。尤其在当下减税、去杠杆的背景下，政府的资金运用能力受到一定的限制，应及时进行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解决绿色经济、金融发展的动力问题。

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的目的应是引导消费者增加对绿色产品的购买，即进行绿色消费，此外还应引导消费者建立绿色的生活模式。促进绿色消费的金融创新相对而言选择较多，比如可以采用更灵活、更优惠的消费信贷支持。但是，如何引导建立绿色生活模式是一个还有待金融大力发挥作用的领域。

当前关于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支持绿色生活的创新最著名的案例应当是支付宝的蚂蚁森林。蚂蚁森林在如何鼓励人们绿色出行方面给了我们一个有益的启发，也让我们看到了消费者进行绿色生活的意愿，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也为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提供了一个优秀的范例和模式。互联网保险公司众安保险与小米、华为等公司合作推出的步步保，则是金融界助力绿色生活模式养成的另一项重要创新。步步保的意义在于在获取经济利益、市场价值的同时，推动了绿色健康生活习惯的养成，实现了市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双赢，为需求侧绿色金融创新提供了崭新的思路。

（二）探索“碳币”市场的可行性

气候问题、节能减排已经成为国际议题，是关系全人类命运的大事。目前的碳交易仅限于国家与企业，而普通民众还未加入碳交易体系。探索创设“碳币”，将个人节能减排的社会收益变现，对于推动全民环保、建设绿色家园有着重要意义，必将成为未来绿色金融创新的一个重要方向，并且有着极为广阔的发展前景。目前虽然部分地区，如深圳盐田对“碳币”已经初步的尝试，但其在获取及使用上还有诸多的不便与限制，离“货币”还很远。我国金融界应当重视对“碳币”的研究，在将来的全球碳金融市场中占据主动地位。

（三）绿色金融与产业政策协调推进

绿色金融与绿色产业发展紧密相关、相互推动，同时又相互制约，因此发展绿色金融，必须有产业政策相配合，否则如跛足前行，路不能远。绿色产业，如清洁能源、环保材料等，多是新兴高科技产业，其对传统产业具有替代作用，因此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冲击，政府应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坚定不移发展绿色产业，承担起推动绿色产业发展主要推动力的角色。为实现绿色产业的大发展，需要建立日程表，有计划地逐步提高相关产业的环保标准，倒逼企业的绿色转型，提高绿色技术的研发投入。这一转型过程需要绿色金融的大力配合，也为绿色金融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发展绿色产业的同时，为防止产业新旧结构过渡期过大的经济波动，产业与环保政策实施应使得传统产业市场不会出现急剧萎缩。另外，在增量市场上大力推行绿色产品及相应环保标准，当前的城镇化进程为实现这一新旧产业结构的顺利过渡提供了历史性的机遇。城镇化为中国提供了一个新的增量市场，这一市场产生的需求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动力，采用适当的政策措施，将这一增量市场作为绿色产品的消费市场，将大大推动绿色产业的发展，这也必然产生大量的绿色金融服务的需求。在“绿色”城镇化进程中，绿色金融将大有可为。